掌事(完结)第34部分阅读
掌事(完结) 作者:
一千两和一人心,孰轻孰重?
无忧一听,更觉此人非池中之物,虽说穿着普通,却有海量胸襟,轻轻笑了,说道,“墨哥也是性情中人,无忧在此谢过墨哥。你既大方,我也不能小气。找你来的徐九,就在我这儿。不过,我赌他不知他八哥行事,否则断然不能闹到这地步。”
墨紫就见无忧往身旁不远一个年轻男子一指。
“喏,这位面如锅底的黑脸哥哥就是鼎鼎有名的豹帮徐九,九爷。我虽然能处置自己的手下,不过霍老八冒名陷害你的事可不归我管。你找他申诉去。”无忧将责任都摊派好,“待我查实,还请墨哥再来一次,我好酒好菜招待。无忧阁的女娘们,你选谁陪都绝无二话。”
她话音刚落,就有人在群中说道,“莫愁姑娘也可?”
无忧眼波流转之间风情涌起,不少男人看得眼睛发直。
“不错,莫愁既是无忧阁的女娘,若墨哥选她,我也帮她应了就是。”她老板娘不发话,随便下面的人怎么立规矩。但她要是坚持,便是第一红牌,便是上都花魁,也得乖乖听话。
底下男人们发出羡慕的叹息声。
墨紫在要不要对如此盛情有所表示的问题上稍稍犹豫不决,刚想色上一色,却被元澄面上又是挑眉又是忍俊不止的神情硬生生憋了回去。她要是装成色男,这人大概在心里要笑翻过去了。
话说,他有温润如玉的相貌,表情却一点不温,很是升了温的模样啊。
“徐九,你可得帮我把墨哥的事情好好解决了,否则今后你就别上我无忧阁来请客吃饭。”无忧一双美目,即便是瞪,也会让男人发痴。
无忧说完,对元澄盈盈一拜,娇声语,“今日有幸结识大人,还望以后常来坐坐。无忧有要事在身,不得不先失陪了。”
元澄仍是扶栏坐着,眼都不望无忧,“无忧妈妈只管去便是,元某刚寻到好乐子,正兴致极高。”
无忧怔了怔,心想这般的人物对她那些美娇娘似乎全无兴趣,席间只与徐九等人说话,酒菜也是几乎不碰,这会儿却说寻到好乐子。难不成倒和那些俗不可耐的男人一样,爱看打斗拌嘴之类的热闹?看似高洁,本质不怎么样?不由有点失望,再不说什么,留下看热闹的一干人等,竟转身往内楼去了。
无忧对元澄说话,声音是放轻的,墨紫只能瞧见无忧的态度从颇为欣赏到颇为清冷,就觉得定然是元澄说错话得罪了美艳老板娘。同时,她发现三妈妈不见了,多半被无忧找去问原委。
再瞧那华服男子,面黑却俊,方正的脸,炯炯有神的眼,天庭饱满,太阳|岤鼓鼓,能有赞进那种高度和结实,不过穿着讲究得多。青蟒袍,银玉带,引人注目的是他臂上扣一枚白金环,二指宽,上有雕纹云豹,精美中凸现阳刚之气,粗野中天生领袖之狂。
墨紫尚未说话,徐九开口了,气沉而声响,“我八哥可还昏着?”
赞进踢踢霍八,替墨紫回答,“怎么还昏着?我不过打到他一拳,踢到他一脚,用剑鞘顶到他肩井|岤。因为墨哥说不能伤人性命,也不知用几分力的好,还好之前在那群人身上练了练,不然可能就一下子给打死了。可昏这么久,会不会还是我下手重了?墨哥,怎么办?会不会惹麻烦了?要说,这什么王八的,真是不经打。我看他留了把胡子,以为像我爹那样厉害呢,搞半天没山里的野熊有劲。”
赞进的念功和他手上的功夫一样高。
徐九听得乱七八糟,大喝一声,“我豹帮规矩,兄弟如手足,伤我兄弟如伤我手足。先不论事情对错,大个儿,你既打昏我八哥,我就不能不找你比划比划。或者,你自打一拳,自踹一脚,自戳一剑,我便可以算了。”
啊?这是什么规矩?让赞进自己打自己,徐九能算了,她还不能算了呢。凭什么?她这边是受害者啊。
这时,就有一个中年女子上前来,对徐九耳语几句。
徐九点点头,高声说道,“墨哥,这么多人瞧着,弄个不好把无忧妈妈给得罪了。不若你们上来先坐,我们边喝酒边商定个比试的日子。”
墨紫不怒反笑,这个徐九是耿直,还是真怕无忧不让他来?不过,他有句话说对了,当这么多人的面不太好办事。刚刚,是需要大众的声势把无忧阁当家的给逼出来。现在,进入私下和解的阶段了。
她一声好说得那个干脆,引得徐九赞一句墨哥痛快。
墨紫可没让他赞得轻轻飘飘。当人面,徐九就要找赞进晦气,私下和解能有多顺利呢?
要进徐九他们那间屋,听到有人在身后跟她说,“墨哥,你若需元某相助,但说一声就好,一月之期仍在。”
墨紫停下脚步,感觉元澄也停了,她回头对他嫣然一笑,“元大人此话从何说起?大人与我萍水相逢,怎好厚颜求助大人?大人有看戏之心,我演一出好戏给大人瞧便是。”横竖,她这个龙套要上位,谁跟他一月半月的。
元澄望着她的笑颜,他笑得更灿烂些,“既然墨哥这么说,元某就旁观了。”
“大人,敬请观赏。”哼哼。
就听徐九在说墨哥请进。
墨紫元澄遂一前一后进去,恍若不相干人等,各坐一端。
门关上,墨紫打量席间的第三个男子。此人年约四十余岁,胖大之身,留密胡,眉毛缺了一块,自出现,一直沉默,神情似乎心事重重。美人在侧,也无心恋花。
这一屋六个美人,两个坐在角落里,无所事事,两个在胖大身边,不声不响,两个在徐九身后抱酒壶拿酒杯,清一色花瓶。
“墨哥,我知我豹帮的规矩有些不讲理,只是咱们在江湖上混着,义气最重。我八哥借我名义邀你来此,多半是为了一千五百两林家的债。我深觉墨哥说得有理,已经派人去找林大郎,不会再问林珍娘要债。只是我那哥哥图林珍娘美色,想要纳她为妾,如今见事不成,有点小心眼罢了。他若不是为了女人,还不至于使出下三滥的招来。这杯酒,我先干为净,替八哥跟三位陪个不是。”手指一勾,美人上来倒酒。
“这错也不是九爷的,不必九爷来陪不是。”对无忧是一种软态度,对徐九是一种硬态度,“九爷的意思,这酒便是喝了,你也要找我们几人的麻烦,是不是?”
“墨哥,我若不替八哥出气,对帮主和其他兄弟也不好交待。”说过了,兄弟如手足,道理丢一旁。
“敢问九爷,这出气要到个什么程度?”墨紫按自己的理解,“卸一条胳膊,或砍一条腿,或在身上刺个洞?”
“只要大个儿兄弟愿意息事宁人,这的确是两全其美的方法。”徐九,徐混混,真是江湖人办江湖事。
赞进再懵懂,也知道那意思,瞪老大了眼,好像有块砧板啊。
圣诞快乐,亲们。
应该双更的,但发了高烧,第二更有心无力,抱歉。
会尽快还上。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155章 阴谋论者
第155章 阴谋论者
“两全其美吗?九爷,我不能答应。”墨紫给自己倒了杯茶,对满桌的佳肴视而不见,因为听说ji院里的酒菜有些不干不净。不过茶的话,元澄在喝,看他面色如常眼神如常,应该没事。
“墨哥,这由不得你,也由不得我。”虽说墨紫不受他那赔礼的酒,徐九仍自己一饮而尽。
“九爷,赞进是我兄弟,他伤你八哥,乃是为我之故。你不顾道理先顾帮规,我也能顾情谊不顾你的规矩。再说,你八哥不过是不经打一时昏过去而已,不少胳膊不少腿,身上也没有洞,万一醒来半点事没有,到时候是不是再卸他手脚,以全其美?”她看来,是霍八窝囊没用。如果霍八是这种水准,徐九能有多高的功夫,她表示怀疑。
“赞进,九爷要敢动手,你不必手下留情,把你爷爷你老爹教的本事全使出来,打不过那就是给他们丢人,知道不知道?”徐九不讲理,她也蛮上。江湖人如果一定要靠武力解决问题,那就打吧,谁怕谁啊。
“知道”赞进大声应道,“也不能给墨哥你丢人。姓徐的,你就指个地方,咱打一场。要是我输了,随你怎么样,只要别找墨哥麻烦;要是你输了,你王八哥哥做的那烂事,你就替他受罪。我会卸你一胳膊,就这样。”
墨紫听了,笑得眯眼,好个就这样,说得令她大觉痛快,本来想免战,这会儿倒想请徐九划出道来,立刻一比高下。赞进的功夫,她见识得越多就越觉得自己是误打误撞上了隐士高手,一柄翠绿剑不出鞘却至今未遇敌手。
徐九年纪虽轻,在功夫上却是自少年起就得意,当然容不得墨紫和赞进这般轻狂,二话不说,一掌无声拍向赞进。
赞进打架的时候不啰嗦,运气至右掌,对着徐九便是硬碰硬。
徐九收掌之后,浑身一震,脸色更黑,满是惊讶。
而赞进,笑嘻嘻,纹丝不动。
一掌不算数,徐九眼内精光暴长,第二掌紧接第三章,看似绵延无力的招式,另一边的那位胖大老兄却变了脸。
赞进仍是对掌。
就见徐九越打越快,赞进也是越接越快。
高手过招,墨紫——看不懂,不过她这边有个臭鱼,功夫也算得上一等一的。
“徐九第二掌开始使出全力了。”他这么说时,面色也有点凝重,“多半就是他成名绝学豹出雪山。这徐九的功夫比霍王八强多了,恐怕我一人不会是他的对手,不知赞兄弟受不受得住?”
墨紫虽然看不懂,但瞧赞进神情从容,就不担心了,“不知坐在徐九旁边那位是什么人?”
她随口一问,臭鱼还真能答得上来,“此人应该是平江鲭帮的二当家卢满。我虽未亲眼见过,但传闻他缺眉,一双分水刺在水中便是毒蛇,凶狠得很。”
“卢满和徐九是何关系?”除了都是一派的头头之外。
“鲭帮是五大船帮之一,豹帮虽然不在五大船帮的联盟里,却是上都水域一带的老大,尤其是近年势力扩张极快,上都在内的两省几乎所有的小船帮归附旗下,已经能与鲭帮三法六堂的规模相提并论,豹帮帮众更是多过了鲭帮。以前不曾听闻两帮有交情,倒是鲭帮跟豹帮有些差不多,老当家的都有意要退了。”臭鱼比墨紫这半道出家的船帮子职业,说得头头是道。
豹帮是船帮?统领着多数靠水吃饭的走船汉子们的船帮?耳边啪啪啪是徐九和赞进的对掌,墨紫有点头疼。她红萸坳的船场未动,这却已经把船帮得罪了?要说一个跟水有关的帮派,取什么豹子的名字?叫鳄鱼的话,她可能会联想得到而尽量息事宁人了。
脑中吸取着新信息,墨紫喝着茶,杯沿正好将徐九,卢满和元澄卡在一条弧线上,她眼顿眯。
若卢满和徐九是同为船帮的关系而在无忧阁增进感情,那元澄为何与他们同桌?看样子,不像是今日头回相遇就成酒友。以目前互动来看,卢满对元澄似乎有所敬畏,该是早就认识的。刚才臭鱼说,两帮之前没有交情,而徐九和卢满虽排排坐,她走进来时,两人不但不显得很熟,甚至目光都不过多接触。那么,元澄是这场酒宴牵线人的假设就很说得过去了。
元澄曾为第一贪官,当了阶下囚之后仍有成批高手劫狱,可见家产被抄势力却未散尽,残余之晖继续发光发热。
要是顺着第一假设,墨紫的第二假设就是:豹帮鲭帮都处于新旧交替期。卢满是二当家,四十有余,老当家退,他该是第一顺位的下一任,但她看此人忧心忡忡,根本没有将要变成老大的喜悦。再看徐九,他上头有个霍八,虽然他的人望和武功显然高要过霍八,帮主之位却未必归他。
她本来听臭鱼说过徐九为人侠义,而刚徐九也说林大郎的债他不会问林珍娘讨,所以徐九人品还是很不错的。他却以替兄弟出气之说,当众要找赞进麻烦。这其实十分矛盾。可是,如果——
如果定义徐九为野心勃勃的一个人,那他这种公然讨好他王八哥的行为就解释得通。他必须获得霍八毫无疑意信任的原因只有一点,他心里有鬼,他想当豹帮帮主。所以他得先安内。
换句话说,这两人可能都想当帮主,却不约而同都有些前途飘渺,而元澄就借机将两人拉在一起,既让他们互相帮助,又顺水推舟得个大人情?以元澄的本事,这场旧友逢新友识的酒宴成为一场密谋,才是最合理的。美人也好,千牛卫也好,成为不了他的阻碍。
想到此,她心中就有个大胆的主意,喊道,“住手”
元澄,他若是设了这个局,就让她利用了吧。利用,不是求助。这一定要分清楚的。
赞进停了手,徐九也停了手。
墨紫又为自己的假设确认了一点,这个徐九不是小人。
“九爷,这么打吓坏了美人,不妨请不相关的人都出去,免伤了无辜。”她不知元澄会怎么打发掉这些人,反正她比较直接。
徐九有点丈二摸不着头的感觉,但墨紫说得不错,他挥手让所有站着的人出去。
华衣没动。
小衣这位师兄是不是那谁派来监视元澄的,她看着不像,但华衣身份不能忽视。
她微一歪头,望定元澄不动,很淡很淡抿唇。
元澄瞧在眼里,眉心现出一道浅纹,却对墨紫那细到微的动作做出了正确反应,“华衣,既是席上的主人说了,你就出去等吧。客随主便。若是耐不住饿了,或瞧上哪个姑娘,自去便是。”
华衣说声他等,出去了。
挺可怜的,华衣和小衣这对师兄妹,也是难兄难妹,主子都不容易伺候。
徐九没墨紫那么多心理活动,说道,“墨哥,现在可动手了么?”
墨紫呵呵笑言:“九爷,胜负已分,何必嘴硬呢?”
徐九大口呼气吸气,胸膛起伏,双手紧收在衣袖里,似乎要遮掩疲态。赞进甩两记大手,笑得嘿嘿得意,在墨紫说话间,气息已经平稳。谁比谁强,勿需多说。
徐九见墨紫瞧出来,倒也爽快,“墨哥说得对,这场胜负已分。可我手下千人,你兄弟便是再厉害,能否敌得过?信不信都行,我要他的命,他绝对活不久。”
“我不信。”墨紫不怕恐吓,“你手下不过千人,能覆盖整个大地不成?连个小小讨债的人都抓不到,能耐我兄弟何?我兄弟便是不躲,我依旧有办法让你忙得顾不上找我们麻烦,只要我请你八哥喝个小酒。”
果然,徐九面色一沉,隐隐知道不对,言语却倔,“你以为请我八哥喝酒赔罪,事情便了结了?”
“我没打算赔罪,我只想告诉他,有人正在他背后谋划如何越过他当上豹帮帮主,打算跟五大船帮的人合作呢。”话可以不负责任的乱说,大周法例没有诽谤罪这一条。
徐九突然冷声,“你要敢胡说八道,我宰了你。”
元澄眉心浅纹却不见了,眸子一弯,两泓笑月。这就跟上墨紫的思维了。
墨紫摇摇头,叹口气,“九爷,我又不曾道出那人姓名,你何必不打自招?”武人终究是武人,四肢发达啊,脑袋再聪明,也比她少一点点。
“不过,九爷既然坦承,我也打开天窗说亮话。九爷想当帮主少了同盟军也好,这一位——”她指着呆掉的卢满,“想当帮主需要九爷支持也罢,我希望二位都能心想事成,马到成功。刚刚纯属我自己一点猜测,蒙对了,九爷别恼。我无凭无据,这里的两人也不可能出卖九爷你,我没那么傻真找八爷喝酒去。我们三个是普通过日子的老百姓,实不想得罪九爷这等雄心万丈之领袖。九爷若想让八爷不疑心你的忠义,咱哥几个愿助九爷一臂之力,只望从此豹帮不找我等麻烦就是。不知九爷意下如何?”
你帮我,我帮你,世界多美好。
不好意思,更晚了。
今天仍然只有一更。睡了一天,吃完晚饭,热度又高,去看急诊了。
对不起大家。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156章 西瓜汁棒
第156章 西瓜汁棒
赞进飞了出去,从无忧阁最好的包间窗户飞到三楼的过道,一口鲜血喷出一道箭,落在木板上碎成红珠子。
两个来上菜的小婢,正赶上这一幕,吓得尖叫。
不少大堂的客人都瞧见了,认出这大个儿就是刚刚打昏霍八的,也是亲眼看到他被徐九请进去的,心想这徐九果然重兄弟情谊之人,便是对方有道理,照揍不误。这心里活动很快就成了言语,最后传到苏醒的霍八耳里,倒真是打消了他不少疑虑。
墨紫和臭鱼冲出来,一人各扶赞进一只胳膊。臭鱼骂骂咧咧的,直说徐九不是东西,不分青红皂白伤他兄弟,此仇必报。墨紫则是满面怒容,叫臭鱼不必多说,先救人。
三人毫不引人注意得进来的,却闹了好大一出之后,在众目睽睽下三伤一出了大门,再次证实无忧阁里是不能随意乱找麻烦的。
扶赞进上了车,臭鱼钻出去,大喝一声驾,马放开四蹄奔往桐雨街另一头的望秋楼。
墨紫从马车后窗看出去,确定无人,回过头来,嘻嘻推了紧闭着双目的赞进,“行了,咱们走远了,起来吧。”
赞进骨碌爬起来,咧嘴笑道,“墨哥,我装得像不像?用轻功撞窗的时候,我还想呢,应该是面朝下还是面朝上,可想着面朝下喷血别人瞧不见,所以翻了个身,还特意用内力把血逼高三尺。对了,留了一口撞上地板后喷的,冒红泡,蹦我一脸。不过,甜甜的,弄得我想吞。”
墨紫笑得不行,但夸还是要夸的,不然以后干类似的活儿没动力,“装得不错,考虑周到。赞进,孺子可教也。”绝对有潜力变成一活络哥儿。
赞进欸了一声,动力满满。
此时,元澄等人已经换了一间包房。
鲭帮卢满其实不算是有野心的人,要是帮主无病无灾,身强体壮,他也甘愿一直当老2。但如今老帮主决意退位,他这个二当家一做十多年,于情于理,大当家的位置都该是他的,心腹手下劝他一争,他想着也是这个道理,就跟老帮主谈了。
老帮主有个外孙,在帮中排行第十,功夫不高,手段毒辣,一半实权派的人或逼于无奈或强强合作归顺于他,前段时间他更是听说此孙甚至已说服了五大船帮中另两帮的首脑人物。若是对方光明正大,行得正坐得端,他便心服口服,偏对方数次暗算他和他家里人,实在让他忍无可忍。
他在南德水域曾遇到过烦,求助于当时的元澄,花钱消了灭顶之灾。听说元澄突现上都,并当了官,于是携银再来请教。南德贪官无数,银子照收,办事不牢。唯元澄,一旦收人好处,必定将事办成,便是再难,也弄得妥妥当当。故而,他十分信元澄。
果然,他上门不几日,就有了今夜与徐九的饭局。元澄事先跟他通过气,说是帮他拉一个强劲的外援,只要给徐九同等的援助即可。不过他有点疑惑,徐九位列霍八之下,霍八是豹帮老帮主的义子,恐怕这帮主之位对他也极为不易,又如何帮得了他呢?可在桌上,他实不好问出口。
没想到中途出了件事——霍八让人打懵,徐九要替兄弟出气。他便以为是元澄错了,徐九根本无意要争帮主之位。可那个墨哥进来不到一刻,就直接道出这宴席的目的,徐九没反驳,反而怒认,他这才知道不是元澄错,而是徐九藏得好。接下来的事,真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了。
那墨哥说愿助徐九一臂之力。再以他看,墨哥的兄弟是个内家高手,竟连徐九都抗住了,若得此人,必是强大助力。可后来,墨哥再说话,他就知道,得墨哥才是真正助力。
墨哥出的第一个主意,他们能在人前合演一出徐九霍八兄弟友爱的戏,只需要弄个西瓜来。等东西来了,墨哥竟调出一大碗红似血的汁来。卢满没明白,直到墨哥说完所有的话,让赞进吃一大口,赞进自己飞出去,才恍然大悟竟是用来假装吐出来的血的。
墨哥出的第二个主意,便是针对霍八的。他说,豹帮帮主之位,全看老帮主的意思。而老帮主传位给谁,就得看老帮主最忌讳的是什么。他也说,船帮自成一派,平时很少怕谁,却怕官大压人。若霍八让官府盯上,便是老帮主再偏心,也得考虑到全帮上下的利益而改了主意。霍八最大的毛病是好色,君主好色都误国,何况霍八。只要以此设个局,让霍八惹上不该惹的女子,其背后的力量一加压,霍八就成了官府榜上厌弃的人物,同帮主位就无缘了。
那墨哥说完,又补说一句,具体这局怎么设,很简单,只要他们认识官场中人就行。
好巧不巧,把元澄给算进去了。
徐九眼睛越来越亮,而卢满看元澄笑得愈发深,让他直觉墨哥的话让这两人十分高兴。徐九高兴,他能理解,可元澄高兴什么,他就一点不懂了。他只知道,墨哥走后,他很懊恼没问问自己的事是否这人也有解决之道。
卢满看出来徐九在处理与霍八的兄弟情上是很谨慎的,谨慎到有些坐低伏小。可墨哥说霍八假借徐九之名暗算自己,若闹出人命,徐九就得共担杀人的罪,因此霍八根本没有考虑什么兄弟。这么句话,就把徐九的神情说变了。
这等口才,可怕的煽动力。
“卢大哥,今日一聚,收获良多。”包间内只有他们三人了,徐九此话一出,已不像前半场那般生疏客气,“我徐某承你看得起,愿与你结友好盟。他我若成大事,豹帮鲭帮从此兄弟帮,便是另四大船帮又奈我等如何?”
鲭帮是五大船帮最末,豹帮早年籍籍无名,至今在那些趾高气昂的船帮老大眼里仍是小帮小派。
卢满大喜过望。徐九近年在上都江域声名鹊起,领着豹帮一统上都两省小帮派,武艺高强自不必说,还有其手下众多精兵强将,要文有文谋,要武有武能,五大船帮关注他的人委实不少,一派说笼络,一派说打压。他如今亲眼见过此人,就叹长江后浪推前浪,打压是打压不过的,笼络才是上策。
筵席散尽,卢满得有力盟军,当夜便赶回鲭帮,静待进一步消息。
元澄上马车,听得有人叫大人留步,回头,就见徐九大步流星而来。
“徐九此次受大人看重,感激不尽,日后还望大人多多关照我才是。这点小意思,请大人笑纳。”徐九往身后作个手势,就有一文士样的年轻人送上宝蓝锦盒。
元澄不接,但他也没说不要,就有很会察言观色的铭年上前接了。
“九爷客气,我不过举手之劳。今日这筵真是深合我意,美酒佳肴,好戏连台,你便不送我礼,我也不会白吃了这顿。”
徐九不知元澄和墨紫早就相识,故而有些糊里糊涂,却应得痛快,“这是大人抬举徐九。无忧阁好酒好菜是不错,不过女人脂粉味儿重得过了。大人不好此道,徐九更钦佩大人为人。待日后,你我找机会再聚,咱们找个清静的能赏景的地方,舍了穿红戴绿的美人儿去,这酒菜更有滋味。”
“自是要聚的。承九爷盛情。今日别过,来日方长。”元澄说完,进车里去了。
徐九站在无忧阁外,拱手相送,直至马车不见,才转身上自己的马。
“九爷,那姓元的官不过是从六品的太学博士,您何必对他那么低头,还送那么重的礼?”徐九身旁一个心腹问道。
文士青年听了,代徐九答道,“此元姓官可不同一般。曾官拜南德宰相,位列三师,为第一权臣。便是锒铛下狱,仍能安然脱险。身负叛国罪,一入大周不受死刑却还当上了官。这本事,当朝谁人能及?这等人,咱们谁能得罪?九爷如今与他相交,以后必有好处。”
徐九说一声不错,“别说以后,便是不久,就有好处还来。”那墨哥说得对霍八设局一事,若他与元澄联手,倒是最佳的。听说这元官收人好处,必成其事。他刚未推自己送的礼,便会应允帮自己。得找机会,快些再见个面了。
突听马蹄声近,文士说道,“九爷,是您刚派出去的。”
徐九点头,待那人至身边,问道,“可跟上了?”
那汉子说,“是,九爷,我见那马车进了原来的林府大门,一个时辰内都不曾有人出来过。”
文士立刻说:“那想来是错不了了,就是望秋楼的人。这楼三日后开张,到时咱们不妨再探个底细?”
徐九半晌不说话,然后一甩马鞭,快马而走。
这就是应了。
再说元澄,回府下车后,对铭年抱着的锦盒瞧都不瞧一眼。铭年问放哪里。他随口说书房,就往东厢后的草园子独自散步去。
不一会儿,看见那个已经十分眼熟的身影,已然换了女装,正坐在石亭里,撑下巴叹气。
想是该带她过墙的人又没来。
铭年说是猫叫,元澄心道,今夜有机会能亲耳听上一听了。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157章 乌鸦狐狸
第157章 乌鸦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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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紫在猫叫第n次未果后,挑了个好位置等天亮。这夜很热,一丝风都没有,杂草笔直笔直的,蝈蝈蟋蟀往上爬,时不时就叫两声好听的。
她对小衣一点抱怨也没有,而且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长期抗战的准备还是要的。好在元府荒处太多,她要是来个野外求生训练,大概可以躲藏个把月不让敌方发现。还好是夏天,以天为被以地为席也能睡。至于食物方面,打算饿极了就抓兔子吃。
生存是最重要的,兔子的可爱其次。
之所以叹气,是因为救了个林珍娘,这趟浑水却越涉越深。徐九卢满谁都没有透露半个字,但徐九接受她让赞进装被打吐血的建议,其野心已对她昭昭然了。她在徐九和霍八之间选了靠徐九站,理由不必多说。霍八色欲薰心,是非不分,难成大气候。她即便不给徐九出什么主意,徐九当上帮主之位也是迟早的事,不如她送个顺水人情。豹帮如果不是船帮,还有可以得罪的余地。它却是这带水域的老大,她不见得要阿谀奉承去,也不能过分“撒野”。毕竟,她如今快靠水吃饭了。
墨紫本来只想默默赚钱,这钱还没开始赚,一顿饭就把自己弄得那么高调,能不叹气?
坐在这间半塌的亭子里一个半时辰,她肚子饿得不行。以为能吃好东西,她中饭特地少吃了,谁想得到无忧阁小气巴拉,一口好菜没吃上,只喝了半口茶,还大费脑细胞。快午夜十二点,她对着草丛发呆,心想今夜是不是就要大开杀戒,弄个兔子腿垫垫肚子。
今夜是满月,一地银霜。当银霜覆上一抹暗影时,墨紫已经察觉到有人靠近,一抬眼就见元澄。在无忧阁瞧见他,不觉得惊讶,在他家瞧见他,倒有点惊讶。
“元大人回来得好早。”无忧阁是留男人宿夜的地方吧?
“该喝的酒都喝完了,该说的话也说完了,自然要回来。且月上中天,夜已深了。墨紫姑娘独自在此叹气,不知烦恼甚?莫不是抄近路买东西,路上贪忘了时间,归来太迟?”墨紫不承认她是墨哥,元澄理所当然当她是隔壁敬王府里的丫头。
墨紫发现到底功力没他深厚,自己说他回来好早,就是续无忧阁的对话,好在说得模棱两可,能混过去。只是这人已经把她认出来了,却非得要她自己承认,激起她的斗志。好吧,她说什么也要撑过了这个月的期限。
于是,她故意皱起眉头,跟着元澄装不熟,“元大人,倒不是墨紫贪玩,只是今日路上遇到了一件奇事,耽误回来的功夫。”
“哦?”元澄想起她以前说过的蝎子过河的故事来,不知这回是不是又要编故事。
“说说也无妨,只是墨紫出门半日,还未用饭。大人若想听这件奇事,不知能否请墨紫先吃顿好的?我知大人好客,夜宴至白日,厨房炊烟不停,管我一顿饭不算犯难。”饿得她没志气,跟人讨饭吃。想想,以前当兵时一天一顿压缩饼干,现在虽然是丫头身,顿顿管饱,一顿不吃就发慌了。哎——舒适的环境让人堕落。
元澄对空无一人的身后说道:“谁跟着呢?”
一个黑衣人无声出现,恭敬躬身,“大人有何吩咐?”
不是华衣。
“让厨房准备些好饭菜来。”元澄的确“好客”。
墨紫叫住黑衣人,“若有极香的好酒,也请端上一坛来。”
见元澄望着她,就笑道,“大人对墨紫已经慷慨万分,不会舍不得这么一坛子酒吧?”
元澄淡淡一笑,“承蒙墨紫姑娘这般夸奖,我要是不给,岂不显得小器了?别说一坛酒,若姑娘好饮,便是多上几坛也无妨。”
黑衣人领命而去。
“大人身边高手如云,出入皆有人暗中保护。我听铭年说,大人新任太学博士,碰巧当今圣上求贤若渴,想是大人才高八斗,当朝无人能及,方有这等排场。”饭菜不来,随便说几句闲话,一大半是夸某博士的。
“元某昔日气盛些,得罪的人太多。才高八斗说不上,一条命却更值当。谁在乎,谁就得费心保着,元某无道理拒绝不是?”不是他怕死,而是有人怕他死。
墨紫什么人,自然一听就懂,心想元澄乃南德最高官,手上所握南德之秘密何其多,她要是大周皇帝,也一定会先收服,而不是急杀之。大赦天下,与他官位,恐怕都是笼络的意思。不过,这皇帝,手笔够大。为赦他一人,赦了天下人?给六品官位,千牛卫随侍?
“大人仇人众多,如今这般张扬为官,岂不是让他们容易找上门来?”南德的第一宰相被劫,本来是件极秘密的事。大周突然弄出这么大动静,南德那边知道了要气死。想两国向来和谐,这么一来会影响友好外交政策。
“大隐隐于朝。天下元姓之人何其多,元某不过是太学博士,并非天子近臣宠臣权臣,若是元某无心,仇人想找元某其实不易。”若是有心,就有卢满此类人送上门来。
好个大隐隐于朝。也只有元澄这样的人才敢于用这么一招。
“大人好果敢,小女子佩服。”闲话扯完,看到不远处过来两盏灯,四个小童,墨紫眼睛一亮,“待我吃完,便给大人讲途中所遇的奇事,大人且耐心等等。”
元澄本着听猫叫的心思,自然耐心十足,坐到亭外断裂的残垣上,离开墨紫数丈。
等酒菜饭摆了一桌,墨紫先将酒坛子打开,拿只碗挖了三次,把酒洒在地上。边洒边自觉给人解惑,“每回经过大人这园子,总觉得灵气逼人,得大人送我如此好酒,我不敢一人独享,请天地神鬼精怪共品之。”
元澄的眉一动,哪里不对?墨哥可不是这么神神叨叨的人但是,看她祭完所谓的天地神鬼精怪,吃得狼吞虎咽,又合那爽朗直率随遇而安的性子。许是自己多疑?
事后证明,他的直觉没有出错,是他遇到的人实在厉害。
“墨紫姑娘的吃相真是——诚实。”元澄看她大口大口,筷子不用,用白瓷小勺挖着吃。明明他该觉得粗鄙不堪才对,可是居然没有,反而他都有点饿了。
“是大人府上的厨师手艺好才对。”八宝酱鸭腿的味道一流啊。在筷子和勺子进攻失败后,她用上了手。
“厨——师吗?”元澄听这个新鲜。
墨紫是吃欢了,不记得古语中没有厨师的讲法,立刻自圆其说,“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今夜大人与我食,大厨煮我物,皆为我师也。”
不曾让他有过失望的时候啊,这个女子。元澄垂眸轻笑。
那一笑未息,就听墨紫突然高声叫人,“小衣别走,你师兄今晚不在。这坛好酒是元大人送我的,我转送给你。赶紧,带我过去。”
元澄回头一瞧,上次见华衣就蹦回去的丫头从墙头跃下,如一阵风刮过他身边,进亭子抱酒坛,在问墨紫是不是真给她这坛酒。
啼笑皆非。原来不是在祭鬼神,而是在诱酒虫。这猫叫看来是听不成了,不过,有故事可听,也不枉他好酒好菜招待着。
然而,当他瞧见墨紫跟那会轻功的丫头往墙下走时,脱口而出,“墨紫姑娘,你这是要走了?”
“大人,夜露凉,早些歇息得好。”墨紫那副当然的口气,仿佛把刚才自己答应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元澄微皱眉。
今夜,这是他第二次为她皱眉。
墨紫瞧在眼里,一把拉住要跳墙的小衣。
“大人可是以为墨紫不守信用,说话不算数?” 满月之下,她双眸如清浅溪水,落两泓夜空明辉。
“……”难道不是?
仿佛能听到元澄的心里话,她笑着摇头,“当然不是。我不说,是因为我不好意思说了。不过,若大人实在想听,墨紫现在就说。”
“……”到这份上,不说可不像话。
“今日墨紫在路上看到一棵树。树上有只乌鸦,嘴里衔着老大一块鲜肉。乌鸦刚想可以美美吃上一顿,就让一只狐狸瞧见了。狐狸正饿,就在树下说,乌鸦老兄,你的歌喉那般美妙,唱首歌让我一饱耳福吧。乌鸦爱听奉承,于是张嘴就唱。大人,你道怎的?”她说了,可别怪她。
对他说故事,她似乎总喜欢他猜结尾,不过不难,“那乌鸦张嘴,肉就掉到狐狸嘴里去——”等等,这故事的寓意是——
“我其实并未遇到什么奇事。大人一开始说得不错,墨紫贪玩忘了回来的时辰。可我若不那么说,不奉承大人,又怕大人不肯给我那顿免费的美餐。”墨紫笑得露贝齿,整整齐齐得闪银光。元澄是乌鸦,她墨紫就是狐狸啊。
元澄哑然。
墨紫转身,要小衣可以跳了,又想到什么,回头说道,“大人说自己隐于朝,而墨紫看来,大人更有点像钓饵,还是自愿当的那种活饵。小心为上吧。”
风未见,人已隔墙。
小衣突说:“那人大笑什么?”
墨紫没听见,耸耸肩,说谁知道,累死了,要睡大觉。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158章 与君墙梯
第158章 与君墙梯
三日后,望秋楼开张。
早半个月就发帖子请了去过洛州望秋楼的上都老客,还有各大小官员,甚至贵族皇亲。墨紫的广告策略是照搬现代那套,反正头天开张,帖子就是优惠打折卡,送名酒好酒,派大吉利市的礼包,还趁机推行会员制。
上都望秋楼的菜单,是墨紫口说的花样,历经白荷大半年开发,再由墨紫亲尝之后,绝对找不出第二家有这等美食来。
望秋楼的庭院美不胜收,园林唐风竞相争辉,小桥流水中的亭榭,飞花杨柳中的歌台,匠心独具,令人难以忘怀。葛秋娘的歌技舞技,更成为楼中的一抹亮色,有南地的细腻,也有北地的淋漓。琴姑当然功不可没,不过她培养出来的一位叫尘娘的歌者,据说那夜惊艳了到场的所有客人,甚至有大文人以她的歌声作诗一首。
岑二说,虽然第一日因为优惠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