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剑一笑踩蘑菇第5部分阅读
仗剑一笑踩蘑菇 作者:rourouwu
里只剩下了淡淡的酒香,渐渐随风散去。
“什么人?!”
一声惊叫响彻夜空,原本寂静的夜霎时涌动起来。
古小蘑猛地从床上坐起,整个心忽悠一下荡到谷底:奶奶的,照个铜镜臭美一下,怎么就睡过去了呢?这下师兄们按照约定的时间来了,她却还在这睡大觉!
可别出了什么危险才好。古小蘑一个鲤鱼打挺跳下床,把自己的东西都搜进包裹里,推开窗子,也不顾下面的池塘,怪叫一声便跳了下去。
毫无意外的……湿透了。
古小蘑很辛苦的狗刨上岸,却没有发现傅烨文,紧接着只听内堂里传来一声呼喊:“教主受伤了!”
难道五师兄把六师兄……她心中一紧,大批的玄阴弟子涌了出来,古小蘑只得又跳回水中,所幸她经常下湖里捉鱼,水性倒也过得去。折腾了半天,外面终于没了声音,古小蘑靠在池塘边上喘着粗气,不敢轻易上岸。
突然眼前现出一个梨黄|色的酒葫芦来,古小蘑一怔,抬眼看去,这男子披着玄阴教的黑色兜帽,肤色微黑,结实俊朗,正是二师兄云霄。
“小蘑菇,到哪你都惦记着摸鱼,莫非玄阴教亏待了你,不给你饭吃?”
古小蘑霎时大喜,却没有心思与他胡闹,急道:“五师兄不会真的去刺杀六……”
云霄收起笑容道:“先不要说了,快跟我走。”
古小蘑应了,云霄将她从水中拽出,将兜帽批在她身上,然后轻轻环住她的腰,展开轻功,几下便跳到围墙处,扣着手指念起一个咒文,罩在玄阴上方的结界便水一样的破散开来,云霄将古小蘑送下去,轻声嘱咐道:“我回去接应五师弟,你顺着记号快走,大师兄和小师妹就在前面等你。”
古小蘑点点头:“师兄你也小心。”
她一路向前疾奔,心中突突跳个不停,夜间林中漆黑,天衍派的记号有些不好辨认,古小蘑心急火燎的跑了半天,却久久不见莫轻远和索萦。莫非认错了记号?
她焦急万分,生怕莫轻远和索萦出了什么事情。在林子里转悠了半天,倒是越走晕头转向,只觉树跟树都长一样,分辨不出哪颗是见过的没见过的。古小蘑恨不得把这些树都砍光,忽然灵机一动,在走过的树前都划了一个十字,这样一来才终于有了些许进展。其实这林子虽然茂密繁复,却并不十分难走。只因为夜色墨黑,而古小蘑心里又焦急,才稀里糊涂的迷了路。
又过了将近半盏茶的时分,她终于看到了天衍派最后的记号,心中一喜。古小蘑爬上那个小小的山丘,夜色中陡然现出一白一粉两个模糊的影子。她认出是莫轻远和索萦,刚要张口呼喊,迎面却袭来一股凌厉的夜风,树叶沙沙作响,她呛了风,捂住嘴蹲了下来,寒风穿透了她湿漉漉的身体,分外刺骨冰凉。
“这么久,师姐怎地还不出来?”
“有你二师兄和五师兄在,不会有事的。”莫轻远柔声安慰道:“你伤了风寒还没好,当心着凉。”
“不行,我要去救师姐!”索萦刷地抽出佩剑,转身便走。莫轻远急忙捉住她的手,嗔道:“你去了又有何用?只会给他们徒增包袱。”
“好哇,便是连你都嫌弃我没用。”黑白分明的秋泓里陡然蒙了一层水气,索萦甩开他的手,怒道:“我死了也与你毫无干系!快让开!”
莫轻远俊美的脸上第一次闪过无措的表情,他急道:“怎会?萦萦,你明知我……”
岂知索萦显然生气了,竟是不顾一切的要往前走。
挺拔的白影突然挡在身前,索萦一滞,刚要张嘴说话,却被一层柔软温暖的覆盖,他揽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阻止了她的挣扎。
索萦颊边飞上两朵嫣红,霎时天旋地转,全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抽干了一般,只得软软的依偎在莫轻远怀中。
莫轻远怀中揽着佳人,抚着她的长发柔声道:“萦萦,我对你一片心意,可昭日月。”
索萦不语,只是低着头不敢瞧他。
“师兄绝非嫌你没用,只是我怕你受伤……你也看到过的,小蘑她……”莫轻远顿了顿,闭了眼道:“是个怪物啊。”
夜风更加凛冽了。
树叶被寒风撩拨开来,在空中肆虐出一番深沉萧瑟的景象。
古小蘑跪在溪水边,身上还是那件师娘亲手做的粉红色外衫。这时天色刚有了一点光亮,她怔怔的盯着自己水中模糊的倒影,身子还在湿淋淋的发抖,嘴唇都冻成了青紫色。
这样一个姿势,已经维持了很久。
如此的话,其实一开始就没有心存妄想。可她为何还希翼着穿上粉红色外衫的模样,能够换来一个人多一点的目光。即便她早已知道,莫轻远只是一个梦,可望而不可及的梦,而她傻傻的执着了十年。
十年啊,几经岁月,多少个日夜,如何受得起这番相思?
可他说她是怪物。
那个在她心中如同神一般,青梅竹马了十多年的男子,说她是怪物。
并不是她想要不生病,并不是她想要莫名奇怪的出现在断魂崖上,也并不是她想要变成那般狠辣无情的模样。
并不是……她的错啊。
古小蘑闭了眼,嘴角扯起一个毫无弧度的笑容。
这么多年来苦苦压抑的感情都算什么?她不知道,亦或这样卑微的姿态,早已被人践踏在脚下。一句怪物,越过十年倾慕,轻轻松松将她打入深渊。
她紧紧揪住地上的草,骨节都捏得发白了。如何能甘心?喉咙蠕动了几下,终是没有哭出声响,只是闷得心中涩然疼痛。
“你又弄湿了我的画。”低低的声音突然自头顶散落。古小蘑睁开眼,溪水中倒映出一袭青色的衣衫下摆,正缓缓的随波流动。
她默然良久,突然放开了自己紧握着的手,仰起脸笑道:“再给你画一张不就好了。”
这样一副表情,像是刚刚就快晦暗到地底下的人不是她一样。
郁琉站在她身后,淡淡的凝视住她。
从那个白衣男子抱着粉衣女子说了那句话起,古小蘑便在原地发呆,直到偷偷的跑来这里,他一路看来,本来只是跟着,不知为何竟忍不住现了身。
“你是要哭了么?”他轻描淡写的道,墨绿色的眼好似琉璃一般晶莹剔透。那里面有古小蘑失神的苍白脸庞。
然而只是一瞬,她便要嬉皮笑脸道:“你才要哭了,说话没头没脑。”
郁琉怔了怔,只觉她此时的笑容说不出的刺眼。为什么,明明伤心欲绝,却偏要装作满不在乎。他本生性淡漠,不知为何心中微微有气,便冷然道:“就算这般掩饰着,也改变不了你本非常人。”
周遭静了,风儿突然变得散漫。
古小蘑抱膝蹲在那里,微微僵直了身子。
“又哭又闹的,便有用了?”她的声音突然比他的还要冰冷:“我宁愿笑着死了,也不要让他看见我的软弱。从小便是如此,不生病怪我么?变成那个样子怪我么?为什么什么都是小师妹好,我却不好?绣包又不是我故意给她的,为什么他要来怪我?为什么他一定要看我哭才会开心?”她说着说着,突然猛地站起,狠狠拽住郁琉的前襟,鼻子对鼻子的吼道:“……为什么他明明知道我喜欢他却故意装作不知道!”
古小蘑苍白的脸上早已泪痕遍布,呆了半晌,却突然弯起了嘴角。
“其实我明白的……”
她竟然笑了。
“因为……我是……怪物啊……”
苍白,瘦弱,却又倔强的少女。
郁琉似是呆了,竟任由古小蘑拽着他的前襟。
很多破碎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汹涌起来,那个拥有一双墨绿色眼眸的孩童,原本有着这世上最为甜美的笑颜。
天所赐予的印记,幸,还是不幸?这一世,便再也没受到过正常的目光。人人都想要他,千年前是,千年后仍是如此。即便被囚禁到时间尽头,那场浩劫中的血色也依然历历在目,族人的惨叫像是渗透了记忆,那是印刻在心底的狰狞裂痕,稍一触及便是烈火焚身般的疼痛。
他是人?是妖?是神?是魔?
他是什么,只怕连天都不知道。
可他自己清楚,他是煞星,是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不幸的不祥之物。
因为我是怪物。
所以,天下之大,只怕再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如果这样都可以用微笑去面对的话……
如果只要笑着,就能将一切伤痛如过眼云烟般挥散。
郁琉覆上古小蘑揪住他衣襟的手,她的眼泪已经被风吹干,嘴角的笑容却仍倔强的抿着,倒映在他墨绿的色的眼中,满满的皆是落寂。
他突然抬起手,摩挲起她脸上干涸的泪痕。
“原来你我……都是怪物呢。”他轻轻的道,没有冷淡,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古小蘑一怔,忘记了微笑,却见那弧度自她的唇畔消失,缓缓的出现在郁琉嘴边。
瞬间,天边的朝阳初升,万丈光华破云而出,却抵不过他此时悄然绽放的轻柔笑颜。
“宁愿笑着去死么……”古小蘑傻傻的盯着郁琉说出这几个字,初见他的笑容,她竟似被魅惑了一般,无法移动,无法说话,只是望着他琉璃般的双瞳。
郁琉的黑发随着衣袂凌乱翻飞,就那么望着她,似是要将这表情狠狠放入心里去。
“我记住了,古小蘑。”
第十六章
现在是什么状况。
古小蘑被冻得瑟瑟发抖,沿着一个十分崎岖的山间小路边一路攀爬,也不敢走在路上,只怕自己过于明显而被玄阴教发现。
然而更恐怖的是,那个每天冷着脸对她爱搭不理的某人,或者某妖,管他是什么,竟然自从刚才不知哪根神经抽错筋了之后,一直便笑嘻嘻的跟在她后面,这简直……要命了啊,就像前一刻还电闪雷鸣的天气突然放晴一般,比魔教突然去弘扬佛法更加令人难以置信。
古小蘑忍住胶着在后背的视线,做人和做妖都要有节操,偏生她已经习惯了冷冰冰的郁琉,虽然郁美人笑起来那简直是神为之夺,但是……总觉得有些智障的嫌疑。
古小蘑突然停住,回过身去看那青色的修长身影,尽量无视他那带着光芒的笑容。
“带鱼。”她很严肃的道:“你不是元气未复么?还不回画里去……”
……
郁琉一怔,显然在努力消化他的新外号。
这副呆呆的表情永远不可能出现在那个冷淡的郁琉大金主身上,古小蘑倒抽一口凉气,他果然……是傻了吧。
“画又被你弄湿了,我才不要回去。”
她讪笑着挠挠头,自他遇见她开始,那画像仿佛就没有干过。古小蘑刚转过身去,突然被一个金光闪闪的灵感劈中脑袋,瞬间化身青楼老鸨又回过身去。
郁琉又一怔,更加确定了古小蘑对他神智的怀疑。
“那个,呵呵呵呵呵呵。”她苍白的脸露出一丝激动的红晕,笑得见牙不见眼:“你身上有银票吗?”
“没有。”
“……那我的酬劳万两黄金在哪里?”
郁琉见她十分怀疑的表情,便把手伸到了袖子中一抓,眉头抽了一下,然后献宝般的拿给古小蘑。只见白皙的手掌中平卧着一枚铜钱大小的鳞片,圆头碧绿,尖头暗红,缕缕青芒正萦绕其上,说不出的美丽妖异。
古小蘑眼疾手快,管它是什么,先抓到手里再说!岂知郁琉的反应比她更快,修长的五指一收,她便只能掰着他的指头干瞪眼。
这家伙不是傻了么,干吗还对宝贝这么执着。都已经拿出来给她看了,不能顺便再给她收藏一下吗?
“呵呵呵呵……那是什么东西?”
“可解百毒的灵药,世上万金难求的宝物。”郁琉笑得邪气:“一千年前便十分稀有,现下只怕已经绝迹。”
“一千年前?”古小蘑夸张的道:“你知道那么久远的事情哦。”
“当然,你不是已经知道……”
“带鱼精的命很长么?”
郁琉眉角一抽,美目便眯了起来。原来这个笨蛋蘑菇还什么都不知道,真是有够迟钝。他一不注意,腕间突然疼痛,五指一松,便看到了古小蘑j诈的笑脸。
她瞬间将鳞片收到了贴身的口袋中去,随即宽慰的拍拍郁琉:“放心啦兄弟,我古小蘑一向说话算数,绝不会拿了钱就不管你的……”
见她那副小人得志口是心非的模样,郁琉只是揉了揉手腕,轻道:“我们现下去哪?”
“现下?”古小蘑一怔:“现下……当然是……是去……”
她嗫嚅了半天,却说不出去哪。
郁琉静静的看着她,直到现在还在努力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她真的不觉得辛苦么?
仿佛不忍心再看她这般仓惶的模样,郁琉竖起一根修长的手指贴在唇边,轻笑道:“玄阴教的人追来了。”
古小蘑登时跳起,揪住他的衣襟悄声道:“险些忘了咱们还要逃命,管它去哪里咧?先藏起来要紧。”
郁琉点点头,古小蘑焦急的望了一下四周,几步走到前方一个小山洞前,林子隐蔽不了他们多久,一旦玄阴教的人御剑飞来,光靠她和一条元气未复的带鱼怕是抵挡不住。怎么办怎么办?
天边突然划过几道金光,古小蘑心中一凛:来得好快!
她扯扯郁琉,指向旁边的洞,郁琉看了一眼狭窄的洞口,黑漆漆的,隐隐有股异味,却是死活不肯进去。古小蘑低声怒道:“不进去就钻画里来!不要拖我后腿!”
“不要。”他干脆的道。
“那就进洞!”
“也不要。”
“你……”古小蘑没时间跟他废话,自个儿便钻了进去,悄声道:“喂,你不躲起来就帮我掩护一下吧。”
……
当几道金光落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一个青衫美人坐在一个洞口,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做看风景状。
“请问……这位公子,可否看到一个灰衣女子经过?”
是莫轻远的声音。
古小蘑心中一跳,缓缓松了口气,却是愈发的心慌意乱起来。她还未做任何反应,原本被郁琉堵住的洞口处却一片光亮。头顶凉凉的飘下来一句话:“我没看见有灰衣女子躲到洞里去。”
……
古小蘑泪奔了。
“小蘑菇,你怎不顺着记号走呢,可叫我们好找。”云霄热切的上前,讲古小蘑从洞中拉出来,眼中俱是关心。
“呃,我迷路了。”古小蘑勉强的向他笑了笑,眼神却不敢向旁边看。
“……师姐。”
她身体微微颤了颤。
“师姐……你,你可还好?我和大师兄日夜兼程,便是怕你……”索萦说着说着,已然红了眼眶:“若你出事,我……我也……”
古小蘑狠狠闭上眼,再抬起头,已然绽放出苍白的笑颜。
“傻萦萦。”她轻唤了一句,索萦便扑上前抱住她,低低的抽泣起来。两人这样交错着身体,古小蘑抬头,看到那一袭白色的挺拔身影。他没有看她,只是若有所思的向远处看去。
刚刚还站在那里的青衫男子,现下却已经不知所踪,而他们却无一察觉他何时离开的,他到底是何人?
莫轻远皱起了眉,凭他的修为,便是再不济,是人是鬼,是妖是魔他总分辨得出。偏偏那男子身上,什么都没有。
没有生气,没有死气。
这样的人,不知是敌是友,当真十分可怕。
莫轻远蹙起眉头,第一次把目光转向古小蘑道:“小蘑没事便好了,为防玄阴教追来,大伙有话一会再说,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大家都点了头,傅烨文拔出佩剑道:“我先行一步,去看看前方可有埋伏。”
莫轻远点了点头:“便让五师弟先去吧,小蘑,你过来。”
古小蘑却站在原地,笑道:“大师兄你诸多劳顿,还是让二师兄带我吧。”
在场的三人皆是一怔。云霄是个粗神经,没有注意到气氛不对,便嚷嚷道:“小蘑菇又偏心了,大师兄救你劳累,我们便没劳累么?”
古小蘑欲待说什么,莫轻远却径自走了过来,跃上佩剑,向古小蘑伸出手,似是不容她拒绝。
寒风在耳畔呼啸而过,她身上的粉衣早已脱下放回包裹内,身上是自己常穿的灰色衣衫,只是里面的亵衣还微微潮着,冷风一吹,说不出的刺骨冰凉。
背后隐隐有暖意蔓延,只是她却感觉不到。莫轻远的手放在她腰间,只觉她的身体不住的颤抖,便关切的问道:“冷么?”
古小蘑摇摇头,勉强笑了笑。她闭上眼,既想扑进他怀里大哭一场,又想此生此世永远不再见他。只是这两种冲动都被压抑在这寒冷的风中,憋在心里,独自一身难受。
几人便在一处隐秘的山洞落脚,莫轻远与云霄合力,在洞口处布下结界,这才终于可以稍微歇息一下了。傅烨文与索萦去附近寻些吃的,云霄刚一坐下,便掏出酒葫芦仰脖灌了一口,笑道:“小蘑菇,好久不见,见着二师兄都不亲近了。”
古小蘑挨着他坐下,嗔道:“如何不亲近了?刚才要你带我御剑,你却不肯。”
“二师兄御剑没有大师兄稳当,你又不是不知。”
二人一起笑起来,都不自觉的向莫轻远看去,只见莫轻远盘坐在对面,白衣风华,俊美无匹,正直直的盯着古小蘑,目光有些奇异。
“小蘑,”他终于开口,像是斟酌了很久一般:“那青衫男子,你可知来历?”
古小蘑很诚实的摇摇头:“我只知道他叫郁琉。”
她在梦里救过他,这等朦胧,是巧合,是机缘,郁琉不说,她也不知。可即使是真的,她救他的时候既然不是她的身体,说出来,只怕郁琉也不信,这样的话,还不如只当做梦一场,过去了,便忘记了吧。
可有些事情,不是过去便可以忘记。
莫轻远淡然道:“你涉世未深,不要与这等来历不明的人一起。”
古小蘑一怔:“他不是坏人,玄阴教也是要抓他的。”
“如此便更加不能一起。”莫轻远道:“我们现下已是自身难保。还有六师弟的事情,必须赶快回天衍,禀告师父,请他老人家定夺。”
她低下头,没说什么,心中隐隐有些难受。洞口却传来了脚步声,却是傅烨文和索萦回来了,二人怀中抱了两捧野果,倒是嘻嘻哈哈的,连带她心情也好了一些。
其实是因为看到了食物吧……
哎呀,管它呢,古小蘑抓了两个果子,吃得开心,却听索萦拍拍裙子道:“怎地这样脏?师姐,前面不远有条小河,我们去洗洗吧。”
古小蘑还未来得及回答,便听傅烨文道:“如今玄阴教在到处找我们,你二人出去,又没有个能撑场面的,必定十分危险。”
“五师弟说的是,”莫轻远柔声道:“天色也不早了,忍忍吧,萦萦。”
古小蘑不经意间抬头,却发现莫轻远虽是对着索萦说话,目光却一刻也没有离开自己。她先是一怔,登时心中一片冰凉。
原来,从第一次变成那样开始,大师兄便在防范着她。什么外面危险,什么关心她,俱是狗屁。他只不过怕她突然变成恶魔伤人而已。
原来,从那一晚就认定她是怪物的,不只有孔雀精。
她手中捏紧了果子,委屈得……有些想笑。
不是早就知道了么?不是听到他亲口说出来了么?不是已经决定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了么?为什么她的心一直在往下掉,直至有些窒息,好像疼痛已经深刻到没有尽头。
她该理解他的,身为大师兄,想得要多,照顾得要多,可是……可是……
“萦萦,这里有一件衣衫,你今晚晾干,明日便换上吧。”她笑吟吟的从包裹中拿出粉色衣衫:“对不起。是师娘亲手做的,师姐不小心弄湿了。”
索萦狐疑的接过来,听闻是师娘所做,又是粉红色,不由得心头一喜,笑道:“师姐你怎地藏了这许久才拿出来,”
古小蘑站起身,咬了一口手里的果子,缓缓向洞口走去。云霄与傅烨文正喝酒,没有注意她,索萦忙着看衣衫,只有莫轻远转过头,看到她的举动,轻声道:“小蘑?”
她身形一滞,却没有转身。
“我出去走走。”
这时云霄和傅烨文才抬起头,傅烨文奇道:“走走为何要带着包裹?”
古小蘑仍然没有转过头,莫轻远收了视线,淡然道:“外面危险,不要胡闹……”
“我没有胡闹。”她第一次打断了他的话,轻笑道:“外面再危险,也不如与我一起危险。”
莫轻远愕然的瞪大眼睛,偏过头去看古小蘑。云霄一口酒没喝完,不悦道:“小蘑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古小蘑顿了顿,突然转过身来,苍白的脸上现出一丝红晕,却是笑颜如花:“多谢师兄们前来救我,只是小蘑顽劣,贪恋红尘喧嚣,想多玩几天,走另一条路,比师兄们晚几天回天衍,届时再去向师尊请罪。”
云霄十二岁上山,何时见她这样文绉绉的说着生疏的话。心中只觉不对劲,却又不知哪里不对劲,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怎样回答。只是喃喃道:“胡说!与你一起怎会危险?胡说……”
“小蘑……”
莫轻远正欲张嘴说话,却见古小蘑一双眼看过来,嘴角虽是笑着,可那眼中分明携着一丝魔煞戾气,像是要穿透他一般。
他心中一惊,到了嘴边的话便没有说出口。只见她灰衣单薄,瘦弱如柴,明明孤单可怜,却是说不出的傲然倔强。眨眼间便消失在了洞口。索萦疾奔着追了上去,傅烨文心中一动,奇道:“小蘑菇半点术法不会,她如何出这洞口?”
几人站起身跑上前,却见索萦愣在那里,呆呆的望着洞口。
前面,是一个七零八落的结界。
“萦萦,你怎么……”
“师姐……”索萦似是讶异到了极点,声音都有些颤抖:“师姐她……指尖一碰,大师兄和二师兄合力做下的结界……便碎了……”
第十七章
古小蘑在林子中快速的走着,两旁的树木飞速向后略去,渐渐的成为光影一般,模糊了界限。
可她的确是在走着,只是走着。
她足下似是生了风,嘴角紧紧抿着,苍白的面目渐渐狰狞了起来,这种感觉太过熟悉,全身发煞气似乎都发泄在了地面上。她就好像着了魔一般,满心都是莫轻远那防备的眼,心中就似好像有把刀在乱绞,只觉痛不欲生。
那眼中分明在说,怪物。
浑身一颤,汗水便从身体的各个地方冒了出来。刚刚的气势不知去了哪里,古小蘑突然一顿,软倒在地上,兀自喘着粗气,突然一拳砸在树上。
“不管你是什么,快从我身体里面滚出来!”
她急红了眼,下手也没轻没重,白皙的手背便擦出几道血痕:“滚出来!
没有声音。回答她的只有呼啸而过的寒风。
古小蘑满身疲惫,又觉得砸在树上的那只手十分疼痛,越想越是憋气。转身从包裹里翻出了她布扎的娃娃来,狠狠的蹂躏了半天。
她捏得正爽,突然瞥见那娃娃歪歪斜斜的五官,有些脏了,这包裹浸过水,连带着娃娃的脸也湿漉漉的,侧过去那样对着她,样子怪怪的,竟似哭了一样。
古小蘑心头一酸,便觉这娃娃就似自己一般,没人疼没人理。连忙将娃娃抱在怀里,生怕它吹了冷风,自己却抖得像片树叶。
古小蘑哀戚够了,决定赶紧动身回天衍,这江湖太过危险,魔教还对她虎视眈眈,连她自己都搞不清自己中了什么邪。在天衍的时候,一切都好好的,想必那些妖魔鬼怪都被天衍的仙气所震慑,近不了身。
她想得天真,完全忘了陪了她三年的书生就是个鬼。
古小蘑站起身,将自己身上整理一番,还未待她识别正确的方向,身后突然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她第一个反应便是玄阴教追来了,骇得拔腿就跑。
后面的脚步声也突然跟紧,古小蘑跑了半天,却闻到了一股妖气,不似天狗那般强大。她正奇怪,耳中突然传来一阵女子的娇笑。
古小蘑一怔,脚下不知什么东西缠了上来,立时便跌倒在地。她想抽出剑砍断那些藤蔓,却已经来不及,不多时便被地上的藤蔓缠了个结结实实,紧紧趴在地上呈癞蛤蟆状,连头都抬不起来。
只听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妖气也越来越重,古小蘑登时后悔了,没本事装什么酷啊……早知道就跟师兄们一起回去了,现在别说玄阴教,她连个小小的妖精都斗不过。可是现在泪奔已然没什么用,在她有限的视野范围内,突然现出两双绣鞋来。
“何方妖孽……竟然……呃……大仙……饶命……”
……
右边那双艳红色的道:“宝儿,便是她打伤了你?”
声音有如黄莺鸣唱,十分婉转动听。左边那双淡黄|色的便道:“是啊,痛死了。”
这回答倒携了几分稚气,似是怕她不信一般,那宝儿还将自己的裙摆拉高,古小蘑眼睛都快翻上去了,才努力在她雪白的小腿上发现了一块淤青,顿时慌忙叫道:“不是我干的,冤枉啊冤枉……”
“呸!”宝儿清脆的斥道:“刚刚就是你在那大呼小叫的,还捶了我好几下……十八姐姐,你可要为我做主。”
十八姐姐?!都排到十八了,看来这妖怪家族十分庞大啊。古小蘑顿时惊悚了,努力挣扎着想要摆脱禁锢,一面为自己开脱罪名:“我可没打人呐,我就敲了那棵山茶树,别的什么也没碰……呃,只有山茶树……”
她突然顿住,茫然的重复道:“……只有山茶树……呃……”
山茶花妖!
她瞥了一眼旁边擦破皮的手,暗骂自己运气太背,连随便砸棵树都是成精的,奶奶的,还有没有天理了?眼见着艳红色的绣鞋又往前踏了几步,古小蘑挣扎得愈发剧烈了,哀嚎道:“我以后再也不随便打花草树木了说话算话我一向知错就改就求花妖姐姐饶我一命吧古小蘑在这谢过——”
“你说你叫什么?”十八突然打断她。
“古小蘑。”她装作很可怜的吸吸鼻子,佛祖啊,就让十八姐姐觉得她这名字很可爱吧,她宁愿回去吃蘑菇了……
“你可是天衍派的?”十八的声音变得有些惊喜,古小蘑在心里展开了激烈的交战,说是的话好像十分给师父丢人,说不是的话好像蘑菇命就保不住了,这可怎生是好?
“不用说了,你是他的七师妹,虽是修仙弟子,却是半点术法也不会的,是也不是?”
古小蘑脸上登时有如火烧一般,是哪个三八的师兄专门讲她的丑事,愤怒。
十八倒似很高兴,打了个响指,缠在古小蘑身上的藤蔓便迅速的褪去。她揉着肩膀坐起,抬头一看,瞬间吓得死命往后挪了好几下。
眼前两个亭亭玉立的姑娘,身材均是修长高挑,左边那个一身鹅黄衣衫,面容纯稚,正忿忿的望着自己。右边那个一身……呃,大红色的裙子,大红色外衫,大红色的珠花,大红色的……脸蛋,总之就是全身上下红彤彤的一个美人,登时让古小蘑有见到了一个大红灯笼般的恐怖错觉。
“十八姐姐,她打伤我了耶……”宝儿不满的嘟囔。
“古姑娘一定不是故意的……”十八笑眯眯的道,脸上浓重的胭脂顿时簌簌的往下落:“我听他说,他的七师妹虽然生性散漫,却是善良得紧……”
“他?”古小蘑奇道:“你说的是哪个师兄……”
十八听了,大红的胭脂后面透出一层淡淡的不怎么明显的晕红,细声细气的道:“他……他姓孟,名……名泽虚……”
古小蘑正站在那里拍身上的落叶,突然听到这个名字,手下意识的颤了一下,好在十八自顾自的害羞没有瞧见,古小蘑本就迟钝的大脑瞬间翻滚了起来,这个山茶花妖是孟泽虚的旧识,貌似她还不知孟泽虚已经死掉又莫名成为玄阴教主的消息,眼下自己的小命在人家手里,就先糊弄过去,寻到机会脱身再说。
“哎呀,原来是六师兄的旧识,幸会幸会。”她谄媚的笑了起来。
十八方才还有些担心,自己是妖,人家是修仙子弟,会不会嫌弃自己。现下才终于放下心来,孟泽虚说他的七师妹是个很好的姑娘,果然没错。
古小蘑心里的算盘是,孟泽虚都变成魔教教主了,认识个妖有什么好奇怪?她心思转了转,却接到宝儿仍然有些怨怼的视线,笑道:“在下方才鲁莽了,还请宝儿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宝儿眼见十八姐姐临阵倒戈,看来是不会帮自己教训这个家伙了,脸上一阵不爽,跺了下脚,一个转身,便见虚影残存,光线却归于古小蘑刚刚捶过的那颗山茶上,只见树影晃了晃,便再无声息。
十八有些尴尬:“古姑娘不要介意,宝儿年幼,有些小孩儿脾气。”
但凡能化出肉身的妖精,起码得有个五百年以上的道行,再年幼都能做自己的祖宗了,古小蘑撇撇嘴没吱声,十八便关切的问道:“不知姑娘欲往何处去?”
古小蘑眼珠一转,轻道:“我师兄妹几人下山历练,岂料竟遭魔教突袭,我与师兄们失散,在山里又迷了路……”
“你,你六师兄可在?”
“呃……”
“古姑娘,我寻你六师兄很久了,又不敢上天衍山去,此番我便陪你一起去找他们,好不好?”
十八猩红的嘴唇几乎快贴到了她脸上,古小蘑再迟钝,也发觉出这山茶花妖对孟泽虚异乎寻常的热情,心中也不知如何是好,只怕多说会被看出破绽,便讪笑道:“想来他们便在……”
“前面不远有个镇子,他们一定在那里的。”十八笑得亲切,挽了古小蘑的手,身体轻轻的凌空而起。
古小蘑本想说“前面的山洞”,被十八这样一拐,又见她露了一手花妖的术法,不由得大为惊奇:“哇,都说妖精不用御剑就能飞的,果然……”
“御剑?”十八的声音里携了一丝傲然:“那是人才用的东西。”
古小蘑艳羡的看了许久,脱口而出:“你生来就会的么?还是要……”
“与人类御剑相同,妖自然也有妖类自己的法子。”十八见她面露好奇,有心讨好于她,便将妖类凝神聚气腾云驾雾的口诀简单说给了她听。
古小蘑听得认真,口中默念了几句,身子仿佛越来越轻,却见十八大惊失色,指着她的脚下,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她原以为古小蘑一届凡人,就算将妖类的口诀说给她听听也不打紧,岂知她只是随口这么一念,灵气悄然汇聚,眨眼便腾云而起!
莫非她……不是常人?十八心中一动,她当年学会腾云,即便知道口诀,想要凝神也是苦练了许久的,哪像她这般随口念念便成功了的?
古小蘑早就傻了眼,怔在半空不知在想什么,表情怪异得紧,似是欢喜得想要跳起,眉眼间却又尽是仓惶,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后便只剩下莫名的涩然。
“……求求你。”她突然道。
十八一怔:“求我什么?”
“求求你,不要告诉别人,就当我从未听过这口诀。”她睫毛颤了颤,突然冲十八苍白的笑了笑。
那是悲伤到了极致,才会绽放的笑容吧……
很久以后,十八想起那个瞬间,总是忍不住在想,当时的古小蘑,一定比谁都害怕,可是那样恐惧都还能微笑的女子……
她那么坚强。
第十八章
古小蘑郁闷了。
这个镇子分明不是天狗和玄色带她经过的那个,却也在玄阴教附近,可是大大的不安全。但眼下这些跟前面酒楼飘出的香气相比,已经完全不值一提。
她自昨晚开始,除了几个烂果子,就没吃过东西。十八见古小蘑两个晶亮的眼睛里都倒映着酒楼的牌子,便笑道:“我们在这歇息一下吧。”
古小蘑一听,便觉得十八那浓妆艳抹的脸庞瞬间诗意了起来。
妖不用吃喝,他们只吸收天地灵气。当然,堕入魔道的话,吃血肉吞魂魄都不在话下。
古小蘑对妖魔这些特点是极其遗憾和同情的,也许还带了点庆幸。如此这样一桌好菜,便没有人……妖跟她抢了。她埋首在各色美食中间,活像这辈子没吃过饭。十八却只是要了一壶陈年佳酿,自顾自的啜饮起来。
几杯下肚,古小蘑见她伏在桌上,袖子蹭去了大半胭脂,再抬起头时双颊却是两陀醉红,更显娇媚无匹。古小蘑想了想,见她手中握着酒杯,便偷偷拿了过来,不明白为何失落之人皆爱独饮。莫轻远上次见不着索萦,便也喝了个酩酊大醉,她念及此处,忽地心中一痛,仰脖便灌了下去。
瞬间,喉中像是燃起了一团火,热辣的感觉迅速向下蔓延。古小蘑立时瞪圆了眼睛,轻轻“啊”了一声,急忙倒了一杯茶水喝了,可仍然解不了那愈演愈烈的火烫,只得伸着舌头不停扇风。
十八此时已然有些醉了,美人媚眼如丝,却看见古小蘑那般滑稽的模样,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笑声轻灵婉转,十分好听,惹得附近的食客侧目。古小蘑又灌了几杯茶水,突然听到后面的人在悄悄的耳语。
“我说,这是哪家的姑娘,美若天仙啊。”
“天仙?兄弟你可见到楼上那位公子了么?简直比女子还美上十倍!”
“呿,男人长那么好看做什么?”
“长得好看,说不定哪个有钱婆娘看上了,也好捞个面首当当……”
“对对,下辈子便不愁吃喝……”
对话声音越来越小,笑声却愈发滛 荡起来。古小蘑仍在喘着粗气,心中大为好奇,十八是名副其实的花妖,若不是妆扮喜庆了一些,那可是比索萦还要标致的大美人。但是却有男子比她还要美……
她瞥了一眼十八,美人笑够了,玉臂枕着螓首,正昏昏欲睡。
酒楼的二楼十分宽敞,平时便为有钱的公子哥儿摆阔包场子用,今日却意外的热闹了起来,害得掌柜不得不多加了几张桌椅板凳,即便如此,却还有人上了楼梯,趴在那里贼头贼脑的偷窥。
所有人明着暗着偷瞧的方向,是窗边。
窗户只开了半扇,微温的光线直直洒落进来,将那一抹青衫镀上了浅浅的光芒。他右手轻轻拄着腮边,正状似无意的望着窗外,白皙的左手在桌上一拂,拈了青花瓷的酒杯,凑近红唇,淡淡的抿了一口,眉眼间便氤氲出一抹柔柔的醉意。视线从窗外收回,他垂下纤长的睫毛,幽幽的呼出一声轻浅的叹息。
登时噼里啪啦,屋内的芳心碎了一地。他在叹气?他为何叹气?!众女的热血在酒楼的二层熊熊燃烧,青衫男子却仿佛浑然不觉,只是又提了酒杯向唇边凑去,突然顿了顿,墨绿色的眼眸突然斜睨向楼梯,偏了头,笑容便绽放在唇边,染了阳光,有如神祗。
哐当!
古小蘑腿一软,险些从楼梯上滚下去,几经挣扎才抓住旁边的栏杆。
郁琉小带鱼!
他他他他他对她笑,还笑得那么滛 荡!
整个二层方才还有些窃窃私语,便在郁琉微笑的一瞬间全部消失弥散。古小蘑正惊魂未定,忽然一股浓烈的龙涎香气袭来,她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缓缓抬起头,眼角忽地一抽。果然,郁美人正趴在栏杆上,斜倚出半个身子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