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宣路人甲第19部分阅读
昭宣路人甲 作者:rouwenwu
下赐名。奭者盛也,寓意吉祥,又是古贤人之名。病已过两日就去宗正处报备,只是怕我儿福薄,当不起此名。”
刘弗陵看着刘病已拘谨的样子笑了,他轻声说了一句,“你放心。他自然当得起。”
刘奭。听着这个名字从刘弗陵口中说出,王蘅君已不知道自己该作何感想。她忽然有些迷惘,历史上刘奭的名字是刘弗陵取的吗?然而,没有了她的存在,刘病已又如何会在此时此地遇上刘弗陵呢?到底是她改变了历史,还是历史中本该有她?她到底在这段洪流中,该如何自处。
“阿蘅,家里人都不在吗?”上官菀君见四下无人,开口询问道。
“家父和兄长弟弟都去了田间劳作。方才母亲和嫂嫂送饭去了。几个侄儿还小,刚刚哄着去房里睡下了。”王蘅君一一交待道,“幸而如此,不然平时我家中嘈杂,怕会惊扰了圣驾。”
“有孩子在热闹些终究是好的。”刘弗陵听了这话,忽然有感而发地说道,“宫中就是太清净了些,反而少了人气。朕是不成了,只盼着今后的未央宫能热闹起来。”
刘弗陵说了这话,旁人自然不敢接口,上官菀君心中难过险些又哭了出来。刘弗陵见她如此,也便转了话题,又闲聊了一番,方携着上官菀君告辞。
王蘅君与刘病已远远送了一段路,看着马车留下的车辙,刘病已感慨说道:“陛下和皇后确是一对璧人,只可惜天不假年。今天,我能理解你为什么总是想救他了。皇叔祖他是个好人,更是个好皇帝。”
而那一边,刘弗陵正对驾车的廉姜吩咐道:“我们不回建章宫,转道去一趟大将军府吧。”
第七十一章 命里有时终须有
霍府
宗正刘徳听完霍光刚说的话,眼皮子一跳。他加重语气重复道:“大将军要老夫把武帝所留各支子弟的名单呈报给您,而且还要把他们过往的劣迹一一罗列出来?”
“对。”霍光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这些东西,宗正那里都是有的,烦请送到我的府上来。”
刘徳沉默了一下,随即说道:“恕老夫直言,大将军这么做只怕不妥,将来定有非议。徳劝您还是谨言慎行。”
“宗正,那都是光自己的事情。”霍光抿唇一笑,他泛着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凌厉的神色,“现在,烦请您把东西送到我府上。”
刘徳初时还想推脱,但在霍光这一眼的威压下,竟汗湿颈背。他僵硬地点了点头,屈服在了霍光的威压下。
很快,汉武所遗六脉的详细资料并名单就送到了霍光跟前。齐怀王闳早薨,燕刺王旦有谋反前科,余下可选择的唯有卫太子、广陵王、昌邑哀王三脉。刘病已、广陵王胥、昌邑王刘贺……
霍光发现,自己可选择的人还真是不多。正思虑间,房门被霍显敲开了。
“什么事?”霍光疲惫地揉了揉太阳|岤,询问道。
“你该用膳了。”霍显把饭菜端到霍光跟前,说道,“还有,前厅来了人,是来拜访你的。要不要,出去见一见。”
“什么人?”霍光随口一问,却并不打算出去接见。
“是广陵王子刘霸。说是代广陵王来给你问个好。”霍显一边说,一边稀罕,“广陵王府的人可是头遭来我们家走动啊。你说稀罕不稀罕,”
“广陵王?”霍光听后先是一怔,随即嗤笑道,“他的消息倒灵通。也好,且去看看他儿子是个什么货色。当不当得起他交待的重任。”
霍光面无表情地走出了房门,缓步走到大厅,便见到刘霸正坐立不安地在位置上挪动屁股,旁边的随从则在他耳边细语叮嘱着什么。
刘霸一见霍光,立刻起身见礼。霍光扫了他一眼,淡淡点了个头,问道:“不知世子此来所为何事?”
“家父素来景仰大将军,因此特命小可一到长安即刻拜访大将军,以示敬意。”刘霸中规中矩地回答道。
“霍光无功无徳,受不起广陵王的重礼。”霍光扫了一眼旁边的礼单,说道,“这些还是退回去吧。”
“怎么会受不起?大将军奉皇祖之命辅佐皇叔登基,兢兢业业十三载,如今我大汉天下,能够歌舞升平,将军功不可没。家父常说,大将军这般的擎天柱,就该独掌大权,方可大显身手。若大将军到广陵国为相,他定会倚重。”刘霸毕竟年轻,见霍光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立刻急了,一些本该含蓄表达,娓娓道来的话语,说得是又快又直。
他的说完之后,霍光就用一种令人发憷的眼神盯着他不放,刘霸被看得心里发毛,神情难掩惊惧。
“世子是昨日进京的吧?可曾去拜会过皇帝陛下?”霍光淡淡地问道。
“这个……尚未。”刘霸小声地答道。皇帝?他从广陵国出发的时候,就听说皇帝已经身子不好,越靠近长安皇帝病入膏肓,即将撒手人寰的消息就越确切。这种情况下,他哪里还会想到要尽臣子的本分,去拜谒皇帝呢。
他只记得父亲嘱咐自己要来找霍光。因为任何人想要在未来的登基上占据优势,必须要先得到霍光的认可,否则不过是空想罢了。有了十三年前的失败经验后,刘胥在这点上是看透了。若他能够自己亲来,说不得要拉住霍光称兄道弟,追忆往昔一番,力求打动霍光的心。
“霸听闻……陛下与皇后在建章宫休养,我想着也不便打扰。所以才没有冒昧前往。”在随从挤眉弄眼的提示下,刘霸这才想到转圜的理由。
霍光听着这言不由衷的解释,心中忽然出离愤怒。皇帝是他一手抚养长成的,他花在皇帝身上的心思更超过自己的儿子霍禹。皇帝身体孱弱,自己必须再面临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境况,他已悲痛得不能言喻。结果,皇帝人还未去,有些人就盼着他早死,连面子上的礼节都不屑做、忘记做了。
“老夫有些累了。”霍光忽地起身,走出了大厅,“世子自便吧。”
“大将军!”刘霸局促不安地想要跟上,霍家仆人又怎么会让他有这个机会呢,自然是立刻拦住了。
霍光疾步往书房里走着,霍显小碎步在后面跟着。她敏感地发现了霍光的心情不好,也许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的缘故,她一直都对霍光的情绪反应非常敏感。虽然她不是个聪明的女人,但是,她却是这个世界上最知道如何安抚霍光情绪的人。
“去叫成君过来。”霍显对身边的莲心轻声吩咐道。
……
“爹爹。”霍成君端着冰糖莲子羹走到霍光的面前,轻轻放下,她的身后跟着霍显,“女儿刚做的莲子羹,您吃点,可以去火的。”
霍光的笔正在刘贺与刘病已之间勾画着,游移着。他见霍显与霍成君来了,便放下笔,说道,“成君的手艺又进步了?”
“是啊。爹之前都在宫里,难得回来,女儿当然要好好表现。不然爹都忘记还有我这个女儿了。”霍成君走到霍光背后,圈住他的肩膀,撒娇道。
“又胡说。爹是有事。”霍光拍了拍她的手,老怀大慰地说道。
“爹每天都有事,永远都做不完。”霍成君嘟起嘴,颇为娇俏可爱,“答应人家的事永远一拖再拖。说好了开春陪我去踏青,结果到现在也没空。每次都是这样春拖到夏,夏拖到秋。非到冬天才有空,结果大雪茫茫,还是只能窝在家里围炉而作。爹的承诺啊,最不可信了。”
“好,好。是爹的错。爹回头一定给你补上。”霍光拍了拍女儿的手,如此说道。
霍成君皱了皱鼻子,说道:“又是承诺。”她无奈地把案上的文书扫开,把莲子羹放早正中央,说道,“爹还是赶紧把粥吃完了再说吧。”
“好好。”霍光点头喝粥的同时,霍成君好奇地拿着文书放在手里看了会儿。
“刘贺……刘病已?”霍成君念着这两个名字,说道, “他们是谁啊?爹爹,你在这儿又圈又画的,是很让你为难的人吗?”
“那是……”提起这个,霍光一声长叹,他不习惯与家人谈论朝政,随即只笑了笑,说道,“的确有点麻烦。”他转头对霍显说道:“这段日子,我会很忙,你照顾好家里。有些人上门拜访什么,一率回绝了吧。”
“好。”霍显乖巧地点了点头,对于霍光的吩咐,她从不质疑和询问,只是遵行。这也是让霍光对她极为放心的原因之一。
“还有就是,”霍光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应该把这事跟妻子商量,“过阵子,如果需要的话,我想把菀君接回家里住一段时间。到时候,你要好好照顾她。她现在也没了其他亲人,除了我这个外公。”
霍显听到上官菀君的名字,身子不可抑制地僵硬了下。她不喜欢上官菀君,自从十四年前这个孩子出生以来仿佛就成了她的克星似的。让她的霍夫人生涯极不痛快。因为忍受不了日日请安的憋屈,再加上上官菀君那张与霍荇君越来越相似的面容,她才会冲动地去施行那个计划。
结果却是自取其辱,虽然无论是霍光还是上官菀君都不会知道曾经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件事情却成了她心中一个结。上官菀君就是那个结点。她对这位皇后无可奈何,于是便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恐惧。这种恐惧是长达四年的半幽禁生涯所带来的条件反射。
“好。我当然,会照顾好她的。”霍显僵硬地点了点头,说道,“老爷交待的事情,我自然会一一办好。”
霍光心细如发,自然发觉了霍显的不自然,他便劝道:“我知道你当初和荇君相处得不好。不过死者已矣,菀君又是个晚辈。你应该拿出长辈的气度来。菀君这些年在宫里孤苦伶仃,你作为长辈,可曾去宫里关心过她什么?你不去主动亲近她,也难怪她会和我们越发疏远了。”霍光的话说到后面,不觉已有些冒火了。
“爹爹。”霍成君适时打断了霍光的话语,为自己的母亲解围,说道,“爹,这都是女儿的不是。娘这两年不是忙着照顾我嘛。再说,宫里规矩森严,她不习惯也是正常的。”
霍光被霍成君打断后,也感觉到自己似乎有些迁怒,便住了口。霍成君拿知道要父亲这个时候立刻道歉是不可能,只是待他气消了,自然会来与母亲好好说话。她便说了几句豪华打圆场后,就带着霍显出了房间。
霍显因为小时识字不多,后来虽然被要求习字,但是始终学的不好,字一多她就犯迷糊。方才那一案的卷宗,想必非常重要,但是她又看不懂,又不可能请霍光解释。偏偏她又清楚知道,霍光这段时间的烦恼肯定与皇帝有关。吃过皇帝一次亏后,霍显发现了未央宫主人和大将军的巨大差距。第一次发现,原来霍光也要可能保不住她的时候。霍光还不够安全,皇帝才是最安全的。这句话颠覆了她脑中很多固有的概念。
当她知道皇帝病入膏肓的时候,霍显一面矛盾地陪着丈夫霍光忧伤发愁,一面却隐隐惊喜其中甚至还带着对未来的极大期许。她隐隐觉得,只要自己好好抓住新皇帝,那就再也不会产生之前那种生命受到威胁的感觉。所以,从不关心外朝事情的她,第一次试图了解霍光在这个问题上的考虑。
“成君,你爹的案上到底写了什么?你看懂了吗?”
霍成君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自然是都看懂了。这两个人一个是现任昌邑王,一个是卫太子的后人。爹大概是在考虑立谁为帝吧。”
“昌邑王和卫太子的后人。”霍显正在琢磨着,忽有下人回报说是宫中的廉姜大人到了家门外。
廉姜与皇帝从来是寸步不离的,他几乎等同于皇帝的□。霍显听到这个禀报,顿时一个激灵,方才的小心思立刻飞到了爪哇国。她忙使人去通知霍光,自己却不敢迎接,只带了女儿匆匆回了后院。
刘弗陵见到霍光,只说了一句话。
“我今日见到刘病已了。他是个好的。”
霍光明白刘弗陵的意思,比起远在昌邑国,劣迹斑斑的昌邑王,刘病已自然是霍光最好的选择。刘弗陵也看得很明白,但是他却没有下旨直接让刘病已为皇嗣。因为他要把这个拥立之功留给霍光。否则,作为前朝权臣霍光怕是很难自处于新朝。这是他对于霍光的最后一点爱护。
刘弗陵想,这拥立之功应可保霍氏无恙。刘病已是个性格温和的人,定能知恩图报。
夏四月癸未,帝崩于未央宫。六月壬申,葬平陵。
第七十三章 过度人物刘贺
昌邑王刘贺今年19岁,但他也已经做了十三年的昌邑王,与刘弗陵做皇帝的时间一样久。虽然,他的手下也不乏善于劝谏的忠臣,比如王吉,比如龚遂,但是,却架不住身边更多人的投机诱哄。刘贺的成长过程中没有一个如霍光般有权威的臣子的引到,所以他的品性虽不是汉室中最坏的,却也实实在在是个纨绔子弟,不通世事,不知俗物。
刘贺不同于他爷爷的爷爷,也就是汉文帝。汉文帝在代王的时候,时时刻刻能感觉到吕后的威压,感受到长安城里散发出的肃杀之气。因此,当汉文帝得知自己被推举为皇帝的时候,他先是让舅舅薄昭去长安一再确认朝臣们并无恶意,然后自己来到长安后对于朝臣的推举也是坚辞不受,最后挡不住了才勉强当了这个皇帝。
而刘贺呢。当他得知有人从长安来迎接自己前去登基为帝的时候,这个单纯到单蠢的纨绔子竟也没多想。他带着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中的惊喜万分,怀抱着去繁华大都追求新生活的兴高采烈,欢乐地踏上了去长安的道路。一路上,他丝毫没有为昭帝居丧的心理准备,玩乐照旧,扰民照旧。
作为皇家子弟,对政治的敏感度低到这个份上,也属难得。这主要是因为他自出生起就无须为吃穿用度等日常需求烦恼,自懂事之日起就已经是昌邑王了。昌邑国内唯他是从,而长安太远,他太小,他还来不及对那个最高的位置产生野心,也就不具备因为这个野心而萌发的阴险、算计等附加品质。
所以,当刘贺来到长安城,被迎接进未央宫后,他满怀着好奇打量着这那座皇宫。他的父亲昌邑哀王出生在此,作为武帝李夫人,也就是如今唯一正式陪葬茂陵的李皇后的儿子。昌邑哀王刘髆也曾有机会登顶帝位,从某种意义上说,卫太子之乱正是李氏家族对卫氏家族的地位提出挑战后的一个结果。虽然最终的结果是李氏卫氏两败俱伤,刘弗陵渔翁得利,昌邑哀王郁郁早亡。但是,当命运轮转,刘贺代替他的父亲重新回到这座宫殿时,他自然而然地就产生了一种失而复得的欣喜和天命在我的良好自我感觉,并因此而松懈了。
他还太年轻,满以为进入这座宫殿就已经是成功的全部,受了玉玺真以为从此自己就是大汉天下的主人了。他于是志得意满地开始巡视自己的新领域,连续几日都带着自己从昌邑带来的随从们,在未央宫里转悠,熟悉环境。
刘贺绕着未央宫走了半晌,忽指着不远处的宫殿说道:“前面是哪里?”他注意到那座宫殿恢宏壮美之余更有一种婉约美感,在一路看来的宫殿里独树一帜。
“回陛下,那是椒房殿,是皇后的居所。”引路的小宦官回答道。
“皇后的居所?”刘贺奇怪地反问道,“你是说罗敷现在住在那里?”严罗敷是汉武帝时的大臣严延年的女儿,刘贺的正妃。
“不是的。昌邑王妃现在还没有搬进来。那里住的还是先帝上官皇后。”
“上官皇后。”刘贺这才恍然想起前几日在大殿之上见过的那个少女。受玺当日,礼仪繁重,他匆匆完成后,甚至来不及多看这位在宗法上已经成为自己母亲的太后一眼。只隐约记得还是个很稚嫩的少女。
“那前面就不过去了。我们回吧。”刘贺倒还知道,纵然上官皇后还是个三岁小孩,只要她灌上自己母亲的名头,那就是他惹不起的主。大汉以孝治天下,强势如汉武帝也不得不受制于窦太后一个瞎眼老太婆,直到窦太后去世。
转身没走两步路,他感觉似乎有一抹什么阴影掠过,抬起头来一看,竟是两只鹰在自己头顶不远处滑翔而且直直地往前方不远处的林子里落去。刘贺是个喜欢玩闹的,在昌邑国也没少打猎,见这两只鹰羽翼光洁,在太阳下熠熠生辉,立刻见猎心喜。
“快,把这两只鹰打下来给我。”刘贺指着鹰说道。
“不行啊。陛下。那是先帝和皇后养的青隼和苍隼,从来都是在宫里出入自由,没人敢动的。”一旁的随从连忙提醒。
刘贺听完一愣,他心痒痒地看这那只鹰飞过去,却又不敢动手,只得怏怏不乐地回了寝殿。只是这求而不得却成了心中的一个结。很遗憾的是,刘贺同志也从不知道隐忍和低调为何物,也从没试着去克制自己想要的欲望。
于是,自然而然地,过了几日,刘贺就命人埋伏在青隼和苍隼必经之地,冲着两只鹰动手了。
然后,当霍光来探望即将搬迁的孙女时,发现上官菀君正捧着受伤的青隼默默落泪。霍光知道,这两只鹰对于昭帝和菀君都有着特殊的意义,宫中胆敢动它们的人只怕不多。他只稍一调查,便明白这是那不知轻重的新帝刘贺下的手。
让刘贺登基,本就是一场闹剧。为的是完全取缔他做皇帝的资格。广陵王不能做皇帝,因为先帝不取。对昌邑王,他却不能用这个理由,尤其,昌邑王刘贺的祖母李夫人如今名义上还是皇后。从法理上,刘贺比祖父造反的刘病已更具有继位资格。当你无法从法理上否定上,那就只能从人品和人格上否定他。幸而,一路来,刘贺还算配合。
“太后。”霍光看着上官菀君淡淡地说道,“昌邑王贺资质愚钝,轻狂□,看来非帝君之选。老臣眼拙,做了错事。还请太后下令废之,然后另立新君。”
……
另一边,王蘅君终于摆脱了第四任未婚夫的纠缠。贾珏同志投机失败,被贾家推出来当了替死鬼,虽然在家族力保下不至于被处以死刑。不过死罪虽免,活罪难逃,远远地发配到边疆是肯定的了。他人一走,这续弦的事情自然也就顺理成章地被贾家人遗忘了。
又出了这样的事情,王家人竟比前三次都淡定了些,仿佛也是习惯了。反而是一直无动于衷的王蘅君,这一次反而常常把自己索在房间里,足不出户,似乎深受打击。
这日,王章刚打开家门,就看到不远处的男子,怀抱幼子向自家走来。
“病已,你又来了?”王章招呼道,“奭儿也来了啊。”说吧捏了捏刘奭肥嘟嘟的小脸。
“阿蘅今天怎么样?有出来走走吗?”刘病已探问道。
王章沉默地摇了摇头,说道:“病已啊,、从尚冠里到茂陵邑路也不近,经常这么往返太累了。阿蘅那孩子,我这做哥哥的知道。她一定会想开的。你不用太挂心。”
刘病已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只是,我总觉得她这次有点不寻常。” 说到这里,刘病已顿了顿,不好意思地笑道,“这只是我的一点感觉。她似乎有些意志消沉,所以我才很担心。因为以前阿蘅虽然也很沉闷,不爱说话,可至少眼睛是很灵动的,不似现在这般。”
“还是你了解她。毕竟,在宫里这些年你和她接触得比我们这些家人都多得多。”王章叹息了一声,然后说道,“那你进去吧。”
“蘅姑姑。”刘奭奶声奶气的呼唤,把王蘅君从自己的思绪中拽回现实。
“小宝。” 王蘅君见孩子扑到自己身上,本能地伸手环抱住。
“不对。”刘奭皱了皱鼻头,认真地从口中蹦出两个字,“刘奭。”显然,这个新名字已经被孩子自己所接受了。
王蘅君勉强一笑,说道:“对。你叫刘奭。”她随即转头问刘病已道,“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了我没事,让你别总没事就往我家跑吗?”
“阿蘅,我今天可不是没事跑来的。”刘病已摇了摇头,说道,“你还真的是昏以待旦,不知日月了。今天,是你应该去鸿固塬的日子。快跟我走吧。别让阿妩久等了。”
第七十四章 鸿固塬上
六月,天空微蓝,鸿固塬上青草漫漫延伸到远方,无边无际,只有若隐若现的村庄房屋在远处星星点点地缀在草丛间。
风轻轻吹着,第一次来此的小刘奭的头发随风飘扬,以至于遮住了他身后的王蘅君的视线。小刘奭享受般地眯起眼睛,刘病已看得好笑,便用手去逗弄他,直引得这孩子一个劲往王蘅君怀抱里缩才罢手。
王蘅君在看到阿妩的墓碑时,本已陷入了沉思,他们父子俩这番闹腾,倒是把她的思绪重又拉了回来。她无奈地推开刘病已的手,瞪了他一眼,说道:“没个正形。”
刘奭缩在王蘅君怀中后,也像是找到了靠山一般,竟还转过头冲自己老爹做了个鬼脸。于是,又是一番的笑闹。
过了好一会儿,小刘奭终于累了,他打了个呵欠,便扑在王蘅君膝上沉沉睡去。王蘅君见状,本想把刘奭抱回车上,哪知一动他就哭闹起来,没办法,只好让刘病已拿了件小衣服过来给他披上。打算待他睡沉了再抱回去。
看着王蘅君精心地为刘奭穿戴衣服的样子,刘病已不由得在心里想,带奭儿来果然没错。
“这件拿回去,季节还不到呢。怎么把这个也带来了。”王蘅君把刘病已刚刚翻出来的一件衣服扔回去。那是一件冬天穿的厚袄完全还不到穿的时节,是她前些日子预计着刘奭的生长速度设计的。
“哦。”刘病已拿过衣服,然后兴致勃勃地上看下看,“这件第一次见,什么时候做的?”
“一个月前我把布料和设计给平君姐的。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做好的。”王蘅君答道。她的缝纫手艺前文早有说明介绍,虽然这些年来也有了长足的进步,不过,穿越冒牌的手艺显然是不能和许平君这样的土著淑女相比的。于是就形成了,她动口许平君动手的制衣模式。
“你还真是有心思。”刘病已叹服道,“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谁家孩子能像奭儿似的,总有合身的衣服可以穿。”这个年纪的孩子简直几天一个模样,现在又没有流水线机械化制衣,许多孩子都是被偏大或偏特大的衣衫裹着的。
“……那是你没看过。原先在宫里,皇后的衣服就都是特别裁制的。”王蘅君说道。话一说完,她不禁有些惆怅,的确那时候上官菀君的衣服不但是特别裁制的,而且她还总有机会在裁制新衣的过程中,在不违反礼制的前提下,给她的衣服添加些有的没的设计,充分满足自己心中的萝莉梦。
“你这段时间这么消沉是因为国丧吗?”刘病已见机会正好,便主动提及了这个话题,说道,“阿蘅,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阻止不了。所以,不要太苛责自己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王蘅君略有些沉重地重复着这句话。
“其实,我从以前就觉得,你这个人太操心了,也太喜欢纠结一些已经过去的事情。”刘病已干脆坐到王蘅君身旁,“他指了指前方的墓碑,“就像阿妩的死, 你不开心了好多年,一直到盖长公主伏诛,你又下手处置了宫里头那些帮凶的宫女侍卫,整个人才有了些许笑颜。虽然说,后来陛□谅你重感情,没处罚你私事公办的行径。不过我当时还真捏了一把汗,差点以为你会被阿妩这个心结绕进死地。所以,其实我觉得有时候,你不要纠结太多,想得太多。我们都是凡人,要量力而行。”
“过去的羁绊再深,明天的生活还要继续。所以,对先帝的事情你不要想得太多。他的死不是你的错,是天命如此。”刘病已说完后,还拍了拍王蘅君的肩膀,“再说,你都从宫里出来的人了,别总想着宫里的事情。你还是好好想想宫墙外的事情。比如,怎么把自己嫁掉?姑娘,你十七啦。”
王蘅君低下头,掩盖住自己的苦笑。她委实不知道该如何向刘病已解释自己的心情。
“……病已,你刚才说宫里。你也在掖庭生活过,你觉得宫里怎么样?”
刘病已见她问得认真,便扭头想了想,回答道:“宫里没意思,很没意思。我很幸运,能够在成年后就离开那里。否则,我不知道自己今后会怎么样。”
“果然,你不喜欢宫里……”王蘅君轻抚着小刘奭的头发,低着头喃喃道。
“不是不喜欢。”没想到,刘病已竟然摇头否认了。王蘅君猛地抬起头,看着刘病已。
“那里是我长大的地方,我熟悉那里的一草一木,天下没有任何地方能给我带来比那里更多的亲切感。我对未央宫的感情,不是简单地喜欢或讨厌两个字能概括的。用一个不恰当的比喻,应该说是子不嫌母丑吧。无论离开多久,我永远都会记得那里,怀念那里。”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说,离开是幸运的?”
“因为,我会害怕。”刘病已斟酌了一下,才组织起自己的语言,说道,“你知道我在掖庭接触最多的是些什么人吗?是年老无依的宫女和宦官。虽然朝廷有放归乡里的制度在,不过总有那么些人不愿意离开或无家可归。然后,他们就留在掖庭的角落,永不会再出现在帝前,却也不用走到高墙之外。他们是掖庭最清闲也最寂寞的人,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向我这样的无利益关系的孩子诉说他们的过去。他们入宫时的不甘,升迁时的欣喜,受害时的愤恨,思家时的泪水……我接收他们所有的情绪,直到必须离宫时的惊慌失措。未央宫的生活改变了他们太多,以至于他们丧失了离开宫墙重新开始的勇气。我怕自己在里面待久了,也会如此。”
“these walls are kd of funny like that first you hate the, then you get ed to the enough ti passed, get so you depend on the that`s stitution alized”听刘病已说完这番话,早八百年前就忘记了的某个经典台词忽然飘进了王蘅君的脑海里。
“所以,作为一个终究要离开未央宫的人,我很高兴我还没在里面待到不敢离开。”刘病已冲王蘅君眨了眨眼睛,说道。
“……那如果,让你再回去呢?”王蘅君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干涩。
“回去?那不可能啦。”刘病已摆了摆手,说道,“我都成亲生子了,怎么可能还回掖庭去啊。我这辈子都不指望能重新回去。”
“我是说,如果……”王蘅君勉强牵起一个微笑,说道,“如果,你被迎接回去登基的话。”
“嘘。”虽然四下无人,不过刘病已还是第一时间捂住了王蘅君的嘴,说道,“这种话别乱说,新帝已经登基了。你想找死吗?”
“只是一种假设。”王蘅君推开他,重获自由后,继续执着地问道,“你知道,其实皇帝并不好做。所以,如果你有那个机会,你会怎么……”
“你今天没中邪吧?”刘病已打断了她的话,莫名其妙地摸了摸王蘅君的额头,说道,“来,我给你看看。这种事情不能乱说的,假设也不行。回家,回家。怎么说到这上头去了。本来是带你出来散心的。”
抱着刘奭起身后,王蘅君依旧心事重重地跟在刘病已身后。
“回魂了,阿蘅。”刘病已见她走到车边也不知道上车,忙上前拦住她,说道,“好吧。真拿你没办法。如果我能登基,听大将军话当然不用说了。更重要的一个是,我得先找个青年才俊把你嫁掉。”
“行了吧。知道答案了就赶紧上车,晚上回家好好睡一觉,早点把你脑子里那些有的没的都丢掉。”
王蘅君苦笑着把刘奭安放在车内,然后自己也爬了上去。
“阿蘅,虽然我还是不知道你心里的事情。不过,我就一句话,明天的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过去的事情就别想得太多了。”刘病已一边驱车,一边对车内的王蘅君说道。
王蘅君心情复杂地靠在车壁上,看着眼前这个快乐的背影,心底的沉重竟有减轻的迹象。就像刘病已说的,过去的事情已经根本无法挽回,她该做的是积极应对以后。
马车缓缓驶着很快回到了茂陵邑,还没靠近家门,刘病已就把马车停了下来,不明所以的王蘅君撩开帘子,刚想问,就见到家门前站着一排兵士。
“病已。”许平君站在门口眺望,她认得刘病已驾驶的马车,便撩起裙子,三步并作两步赶了过来,说道,“病已,丙吉大人来了,说是来接你的。”
“丙吉叔叔?”刘病已有些奇怪,却也不敢怠慢,连忙说道,“那我们赶紧回去。”
“不用。”许平君轻声道,“他好像挺着急的。都不肯在家里等,直接就来了这里,说是要马上接你走。”
王蘅君坐在马车里,听到这番对话,心中便咯噔了一下。刘贺登基还不到27日,她完全没有做好刘病已入宫的心理准备。
“他刚刚差点连王叔家的院子都坐不住了,说要直接上鸿固塬找你。还是我好说歹说劝下的。”许平君忐忑地说道,“我们赶紧过去。”
“病已,等一下。”王蘅君连忙探出头来,扯住刘病已的衣袖。
刘病已见王蘅君神情焦虑,以至于拉着自己的手都在颤抖,便反过来握住王蘅君的手,说道:“阿蘅,没事。丙吉叔叔是很和蔼的人。大概有什么事情想找我。”
“病已,你听我说。”王蘅君眼角的余光瞄到一个老迈的身影正渐渐靠近,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时间了,“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切记,不要忤逆大将军,永远不要。”
刘病已咦了一声,刚想回说,可是来找我的分明是丙吉叔叔,不是大将军。话来不及出口,人就已经被丙吉拉住了。
“王曾孙,可算是找到你了。”丙吉神色复杂地看着刘病已,开口说道。
王曾孙这个久违的称号令刘病已浑身一个激灵,自从他离开掖庭成亲以来,再也没有人这般称呼他了。如今他叫刘病已,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刘姓宗室而已。
“丙吉叔叔,你直接唤我病已就是了。”刘病已略有些尴尬地说道。
丙吉只摇了摇头,说道:“王曾孙,请上车吧。大将军想见你。”
“啊?”刘病已惊讶地喊出了声,他古怪地转过头,看向身后马车内的王蘅君,眼中满是疑惑。
公元前74年,汉元平元年六月,刘病已被丙吉用一辆马车接进了大将军府,然后属于他的命运终于开始转动。
是年,六月癸巳,光奏王贺□,请废。
秋七月,光奏议曰:“礼,人道亲亲故尊祖,尊祖故敬宗。大宗毋嗣,择支子孙贤者为嗣。孝武皇帝曾孙病已,有诏掖庭养视,至今年十八,师受《诗》、《论语》、《孝经》,操行节俭,慈仁爱人,可以嗣孝昭皇帝后,奉承祖宗,子万姓。” 奏可。遣宗正德至曾孙尚冠里舍,洗沐,赐御府衣。太仆以軨猎车奉迎曾孙,就齐宗正府。庚申,入未央宫,见皇太后,封为阳武侯。已而群臣奉上玺绶,即皇帝位,谒高庙。
第七十五章 未央新主的烦恼
刘病已觉得自己如在梦中。
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他从一个普通的汉室宗亲变成了真龙天子。青云直上得太快以至于,在做了三个多月皇帝后,他还是有点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是真的。
“陛下,陛下?”身边的宦官连声叫唤,才把陷入失神状态的刘病已重又唤醒过来。
“什么事?”刘病已回过神,忙问道。
“陛下,太常苏大人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了。”那宦官低眉颔首,回禀道。
刘病已本能地站起身想出去迎接,走了三步又顿住了。他忽想起自己如今是在未央宫,而不是尚冠里,他与太常苏昌的身份上下也已完全倒转,他不需要,也不应该再出去迎接什么人了。
“快请他进来。”刘病已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
“是。陛下。”
见那宦官转身离开后,刘病已松了一口气,一直挺着的背脊稍微放松了一点下来。这个宦官是他如今的贴身侍从,叫明徳。据说,原先不叫这个名字。只是廉姜去了长乐宫后,皇帝身边总需要有个人伺候。
于是大将军霍光在后宫举行了一场规模庞大的笔试,据说采取了不拘出身,唯才是举的甄选标准,最终遴选了九个人进入面试。然后霍光亲自点中了明德并为他改名。明德就从一个普通的中黄门连跳数级一举成为皇帝身边亲近的侍中,身价百倍。所以,面对这个霍光钦点的侍中,刘病已总有一种不自在。
“臣太常苏昌参见陛下!”太常苏昌是个长相严肃的中年人,走路时仿佛每步脚印都能与从前的足迹重合到一起。汉武帝时,苏昌以县尉的身份参与平定淮阳王谋反有功,被封为蒲侯。此后,一直兢兢业业办事,一路从地方升迁直中央,是霍光喜欢的那种实干家,三年前被擢升为太常,主掌宗庙礼仪。
身为实习期皇帝的刘病已需要学习大量的礼仪,因为这些礼仪中往往包含着复杂的政治涵义,没有经过专业的学习,他很可能一不留神就犯下大错。于是,太常苏昌成了这段时间以来,他接触得最多的一位大臣。
“陛下,这是您要的《韩外传》。”苏昌把手中的书简奉上,脸上略有些笑容,说道,“此书虽写了许多伦理道德的东西,不过却编入了许多轶事,读起来轻松快意。陛下放在枕头案首,闲来无事时翻翻,还是很不错的。”
“嗯。谢谢太常。”刘病已接过书,翻开看了看,笑着抬头问道,“太常学识渊博,这里有句话不妨给朕解释解释。”
“陛下请问。”
“君人者、以礼分施,均遍而不偏,臣以礼事君,忠顺而不解,父宽惠而有礼,子敬爱而致恭,兄慈爱而见友,弟敬诎而不慢,夫照临而有别,妻柔顺而听从,若夫行之而不中道,即恐惧而自竦。此全道也,偏立则乱,具立则治。”刘病已将书放到苏昌跟前,指着上面的字句,询问道。
苏昌不解地看了刘病已一眼,不明白这个看起来十分聪明的新君,为什么会要求自己解释这么浅显的句子。不过,他还是规规矩矩地逐字逐句解释了起来,直到“夫照临而有别,妻柔顺而听从,若夫行之而不中道,即恐惧而自竦”,他忽然顿住了。
苏昌猛地抬头看向笑吟吟的刘病已,感觉心头发凉。虽然已是金秋十月,天气由炎热转为凉爽,他还是很快就汗湿了脊背。
皇帝果然是聪明的,而且是太聪明了。以至于,他居然在毫无防备之下就踏进了他设计的陷阱里。
这四句说的是夫妻相处之道。意思是说:丈夫与妻子相处之中,一定要磊落、明辨,自己要清楚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可以做;对妻子的是与非也要一是一,二是二,对她的错误不姑息,对她的功德不埋没。如果做丈夫的不守规矩,妻子就会因为恐惧而不能安心,夫妻之间的和谐就要不复存在了。(解释来自百度)
从字面上来看,这是一组道德说教,是圣贤之言,道理简单而朴素。但是,结合现在朝中的情况,皇帝拿这本书叫自己解释,寓意就完全不同了。
新帝七月登基,他的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