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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宣路人甲第14部分阅读

      昭宣路人甲 作者:rouwenwu

    在小皇后上官菀君跟前也展露出了愁眉不展的模样。王蘅君知道那是为什么。

    这两年来,大将军霍光与左将军上官桀之间的不和渐渐发展到了火花四溅的地步。而在去年的盐铁会议之后,御史大夫桑弘羊也对霍光彻底没了好脸色。饶是刘弗陵煞费苦心的协调,甚至举办了几场家宴性质的宫廷宴席,都没办法让霍光与上官桀坐下说说话谈谈心。

    而刚刚踏入元凤元年,皇帝的哥哥燕王旦就从遥远的燕地送来了一封书信,信的内容很简单,要点二,一、揭发霍光怀有不臣之心,密谋造反;二、表明自己愿意交还燕王打印,回长安清君侧。

    这封信让刘弗陵烦心不已,他察觉到事态正朝着令他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这些人,竟然连造反谋逆的大罪都往霍光头上扣,这是要置霍光乃至整个霍家于死地。

    于是,他第二日在上朝的时候,当众宣布了自己对霍光绝无疑义,还下令严查这起诬告案。他试图用这种办法震慑那些站在霍光对立面的人。

    “弗陵哥哥,弗陵哥哥!吃饭不要走神。”上官菀君用筷子在刘弗陵的案上轻轻叩了叩,将云游物外的刘弗陵给唤了回来。

    “是,是。”刘弗陵抬起头,露了一个笑容给她,然后说道,“菀君也多吃饭。听余长御说,你近来瘦了。这可不大好。小孩子要多吃少想才好。”

    上官菀君好看的眉轻轻皱了起来,她抿唇道:“我不是小孩子。”

    “是是,菀君七岁,是大孩子了。”刘弗陵笑着说道,“菀君的年岁和朕登基的年份一致。以后等朕头发花白,年老糊涂记不清年份了,只要给菀君过生辰就会想起来了。”

    “哼。”上官菀君嘟起嘴巴,说道,“你要是记不清年份,还能记得给我过生辰啊。又是哄小孩。”

    刘弗陵看着使小脾气的上官菀君,心中觉得有趣得紧。他心中一动,轻轻咳嗽了一声。王蘅君知道这是他想与上官菀君独处,命令所有下人避退的信号。近来刘弗陵常有这样的举动,估计是觉得上官菀君稍大了一些,开始萝莉调教计划了。

    偶尔,回想一个个少年调教一个孩子的场景,王蘅君就会强迫症似地在心中默念,人家是合法夫妻人家是合法夫妻……以强压下心中的那种荒谬感。

    “阿蘅,你那的花茶还有多吗?。”廉姜与王蘅君并肩出来后,开口说道。

    “啊,还有的。廉姜哥喜欢的话,我回头让人给你送过去。”王蘅君回答道。三年时间的朝夕相处,再加上年岁接近,他们二人已经熟稔得不得再熟稔了。

    “不是。上次看陛下夜读辛苦,我就给他冲泡了一杯。陛下似乎还挺喜欢的样子,说比他平日喝的茶有趣些。这阵子陛下难得有个笑脸,所以我想再跟你要些来,给他备着。”廉姜解释道,他看到王蘅君的眉头轻轻一皱,连忙解释道,“当然,我跟陛下说,这是太官里一个小宦官的主意,回头你把方子给我,我让太官那的人照做。”说罢,他还心虚地继续辩解道,“我知你不想出风头。不过,我觉得那茶确实好,而且陛下也太过劳累了。御医近来还说他操劳太过,于身子不好,所以……”

    王蘅君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廉姜哥,你不用向我解释这么多。其实这都是小事,回头我把方子写下来,你去处理就是了。倒是要让你冒险欺君……”

    “无妨。这些小节陛下不会关注的。”廉姜见她不怪罪,立刻高兴了起来。

    “不过,往后再有这样的事,你千万要先和我通气才行。”王蘅君无奈地说道。有了在霍家的一次教训之后,她已经完全学乖了。入宫这几年安分守己,老老实实地当着宫女。只是,有时候来自现代的一些生活习惯毕竟深刻在她的骨子里,偶尔难免漏出一星半点。

    廉姜是她在汉宫中最亲近的人之一,一次去她那闲坐的时候,发现了她放在房里自斟自酌用花茶,好奇就拿了些回去。幸好她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廉姜莫和他人提及,他这才在皇帝跟前代为隐瞒了一二。

    两人正闲聊着,却见到谏大夫杜延年急匆匆地从不远处跑过来,神态焦急非常。

    “陛下在吗?”杜延年跑到廉姜与王蘅君面前紧急刹车,带来了一股清凉的风。

    “在里面和娘娘说话呢。”廉姜对杜延年也不陌生。去年盐铁会议之后,杜延年就成了霍光的左膀右臂,也因此极得刘弗陵倚重,入宫与皇帝彻夜长谈也是常有的事情。

    “快给我通传,有急报。”杜延年急促地说道。

    廉姜知道杜延年虽然年轻,却是个持重之人,若非大事也不会这般焦急。他不敢耽误,立刻就转身进去禀报了,不一会儿,刘弗陵也便急匆匆出了椒房殿。

    上官菀君从殿内出来,王蘅君忙笑着走到她身旁,提议道:“娘娘,一会儿是休息还是去玩啊?这个时节,不如去太液池扑水玩吧。”

    上官菀君却没什么兴致,她靠在栏杆上,踢着腿,说道:“不想动,坐着就好了。”

    看着上官菀君百无聊赖的踢腿,王蘅君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再好玩再新鲜的宫廷,玩了两年也会厌,所有人都对她服服帖帖的,却反而让她少了与人相处的乐趣。而刘弗陵又不是每时每刻都能陪伴着她,相反随着刘弗陵年纪渐长,他变得越来越忙。要做好皇帝,就得有享多少福吃多少苦的心理准备。而无论是霍光还是刘弗陵给自己定的目标,都是明君圣君。如此一来,刘弗陵的辛苦就可想而知了。

    上官菀君也已渐渐明白,自己的弗陵哥哥是个大忙人,而她不应该成为他的负担。所以,平时她在刘弗陵跟前言笑晏晏,可独处的时候,却越来越沉静。尤其是近来,似乎总在思索什么,越发不爱说话了。

    ……

    刘弗陵铁青着脸,签发了把上官桀与盖长公主下狱的诏令。原本,当杜延年带来上官桀与盖长公主设宴伏击霍光的消息时,他并不相信。但是,从盖长公主住处所搜罗出来的兵械却是不容分辩的铁证,而这些兵械的数量显示,也许他们的目的远远不止诛杀霍光这么简单。

    “陛下,这是从盖长公主处找到的书信。”霍光将书信递到刘弗陵跟前,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说道,“是她与燕王的通信。”

    刘弗陵一言不发地拿过信,翻开扫视了几封后,他怒极反笑:“若得登大位,必以太后之礼侍奉皇姐。燕王倒是大方,比朕大方,难怪皇姐一心一意为他谋算了。”

    霍光有些担心看着刘弗陵,毕竟他再聪明也不过十四岁,又素来重视手足亲情。遇见这等兄姐联手逼宫的事情,肯定会给他带来莫大打击。只是……身为帝王迟早应该学会狠下心肠,虽然从前他不愿学,如今却恰好是个机会。

    想到此,霍光踌躇了一会儿后,还是开口劝道“人无伤虎心,虎有伤人意。陛下的宽容让很多人意识不到帝王的威严,心中的贪念欲望一再膨胀,才会这般异想天开,铸成今日之祸。这事既然查出来了,臣看也不宜轻轻放过,不如趁此机会好好立威才是。谋逆大罪无论如何都是不能轻赦的,否则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刘弗陵听了他的劝,却低着头不说话。许久之后,他叹了一口气,心灰意懒地说道:“大将军,朕累了。你和朝中诸卿商量,拿出个处置的章程来。”

    “是。”霍光躬身应道。

    “……上官家那边,仔细问问桑乐侯。他应该不会参与此事才对。”刘弗陵想了想,又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句。

    “臣明白。”霍光点了点头,说道。

    ……

    上官桀待在牢狱里,吃力地回想着一切,想弄明白到底是哪个地方出了纰漏,出了错误?为什么会是他变成了阶下囚?

    他苦思冥想之际,牢门被人打开了,刚被提出去问话的儿子,上官安回来了。带差役一走,上官桀紧张地拉住上官安问道:“他们问你什么了?”

    上官安淡淡扫了他一眼,说道:“问了谋逆的事。”

    “那你没认吧?你是皇后的父亲,我是皇后的祖父。只要你坚持不认,陛下迟早会把我们放了的。”

    上官安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恶作剧成功的笑容,他说道:“不,我全认了。”

    上官桀先是一呆,随即便红了眼睛。他抓住上官安的衣领,伸手就要打。

    “你这个逆子!”

    上官安拦住他的拳头,说道,“你害了荇君,我念在父子一场,不和你计较。可你又要害陛下。那不仅仅是我们应该效忠的皇帝,更是菀君的夫君。要我看着你害了我的妻之后,又害我的女儿。对不起,上官安虽然愚孝,却也很难办到。”

    “愚钝!我不过是与盖长公主虚应几句,怎么可能真心帮燕王登位。只要除掉了霍光,我自会反手对付盖长公主和燕王,一个深宫贵妇一个外藩诸侯,难道还能翻了天去,除了他们自己,谁不知道篡位是根本没可能的。”上官桀指着上官安厉声道,“偏你钻牛角尖,谋逆大罪是开玩笑的吗?你居然认了?现在整个上官家都被你害了,你对得起列祖列宗吗?”

    “害上官家的,不是我,是你的野心和贪念,父亲。”上官安的表情平静如死水,上官桀的愤怒与激动丝毫都影响不了他,“而且,我也早活腻了,你如果打死我,让我去跟荇君相会,却是最好不过。”

    上官桀咬着牙看着上官安,简直不能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一个这样的儿子。为了儿女情长,竟然可以置老父于死地。

    “你懂什么,懂什么!”上官桀怒吼了一声,把上官安甩到一旁。

    野心?贪念?他从先帝时就一直是这样,靠着野心和对更高位的期盼,努力向上爬着。这正是他能够从武帝晚期的一众郎官中脱颖而出,频频得到武帝青眼,最终成为辅政大臣的重要原因。

    为什么他的争到了本朝就错了呢。而且,他何曾贪了?原本,辅政四大臣就应该是相辅相成的。凭什么让他们都成了霍光的手下?如果什么都能让大将军一言而决,先帝又何必定下四个辅政大臣。

    皇帝以为自己是对霍光的信任,是对他的好吗?不,霍家来日的下场,未见得就能比上官家好上多少。

    上官安靠在一旁的墙壁上,安详地笑了,他用牙齿咬住舌头,轻轻一用力,剧痛之后只觉得到了解脱。早该如此啊。

    ……

    “九月,鄂邑长公主、燕王旦与左将军上官桀、桀子票骑将军安、御史大夫桑弘羊皆谋反,伏诛。”

    ——《汉书帝纪第七》

    第五十四章 善意的谎言

    感觉到有人轻轻地给自己拉上了被子,王蘅君便睁开了眼睛。刘病已清俊的侧脸出现在眼前。

    “你怎么来了?”王蘅君继续懒懒地躺着,没有起身迎接的意思。

    “你今天睡得还挺早的嘛。”刘病已盘腿看着自己跟前这个懒洋洋的少女,支着下巴说道,“客人来了,不起来招待下?”

    王蘅君横了他一眼,说道:“左边案上有茶,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没办法,就算对方是历史牛人,四年时间的常来常往也足以消掉所有的神秘感了。再说,打从年前她和余长御分开住之后,半夜爬窗的事情刘病已就没少干。

    不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刘病已这厮总是在她休息时间来打扰。本来“上班”时间在椒房殿陪着小皇后,有时还加个皇帝,她木着脸当布景板,跟前跟后伺候已经够累了。下了班还不兴让她歇会儿啊。一天到晚戴个面具,绷着神经,她又不是来汉朝玩挑战极限的。

    他还不是皇帝,所以自己没必要超前意识,拿出对待昭帝的低姿态仰视他。他就一落魄宗亲,落魄宗亲而已。在脑海里反复用这句话自我催眠后,王蘅君心安理得地“懒”了下来。奇怪的是,她懒了之后,刘病已竟然好像还高兴了起来。这又让她心里暗暗吐槽了未来汉宣帝一句,犯贱么不是。

    刘病已看着她那懒样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转过头,说道:“你大嫂又生了个儿子。”

    “哦。”王蘅君应了一声。

    “你好像不是很高兴啊?”刘病已端着茶杯又走到她旁边坐下,“不喜欢男孩?”

    “没有。”王蘅君打了个呵欠,说道,“我是觉得儿子够用就好。我大嫂有三个儿子了,加上这个都第四个了。一年生一个,想想我都替她累。”

    “儿子够用就好?”刘病已抿唇笑了,说道,“邻里都说平嫂子多子多福。偏你替她累。”

    王蘅君哼哼唧唧了两下,又眯起了眼睛。

    “喂,你怎么睡了?”刘病已很没风度的在王蘅君身上轻轻踹了两脚。

    “大爷,你就饶了我吧。”王蘅君无奈地半支起身子,说道,“明天还要陪皇后娘娘去大将军府上,得早点歇息,储存体力。不然,万一皇后娘娘在那边府上听到什么不该听的,我就死惨了。”

    刘病已皱了皱眉头,说道:“上官皇后还不知道上官家的事情啊。皇帝他们打算瞒她到什么时候啊。”

    “不知道。可能等她再大一点吧。”提起这个,王蘅君也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上官安的死讯从大狱里传来的时候,上官菀君正在睡午觉,而昭帝就在她旁边陪着。收到消息的刘弗陵变了脸色,然后就让廉姜去宣霍光到宣室殿见。

    没过多久,抄灭上官家的圣旨就出来了。与此同时,还有另外一道圣旨到了椒房殿,余长御特意召集了全殿上下所有有可能接触到上官菀君的宫女宦官听圣旨。这道圣旨的内容就是,所有人都不许告诉上官菀君上官安的死及上官家的事情,不能让皇后有一丝一毫的不安感。

    于是,全天下都知道上官家完蛋了,唯独上官家留在未央宫的最后一点血脉,至今仍是懵懵懂懂。不过,偶尔王蘅君会猜想,也许她也并不是完全的无知无觉。这两年,她越来越沉寂了,完全比不得小时的活泼伶俐。开始那阵子,她偶尔还会问起爷爷,问起爹和娘,近几个月基本都不提了。

    “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一个谎言往往需要一百个谎言来支撑。皇帝和大将军都是一等一的聪明人,为什么会这么想不开呢。有两年的时间去隐瞒,不如用这两年的时间去帮皇后忘记了。瞒着皇后,难道上官家的人就能活回来吗?人死了,就是死了,什么都挽回不了。”

    “关心则乱吧。”王蘅君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没和皇后接触过,她对你来说不存在任何意义,所以你才不能理解皇帝和大将军想保全她的心思。”

    “……今天,我去了尚冠里。”刘病已沉默了一会儿后,开口说道。

    “有事?”王蘅君转过头看着刘病已,这才发现他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

    “平君姐的未婚夫,欧侯家的那位公子去逝了。”刘病已沉重地说道,“平君姐她把自己做的嫁衣都烧掉了,情绪很不好。”

    对于许平君这个人,王蘅君觉得自己完全可以用神交已久这四个字来形容两人之间的关系。落魄宗亲刘病已同学现在的生活很简单,交友就更简单了,能让他放在心上的朋友,也就是张安世家的张澎祖和许广汉家的许平君两个人而已。他又不是能藏得住话的人,来找自己闲聊的时候,除了说市井八卦之外,提得最多还是自己的这两位友人,尤其是许平君。

    “别担心。”王蘅君伸手拍了拍刘病已的肩膀,安慰道,“她只是一时想不开,慢慢会好的。”

    “真的会想开吗?”刘病已还是那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我记得,去年你出宫不成,她不是还拿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来安慰你吗?她既然这般劝你,那她自己肯定也会想开的。”王蘅君如此说道。

    刘病已埋头想了想,心里的那片阴霾渐渐散去,他脸上流露出轻松的神色,说道:“阿蘅总是知道怎么开导我。”

    王蘅君轻轻一笑,心底却有些惆怅。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只是,对许平君而言,嫁给刘病已真的是福吗?故剑情深,南园遗爱,终究比不得白头偕老吧。

    ……

    上官家族灭后,霍光似乎对这个外孙女充满了愧意。难得地向昭帝提出,让皇后在成年前让她每月到霍府暂住几日。今日,又到了上官菀君回霍府的日子。

    到了霍家,霍光尚未从宫中回来,霍显与上官菀君又素来不亲近。上官菀君颇为无趣地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便起身说道:“我想去看看豹猫。”

    于是,王蘅君便陪着她出了房门,熟门熟路地走到了驯养豹猫的地方。无论是上官菀君对霍成君驯养的这只豹猫兴趣浓厚,每次来霍府都会去找它玩耍。最初,霍成君还防备着她,担心她会像从前似的,看到她的东西就抢。只是,这一次上官菀君似乎成长了,竟没有不依不饶地求取,只是在每月来霍家时,略去找它玩玩。

    到了豹猫驯养的那处小棚,却发现几个仆役正抬着豹猫往外走。

    “豹猫怎么了?”上官菀君拦住他们,询问道。

    几个仆役连忙给上官菀君行了礼,然后回答道:“娘娘,这只豹猫快死了。夫人命我们把它送出去。”

    “快死了?”上官菀君迟疑地重复着这个词,她看了一眼那只豹猫,见它水汪汪的眼睛,正凝视着自己。

    “娘娘,没什么事,小的们先走了啊。”

    “不行,把它放下来。谁都不许碰它!”上官菀君忽然狠狠瞪了那几个仆役一眼,高声说道。

    皇后的命令他们自然不敢不听,便连忙把将死的豹猫放了下来。上官菀君蹲下身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豹猫。

    王蘅君心中暗暗叫糟,她试着推了推上官菀君,说道:“娘娘,没什么好看的。大将军快回来了,我们去大门那迎接他吧。”

    上官菀君却如同入了魔一般,怔怔地看着豹猫,看着它的喘息变得越来越弱,直至无声无息,看着它水润的眼睛慢慢失去光泽。

    “这就是死吗?”上官菀君说完这句话,整个人便瘫软了下来。

    “娘娘!”王蘅君连忙伸手接住了她的身子,没让她倒到地上。

    看着上官菀君稚嫩的容颜,王蘅君汗湿脊背。果然,果然如她所想的那般,这位小皇后对于死亡、对于很多事情并非无知无觉,她的沉默她的沉寂都因为那若有若无的感知。只是她一直缺乏一个触动的契机,偏偏这个契机被她赶上了。

    这下惨了,回头皇帝和霍光指不定怎么收拾我呢。王蘅君心里有点欲哭无泪。

    ……

    上官菀君彻底病倒了,她先是高烧不退,然后又开始厌食,吃什么吐什么。这两日,好不容易喝下一点汤水,竟然又产生了幻觉,总说自己看到了爹和娘。

    一番折腾下来,连刘弗陵和霍光都有疲于应付的感觉,更遑论王蘅君这种负责照顾的近身侍从了。

    “菀君,吃一点东西吧。”刘弗陵端着一碗米粥劝道。

    上官菀君光洁丰润的双颊在短短几天时间内迅速消瘦了下去,明亮的眼睛也失了神采,小模样令人心疼异常。刘弗陵的劝说,只让她的头微微侧过一点,嘴却依然倔强地禁闭着。无奈之下,刘弗陵转头说道:“去把昨儿娘娘吃的汤端过来。”

    “是,奴婢这就去。”王蘅君微微一屈膝,连忙转身出去。原本照说这些小事是不需要她亲自去做的。只是,在皇帝眼里,上官菀君变成这样,她可是有责任的。戴罪之身当然要好好表现。

    赶到厨房,王蘅君却看到了一个意料外的人。

    “莲心姐姐?”王蘅君惊讶地开口喊道。

    上官菀君所住的是乃是霍荇君出阁前的居所,因为对霍荇君的心结,霍显从不踏足此地,也禁止自己身边的人踏足此地。莲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莲心显然也被她吓了一大跳,她慌慌张张地转过头,手上的掉了一个小锦囊。

    “这是什么?你倒了什么在汤里?”王蘅君快她一步,拾起了地上的锦囊,发现里面放着一些白色的米状颗粒。

    “阿,阿蘅。”莲心有些结巴地说道,“这个,这个只是凝神静气的药。”

    王蘅君很想相信莲心的话,可惜对方惊恐的表情,让她知道这话根本不可信。

    作者有话要说:

    嗯,今天废话比较多。

    第一个呢,关于上官安。忽然觉得还是有必要说一下的。这个人在历史上形象不好,骄傲轻狂,基本和他爹一个模子的。只是,我在写的时候,已经把霍光写成那样了,总觉他不至于把长女嫁给这么差劲的人。所以把上官安这个人就写成了现在这个模样。本来原计划里,会有一些桥段表现他丧妻之后的纵情带给他许多负面评价的。(这个算是对历史的一点解释)不过后来因为实在很想快点过度,不想用旁人的戏份一直拖情节,也就略了。

    第二个呢,是关于本文的积分。现在是一千一百多万分。首页月榜的最后一名是一千四百多万分。我还有十天左右下榜吧。咳咳,其实差距也不是很大啊。这个,那个,大家应该明白吧?拜求,让我下榜之前,在首页月榜出现下吧。t_t偏偏我最近忙得要死,根本没时间靠字数上去,所以只能拜托大家了。

    还有第三,第三,本章里飞跃是不是太快了。(心虚状)我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把女主和刘病已写成老夫老妻状了。

    第五十五章 趁你病要你命

    王蘅君低头仔细观察着这些褐色的壳,被刻意弄成碎片的壳上还有一些粘液状物体,不知是刚才在汤里过一遍带来的,还是原本就有的。

    “这些不过是胡桃的外壳罢了,可以提气养神的。”莲心小心翼翼地解释道。毕竟长年待在霍显身旁,接触的人多面广,最初的惊慌过后马上就冷静了下来。

    的确,这些看起来像是胡桃,也就是核桃的外壳被打碎之后的样子。但是,王蘅君绝不认为莲心没事往皇后汤里加的料,会仅仅是碎核桃壳这么简单。

    莲心往这个汤里加了料。皇后这几天只喝了这个汤。昨天,皇后出现了幻觉。能够致幻的奇怪的壳……

    王蘅君忽然联想到自己曾在中医院的药房里看到过的入药用的罂粟壳,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

    罂粟,原产于地中海东部山区、小亚细亚、埃及、伊朗、土耳其等地,公元七世纪经波斯传入中国。此后,中医也以罂粟壳入药,为镇痛、止咳、止泻药,用于肺虚久咳不止、胸腹筋骨各种疼痛、久痢常泻不止;也用于肾虚引起的遗精、滑精等症。(感谢度娘赞助此段文字)

    面对这从八个世纪后穿越过来的罂粟壳,王蘅君愣住了。莲心正惴惴不安,却听到王蘅君哑着声音问道:“这不是胡桃,是罂粟。你这是下毒!”

    “不是,不是毒。”莲心慌慌张张地拉住王蘅君的衣袖,说道,“阿蘅,你信我。我胆子再大,也不敢害皇后的。是夫人说这是滋补之物,让我悄悄加到皇后的汤里的。夫人没必要害皇后娘娘的。”

    “你说这不是毒。那你刚才慌什么?”王蘅君盯着莲心惶急不安的脸,一字一顿地问道。

    莲心低着头,吱吱呜呜了半天,却说不出什么

    “你说不出来,是吧。想来连你自己都晓得,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才会如此心惊胆颤的吧。”王蘅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前次,前次,我也怕是毒,可是夫人的话又不能不听。所以就放了很少的一点点。然后皇后她这么些天,就喝了那碗汤。所以我想,此物大概真的如夫人所说,只是滋补之物而已。”莲心嗫嚅道。

    “这个东西是会上瘾的!”王蘅君骂道,“吃多了还会死人。你们手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莲心一听此物果然会吃死人,脸立刻就白了,她颤声道:“这是夫人跟一个西域商人买的。他只是说,此物能放松身心,没提别的啊。”

    王蘅君的心思百转千折,就算莲心真的不知道后果,霍显既然买了此物,又叫人放到了上官菀君的吃食里,肯定是知道。她这是想趁上官菀君重病的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要了她的命啊。

    这事偏偏让她发现了。她该怎么办?放莲心走,当这件事情没发生过?霍显她会就此善罢甘休吗?如果,霍显反咬自己一口,那她……

    正在王蘅君思前想后,心神不宁的关头,她感觉背上一阵剧痛,她被人打晕了。

    当她再次醒来,发现自己的手脚俱被捆绑起来,眼睛上蒙了黑布,背部还火辣辣地疼痛着。她仿佛被人放到了车上,一路颠簸着。

    “就到前面停下来吧。”一个很熟悉的女声传到了王蘅君的耳朵里。

    是谁?王蘅君在心中不停猜测,将自己过去几年接触的所有人都想了一遍,终究没想起来。她被人从马车上抱了下去,扔在湿软的泥地上。然后感觉自己的嘴巴被强行掰开,有人往她嘴里扔了一个圆圆的药丸。她自然抵死不肯吞下去,那个原本把她抱下来的车夫,试图用蛮力让她吞咽下去。

    也许是生死关头的爆发力作祟,车夫费劲办法竟然都没办法让她乖乖吞下药丸。

    “逼人吃药啊,还是我来吧。您是外行。”最初的那个女声又响了起来。

    王蘅君感觉那个女人靠近了自己,她也像刚才那个男人一样用手去抠她的嘴,试图逼她吞下。王蘅君自然不从,拉扯间,她感觉到对方往她的怀里和手上俱塞了东西,塞到手里的东西凉凉的,是一个金属物体。

    “别怕,吞下去。不会有事的。”那个女人轻轻地附在她的耳畔,说了一句话。

    这一次,王蘅君终于认出了这个声音,是郑衍!当年送她入霍家的那个郑衍。

    “终于吃下去了。”车夫如释重负地说道。

    “是啊。我们可以回去向显夫人复命了。”郑衍微笑着说道。

    “你这药确定有效吧。”车夫仍然不放心地问道。

    “看你问的。喏,不是已经躺下了,再几分钟就没去了。”郑衍打趣道,“你去探一探就知道了。”

    车夫在王蘅君的鼻子上一探,果然没了鼻息。他略一犹疑,又从怀里掏出一只匕首,对着王蘅君的脖子比划了一下。郑衍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忙上前道:“这位爷,还是个孩子呢,给她留个全尸吧。”

    “可是,夫人说要万无一失……”不等车夫话说完,郑衍就从男子受伤抢过匕首,对着王蘅君身上刺了一刀,然后说道:“万无一失嘛,这不就行了。没必要非得动脑袋吧。血淋淋的,太伤阴德了。”

    车夫看到王蘅君身上的血蔓延出来,浸湿了衣衫后,果然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衍女医,那我们回去给夫人复命吧。”

    “诶。”郑衍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我先前跟夫人说过,我还得回去照顾我夫君。所以你送我回家就行了。”

    车夫听后,没多想,点了点头也就答应了。他用马车将郑衍送回去之后,也就回了霍府向霍显复命。以至于没发现,郑衍在家门口一进一出,和丈夫淳于赏两人一起驱着车,沿着原路去了他们丢弃王蘅君的荒凉之地。

    “少夫,她还有气。”淳于赏一探王蘅君的鼻息,欣喜着说道,“不过,左肩处插的匕首,若不及早处理,就危险了。我们快带她回家吧。”

    “不能带她回家。”郑衍一口否决了丈夫的提议,说道,“我出于良心不安保下她,已经是冒险了。若是再搁在自己家里,岂不是把祸水往家里引吗?万一让大将军夫人知道,我们都不用活了。”

    “那可怎么办?如果没人照顾她,她就真死了。”淳于赏挠着头,没了主意。

    “你去把药箱拿来,我现在给她把伤口包扎起来,再想送她到哪里去。”郑衍显然比她丈夫有主意得多,她干脆利落地解开王蘅君的衣裳,开始为她包扎伤口。

    全部搞定之后,王蘅君依然处于昏睡状态。郑衍便趁机将她身上翻了个遍,终于她在王蘅君宫女制服底下的裤腿上,找到了几行用白线绣的小字。

    “尚冠里,许平君。”郑衍轻念道,“夫君,先把她抱上车,等晚些时候,我们悄悄送她去尚冠里。”

    “尚冠里?为什么不送她回家?夫人不是知道她家人在茂陵邑吗?”淳于赏听话把王蘅君抱进车内,仍然有些奇怪地问道。

    “傻了,让她回家跟让她住我们家都一样。大将军夫人随时有可能发现。这个尚冠里许家,我们听都没听过,大将军夫人更不会想到,收留她正合适。”郑衍一边给王蘅君擦着冷汗,一边说道。

    “可是,都不知道这许家是什么人,万一人家不收留怎么办?”淳于赏有些不放心。

    “如果人家不照顾她,那就是她的命不好。我们已经尽力了。”郑衍叹了一口气,说道,“不过,应该不会。这许平君既然给她做了裤腿,关系肯定十分亲密才是。”

    马车的车轮轱辘轱辘地转进了淳于家,到了夜半三更,尚淳于赏把王蘅君放在先前打探好的尚冠里许家家门口。

    “这事啊,往后我们就当不知道。你也得忘记知道吗?”郑衍最后看了王蘅君一眼,转头对丈夫说道,“谁问起,都不许提。”

    “知道了。”淳于赏点了点头。

    夫妻二人于是趁着夜色,回到了自己家中。

    第二日,尚冠里许家的大门被一个妙龄少女打开,她正要迈步出去,却发现地上竟躺了一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女孩。

    “娘,你快来。这里有位姑娘在我们家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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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恭喜女主,终于迈出了新的一步。汉代历史车轮滚滚向前!

    作者有话要说:

    泪,果然不二更是没有希望上榜了。和首页月榜最后一名的差距从两百五十万变三百万。

    上章结束的时候,本来想用罂粟籽来着。结果,后来百度发现有的资料说罂粟籽是没毒的,不成瘾,不致幻什么,有的又说有。于是就改成罂粟壳了。把上章末尾做了修改。

    这章里面说的,夜半送人啥的,可能不太现实,因为有宵禁。全当架空吧。其实我原计划不是这样的。可是今天写着写着就发现,按照原计划写的话,女主在没性格上要加一个圣母属性了。那可太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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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我终于从《伴君》的作者肉肉处问到了卫太子的谥号戾太子为啥是他孙子宣帝给了。(好拗口)

    “不悔前过曰戾。知而不改。”也就是说,死不悔改的叫戾。我问为啥不能叫用思,卫子夫后来就是卫思后。然后肉肉说:“道德纯一曰思。道大而德一。大省兆民曰思。大亲民而不杀。外内思索曰思。言求善。追悔前过曰思。思而能改。”卫太子啥都不符合。而且他死不悔改,至死不认错的事情天下皆知,做孙子的想美化也美化不了。那年代又不兴文字狱。于是,卫太子的谥号就是戾太子了。

    第五十六章 连感冒都致命的年代

    热,好热,为什么会这么热?

    意识模糊中的王蘅君感觉浑身难受,她想呻吟却发不出声音,想沉睡左肩处火辣辣的疼痛却不放过她。在半醒半睡之间,她感觉有一双温柔的手总是适时带来清凉,让她在痛苦中稍得疏解。

    不知道过去了几天,当王蘅君费力的睁开眼睛,看到一位美丽的二八少女在窗下轻捻着绣线穿针,她乌黑明亮的眸子全神贯注地盯着针眼,以至于并没有发现自己心心念念照顾了许久的病人已经睁开了眼睛。

    少女没有发现王蘅君醒来,她也便静静地躺着不去提醒。她回忆着自己昏睡过去之前的事情,才想着如今的处境。

    是郑衍救了她?这里是郑衍家中吗?真是糟糕,她就这么从霍家出来了。那罂粟的事情,不知道皇帝有没有查清楚。若是查了,黑锅也不知道是不是会被扣到失踪的她头上?

    王蘅君紧皱着眉头,思前想后的当口,许平君的刺绣终于告一段落。她看到王蘅君醒了,立刻露出了惊喜的神情,说道:“你醒了?”然后她头也不回地向外奔去,一路叫着“病已,病已”。

    于是,王蘅君知道,刘病已在这里。知道这一点之后,她忽然放心了。好歹,刘病已和她算是相识经年,至少是不会害她的。

    刘病已兴奋的面容很快出现在了王蘅君眼前,他一高兴,话唠的毛病就又犯了。

    “你可终于醒了。我为了你,都不知道去宫里偷了多少名贵药材,再偷下去,我怕张叔叔都罩不住我了。你这个倒霉孩子,跟着皇后出趟宫,居然把自己弄成这样。”

    王蘅君听他在自己耳边呱呱叫,第一次觉得活着的感觉蛮好的。在这个连感冒都致命的年代,她没被郑衍那刀捅死,没被破伤风病毒感染死,没被伤后的高烧不退整死,样样都幸运到了极点。

    她刚想张口和刘病已说话,却发觉自己嗓子疼痛不堪,扁桃体大概发炎了吧。于是,她只好退而求其次,伸出右手,在刘病已的掌心写字。

    “这里是哪里?”

    “尚冠里。”刘病已爽朗地解释道,见王蘅君眼中依然有一点疑惑的神色,便知她刚清醒脑子还迷糊着呢,干脆解释得更详细一点,“尚冠里许家,就是平君姐家。”

    王蘅君相信自己此时的眼睛一定睁得很大,委实这个消息有点惊人。她伸手指着一直在刘病已身后,很温柔贤惠地微笑着的那个少女,也就是刚才在自己旁边刺绣的那个少女,流露出探问的意思。

    “啊,对。还没给你们介绍呢。这是平君姐。”刘病已把许平君推上前,乐呵呵地说道,“你第一次见吧。”

    王蘅君看到这位许平君心底掠过一丝惊讶,随即又觉得有些好笑。她平日听刘病已这家伙“平君姐”“平君姐”的喊惯了,又总听他宣扬许平君贤妻良母的事迹,她脑子里不知不觉把这位定型成了一个慈母长姐形象。乍然看到这么一位容光焕发的美少女,反倒有些不习惯。

    “阿蘅,很高兴见到你。”许平君的声音柔柔的,很衬她的外表。她一笑,眉眼弯弯,有一种别样的美丽。

    王蘅君向这位自己久仰大名的薄命皇后点了点头,便又转头在刘病已的手心写字询问。

    “宫里?”

    刘病已看到这两个字,眉头轻轻皱了皱,说道:“宫里没事,风平浪静的。六日前,皇后身体略一康复就起驾回宫了。”

    “那我呢?”

    “……宫里头的人说,你病故了。”刘病已略一犹疑还是说了实话。这个消息是随着皇后回宫而宣布的,初听到时,刘病已也是一惊。待到半日后,许平君母女通过许广汉将他请到家中,让他看到许家小厢房里病怏怏的王蘅君时,这个小惊又变成了大惊失色。

    王蘅君眉头皱成了一座小山,宫里风平浪静?而她死了?这是怎么回事?

    “霍家?”王蘅君又在刘病已手上写下了两个字。

    “霍家?霍家怎么了?没事啊。”刘病已奇怪地反问道,“你是怎么伤到的?宫里为什么说你病故了?你知不知道,因为这个原因,我们都没敢给你请大夫。让人知道你个大活人诈尸了,还不知道会牵连到谁呢。”

    这是怎么回事?如果霍显做的事被发现了,那她被霍显所杀的事情自然也就被发现了,所以她被算进死亡名单,按个病故的头衔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