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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宣路人甲第10部分阅读

      昭宣路人甲 作者:rouwenwu

    算盘早就被这个年少帝王看了个一清二楚。 他不敢再说什么,立刻低头道:“陛下的信任,是臣等的荣幸。”

    “那也是三位值得朕绝对的信任。”刘弗陵从位置上起身,说道,“既然左将军来了,就多一会儿吧。菀君也想你了。”

    上官菀君本乖乖在一旁听着,见昭帝松了口,立刻高兴地扑上,亲热地喊着爷爷,爷爷。

    “菀君好像长高了啊。”上官桀笑着摸了摸上官菀君的头,说道。

    接下来,就是家常对话时间,又过了一会儿,狩猎时间结束,方才扑进绿林里的洪流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早有准备的宫人们上前一一清点着他们的狩猎成果,高声报数。

    王蘅君带回了两只雪白幼兔很得上官菀君喜爱,尤其是她连兔子的半点汗毛都没伤到这点,连昭帝都刮目相看。金赏也带回了一只兔子,却是黝黑的,与另外两只放在一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评点完毕围猎的成果,该赏的赏该夸的夸,重在参与,人人有奖。在众人都很兴高采烈的氛围中,本次昭帝亲自主持的围猎活动获得了圆满成功。

    只有左将军上官桀,在离开上林苑后脸色阴沉,心中不快。上官桀回到家中,着人上了酒,独自在房里坐着,闷头喝酒。

    霍荇君听下人回报说,上官桀从城外回来,已要厨房送了两坛酒进房了。她不由得有些担心,便派人将小憩中的上官安唤醒。

    “快去看看,谁让老爷子不痛快了。”霍荇君推着依然有些糊涂的丈夫,说道。

    “谁还能让他不痛快啊?不是都挺好的吗?菀君做上了皇后,陛下又喜欢她。”上官安边穿衣服边嘟囔。

    “快去吧。他年纪大,酒喝多了不好。”霍荇君把端盘送到他跟前,上面放着一壶茶,两个杯子。

    上官安叹了口气,结果端盘,向父亲的院落走去。上官桀靠在扶手上,对着一盏孤灯,手持酒樽,轻轻抿着。

    “爹,你怎么了?”上官安在上官桀跟前跪坐下来。

    “谁叫你来了?”上官桀扫了儿子一眼,淡淡地问道。

    “荇君听下人说你喝了很多酒。”上官安抢过上官桀的酒樽,转而奉上一杯清茶,“喝点茶,去乏。有什么事跟儿子说说吧。”

    上官桀接过茶杯,放在胸前,嗅着悠悠茶香,好一会儿才说道:“陛下很信任霍光。”

    上官安听到这话,却是身子一僵,好一会儿才回道:“这您不是早知道了吗?”

    “可他应该更信任我。论亲疏,我才是菀君的祖父。霍光不过是外祖而已!”上官桀忽然睁大眼睛,愤愤地说道

    “……陛下便是更信任大将军一些,与父亲您比也不过是一百步比五十步。我们两家同荣共辱,这种事有什么好计较的。”上官安斟酌着说道,“不管怎么说,您也是辅政大臣,至少是大汉第四人。”

    “这不够!”上官桀听儿子这么一说,一下就把茶杯砸到了地上,骂道,“不过是杀了一个渭城令,霍光就敢当着群臣的面给我脸色看!我算什么辅政大臣!”

    上官安盯着父亲,克制再克制,才没说出那句,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若不是上官桀想着讨好盖长公主,做了违法之事,霍光又何至于丝毫情面不给。可是这些话,他却不能说,也说不出口。

    上官桀知道儿子心中不满,他瞪了上官安一眼,说道:“你别把他霍光当圣人。他还不是跟我一样,想着揽权自用。你看他现在,不是开始挤兑为父,挤兑桑弘羊了吗?他借题发挥,把我们都挤兑走了,大汉天下就可以由着他,说什么是什么了。我若不反击,只怕会连渣都不剩。”

    “那您想怎么反击?”上官安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父亲,我们又何必自找不痛快呢。您也知道陛下有多信任大将军,你做的越多只怕错的越多。”

    “哼。信任,你以为帝王对臣子会有什么真正的信任吗?你错了,大错特错。作为一个帝王,他不需要信任臣子,他需要的是帝王心术,喜怒无常。陛下如此聪慧,迟早会明白这一点的。到时,他就会知道,不该如此重用霍光,就会知道先帝留下四个辅政大臣的意义所在。我一定会让他明白。”上官桀阴阴地说道。他说完,忽然站起身,向外走去。

    “父亲,你去哪里?”上官安忙跟上去问道。

    “与你无关。你回去陪荇君就是了。”上官桀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上官桀拒绝了所有的人的跟从,独自纵马出城。上官家众人都以为他策马出去散心,倒也不在意。上官桀策马在城外平原上狂奔了一会儿,慢慢绕到了长陵邑附近,在一个很普通的小院落前下了马。

    “开门,是我。”上官桀敲着门板说道。

    一个灰衣老仆打开了门,看到上官桀,忙喊道:“老爷。”

    上官桀走进门,问道:“那人怎么样?”

    “在里面吃饭呢。已经有点模样了。”那老仆一边回答,一边奉上蒙面的黑布。

    上官桀蒙着脸,推开内室的门,里面正在用饭的中年男子被他吓了一跳,手上的碗不觉掉了下来。那男子看到上官桀来,连忙出来跪下,喊道:“小人张延年拜见大人。”

    上官桀却是皱起了眉头,心中不满。张延年见上官桀半晌没反应,悄悄抬头看了他一眼,忽然福至心灵,自己起身,对着上官桀喝道:“汝是何人,竟敢打扰本太子用膳!”

    上官桀这才转怒为喜,说道:“好,好,好。果然有八分相像。”因为这上官桀的夸奖,张延年不由得讪讪地笑了。

    “老爷,你看,这样是不是可以放他出去了?”灰衣老仆问道。

    “不。这还不够。”上官桀阴阴地说道,“他现在只是有了一点太子的模样,却还没学会,怎么做刘据呢。还须再花几个月时间来调教调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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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七章 戾太子归来

    始元五年春二月的某日,守护北阙的侍卫张昌站在自己的岗位上,看着一望无际的大街,感觉十分无聊。而今是大将军当朝,来北阙上书、奏事、谒见的人锐减,他们大都直接往北甲第的大将军府直接拜见上书去了。所以,这北阙比起武帝年间清净多了,张昌经常老半天看不到半个人影经过,每日就对着空荡荡的大街,实在乏味得很。

    就在张昌打今天的第十九个呵欠的时候,北阙前忽然出现了一辆牛车,慢悠悠地向张昌所在的位置靠近。

    张昌连忙用横槊挡住牛车,喝道:“你是何人?此乃未央宫北阙,闲人莫近。”

    那男子本用长衣盖着头部,这时便把衣衫揭去,抬头对张昌笑了笑,说道:“吾乃先帝长子,太子刘据是也。你是何人,竟敢拦本太子的驾?”

    “太子?”张昌惊诧莫名地看着这自称刘据的男子,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还不速去禀报?”这位太子昂扬着脑袋,居高临下地问道。

    消息飞快地传到了承明殿,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打断了殿中三人的议政,三个人脸上都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简直像白日见鬼了。

    “那人现在何处?”霍光镇定心神后,开口询问道。

    “正在北司马门侯着呢。”来人回禀道。

    霍光放下奏章与笔,抬起头看桑弘羊与上官桀,问道:“两位怎么看?”

    上官桀沉吟道:“戾太子之事已过去九年了。他这忽然出现……要不,先派人去探一探虚实?看看他的容貌,饮食习惯等。若是假的,自然是大不敬之罪,斩了便是,哪有二话。”

    桑弘羊却是皱了皱眉头,说道:“那若是真的呢?”

    “若是真的……”上官桀却是不说话,反而转头看霍光。

    霍光嚅了嚅嘴巴,最后说道:“此事事关重大,须先禀报给陛下知晓才行。此间事,就劳烦二位了。”

    上官桀点了点头,拱手说道:“自然是要告诉陛下。大将军且去。”上官桀看着霍光的背影消失在夹道间,心中却是冷笑:霍光,这一次你逃不了。我非得把你从大将军的位置上拽下来不可。

    ……

    霍光到椒房殿的时候,王蘅君正在余长御的教导下算账,刘弗陵与上官菀君则在内室睡午觉。

    “大将军,何事匆匆?”余长御看到霍光脸色不佳,开口问道。

    霍光对着余长御勉强一笑,问道:“陛下呢?”

    “刚睡下。陛下前日吹了风,身体发热。御医说要多休息,少伤神。”

    “能唤陛下起来吗?”霍光话才说完,马上自己否定了,立即又说道,“不,还是别叫。我就在这儿等陛下醒来。”

    余长御难得看到霍光如此举棋不定的样子,知道定是出了什么为难之事。只是霍光不主动说,她也不便问,她转过头对王蘅君说道:“阿蘅,给大将军搬张椅子来。”

    霍光对坐在椅子上,转而对余长御说道:“现在宫里也开始用椅子凳子了?”

    “嗯。御医也说此物有助于气血顺畅。陛下就令工匠做了一些来。”余长御笑了笑说道,“你坐着养精蓄锐一会儿吧。我让人给你上茶。”

    “多谢。”霍光点了点头,靠在椅背上,合上眼睑,开始转动脑子思索。

    太子回来了?这真是太荒唐了。如果他活着,先帝筑归来望思台时为什么不回来?先帝重立太子时为什么不回来?先帝亡故时为什么不回来?当初都不回来,而今又为什么回来?这人是假的,一定是假的。绝不可能是真的。

    通盘想了一遍之后,霍光已经认定,来人绝对不可能是卫太子。因为卫太子不会如此不智。如此想通之后,霍光的心神便平复了下来,对于一会儿如何与皇帝对答已有了决断。

    刘弗陵本就是日间小憩,倒也没睡多久。只小半个时辰后就睁开了眼睛,他听说霍光已在外面等了许久,十分惊讶,立刻叫廉姜唤霍光进来。

    “大将军,可是出了什么事?”刘弗陵连忙问道。

    霍光沉声道:“陛下,半个时辰前,有一位男子驾着牛车到了北阙,他自称……自称是戾太子。”

    “戾太子!”刘弗陵本是坐着的,听了这话,立刻站起了身。他当然知道戾太子是谁。那是他的长兄,他的父皇最心爱的皇长子。若不是征和二年的那个血夜,他本是大汉天下理所当然的继承人,而他也不会有机会登上大位,他的母亲也不会……想到此,刘弗陵觉得心中刺疼得厉害。

    “陛下?”霍光见刘弗陵久久不语,担心地问道。

    刘弗陵这才回过神来,对霍光笑了笑,说道:“真的是他吗?能确定吗?”

    “臣还没去查证。”霍光抿唇道,“臣是来请示陛下,是否有查证的必要?”

    “查证的必要?”刘弗陵先是不解,随即了解了霍光的意思。看着霍光低垂着的眼睑,刘弗陵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大将军,不必如此。朕绝对信得过你。查一查吧。”

    霍光听到刘弗陵的答案,心中莫名地松了一口气,但是随即理智却让他不得不开口劝道:“陛下,臣以为……”

    “朕还记得,皇兄他牵着朕的手给父皇拜寿的样子,带着朕骑马驰骋在上林苑的情形。在朕的记忆中,他一直是那个温和微笑着的好兄长。”刘弗陵阻断了霍光说的话,“如果真的是他回来了,就让他安度晚年吧。父皇当初为了皇兄的事,那么悔恨。如果皇兄没死,父皇地下有知也会高兴的。”

    “但是朝中……”霍光依然想提醒他。

    “戾太子之乱已经过去九年了,朕登基也有四年多了。难道还不足以让大将军相信朕和你自己吗?”刘弗陵摇了摇头,说道,“朕可是很相信大将军的,纵有宵小,又怎是大将军的对手呢?”

    霍光这才抬起头,看着刘弗陵决心已定的样子,只得叹了一口气,说道:“臣遵命。臣会严查此事,但是,在真相未明之前,陛下绝对不可以去见他。”

    “朕答应你,一言为定!”刘弗陵点了点头,说道。

    ……

    “关于宫里的布置摆设,回忆得清清楚楚,丝毫不差。”

    “晡食特意让掖庭令张贺送去的,他一眼就认出来了,还说对方老了许多。”

    “喜欢吃鸡肉,青菜只吃菜叶,牛肉半点也没夹,习惯和太子很像。”

    “那牛车看不出什么痕迹。已去十二城门都查过了,这车是辰时从霸城门进来。”

    霍光听着宦官们反馈过来的信息,眉头越皱越紧。

    “很像是真的啊。”上官桀故作为难地说道,“这么远观着,只怕是看不出什么的。须得派个熟识的人去探一探才行啊。”

    桑弘羊横了上官桀一眼,说道:“熟识的人,哪里还有什么熟识的人,不都早被处置了吗?”当初,戾太子造反,武帝震怒诛连了不少人。后来,武帝迁怒江充又颇是杀了一大批人。戾太子亲信之人中,能从这两次折腾里逃生的人,还真是不多。

    霍光缓缓站起身,说道:“我亲自去一趟,见他一见。”

    “大将军?”桑弘羊倒是一时没想到霍光,见他主动站出来了。才忽然想到,眼前这位虽然姓霍,却是实实在在的卫家嫡系。他是霍去病的弟弟,十几岁就开始在宫中出入,与卫太子当然是极熟悉的。

    上官桀在无人注意处,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他心中暗道:就是这样,霍光,亲自去见他吧。让世人看看,你会如何面对这位“真太子”。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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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八章 卫氏,永难断绝的血脉之亲

    张延年故作镇定地站在窗前向外看着园景,心跳如雷地等待着。他清楚知道,他的任务能否顺利成功,全看接下来的表现。从夹道的那一头走来的,是如今大汉的大司马大将军,也是他此行最重要的目标。如果这个人不信他是太子,则事败身死不可避免。所以,他不能失败。

    门被推开的时候,他露出了惊讶的神情,激动地起身,哆嗦道:“孟卿!是你!”

    霍光没回答他,沉默地走到他的身旁,上上下下地审视着此人。像,确实像。除了头发微白,眼角多了一点皱纹,几乎和九年前的太子没有什么区别。

    “你也怀疑我吗?孟卿。”张延年苦笑道,“真的是我。我回来了。”他见霍光不说话,颓然地在竹席上跪坐下来,说道,“也难怪你不信,我早不回来,却现在回来,任谁都会觉得有问题吧。可我不是不想回来,我是回不来。”

    “为什么回不来?”

    “……那年事败之后,我本欲就死。可却被我儿打晕送入了深山之中,再醒来就失去了记忆。护送我的护卫没多久也为了掩护我而失散了。我只知道不能被官府的人发现,要仔细躲避,却实不知自己的身份。直到前月,我从山道上跌下撞到了头,才慢慢回忆起前尘往事。”张延年说得潸然泪下,“方知道,我儿都已遇害,父皇也……而我竟浑浑噩噩过了九年的糊涂日子。若早些归来,又何至于,又何至于……”

    霍光倒没料到会是这个答案,失忆一词成了太子九年不见的最好理由。

    “既然都知道晚了,还回来干什么呢?”霍光长沉吟道,“世人都以为太子死了,你何不就让他死了。”

    “我也知回来不好。可我真的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父皇死时,我身为人子不能尽孝,皇儿去时,我身为人父未能抚棺一哭。而今回来,也不过是想尽一尽这为人子为人父的职责罢了。若今上厚恩,许我去拜祭父皇与皇儿,拜祭之后,我便立刻消失,绝不停留,不让陛下为难。”

    霍光看他哭得真切,说的又在理,这的确像是仁厚的太子会有的想法,心中渐渐有些信了。

    “此事,我还得禀报陛下,才能回答你。”霍光想了想,回道。

    “理当如此,理当如此。”张延年听得霍光口风有变,立刻用袖子擦干眼泪,回道,“请帮我转告陛下,我不是不识抬举之人,尽了孝心之后,一定会离开的。”

    霍光看着张延年身上洗得发白的布衣,叹了口气,问道:“太子,这九年来都在哪里生活?”

    “夏阳。这些年都在夏阳靠贩卖草鞋为生。”张延年自嘲地笑了笑,说道,“亏得逃难时,跟着恩人学了一点编草鞋的手艺,才能够养活自己到今天。”

    霍光看他的双手上,的确布满了老茧,像是一双做鞋人的手。霍光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太子受苦了。当初,您在宫中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呢。还记得吗?当年,我虽大哥第一次入宫,您带我去看您的小马驹,那匹叫做风雷的大宛马……”

    “孟卿,你记错了。那匹不是大宛马。”张延年立刻纠正道,“父皇那时还没打下大宛,宫中哪有大宛马。”

    “啊,对对,是我记错了。”霍光连声认错,说道,“人老了,就不中用了。”

    “风雷虽然不是大宛马,却很神骏。我从小就很喜欢他,可惜,死在乱军之中,我匆忙逃窜,甚至没办法给它安葬。”

    霍光又絮絮叨叨与张延年说了一会儿话,气氛融洽,就好像多年未见的老友谈天。一番长谈下来,霍光愣没发现半点问题。就像方才回报的,此人对于宫中之事,熟悉非常。

    “太子先在此好好休息,我且回去跟陛下禀报此事。”霍光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平静地说道。他此时心中对于这位太子的真假已信了八九分。

    “好。你去吧。”张延年点了点头,霍光起身时,他忽然又说道,“孟卿,我的这条性命就交到你手上了。若你还记得去病……”

    霍光听到这话,脚步顿了顿,他抿紧了唇,僵直着背影走了出去。霍光一走,张延年就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倒在榻上。虽然霍光看起来姿态亲近,并且也十分相信他,可闲谈之中冷不丁冒出来的质疑与询问,却叫他忙于应付。幸好,他早就听那人说过霍光的习性,打起精神应对,片刻不敢放松,这才没出纰漏。

    霍光出了房间,立刻就有一位宦官模样的人跟了上来,霍光吩咐道:“好好盯着,仔细伺候。他的一举一动都不能离开你的视线。如果有任何不对,立即前来禀报。”他心中虽然信了九成,但总觉得有点不对。情况未明,谨慎点总是好的。

    ……

    霍光心事重重地回到官署,桑弘羊与上官桀立刻围了上来,询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像是真的。”霍光平静地回道,“也忙碌了一日了。两位回去吧。我去向陛下禀报此事,一切都由陛下定夺吧。”

    桑弘羊一听,立刻犯难道:“真的?怎么会是真的呢?若是真的,先帝到死也没废太子。他若是太子,那陛下岂不是……”

    “桑弘羊!你大胆!”霍光厉声喝道,“陛下的皇位是先帝执我等之手所传,谁敢质疑?”

    桑弘羊被霍光一喝,立刻知道自己说错了话,马上缩了回去。上官桀又上来做了一会和事佬,说了些许好话,霍光这才拂袖而去。霍光去后,上官桀与桑弘羊并肩出了未央宫,路上桑弘羊忍不住抱怨道:“老夫当然知道陛下的皇位无可置疑。我也只是担心某些宵小会有异动而已。他霍光何至于一句辩解的话都不听我说,就如此怒喝,真是……”

    “忍忍吧。谁叫他是大将军呢。”上官桀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三人虽然都是辅政大臣,可陛下却只信任他一人呐。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

    “大将军又如何?他根本无法理解先帝所传的治国之道,竟然想听杜延年那个黄口小儿之言,进行什么变革。真是滑稽。”桑弘羊嗤鼻以对。

    且不说这边桑弘羊与上官桀私底下的抱怨,却说霍光入宫之后的奏报。霍光去时,刘弗陵正在未央厩给爱马紫电喂草料。

    “参见陛下。”霍光恭敬地行了一礼,问候道。

    “怎么样了?”刘弗陵飞快地转过头,询问道。显然他等得很是心焦。

    “臣去见过,没看出什么破绽。他自言失忆,并且这些年一直在夏阳生活。臣想再派人去夏阳探上一探。在那之前,臣请陛下不要见他。”

    “还是,不能见吗?”刘弗陵眼中闪过一丝失望,转过身继续给紫电喂草料。

    君臣二人默默地站在马厩前,却是一言不发。刘弗陵忽然开口道:“朕如今身边的亲人,就只有鄂邑皇姐一人。可实际上,朕八岁登基之前从未见过鄂邑皇姐,但即使如此,朕依然珍惜这份手足之情。”

    “臣知道。”霍光仿佛能猜到皇帝想说什么,他心中叹息着。

    “燕王、广陵王虽然也是朕的皇兄,可他们早有封地,经年不得回京。朕出生以后,亲近的皇兄其实只有留守长安的太子皇兄一人而已。这匹马就是皇兄从前送给朕的五岁生日礼物,朕非常喜欢,一直留着……大将军!”刘弗陵低着头,轻声说道,“父皇薨逝,母后归天。燕王、广陵王无事不得进京。朕看不到几个亲人了。”

    “陛下。”霍光感觉到刘弗陵的低落情绪,但是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

    “好好查吧。希望他是真的。朕在这世上就能多一个亲人。”刘弗陵抚摸着马鬃,如是呢喃。

    “陛下,”霍光深吸了一口气,终究还是把自己心底的话说了出来,“有些话,臣想说在前头。”

    刘弗陵转过头,一脸了然地看着霍光,笑了笑,说道:“大将军,朕可以不听吗?”

    霍光看着刘弗陵的表情,心中虽然惊叹于这位少年帝王的早慧,但有些话他却不能不说,于是他板起脸,说道:“不可以。因为您是大汉的天子,纳谏如流方是明君所为。”

    “……大将军,朕会听你的话,做一个明君。但是,”刘弗陵抿唇笑了笑,说道,“朕不想做父皇那样的皇帝。就算是父皇,他斩断七情六欲,做一个孤家寡人,但是临老仍不免有思子归来之悲。弗陵自认没有父皇那么坚强。这个皇位,已经让朕失去了母亲,够了。所以,如果这位太子是真的,朕想留下他的。你不必再劝。”

    霍光听他提及勾弋夫人之死,知道那是皇帝最重的一个心结。话说到这个份上,皇帝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他只得无奈地说道:“陛下,此事我们稍后再议吧。”

    未央厩里的君臣为如何处理这位假太子发生分歧的当口,某个流言却开始在长安悄悄蔓延。

    卫太子回来了。他是为夺皇位而来的。

    什么,你问他凭什么?这还不简单,而今朝中大事都由大司马大将军一言而决。有大将军的支持,太子复位还不是早晚的事么。

    大将军又为什么要支持太子?哈哈,告诉你个秘密吧,还记得以前那个骠骑大将军吗?那就是现在这位大司马大将军的哥哥呀。那位和卫太子是姨表兄弟,同理可推,大司马大将军也是太子的姨表兄弟。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说到底还是血缘更可靠,大将军和如今的小天子上述十代也搭不上亲啊,他能不帮着卫太子吗?现在卫太子登堂入室,进了未央宫暂住,那就是明证啊。要没大将军护着,早就在宫门口杖毙了?还查什么真的假的。

    第三十九章 原来你也在这里

    王蘅君知道最近不太平静,昭帝刘弗陵吃饭时的叹息,余长御训示时的恍惚,宫人干活时的私语,都在说明戾太子案的八卦风暴正在席卷未央宫,并且深刻地影响着每一个人的生活。

    只有王蘅君成了“暴风骤雨”中唯一的例外,她平静地伺候上官菀君穿衣吃饭,生活节奏平稳到诡异。反正她在后世的时候根本没听说过这个事件,想必那个太子就是个掀不起什么大风浪的路人甲。她不认为这件事会和自己有哪怕一毛钱的关系,直到今天……

    王蘅君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身旁站着一只白羽斗鸡,顿时有种梦里不知身是客的错觉。她这是在皇宫呢?还是在长陵邑的家里呢?哪来的白羽斗鸡啊?这不是便宜老爹王奉光最喜欢的斗鸡品种么。

    王蘅君觉着自己的脑子有点浑了。她揉了揉太阳|岤,开始回忆今天的行程。

    今天,天气很好,属于夏日炎炎正好眠。因为她昨日射靶子连中了三箭,余长御做主让她下午趁着上官菀君睡午觉的当口自由休息。当然,王蘅君更怀疑是因为余长御最近神思不属,无心教学,才让这段本来应该练箭的时间空了下来。不管怎么说,反正她可以休息了,于是她就回到了自己在掖庭的住所,美美地睡了一个午觉。然后,她睁开眼睛,就看这只和自己大眼瞪小眼的白羽鸡了。

    回忆完毕,但是似乎对她理解自己眼前的境遇没有任何的帮助可言。她站起身,向右跑了两步,结果这只鸡也跟着跑了两步,她向左跑三步,鸡也跟着跑了三步。王蘅君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那只鸡,继续大眼瞪小眼。

    敢情,你是跟我耗上了啊。别跟着我!王蘅君对着白羽鸡发射恼怒眼波,白羽鸡回以无辜的小眼,并发出咯咯的叫声。无奈之下,王蘅君只得转过身开始撒腿狂奔,企图甩掉这只鸡。

    于是,掖庭出现了神奇的一幕,一个十一岁小女孩在前面撩起衣裙飞奔,一只白羽鸡在后面扑哧着翅膀穷追。王蘅君一边跑一边汗,心道:我的妈呀,这是在演《小鸡快跑》么?怎么老追着我不放呢。

    “阿蘅,你怎么了?”就在王蘅君打算加快脚步,以八百米冲刺速度在前方拐弯再拐弯迷惑这只鸡的视线时,余长御的声音忽然响起。

    “余长御。”王蘅君连忙急刹车,喘着气在她跟前停下来,躬身行礼。

    “怎么在宫里乱跑?”余长御皱着眉头问道。

    “不是,长御,是有鸡在追我。”王蘅君可怜兮兮地望着余长御,解释道。随即,那只白羽鸡马上扑将了上来,为她证明了这句话。这只鸡一个劲地啄着她的下裙,扑哧着翅膀,显得很欢快。

    “哪来的鸡?从太官那里跑出来的吗?”余长御也是稀罕,奇怪道。她弯下身把这只缠着王蘅君不放的白羽鸡抱到怀里,抚摸着它的羽毛催它安静下来。也许是余长御的手真的有某种魔力,一直咯咯叫个不停的白羽鸡竟然真的不叫了。

    王蘅君这才松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看着余长御安抚那只白羽鸡,回答道:“不知道啊。我睁开眼睛,它就在旁边,然后就一直跟在我后面跑。”

    这边一大一小正在为这只白羽鸡的出现感到惊奇,那一边也有一大一小在为白羽鸡的失踪绞尽脑汁。

    “病已,你确定它是往这个方向跑的吗?”穿着宦官服侍的中年焦急地问自己身旁的男孩。

    “就是往那边跑的。瞧,那是吉祥的羽毛。”答话的男孩穿着淡黄|色的曲裾衣,他正是一年前在王蘅君家吃过饭,教王奉光斗鸡之术的那个少年。

    中年男子往那个方向一看,脸上却有了愁意,他担忧道:“那里啊,张令不许你去那里。这样吧,你在这里呆着,我进去把吉祥抓回来。”

    “许叔叔,可是你能知道吉祥跑到哪里去了吗?”病已狡猾地看着中年男子,故意反问道。

    中年男子顿时苦恼了起来,他扶着额,呻吟道:“病已啊,以后可不能再听你的瞎话了。什么这只鸡很乖,根本就是惹祸精嘛。”

    “好啦。许叔叔,你就不要抱怨了。我陪你进去,就这么一次。我们悄悄的去,不要让张叔叔知道就是了。”病已很豪迈地拍了拍中年男子的肩膀,如是说道。

    于是,两人匆匆走进了掖庭,靠着病已超凡入圣的观察力以及对吉祥的了解,很快找到了余长御和王蘅君。他们过来的时候,王蘅君正和余长御研究这只白羽鸡的来历问题。

    “呃,那个,能不能把吉祥还给我们?”病已挠着头,不好意思地高声打断了余长御和王蘅君的对话。他身旁的中年男子本想拉着他悄悄离开,却不料他竟然高声叫嚷,生生把自己给暴露了。

    余长御转过头,看到两人,略有些惊讶,她问道:“许丞,你这是?”

    “咳,掖庭丞许广汉见过余长御。”中年男子正了正衣冠,作了一揖。

    “他是?”余长御的目光扫到了病已的身上。

    “这位是王曾孙。”许广汉连忙介绍道,介绍完了之后,他略有些不安地挪了挪身子,想把病已掩在身后。

    “王曾孙?”余长御的目光掠过病已的身上,见他丰神俊朗的脸上依稀可以找到故人的影子,一丝惆怅掠过心头。刘病已感受余长御的注视后回了一个爽朗的笑容,落落大方地招呼道:“余长御,请把吉祥还给我,好吗?”

    余长御扫了刘病已一眼,将白羽鸡放还他的手中,她转向许广汉说道:“许丞,你随我过来一下。”

    刘病已见余长御面无表情,担心许广汉会遭到责怪,连忙挺身而出,将许广汉护在身后,说道:“余长御,别怪许叔叔,是我错了。”

    余长御这才多看了他一眼,面上流露出了一点笑容,说道:“勇于担当,确是好孩子。不过,我只是有事同许丞说而已。以我们的官职来说,余生是没有资格责怪他的。”

    刘病已这才放心了,许广汉更是拽了拽他的衣衫,示意他莫说话。余长御转而吩咐阿蘅道:“阿蘅,你带王曾孙去别处玩会儿。”

    王蘅君却是有些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这位王曾孙,病已,刘病已?汉宣帝?看到未来的汉宣帝俏皮地冲自己眨了眨眼睛,王蘅君顿时有点不知今夕是何夕。汉宣帝竟然就是那个跑来自己家蹭饭,跟自己老爹一起斗鸡走狗的少年,这个玩笑开的可是有点大了。

    “阿蘅?”余长御见王蘅君久久没有反应,复又唤了一遍。王蘅君这才如梦初醒,屈膝应道:“是,长御。”

    两个老的一去,刘病已便去了束缚,他忽地一下跳到王蘅君跟前,笑嘻嘻地说道:“还记得我吗?”

    王蘅君不回话,只是警惕地盯着刘病已看。刘病已也不在意,他抚着吉祥的头,说道:“看来,王大叔果然没有胡说。原来你也在宫里,多亏了吉祥我们才能碰上呢。”

    “吉祥……”王蘅君听他提及王奉光,又说什么吉祥,方才迟钝地发现,吉祥这个名字很是熟悉,“难道是我爹那只被抢走的吉祥?”

    “对啊。”刘病已见得到了回应,高兴地点了点头,说道,“后来我去找王大叔,发现王老六那几个不地道的竟然抢了鸡,还把王大叔一家赶去了茂陵。就和朋友一起教训了他们一顿,把吉祥抢回来了。不过可惜,王大叔却说以后不耍了,把吉祥转赠给我了。”

    “你怎么会在宫里?”王蘅君讷讷地看着刘病已,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虽然她对汉代历史的熟悉度不高,但是有一点却印象深刻,那就是汉宣帝刘病已是一个养在民间的天子,这主要是因为多年前那部描述汉宣帝刘病已与霍水仙、上官凤儿以及许平君三女间复杂纠结的四角恋故事的年度天雷大作《乌龙闯情关》。所谓养在民间的天子不是应该和宫廷完全绝缘的吗?

    “我?我从小就住在这里啊。”刘病已大大咧咧地说道,“我找了你好久啦。今天总算撞上了。”

    “你找我?”王蘅君奇怪地反问道。

    “对啊。”刘病已点头道,“王大叔很担心。可是他又不能进宫,所以托我来看看你。哪知道,我找了几个月才碰上你。主要是你是椒房殿的人,张叔叔不让我接近你。亏得最近他忙,没空管我,我这才有机会。”

    王蘅君没料到未来的汉宣帝竟有一点话唠的潜质,自己才问了一句,他就答了一大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讪讪地说道:“我挺好的。你若见到我爹娘,叫他们别担心。”

    刘病已绕着王蘅君转了一圈,然后说道:“看来是真没骗人,不但长高了,人也胖了。我看王大叔可以放心了。嘿,你一般什么时候在这里啊?我们约个时间地点,往后我好找你啊。”

    刘病已这话却让王蘅君心中一跳,能有机会和家里人恢复联络当然是好。可是,这个信使的人选却不太美妙。刘病已未来汉宣帝的身份让王蘅君望而却步。

    “愣着做什么?快说!”刘病已催促道。

    “我每日午间都会来这里,不过有时候余长御会在。”他一催,王蘅君便脱口而出。

    “放心。我自然有我的办法。”刘病已嘿嘿一笑,说道。然后他转过身,迈开步子就要走。

    “你去哪里?别走。余长御和许丞还没出来呢。”王蘅君连忙拉住他的衣角,惊呼道。

    “哦。我不等他了。反正他也迷路不了。”刘病已打了个哈哈,趁着王蘅君不注意把衣角从手中抽出,笑着说道,“我先走了啊。如果许叔叔出来,你跟他说我出宫玩去了。”他一边说话,一边加快脚步飞奔。

    王蘅君愣在原地,然后她察觉到刘病已走路的频率不对,再然后她发现这位宣称要出宫玩的家伙,却向反方向去了。王蘅君一时也来不及多想,只觉得不能由着他乱跑,当下提起裙子,就追了过去。

    于是,当余长御和许广汉说完话,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已经遍寻不到二小了。

    “怎么不见了?”余长御找不到人,便皱起了眉头,说道“王曾孙不告而别也就算了,怎么连阿蘅都不见了。”

    许广汉却是面色发白,他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忍不住颤声道:“他该不会,该不会真的去中央官署找那个太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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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章 祖孙会

    中国古代传统建筑共有三个母本形式,分别是干阑式、泥夯式和石砌式。这三种房屋建筑形式早在原始社会时期就已产生,中国所有的建筑都是基于这三种形式演变而来。其中,干阑式房屋的建筑格式对中国影响最大,西汉以降,中国北方地区的房屋,特别是宫廷建筑,大多采用的都是干阑式房屋结构,未央宫亦不例外。

    干阑式房屋有一个特点,就是屋基吊脚,使用木头结构支撑起来的屋面会与地面留有一定的吊脚空间这个空间不大,通常高度不足以让一个成年男子在其下通过,但是却不妨碍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在底下自由爬行。

    王蘅君追着刘病已从掖庭跑出来之后,但见他抱着吉祥跑得飞快,不一会儿就看到他抱着吉祥钻进了某个宫殿的屋底吊脚下。王蘅君追到那里,俯下身往里面一看,只见刘病已毫不避讳底下那些累积经年的灰尘与蛛网往里头钻,还转过头冲她做了个鬼脸,说道:“你再追啊!”

    王蘅君一看这小屁孩还给自己扮鬼脸,立刻气不打一处来,她心道,若不是想着你是未来的汉宣帝,鬼才管你往哪个犄角旮旯爬呢。她忍着气,低声喊道: “喂!你去哪里?不要乱跑啊。”

    “不敢追了,是吧。我走了。”刘病已高兴地挥了挥手,手脚并用向更深处爬去,留给了王蘅君一个潇洒的大屁股。

    王蘅君待在原地,看着那个屁股左摇右摆直至消失不见,居然有一种被气笑的感觉。算了,算了。反正人家是青史留名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