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一程 作者:水化贝

    她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开始小跑了起来，脚下是冰冷的马路，脸上是凌乱的头发，耳边是呼啸的寒风，身旁是一辆一辆飞驰的汽车。

    双眼是模糊的尽头。

    她咬牙坚持，疼痛让她的神经紧绷，她能感觉到，就在前面。

    开端总是孤独而迷惘的，然而到了终点，不知是发现一切并不是想象中的结果而怅然若失，还是因为终于看到心弛神往的景象而喜极而泣，这都是未知，她所能做的，就是继续奔跑在永无止境的道路上。

    她看到了。

    那件红色的大衣，是她亲手给她妈妈买的，此刻，那么红色是那么乍眼与醒目。

    她喘着气，感受着心跳，越过人群，抱起了妈妈。

    就像小时候妈妈抱她一样。

    温暖的液体从她的手掌流过，那也是她身体里的一部分，此刻代表着生命的流逝，她看着正在滴落血液的手掌，突然什么也听不见了，只有红蓝相间的警灯，打着双闪的车，车主焦急的脸庞和紧皱的眉头，和无数人一张一合的嘴。

    她只听到了一句话。

    “小霓，你终于来了……”

    怀里的人举起手，但是还没有碰到姜霓的脸，就闭上了双眼。

    “小霓，你终于来了……”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姜霓跟着担架小跑，拉着妈妈的手，边跑边说：“我在……我在……”直到被医生拦着进入病房。

    她看着绿色的“手术中”三个字，发愣。

    门突然开了，走出一个护士，头也没抬对姜霓说：“病人大出血，多处骨断，头部和内脏都受到撞击，医生正在全力救治，您是她女儿，先签一下病危通知书吧。”

    姜霓呆呆地点头，护士抬头，眼睛睁大，语调也变了，说：“你是……姜霓吗？”

    姜霓不语，她此时此刻多么讨厌自己的这个名字和那些荣誉。

    她拿过病危通知书，签了名字，塞给了那个护士。

    护士看看名字，又看看她，目瞪口呆。

    郑铎跑来的时候，看见蜷坐在椅子上的姜霓。

    她赤着被冻得通红而又有污渍的脚，膝盖的伤口已经凝固，血液干涸在她毫无血色的小腿上，头发凌乱，双眼通红又空洞，脸上也被寒风吹的一片红。

    他想都没有想，跑过去，给她披上了自己的衣服。

    带着熟悉味道的衣服让姜霓恍惚，她抬头，看到了郑铎万分关心的脸。

    委屈，孤独，无助，失望，自责，内疚……无尽的情绪涌了上来，她推了他一下，然后开始发泄似的捶打他的胸口，一下一下。

    “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她没有减弱手上的力度，一下又一下砸上去。

    “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她发狠了般的。

    “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过了一会儿，她累了，身体不自主地瘫了下去，被郑铎一下子抱住，扶到了椅子上。他蹲下，捂着姜霓地手，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姜霓看着他地脸，又开始流泪。

    他其实什么都没有错，是她把自己地情绪强加给他。

    郑铎抹去她的眼泪，安慰她说：“不会有事的。”

    郑铎接到警察电话的时候，也是丢下一切，就向医院跑，了解大致情况后，一路上他酝酿了好多话，但是见到姜霓的瞬间，他只想安静地陪着她。

    姜霓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她太累了，想要一个依靠。

    就这样靠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门的声音让她一下子清醒，放松的神经再一次紧绷。

    穿着手术服的医生出来，郑铎扶着姜霓过去。

    姜霓的眼睛中写满了小心翼翼地期待。

    医生摘掉口罩，说：“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医生镜片后的眼睛是无比的平静，生生死死，他见了太多。

    “不……”

    声音轻的只有自己能听得到。

    她猛地冲向病房，被几个护士拦在门口，郑铎支撑着她，让她不至于倒下。

    姜霓挣扎着，只能绝望地看着远去的，那一片红白相间的遮挡，直到消失在拐角。

    安静的走廊里就剩下几个等待的人，每一个人都怀揣着不一样的心情。

    姜霓的手攀附在冰凉的手术室的门上，空洞的眼睛只有接连不断的泪珠，顺着下颚掉到地上。

    她喃喃地，像是在向远方呼唤。

    “妈妈……妈妈……”

    不知道谁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有些故事还没讲完那就算了吧

    那些心情在岁月中已经难辨真假

    如今这里荒草丛生没有了鲜花

    好在曾经拥有你们的春秋和冬夏

    姜霓感觉到了一股力量在托着她。

    可是现在，她只想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