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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火王妃第70部分阅读

      浴火王妃 作者:po18.us

    无边无际的水,翻滚的巨大力量使人手脚根本就不能自主,只能随着颠簸的浪潮一上一下。

    眼里,耳朵里,都可以感受到扑打在身上的水是咸腥的,夹杂着一种海草的余味。

    他们被冲到了海底。

    清歌在最后一霎那,紧紧的抓住御天乾的手,十指紧紧相扣,双脚不断的蹬着。

    无论浪潮怎么翻滚,也绝不松手。

    御天乾也同样将清歌的抓紧,拼尽全力的与浪潮做着争斗。

    两个人都有一样的心思,就算浪再猛,也绝不再分开,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轻易说死亡,因为他们两人的一辈子,才刚刚开始。

    时值六月末,阳光金灿灿的照耀着大地,伴随着湿润的海风吹在西辰的港口,进进出出的船只忙碌不停。

    西辰的国风和大雍的巍峨壮阔,东雷的华丽精美,青鸾的富丽精致是完全不同的,他是一个海上的国家,对外开放的相当大,各国的风情习惯都随之侵袭而来,所以这里的建筑是有着东方和西方结合的感觉,有一种古罗马的味道,上面是圆圆的屋顶,下面是黄|色的建筑,颜色很鲜艳。

    百姓的穿着也十分的大胆,有穿灯笼裤的,有穿着短裙的,偶尔还能见过金发蓝眼的外国人。

    运载着从各国各地用来交易的商品,搬运,装卸,港口都是一片忙碌的景象,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每个人都是一脸疲惫,又满脸兴奋。

    风和日丽的日子,海面上平静无波,对于做海外贸易的商人最是一件喜事。

    渔民们也格外欣喜,波光粼粼的海面平静,下面的鱼儿却格外活跃,每一次收网都有丰厚的收获,让他们出海也乐得喜气洋洋。

    一条棕黄|色的小渔船又拖着满满一船鱼儿丰收回来了,老渔民高高兴兴的卷着裤腿将满船的鱼儿和儿子一起拖了下来,晒得通红的老脸上都笑出花一样的皱纹。

    “儿子,最近天气格外的好,这个月如果一直这样下去,爹就能给你娶个媳妇了!”

    那憨厚的儿子也笑着把鱼拖下来,最近小半个月不知道怎么搞的,海面上格外的平静,鱼儿都哗哗的往这边游,他和爹根本就不费什么力气,能打比平时多三倍的鱼。

    将鱼放好,他站直了放松一下身体,看着不远处海滩上好像有两个长长的东西卷在一起,好奇的走了过去。

    老渔民坐在一旁看着儿子走过去,吧嗒着烟袋眯着眼。

    只看儿子走了到那两东西面前,忽然脚一软,坐倒在沙滩,吓得往后倒去,急声大喊:

    “爹,死人了,这里死人了啊……”

    惊吓的叫声立即将周围的人都惊了一跳,一艘客船里正有一男一女走了下来,男的清隽秀气,一双眼睛细长透着精明,女的娇小灵动,一听到这边的消息,男的立即拔腿跑了过去。

    “汶神医,等等我。”

    这两人,正是汶无颜和西辰国的小公主南宫洁。

    汶无颜被御天乾安排送南宫洁回来,一路从大雍到了港口,然后搭乘客船回到西辰,刚一下船,就听见死人的消息,他作为神医,自然想去看一看,能不能将死人救活了。

    这是作为医者的一种本能,特别是医术超群的人,更是喜欢这种挑战。

    顾不得吓得腿软的渔民,汶无颜一把将那仆倒在沙滩上的两个人翻了一个过来,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绝色的面容,吹弹可破的肌肤,欺霜赛雪的面容,美的令人过目不忘。

    周围围观的人都看的目瞪口呆,这女子可真是生的漂亮,南宫洁在一旁却有些觉得面熟,这个人是谁,她怎么觉得似乎看过。

    汶无颜则是脸色大变,满脸的轻松之色立即褪去,看着女子的手扣着另外一个人的手,立刻将另外一个人也翻转了过来。

    古铜色的肌肤,完美的五官,带着冷佞的线条,即便是昏迷中,也带着不可亵渎的高贵和优雅。

    “这是乾帝!”

    这一次南宫洁终于认出来了,也想起来那个看着面熟的女子是谁,那就是名动天下的青鸾女帝,乾帝的唯一爱人,凤清歌。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清歌,也是第一次看到清歌的真正面容,即便是带着略显苍白的脸色,那微湿的墨发缠绕在身周,如同蝶色绕花,晶亮深黑的眼眸被遮住了,留下两排长密的睫毛,沾染了点点细沙,在阳光照耀下,好似金子生成,透出华贵的气息。

    那样的芙蓉绝色容姿,令她个女子都不由的沉醉得想多看几眼。

    容倾城,笑染溪。

    佳人笑,蓝颜媚。

    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的起乾帝那样的英雄帝王。

    在她赞叹感怀之余,汶无颜已经手不停歇,确定两人都有气息后,命人将两人抬到阴凉处,开始施针。

    他的眉目间染上的凝重是南宫洁从未看过的,只听闻乾帝身边有两员大将,一为儒将沐长风,一为神医汶无颜,这些日子相处以来,汶无颜则是嬉笑如平常人一般,没有见到一丝一毫的不同,可是此时,南宫洁觉得,汶无颜身上散发出来一种气息,这种气息,她也在沐长风接到乾帝信息时候全身散发出来的。

    那是一种真正的发自心底的尊重和忠实,没有半点私心。

    她虽为女子,但自小在皇室长大,知道忠心是最为难得的品质,乾帝能御人到这种地步,的确是比人高上数筹。

    胡思乱想之中,汶无颜施针已经有几百次,两人的气息逐渐的平稳了下来,他才放下心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御天乾和清歌会出现在这里,可是依照他们两人的本事,都会如此,事情一定十分凶险。

    放下手中的银针,汶无颜望着一直站在一旁南宫洁道:“公主若是要回宫中,我让人送你回去。”

    他本来的任务就是将南宫洁送回西辰皇宫。

    南宫洁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望着依旧昏迷的两人道:“带他们一起回去吧,皇宫里的药材总是最好的。”

    汶无颜面上一愣,他其实心底也有这种想法,虽然他医术高明,也需有好的药材,刚才诊断他发现御天乾和清歌似乎在海中飘了七八天的样子,身体完全没有进食,全靠一口真气在盯住,必须要好的药材才能快速的补回来。

    他想了想,西辰毕竟对于他来说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从来没有涉足过,若是进了皇宫,至少比在这不熟悉的地方好,料想西辰也不敢对大雍和青鸾两国的帝王有什么想法。

    何况南宫洁还对沐长风有意思,更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举动了。

    分析完后,汶无颜也就跟着南宫洁一起,带着御天乾和清歌进了西辰皇宫。

    皇后一听到南宫洁回来了,对汶无颜感激不尽,立即给三人安排了住处,太子南宫汐因为病弱,所以没有出来见客。

    在汶无颜的医术调养之下,御天乾一天之后就醒了过来,清歌也在两天的时候悠悠的转醒。

    “原来是这样。”客殿里,汶无颜的声音响起,御天乾和清歌将在热河密林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那五颗龙珠在一起,你感觉封印解开了吗?”

    清歌的脸已经在五颗龙珠齐聚的时候完全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可是封印,她摇了摇头,“没有。”

    汶无颜微微沉吟了片刻,“看来解开封印,可能还要个什么仪式吧。”

    “谁知道呢,现在紧要的是,如果暗鬼说的都是事实,那么现在天族的结界已经解开,那么天族的人已经开始了报复的布局了。”

    御天乾声音沉缓有力,透出一股张力,“更有可能的是,暗鬼早借着莲华公子的影响力,布下了局。”

    三个目光灼灼,显然想到了一块。

    “这事容后商议,西辰皇后三日后举办寿宴,我们肯定是要出席的。”汶无颜将眼前的事说了出来。

    他们在这里借住,又受到了邀请,当然这点面子要给的,御天乾也点头表示会应邀出席。

    汶无颜要去给西辰那边回话,退了出去,屋内只剩下清歌和御天乾两人。

    方才起,清歌就没有说话,御天乾将她拉过来抱在怀里,看着她恢复了原样的容颜,亲亲的一吻,“你在想什么?”

    “哥哥他们还是没有消息。”清歌靠在他身上,汲取着他身上传来的温暖。

    自从醒来了以后,他们立即派人去找沐长风,西辰这边也派了人手去找,几天过后还是没有消息。

    他们是经历了那个海潮的,知道当时的浪有多大,可能一不小心就会葬身在了海底。

    御天乾也知道凶险,当下沉声道:“没事的,我们能冲上岸,他也一定能。”他的清歌,看起来冷情,实则对自己的人好到心窝里去了。

    “可是……”清歌刚一说话。

    御天乾就打断了她,“怎么没看你关心关心我?”

    这声音,可是酸得不得了。

    清歌对着他翻了个白眼,这男人怎么幼稚起来的时候和小孩子没什么两样。

    “你可是比我还好的快,身体肯定比我好,也没见你关心我啊……”

    听着清歌的话,御天乾眼眸微微的一眯,手掌开始不规矩的游动。

    轻轻的咬住清歌的耳朵,磁沉的嗓音低喃诱一惑道:“那我得检查检查,究竟是谁的身体比较好了……”

    还不等她说话,御天乾直接把清歌压倒在床一上。

    天知道他当时在海里多么怕有浪潮将他的清歌冲走了,他要确认,确认她实实在在的还是在他的身边。

    不多一会,室内响起了令人面红耳赤的低一吟声,婉转悠扬的飘散在空气中。

    一直到了傍晚,这声音才消失了去,汶无颜也回到了这里,同时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同样在沿海的岸边,前些日子也有人捡到了从海里冲到岸边的人,听闻皇宫里在寻人,将寻人的画像一比对,正是那几人,便差了人送过来。

    而这几人,正是失踪了的沐长风,千夜离,以及花容和月貌。

    三日后,整个西辰皇宫透着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到处都是红绸大花,往来的人员无不带着喜庆的笑容,穿着色彩鲜艳的服装,来来往往的忙碌着。

    这一日,是西辰皇后四十岁的寿诞。

    而更让人惊奇的是,素来与西辰没有什么来往的大雍乾帝,青鸾坤帝,东雷夜王,大雍沐将军,神医汶无颜,齐齐到场为皇后祝贺。

    这些人可都是当世最为瞩目的杰出人物,许多人寿宴参加的多了,可是能将这些人都齐聚一起的,那可是难得的机会看见,小部分是来冲着给西辰皇后庆祝,大部分都是来看一看这些人中龙凤的风采。

    西辰的贵族和百官都齐聚一堂,纷纷看着坐在主客位上的几人,只觉得目不接暇,每一个都是那样的出众。

    乾帝冰酷奢冷,坤帝清美高贵,夜王容姿绝艳,儒将俊美勇猛,神医清隽秀气。

    每个人都透着一股与人截然不同的气息,一举手一投足都让人无法忘怀。

    他们左看看,右看看,觉得乾帝和夜王更是不分上下,浑然天资,过目不忘。

    想起自己国家那个病歪歪的太子,真是,唉,算了算了,本来西辰就不在乎什么统一天下,他们过惯了这种开放自由的生活,只要人民安定,君王明理,谁做帝王都无所谓。

    西辰皇后是个脸圆的妇人,看起来很有福气的样子,人也很和气,对着清歌笑眯眯道:“我儿子身体不大好,所以经常呆在殿里不出来见人,走路也比平常人慢些,真是让几位见笑了。”

    身子不大好?

    走路比别人慢?

    御天乾和清歌两人闻言,眼角不禁的抽了抽,当初南宫汐在江湖宴上那最后的一滑,可是身手矫健,反应迅速,比起正常人,可是要超出百倍。

    这和身子不大好,没什么关系吧。

    他要身体不好,那可没人身体好了。

    千夜离见两人脸色都有点古怪,微眯了眼,那厢有宫人大声宣喊:“太子殿下驾到!”

    随着这一声,只见一个慢慢腾腾的人影挪了进来,南宫汐脸色‘苍白’的走了进来,对着众人微微拱手,然后施礼道:“贵客远道而来,本该早早来迎接,因本宫身子不大好,所以来迟了。”

    看着他那虚弱的样子,清歌低头抿了下唇,等其他人都回了话后,才回礼道:

    “太子既然‘如此体虚’,理应好好休息,我等无妨。”

    正装着病歪歪的南宫汐猛然听见这把声音,觉得有点耳熟,半抬头看着面前人的服装,一身帝制华服,通身九凤绣图,这是青鸾的帝服,他还是认得的。

    心内不禁的甩了甩头,这是青鸾女帝,他看都没看过,有什么熟的,肯定是他最近回来拘在宫里,睡得太多,产生了幻觉。

    还是要多出去走走才对啊。

    他继续装着病歪歪的样子半靠在太子座上,宫里好无聊啊。

    太子已到,摄政王接着也出来了,对于这名摄政王,御天乾也是有所耳闻的,他是已逝去西辰王结拜的兄弟,西辰王逝世的时候,太子南宫汐年纪还小,于是西辰王欲将江山交给摄政王。

    西辰的传统中,王位可以是能人居之,只要西辰王和朝臣大部分同意,便可能者上位,这也是民风开放的一种表现。

    结果摄政王表示不要,愿意辅佐太子,最后西辰王只好立他为摄政王,他为人谦恭,有仁有智,对皇后和西辰王留下的一双儿女十分的好,深得皇后太子和公主的喜爱。

    但是这样一个人却一直很低调,据说受过重伤,被西辰王救下来的,他留下来做摄政王也是为了报恩。

    这样一个对权势没有欲望的人,的确是一个值得期待的人。

    随着一声“摄政王到。”,殿上侧门走进一素袍男子,身形高大,举止得仪,行走时两袖带风,看的出是有相当好武功底子的人,只是在他的面上,却有着大大小小数条疤痕,将他的仪容一下减了几分。

    但见他进来之后,百官眼中没有任何轻视的神色,恭敬的起立行礼,“参见摄政王。”

    “无需多礼,众卿起来吧。”中气十足的男声带着中年男子特有的沉稳,给人一种安定心神的作用。

    御天乾只觉得眼前这个人,和他记忆里面的一个人有着几分的相似,那是他很小的时候才见过的,如今那个人已经死了。

    摄政王进来之后,坐上了位置,笑着说了一番客气的话语,便宣布寿宴开始。

    今日的主人是皇后,所有的人都对着她贺喜,百官们各个带着自己献上的寿礼,开始寄送祝福。

    西辰百官送的东西多为奇珍,有千年珍珠贝,血玉牡丹花,翡翠音乐盒……各种珍宝将大殿摆满,反射出来的光泽璀璨耀眼,绝不输于外面的阳光。

    皇后显然不是个苛刻之人,对于臣子献上来的礼物,每一样都说了赞美的话,让每一个人都觉得自己准备的礼物十分的好。

    殿内的气氛十分融洽,君臣同乐,好不惬意。

    清歌对那个摄政王有几分好奇,她昨晚听御天乾说起他的事情,此时多关注了几眼,这样的目光让摄政王也注意到了,他转头看着清歌,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略微怔了怔,才开口道:“女帝陛下能来我国,真乃西辰荣耀,即便在海的这一边,都传诵着女帝陛下的故事,我西辰的臣民对女帝的很是敬仰。”

    “哪里,都是人们夸赞而已,摄政王的英名才是四海皆知。”场面话总要说的,清歌也客气几句,举杯同饮。

    千夜离坐在一旁悠闲的喝着酒,也不由的搭话道:“女帝不必谦虚,我也觉得你是难得的好女子。”

    他这话一说,摄政王也转头望他,这一瞬间,却是完全呆愣住了,满是疤痕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怪异的颜色,激动,痴恋,后悔,惊异,搅合在了一起,让他的脸上因为激动变得有点狰狞。

    这样的眼神……

    千夜离的眼眸微微的眯了起来,琥珀色的眼眸中危险的光芒一闪而过,修长白皙的手指握紧了琉璃水晶杯,微微用力。

    气氛变得有一点紧张,南宫汐也注意到了这里,他从来看过国父这样失神的样子,不由转头看了千夜离一眼,皱眉暗道,难道国父多年不曾娶妻的原因是喜欢男人吗?

    夜王这样子,倒是比女人都长得好看,可是——

    呀,这可不行,谁都知道夜王最讨厌男人了。

    他赶紧轻声的唤道:“国父……”

    摄政王吓得一忪,脸上的表情好似从久远的梦中惊醒了过来,看着千夜离的眼神里的愠怒,猛然想起自己刚才的表现,那样的眼神的确是会让人误会,带着几分尴尬,连忙解释道:“很抱歉,刚才看到夜王和本王的一个故人长得极为相似,忍不住回忆起来,实在是太过失礼了,本王自罚三杯谢罪。”

    旁边宫人倒上三杯酒来,他端过来立即一杯一杯的喝了下来。

    既然摄政王都如此说了,千夜离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刚才那眼神的确很复杂,他并没有说缓,当即也举杯饮空一樽,表示自己不介意。

    “不知道摄政王的故人是?”千夜离的长相和紫妃几乎是如出一辙,难道他认识的人是紫妃?

    摄政王淡淡的一笑,眼底都是感伤,顿了一下,才缓缓道:“是我的妻子,已经离我而去了,她的相貌的确是和夜王相似,可是眼睛的颜色不一样。”

    眼睛的颜色不一样?紫妃的眼眸也是琥珀色的,那么就不是紫妃了。

    既然不是和母妃有关的,千夜离也就不在意,不再说这个话题。

    觥筹交错中,气氛一片美好,就在这时,一声奏报将这个气氛打断,“禀摄政王,皇后,太子殿下,天……天族使者求见。”

    奏报一出,整个大殿都安静了下来,百官动作一顿,脸色僵硬。

    天族……

    对于这数百年前的事情清楚的人,面色都有点发青,这个传说中已经灭亡的族类怎么会还在呢?

    对于不知道的人,只觉得满脑子浆糊,面面相觑,天族,到底是什么,怎么没有听过,今日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摄政王的眉头却皱了起来,眼底有着深藏的锐利,还有隐约的期待,沉声道:“宣。”

    那厢传令员得报,立即层层递传高喊,“宣天族使者进殿……”

    百官顿时齐齐往着殿门前去,目光中惊惧的也有,好奇的也有,还有着其他各种情绪夹杂在内的。

    清歌坐在主客坐上,手里端着酒杯,映着墨眸透出一股冷冽的醉光,眉眼间带着深深的警戒。

    暗鬼终于出手了,在经过了半个月之后,他终于派人开始实施复仇的计划了,他最先出手的便是独立在一旁,国富民和的西辰,倒是有计划。

    殿外快速的走进来三人,三人穿着异族的服装,一看便知道不是西辰人,也不是中原内陆的人,他们的服装色彩浓郁,上面有着抽象的图案,就像那些图腾,有着信仰的含义在内。

    这样的服饰,清歌却是看见过的,在冰室里面,那千百具的冰尸便是穿着这样的服装。

    在这三人的肩上,同样有着一个五珠拱日的图案,

    最前面那个女子身上穿的是金黄|色为主的服侍,面容娇美,此人倒是个熟人,正是清歌当初见过的桑青。

    桑青一进殿内,便将目光停留在摄政王的脸上,完全没有注意周围的人,似乎其他的人都是摆设,都是空气一般。

    虽然摄政王是西辰权势最高的人,但是桑青进来后,什么也不做的样子实在让人不爽。

    她的目光似乎一直在打量,在确定那个人是不是真的以后,才稍微的低了点头,傲气十足道:“天族土系护法桑青见过西辰摄政王。”

    连头都没低下来,腰更是没弯,要知道,摄政王在西辰其实就等同于帝王了,百官对他十分尊重,见这天族来的使者根本就目中无人,不由恼怒,大声喝斥道:“魔族便是魔族,不懂礼节的野蛮人!”

    此言一出,桑青的面色立即冷沉了下来,一眼瞟过去,身后跟随的两名男子手指一扬,一条蓝色的蜈蚣立即爬到了那个官员身上。

    “我天族由天而孕,靠地而育,只跪天地与圣女,其余人等,不配与尔等并列。”

    那官员还要开口,摄政王却是挥手将一只酒杯挥洒过去,蓝色的蜈蚣当即被罩在杯底,惊得那两名男子脸色变了一变。

    桑青则是抬头一笑,“摄政王果然好功夫。”

    那官员连忙感激的对着摄政王行礼,摄政王脸色素正,摆手示意退去,声音中透出一股威严,双眸中射出两道锐利的光线,“不知今日天族来,有何贵干?”

    “听闻今日西辰皇宫内大摆宴席,我天族能再次出世,多亏了摄政王的帮忙,特来献上一副画卷,聊表谢意。”

    桑青说话间,身后的男子抱着一幅画往前两步,包装十分普通,看不出有什么珍贵的样子。

    今日是皇后四十寿宴,此乃西辰上下都知道的事情,若是来送礼给皇后,还说的过去,可这天族人却是给摄政王送礼的,多少就有点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清歌,御天乾,千夜离,沐长风,汶无颜几人却是知道,天族这一回的出现,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还巴巴的来给人送礼,怎么可能。

    南宫汐这时也靠在那觉得无聊,不由轻飘飘的也插上一句,“今日是我母妃寿宴,你为何不送礼给我母妃?”

    桑青淡淡的一笑,耳朵上的银环晃晃悠悠,“你母妃寿宴与我无关,我只有礼物送给摄政王。”

    那种根本不放在心上的态度,真正的是一种藐视。

    换做旁人可就生气了,可是皇后却没有动怒的迹象,笑的吩咐道:“来,把画呈上来,送给摄政王的礼物我可得看看。”

    那厢有宫人立即将画接了过来,递到了摄政王的面前。

    清歌坐的位置,在左边第一位,正好靠近摄政王的王座上。

    宫人小心翼翼的将画卷开,这天族人来意不善,万一有着什么祸心,他们也好及时防范,直到将画卷全部卷开,并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

    难道真的只是送一副画过来?

    清歌瞧着那纸张也是新的,画的颜色很新鲜湿润,看起来就像是前几天才完成的画作,绝不是什么古画之类的东西。

    这样的画也是礼物,她略偏了头,将目光移到画上。

    只见画轴展开了之后,是一副青山绿水的工笔画,画上青山幽远,绿水环绕,一间小竹屋在这静谧美好的山水中伫立,其屋门前有一弯小桥流水,一个女子站在小桥前,眺目远望。

    这画工并不见得十分出众,只算尚可,那么这画里的东西可就别有深意了。

    清歌再一仔细看,那画中的女子身子窈窕,眉目静好,安静纯祥,一望便知是个温柔的人,那眉远山如黛,唇色不点而丹,发髻堆云盛雪,面容上夹杂着三分淡淡的忧郁,却依旧透出一股夺人心神的美。

    这人,好像,好像——

    一瞬间,清歌和皇后两人都将目光望向了千夜离,这画上的女子,和千夜离真的很像,只不过比起千夜离的艳来要多出几分柔,更有女子的韵味。

    难道这是千夜离的母亲,那桑青送这样的画来干什么!

    她转头再一细看,却发现一处极为细小的地方刚才被她略略一扫就错过了!

    这画上的女子有一双紫色的眼睛!

    如同最美的紫宝石一般的颜色!

    她心神一恍,这个人,不是千夜离的母亲,紫色的眼睛,是天族圣女的标志,纯得毫无杂质的紫色,她的眼睛曾经也显现过这种色彩!

    忽闻耳边一声细细的呢喃。

    “倾云……倾云……真的是你吗?”

    清歌惊愕的抬眼看着摄政王,他满是疤痕的脸浮现因为激动变得更加难看,双眼中却显现出刚才看到千夜离露出的那种神色,只是比起刚才,要疯狂,深刻数百倍都不止。

    粗大的手指轻轻的摸上了画卷,嘴唇不住的颤抖,像是被压抑了几十年的情感都在这一刻汹涌而出。

    皇后都被这种神色给怔住,一时忘记开口,摄政王给她的印象一直是沉稳自制,豪爽大方,从来没有这样激动的神色。

    这画上的女子美则绝美,可是也不至于让摄政王激动成这样子。

    满殿的官员也不知道怎么一幅画就让摄政王如此激动,面面相觑,不得言语。

    而三位天族的使臣,则是面带笑容,桑青更是一脸带着得意,拼命抑制的淡笑,缓缓开口道:“不知摄政王对此样礼物是否满意?”

    慢慢的将画卷收了起来,摄政王趁着这一短短的时间,将方才的失态全部收了起来,点头道:“不知道画上的人是否还安然无恙?”

    “目前,是。”

    目前是的意思就是,将来可不一定是。

    此等话语,摄政王如何听不出来,可是心里依旧欣喜,她活着,她还活着,他心中激动不已,面上不露丝毫,双眸如同千年古井一般平静无波,挥手道:“不知道三位使者送来礼物是为求什么?”

    礼尚往来的道理谁不懂,这样一副富有深意的画,可不单单是给他欣赏的吧。

    “摄政王真是爽快人!”桑青客气道,“桑青远途而来,见西辰人情美好,想多留住几日,不知可否?”

    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但是肯定是不方便将要求在这里说出来。

    摄政王脑中一转,当即点头道:“那好,那三位就居住在宫中。”

    不知道是桑青太志得意满,还是御天乾几人的位置坐得太不好,至始至终,桑青都没有看清歌和御天乾二人一眼。

    能被人这样忽视的感觉,还真是稀少。

    这一次,清歌却觉得很好,暗鬼和桑青他们的主意,她已经知道了,觉不能让他们从西辰做突破口,打开中原大陆的门,让所有的人都做他们疯狂报仇的牺牲品。

    寿宴就这样散去,摄政王紧紧的握着画,回到了寝宫之中,将所有人都撤了下去,他才躺在了巨大的床上,眼中一片深深的忧伤,和无限的愁思。

    将画慢慢的展开,目光凝在女子身上,就算再看十年,百年,他也不会觉得腻。

    “倾云,你为何这么狠心丢下我……”自言自语的声音在偌大的寝宫内,轻飘飘的,低低的传来了来。

    简短的一句话,包含了无数的愁思。

    “那你又为何狠得下心丢下沐清歌!”一声清脆的声音在室内炸了开来,惊得摄政王一下就坐了起来,循声而望。

    一处隐蔽的阴影里,清歌慢慢的走了出来,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明显带着惊讶的摄政王,霜眸之下有薄怒在燃烧。

    摄政王看着清歌一步步的走过来,眉间也皱得越来越近,最后紧得好似扭曲在一起的麻花,看着清歌的眉眼,每一处都细细的看着,慢慢的双眸一下睁大,瞳眸中的不解消散,换上了激动和狂喜。

    “你是我的清儿,清儿……”

    已有五十岁的高壮男子,在说这几句话的时候,身躯不断的发抖,伸出的手掌带着微微的颤动,眼底含上了激动的泪花。

    这一刻,清歌的心里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弥漫了上来,她看着面前五官尽损,看不出传说中昔日俊美战神一点容颜的男子,看着那双长满了老茧的手,心中又酸又苦。

    她果然没有猜错,这个传说是西辰王在中原大陆无意中救下的男人,就是当年叱咤天下的战神“沐宗烨”,是沐清歌的亲生父亲。

    从她听到他的呢喃开始,她就知道,她一定没猜错。

    她鼻中微酸,那是人存在在基因里的一种对父母强烈的渴望之情,她从未体会过被父亲疼爱的滋味,可是口中却是冷冰冰的话语吐出来:

    “你还记得有个女儿吗?”

    清歌是介意的,这么多年,他既然没有死,为何从没有回过大雍,去看一看自己的女儿,那个年岁不足两岁的幼一女,他在这里养尊处优,沐清歌呢,就在那里受秦艳莲的百般折磨,沐宗佩的苛责虐待。

    可知沐清歌多少个日日夜夜都幻想着父亲能疼爱她,能将她抱起来搂在怀里。

    冰冷的话语一下将沐宗烨的心浇的冰冷,看着女儿眼底的薄怒,他的身躯一下就佝偻了下去,那伟岸的身躯一瞬间好似老了十岁,双手尴尬的收了回来,却还是盯着清歌,眼睛都不想眨一下。

    这是他和倾云的女儿,这是倾云和他曾经渡过的美好时光里面最好的纪念,这是他们爱的结晶。

    “当年我被刺客追杀掉入了悬崖,幸亏武功过硬,一路攀着岩石往下掉,虽然划的满脸,满身都是伤痕,可最后没有摔死,只是摔断了七八根骨头,当时以为就会这样死去,幸好到处游山玩水的西辰王救下了我,带我去西辰养伤,伤好了之后,我心灰意冷,不想再回大雍,回到那个令我处处都会回忆起倾云的地方。”

    “于是我让派人去大雍将你接过来,可是前后派了几批人去,查到的答案都是你……已经摔死了,我不甘心,自己偷偷的潜回去,也没有找到你,派人去问了宗佩,他说当时受了托付照看你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沐宗烨说着说着眼底带上了回忆的色彩,好似看到了多年前得时光,“之后我一直在找丢失的两岁的女童,可是每次找回来的那个,都不是你……”

    没有人知道他当初有多痛,深爱的妻子无故的消失,连一个字都没有给她留下,唯一的女儿幼年走失,再也不能相见。

    无论他怎么找,都找不到。

    大的找不到,小的也找不到,一代战神枉为天下人的榜样,却连自己最深爱最心爱的妻女都保护不了。

    那种深可刻骨的自责让他痛不欲生,夜夜失眠,他几乎是日日夜夜都借酒买醉,直到南宫洁出生以后,皇后特意将南宫洁交给他带,日日夜夜的陪伴着他,他才从沼泽里面爬了出来,逗弄着小小的南宫洁,慢慢的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直到岁月慢慢过去,他将深爱的妻女都埋在了心底,受了好友的重托,辅佐着西辰的江山。

    “摄政王一生不曾娶妻,原来是因为这样的缘故。”另一个声音也响了起来,御天乾负手缓步而出,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激赏。

    若说御天乾这辈子曾佩服过谁,沐宗烨便是其中一个。

    “我的妻子,永远都只有倾云一人。”沐宗烨的声音颤抖里有着极其的坚定。

    他的心早已经在倾云走的时候给带走了,不会再动了。

    室内香炉飘渺生烟,从半透明的窗棂中透出一点点的亮,光线幽明黯暗。

    听着这个男人的自述,清歌想起沐宗佩对沐宗烨的那一种恨,那绝对是泯灭了良心的恨意,他将清歌放在身边养,对着外面称作是外室所生,这就是一种侮辱,在这个时代,外室所生的儿女,比起妾室来还要不如。沐宗佩欺骗沐宗烨也不是不可能的。

    她就这样望着这个满脸伤疤的中年男子,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的是皱纹和疤痕,让他曾经英俊的容颜失去,可是即便如此,他全身依旧有一种大将之风,就算是破了容颜,也掩盖不了。

    这个人,是她真正的亲生父亲,不是沐宗佩这个养父,也不是青鸾的便宜父亲,是真正有着血肉关联的父亲。

    从血液到身躯,都可以感受到一种与旁人不同的感情。

    沐宗烨看着眼前的清歌,眼睛几乎眨都不眨一下,他嘴唇蠕动了几次,最终极低的开口道:“你恨我,是正常的,能再看到你,爹已经很开心了。”

    他是真的开心,没想到有生之年还可以看到自己的女儿,这种高兴,又酸又甜,一言难尽。

    看着他的眼神里的激动和拼命掩饰的慈爱,清歌忽然有点发酸,她有些不自然的动了动手指,撇开眼望向别处,目光恰好落在放在床上的画上。

    “那是我母亲?”

    顺着她的视线,沐宗烨小心的将画拿了起来,眸光好似青春一下回顾,“是的,倾云正是你的生身母亲。”

    “她的眼睛为什么是紫色的?”

    一句话问到了要点,沐宗烨究竟知道不知道倾云就是天族人。

    闻言,沐宗烨全身微微一颤,半晌没有开口。

    清歌眼睛一厉,开口道:“你一直都知道她是天族人,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的!”沐宗烨一时激动的反问道,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言语太过激动,顿了顿,看了一眼御天乾。

    这意思,清歌明白,他有话要说,但是御天乾站在一旁不好开口。

    “他不是外人。”不紧不慢的一句话,清歌相信沐宗烨不会不知道自己和御天乾的关系,大概是觉得天族的身份实在是不好说。

    御天乾嘴角一弯,走过来拉着清歌的手,墨蓝色的瞳眸中满是宠爱。

    这样的眼神,多么的眼熟。

    沐宗烨一看就笑了,果然传言中乾帝对清歌的感情是唯宠的,那样的深情只有真心相爱的人才会有。

    他眼中一红,再不避嫌的点头道:“是的,从见到你娘亲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她是天族人。”他手指抚过画上女子的眼睛道:“天族圣女的标志就是一双紫宝石的瞳眸,那时我正带兵和东雷的大军奋战,你娘就突然一下出现在我的面前……”

    他说着,就没有再说下去,意思清歌和御天乾都明白,随后,沐宗烨就对倾云一见钟情,非倾云不娶。

    清歌顿时明白了,为何所有的人都没有见过倾云的真容,因为她的眼睛,她只能带着面纱,防止别人发现她的身份。

    几近二十年,将女子的身份都掩藏好,不肯告诉别人,也不怕任何的流言,清歌看着沐宗烨,突然出声道:“你对娘确实很好。”

    如果不是知道沐宗烨对倾云念念不忘,天族人也不敢茂然的送上这么一副画。

    “你……你……”可是沐宗烨却听懂这话里的另外一层意思,颤抖着双手问道:“你承认我这个爹了……”

    人到了迟暮之年,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亲情骨肉,沐宗烨也不例外。

    清歌缓缓的一笑,一切都包含在了笑意里。

    御天乾捏了捏清歌的手心,反头道:“父皇也很思念你。”

    闻言,清歌也点点头,凌帝就是因为沐宗烨的原因才对才华平庸的沐宗佩给与重用的。

    想到凌帝,沐宗烨话语里有着歉意,抬头道:“他还好吗?”

    “很好,就是时常提起你。”

    沐宗烨这时才想起来,刚才完全沉浸在了看见女儿的震惊里,立即站起来就要行礼,“微臣见过……”

    御天乾袖中一抬,将他的姿势完全阻住,打断道:“论位置,你现在是西辰的摄政王,与我持平。”望了清歌一眼后,“论身份,你是清歌认下的父亲。”

    那就是他未来的岳父,完全不必要行礼。

    这句话,没有说出来,但是谁不明白。

    话以至此,一直冷骜的御天乾能说到这个份上,已经很不容易了,清歌侧头一笑,才转过头来,脸上的神色换得肃穆。

    认亲的事情就到此为止,目前还有一件事迫在眉睫,实在不是去细细述说那些亲情和回忆的时候,再多的想念和激动,都要等日后才一一分说。

    一眼扫过画卷,清歌眸光闪动,冷声开口:“天族人送画的目的是要西辰协助他们,吞并整个中原。”

    沐宗烨面色也沉冷了下来,今日他见到画卷太过激动,不代表他不知道天族人的意思,当即点头道:“若我不答应,他便用倾云的命来威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