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皇后赫舍里第18部分阅读
重生皇后赫舍里 作者:
。 等他们出了屋,众目睽睽下被扔了的淑妃好像活该的现世报。胤禨看见在哭,心里也难受,却不知该说什么。
“快走。”慧敏过来拍上他的肩,快快催:“急死了,快报平安,去见太皇太后。”母子情深,只能是芳儿,淑妃就滚一边去吧,装模作样的伪君子,不值得为她浪费时间。
哪怕这一回真的悔了,想改了,也不给她机会。
只有最苦最难的时候,那些隐藏的心思才会原形毕露。这场地震来得快去得也快,一场虚惊,却是验出了真情。前殿跟后宫的遭遇没什么不同,人人紧张却不是都只图自保。事发时,承祜离玄烨最近,当即就扑过去护着。
这是今天最露脸的时候。等平定了,人人都夸他。承祜惊魂未定脸上发白,不管他们说什么,心都在飘。胤禛在人堆的另一边,找不着了。今儿是他硬要留他作伴,真要出事了,怎能心安。
“没事。”有人扶起来,被扑住的胤禛得了自由,高声答道:“皇阿玛,我没事。”
“没事就好,过来。你们都过来。”玄烨的心也有点晃。这么大的事,竟然毫无预兆,钦天监可以等死了。
救下胤禛的中年人随他上来请安。原来是乌喇那拉氏。一张黑脸膛,胖胖的,十分憨厚。布山被夸到不好意思,连连道:“奴才的本分。”
“先不说了,以后再聊吧。”这回立功非浅,玄烨一时想不到拿什么赏他,好在没谁要立时兑现,出了事,必须先向太皇太后问安。玄烨也惦着芳儿和保成,即刻吩咐一声,拉着承祜就走。
“哎,带老四一块去吧。”承祜过去揪着不放,唯恐他再伤了。胤禛也盼安好,急道:“行啦,先别管我!”
两路人马都在赶着汇合,去探太皇太后,确定大家都平安无事,这才放下心来。
虽然是天灾,依然要赏罚分明。钦天监倒霉是必然的,最害怕的却是天兆,恐怕有新的灾难降临。刚平了吴三桂,若是再出事,人心难稳,只怕讨不了好处。
喜庆的时候来这么一桩,没谁能高兴得起来,穿凿附会的也就跟着瞎扯。有人讲,地震那天正好是胤禨的生日,所以才会这样。这小子,上次闹天花吴三桂差点打过来,结果长生死了。这回更好,地震都到了,谁知道预示着什么,总归不是好事。
为了这个,连兄弟情份也已伤害。承祜想给胤禛压惊,看上胤禨新得的砚台。跟保成吵了一场拿走又还回来说不要了,难道不是为了它,为了觉得已经送给了胤禨就变得不吉利?
胤禨沉默地看他,很难受。只听承祜气呼呼地说:“瞎想什么呀,跟你没关系!”
布山救了胤禛,倒救出一桩姻缘来。娴妃听说这人有个闺女正好和胤禛年纪相当,借机召见,看过觉得很不错,是当嫡福晋的底子,向玄烨提起。结果因为承祜发脾气,这事只好搁置。
承祜的占有欲向来很强,因此变得非常别扭。莫名其妙地吃醋,给胤禛脸色看。胤禛当然觉得很无辜,一时僵了他也发火,送他的礼当然就不要了。
这还不算,事后保成不识相地借机讽刺承祜,一语双关:“这有什么好生气的,要是看上人家闺女,去跟皇阿玛说,人家肯定愿意。您是太子呀,别人的也是您的,想抢就抢,有什么好解释。”
承祜愤愤地瞪他,没言语。
于是保成靠近耳边,侧着脸暧昧十足地激他急:“要不然,您到底是吃哪边的醋啊?”
承祜气得嘴唇发抖,将他推一把,走了。留下莫名其妙的胤禨在那儿发呆。
保成凑过来推他,满脸不屑:“是跟你没关系,别想这么多成吗。急死我了,谁觉得你不吉利了,谁这么想了,你就乱猜。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有委屈说出来成不成?别人不管,我管!”
胤禨抬起眼帘,又沉默地垂低,保成这么说分明透露也已经知道。看来抱有这般想法的人不止一个,也只能随便他们说什么。心已经变成一团棉花,一个忍字罩定了他,胤禨已经习惯。那些闲言碎语是水,倒多少进来,把他变得沉甸甸,沉得往下坠。他也接着。
他不会再开口乞求,更不会表明知道。装傻也好,封闭也罢。这是唯一能保护自己的方式。
宫里还算好的,禁旨的威慑下传出来的不多。外边知道的说得就难听了,白眼狼,扫把星,克母克父的东西,害人呢。这就是他们对胤禨的评价。
亲王府里,德塞站在墙根下听了半天才咳嗽,墙那边的两个人脸都绿了,吓得腿也哆嗦。等他绕到这边来,就见一对孪生兄弟跪下了,自己扇着自己请罪。
“说完了吗,还有新的没。”德塞拿脚尖踢膝盖,两个忙分辩:“不是,外边传,不是咱们。”
“是吗。外边不是你们传出去的,顺序弄反了吧。来,再说一遍。”事隔多年,想不到还能听见关于清芸的往事。纵然发誓再不想她,听见了总归平静不了。
“对不起主子,我们不是故意的。”那两个都求饶了,德塞却是真的想再听。
没有这些闲言碎语,也许很多事他真的就错过了。那些添油加醋的话,听得他心里发慌。
“都说那晚上平主儿显影了,好多血,后来两位阿哥吓得发烧,走了一个……哎哟,您别这么看着我。”弟弟被德塞铁青的脸吓坏了,赶快低头,被哥哥的手肘捅了一把,委屈得轻声嘀咕:“您不知道啊。”
知道清芸是难产死的,不知道她这么惨。更不知道,原来对胤禨,玄烨抱着这样的心。
为什么把他交给外人,难道是因为皇后不想再养着了,心里有刺?怎么会这样对一个孩子?不行,这事得管。容不得不义不仁,才转瞬间德塞已经下定决心,等他出去,两个宛如逃出生天的人都瘫成了泥。然而,下一刻再想想又都紧张起来:“不好,福晋!”
云袖虽然温柔大方,不表示不会吃醋。陈年的事该散了,老聚到眼前来谁也不会高兴。德塞才到院儿里正好相逢。她赶上去问:“您去哪儿。哎……”
“晚上不回来吃饭,别等我。”德塞快步如风,谁也拦不住他。
庆功宴不欢而散后,对玄烨人人都想躲远些,以免冲撞圣驾惹祸上身。云袖猜到是为了谁,更加紧张:“不行,回来!”
拦不了,已经出门直奔皇宫。玄烨待他和福全本就特殊,便是即时要见,也是不难的。
“什么事?”自从德塞进了书房,玄烨只觉一身戾气,令人很不舒服,却还耐着性子。福全也在这里,若是他们吵起来,他肯定要急的。
“想聊聊吧。”在旁看出不好,福全很快阻住德塞说话的机会,上前把他的手一扳就往后拉:“皇上,我跟从兄去布库房玩会儿,先告辞了。”说完便不管一切地拽他,把他拽走。
“就你事多。”这一路竟真的是去布库房,德塞的心火更盛。
“我也急,我也听说了。”福全按着性子解释,这几天老在宫里转悠就是为了堵他。先找个背人地方说话,推开布库房的门,正好空的,福全把他拉进来锁上。德塞躁得伸手:“滚蛋!”
“你打,打出毛病来我就赖你们家去。”福全抻着脖子,也上火了:“说想家想家,才回家就这样。你还不如个孩子!”
胤禨只是个孩子,却比他们还能忍。不管命运如何安排,他都沉默。当然,也许唯有沉默。
不该管的人,最好作壁上观。德塞一阵心凉,坐倒在地毯上,福全挨着陪他,过了一会儿才大胆试探:“不能这么久了,你还忘不了吧?人都死了多少年了,恨她也好,惦记也好,不都散了吗。我信我兄弟不是这种人。听我一句劝,皇上的家务事,咱还是……”
德塞不甘地拿肘顶他肚子,不许靠太近,同时焦躁地说:“我是为这个?你好意思说,就看着孩子受罪,你真有良心。”
他的心只有他自己知道。话说到这儿就停了,突然屏住呼吸。
细小的脚步声响起,从屏风后面出来一个人,迷糊的样子像是才睡醒,是胤禨。
老天,他听到多少?福全跟着目光看过去。嘀咕了一声,脸白了。
正着急呢偏偏外边有人拍门,力道不大是老嬷嬷,声音很熟:“有人吗,六阿哥您在里边不?”
是苏麻,这句话传进来,德塞跟福全都没敢动。气氛不对,胤禨也给吓住了。
于是她又说:“主子找六阿哥急事,谁在里边,开门啊。”
胤禨想了一下,蹑手蹑脚地往后退。福全跟过去发现他又藏回屏风后装睡,奇怪得很。
外边催得急,不能再躲。管不了许多,德塞上前几步,拉开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会有更的展开,嗯,或者说是神展开
第九三章 摇身一变
第九三章 摇身一变脸色难看得像是烤焦的白薯,连面皮都皱皱的,愁苦着呢。苏麻抬眼望也有点吃惊。德塞忙低头,客气地道:“是您,嬷嬷。”
心虚,到这儿就说不下去。好在苏麻一把年纪,知道年轻人的面子要紧,心里有数也不多问,只道:“贝勒您看见六阿哥了吗,太皇太后找他……裕亲王,您怎么也?”偏过头来望见,福全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
两人鬼鬼祟祟引起怀疑,苏麻因此往里走。
她的每一步都像一记鞭子,打在心上。德塞和福全让道,装聋作哑地屏着呼吸。突然明白,胤禨为什么要在屏风后面装睡。
苏麻走到了很快发现他,蹲下来摸摸脸蛋,亲昵地说:“哎哟,睡得可真沉,这都什么时候了,快醒醒,醒醒。”
胤禨闭着眼,紧张得满脸通红。由她推了一会儿才迷怔地睁开,眨一眨,十分惊奇地反问:“我,我睡着了?”
“是啊。睡着了还不知道,真是个傻孩子。”苏麻张手拉他。福全看见,紧张地过来:“嬷嬷,我来!”
“谢谢您,我还有劲。”慈祥的老人回头望他们,话中有话地叹息:“您二位是才进来?怪不得不知道里边睡着孩子。”
“我们,我们是才进来。不知道,没发现,怪我们。”苏麻地位超然,受她责怪是天经地义的,德塞却张口便悔,这样说,吞吞吐吐的只怕她又要多想。幸好苏麻不再纠缠什么,拉起胤禨就往外走。
胤禨回头望,一些惭愧和内疚闪烁在眼中,却不肯说话。很明显,他很明白地在装傻,也很清楚为什么要这样。
睡着了,不管苏麻怀疑什么都不会猜到他的身上,竟有这般心机,相比之下,他们竟不如他。福全惊诧地待苏麻走远,急步向德塞贴上来:“这孩子……”
“不是你想错了,就是我想错了。”德塞不甘地摆手:“今天谢了,不过,我还得想想。”
也许该感谢这件事,让德塞没有贸然犯错,让他们看到胤禨的另一面。他并不只是一个可怜的,没娘的孩子,盲目地任人欺凌。他的忍耐和坚持,以及自我保护的方式,比一般同龄人更强十倍。
早知如此倒也不必这么担忧。
只是苏麻不明,心疼地将他接去慈宁宫,那儿正有一桩“案子”等他来救。
淑妃在地震时的表现很不令人满意,众目睽睽,三年的辛苦,一朝全散。胤禨对淑妃有抵触情绪,玄烨怕芳儿难做,因此,先一步请求太皇太后帮忙,这些天由苏麻暂时照看。可是暂时终归是暂时。
可怜。纵然是“克星”也是可怜的。地震确实有“预兆”,黄河发大水,无妄之灾,受害人数众多,这桩若是也要他来背,那真就背不完了。
飘荡如浮萍随水逐流,连根儿都没有,这种空虚的不安全感时刻笼罩着,他逃不脱它。摆在胤禨面前的当务之急,是他的归属。紧要关头深为不当的应激反应,淑妃落得被慧敏狠狠骂,看来以后再想跟着她,不容易。
事到临头,当事人都被叫来,由太皇太后评判公道。慧敏叽喳着怒语连珠,直教她听得皱眉。却很清楚这份心是好的。说起来判给谁都为难。给芳儿,到底胤禨已被他人养了三年,淑妃定然不愿为人作嫁白辛苦。给淑妃,以大难之时的表现说不过去,不过,她确有悔改之心。
究竟如何,难道竟没有解决的办法?太皇太后被慧敏吵得头疼,抬眼看见苏麻正领着胤禨进来,顿时有了新想法:“好啦,就你这脾气,我也不敢把孩子给你。不是咱们要他,是他要咱们。看孩子的。”
吵成了粥也不管用。愿意跟着谁让他自己选,那就没得怨了。苏麻常说这孩子可怜,不如试一试。
请安之后,苏麻了解了太皇太后的意思,柔声细语地跟胤禨说。他仿佛很受打击,浑身一凛,猛然抬头。
太皇太后和蔼地笑着鼓励:“不用紧张,我做主,想跟着谁,你可以说了算。”
胤禨再望她,有些慌。她不动。于是他把脸扭到左边,去看芳儿。
站在另一边的淑妃悲苦的泣声顿时又抖动起来,想不到下一刻,这孩子又转过眼睛。
鱼与熊掌哪可兼得,心里明白有多难,却不能说。在这尴尬地境的坚持不了一会儿,胤禨低下头哭了。
“主子。”何苦这样逼迫一个孩子。苏麻急得开口恳求。
“孩子有良心,都舍不得。这样吧,苏麻,还是你辛苦两天,以后我再定。你们先回去吧。”太皇太后摆手叫他们散了,让服侍的下人也都退出去,再教苏麻把胤禨引至面前。
“现在没别人,你可以说实话。你要谁?没关系,你要谁你就说。”太皇太后摸摸胤禨的脑袋,望见他悲伤的侧脸,十分动人。
胤禨停下来,眼睛往上瞄,欲言又止,片刻后仍旧哭得厉害。苏麻拿帕子抹着,很是心疼。太皇太后无奈,只得道:“好吧,你先出去,外边有人守着,让他们带你去用点心。我跟苏麻嬷嬷再商量商量。”
其实不必问也知道,虽然相处短暂,同情遭遇的苏麻已是很舍不得。如果胤禨愿意留下,她定然义不容辞。
这正是太皇太后忧心所在。刚才的一番问话,她从中得到的讯息,竟与别人不同。
“苏麻,刚才当着芳儿和淑妃的面,我问他要谁。这孩子什么反应。”很奇怪,太皇太后也亲眼见得,再提,倒像是明知故问。
“他两个都看了,肯定都舍不得。”苏麻难过地抹泪,也知道其中艰难。
“不,慧敏脾气暴躁,胤禨不选她是正常的,可是他先看的却不是芳儿。”先看谁就表明把谁的位置排在前,太皇太后说到这儿,唇边的微笑隐去,面容变得有些冰冷,一语道破:“他先看的,是我。”
“他。”苏麻细想也觉在理,叹道:“他想留在您身边,这孩子,倒也聪明。”
两位母亲都有养育之恩,选谁都会伤了另一个的心,既然这样,不如都不要选。
“不对,我觉得不对。”太皇太后洞察世事,看人往往一眼即穿,这一点往往煞风景,却很实用:“你真这么想吗,苏麻我不信你看不出来,你带过他,喜欢他,心就偏了眼就花了。你没注意,他望我我没接话,他就再也不说,只知道哭,你不觉得一个小孩子能这样,很不容易吗。”
最可怕的想象指向的答案也只有一个。那就是,这孩子,想要一步登天,到太皇太后身边伴随搏得宠爱,长此以往,她就会变成最好的靠山,这样便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他。就算是玄烨也不能。
他的心成了棉,也成了坑,那些欺侮是投进来石子,来多少,他盛多少,但绝不表示,他不想把它倒出去。
也许,他不仅仅想把它们倒出去,他更想有朝一日把它们纷纷砸回伤害他的人身上。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股潜力是可怕的,将来也许会一飞冲天。
如果太皇太后真的收下了,就是给他安上了翅膀。等它长开长硬,他就能飞。
“不,不会的。”这太可怕了。苏麻抗拒地缩了缩脚,不敢再想:“主子,我不信,不会的。他还只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懂。”
“好吧,先不说这个。我让你找他过来,怎么这么久,你在哪儿找到他的?”太皇太后也不愿意这样,总是对事情想太多,日子少了很多乐趣。对人心揣摩得越深,就越觉得无人可信,这样其实很悲哀。
等苏麻将事情的原委转述过后,太皇太后将它跟刚才的疑点合而为一,问道:“他们在干什么,胤禨睡在里面都不知道?”
“真的。”为了维护这孩子,苏麻不敢再多讲,只含糊地道:“我亲眼见的。他俩也没做什么,大概是要想练布库吧。我去的时候刚到,可能让我扰了。”
“叫来问问。”奇了,太皇太后竟为这等小事上心。
接到传讯的德塞跟福全纷纷觉得惊奇,出了宫门都被追回来,竟急成这样。因此都猜到大概跟胤禨有关,既然如此,统一口径是必然的了,不管怎样也要护着他。
“是,我们是想练布库,只是没想到苏麻嬷嬷随后就到了,所以还没开始。六阿哥睡在里面,是我们大意没注意,下回不敢了,除此以外没别的。”福全说得十分诚恳,只盼被采信。
“是吗。”太皇太后又往另一边看,迫得德塞开口附和:“是,对不起。”
“好。你们下去吧。”莫非真是想偏了,错把单纯孩子当成了白眼狼?看他们出去,太皇太后自嘲地叹息。这么些年这样过日子,猜这个算那个,没一刻停歇,确实太累。若胤禨果然孝顺,留他做个伴,倒也不错。
苏麻跟送福全两人出了院子,回来后见她面色有所缓和,喜道:“主子。”
“跟淑妃说还让她管。”太皇太后还想查验一番:“留神这孩子,她若是实在对他不好,马上接过来。”
“是。”这样做,既是要检验淑妃是否真的悔改,也考验一下胤禨的心。若真是孝子就该不记前嫌,若真是慈母更该毫无算计地付出,不去记恨为什么太皇太后让他选择的时候,胤禨先指望的不是她。
结果,日子平安地过了半个月,终是出事了。苏麻去承乾宫跟淑妃说话,之前胤禨正好来请安,还在屋中。
淑妃很大方地道:“嬷嬷,巧了刚才来的,我让他休息一会儿,在后面,这样,叫他过来吧。”
来了,衣服上有水,手掌又红又肿,掌心还被割开一道长口,拿毛巾捂着,渗出一片红。淑妃紧张地拉住他,惊问:“你怎么了?”
急着见她,没等上药就过来了,跟着胤禨的宫女慌忙跪地,怕得要死,连连求饶:“不是故意的,我不是……”胤禨要茶喝,沏的热茶他没接好,烫翻了。接着帮下人捡碎片,伤得更重。
身为小主人,仁心厚道,竟致于此。真不知该说他没有架子,还是自轻自贱地软弱。难道在淑妃宫中要这样战战兢兢地相处,连下人都不敢得罪,日子难过成这样?苏麻顿时心乱如麻,她不免乱想,有前车之鉴,这样想也许并无不对。
太傻了,这孩子。不用这样委屈求全,我会对你好的,这回是真的。淑妃感叹着转过眼睛,正要安慰几句,却见胤禨眼中闪过一道奇异的光。
作者有话要说:这孩子其实……不多解释了,下章淑妃要惨了,嗯,先卖个关子
第九四章 功败垂成
第九四章 功败垂成不是恨,也不是爱,是嘲讽。一闪而过,犹如电光火石。在淑妃诧异万分的时候,胤禨已不再看她。
他疼。血还在往外渗,止不住。苏麻心疼得直拿帕子接,搂住他的手,同时提醒道:“您也摁着点!”
“有药,柜子里呢!”胤禨大概也吓傻了,就这么愣愣地站着。刺目的红仿佛是把刀,扎进心里。淑妃一阵心慌,不忍再看。她快步走去亲自拉开橱柜的门,拿了一瓶金创药回来。
想帮他上药,结果靠近了他便怕。胤禨应激地向后缩,拉着他的苏麻分明感到身体紧绷,很是紧张。肢体语言远比嘴上说得管用。纵然胤禨一句指责都没有,淑妃也已明白不必解释了。
他抗拒她,乃至害怕她,在苏麻面前这样,分明是告诉她,如果她不在,也许就会受到虐待也说不定。
不,不会的。淑妃觉得想多了。于是,她再凑近一些。这回,胤禨干脆跳起来了,结巴地求她:“不,额娘,我自己来,自己来。”
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着的。苏麻一把揪住他的手指,安慰地说:“不怕,血能止住,别乱动。”
淑妃难堪地将药瓶递过去,她很有感觉,下一刻等着的是什么。孩子大了,住处并不在这里,不过早晚问安,指点一些功课,就这样,她都能把他吓得没有片刻安稳,如同夹缝中求生的杂草一样痛苦,若是真的朝夕相对,那么胤禨遭受的会是什么待遇?
她不会忘了,曾经养过他三年,当前所见的,顺着旁观者的心思揣摩,难道可以很侥幸地安慰自己,苏麻不会乱想?若是以此类推,把前面的三年也这样想,难道这不是一桩莫大的是非?这样想,顿时便慌,却还不肯甘心,不肯承认看走了眼。地震的时候胤禨分明惦着她,也想救她,怎么一转眼,他就变成了这样?
这才多久,这不可能。
于是,再次尝试的淑妃,很快下定决心处置“罪魁祸首”以安抚胤禨。自然,这样做也是为了给心疼他的苏麻一个交代。
威喝声中,倒茶的宫女不得幸免。惩罚很重,要打三十板,然后撵出宫外。
“额娘,其实不能怪她,是我的错。”如同羔羊般的可怜女孩瑟瑟发抖。胤禨不想再看,便跪道:“是我自己不小心弄伤的。现在也上了药,算了吧。”
“不行,你不懂,她们怠慢你不按我的话做,非罚不可。坐着吧,这事不怪你。”若不从严,只怕有人说闲话。淑妃温柔地说完,坚持让人把宫女拽下去,一会儿院里传来啪啪声,胤禨的样子因此更奇怪了。
每打一下,在凳上的他便十分害怕地跟着抖动,仿佛轻微的痉挛。同时于心不忍地皱起眉头,闭上眼睛。双手交错地握紧。
“算了吧。算了。”苏麻再也看不下去,过来一把搂住,向淑妃请求:“别把孩子吓着。”
这样说话已是过分,倘若她不是苏麻就有冒犯主位之嫌。然而她的地位在宫中无人不知,这样说淑妃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有些害怕。
画蛇添足,她似乎又做了一件愚蠢之事,从而使得当前形势更加严峻。胤禨的作为,使淑妃对宫女的正常处置变成了急于澄清的“狡辩”,打得越狠就越显得是做给苏麻看。而这些是因为什么,想必苏麻最有感受。
这刻,胤禨的脸贴在她的手臂上,泪落如珠。可是当苏麻心疼地望着他的时候,他却什么也不再说。
也许,这一切都只因为淑妃在这里,因为她的镇压、霸道和无情,吓得他不敢。
够了。苏麻已想到这些,紧接着挽住他,抬头去望,因为愤怒,她的话有些不客气:“淑主儿,能让我单独跟他待会儿吗。”
不。别带走他。我只是想补救,我错了。我以为这样做,可以安慰这孩子,让他觉得我对他是好的,我不想让他受委屈。淑妃想着这些,颤抖的心更加可怜地在晃,然而却无法解释。苏麻已经先入为主地相信了胤禨,因此那些越描越黑的争辩还是不说的好,说了只会更害了自己。
已经一错再错,大局已定,改不了。用一次天真,换来永远的失败。不甘心,也只能这样。
“您,您要带他去哪儿。”不能接受竟输给一个孩子,不能接受他是真的这样善于钻营。淑妃浑身已无力,她终于明白,在地震时向她伸手的胤禨的感受究竟是怎样的。那一刻的伤心崩天碎地,无论怎么补救也救不回来。
她对不起他,他便想方设法地抛弃她,再也不给改过的机会,绝不。
热泪盈眶也改变不了,即时乞求也改变不了。这是报应。
淑妃拿帕子掩口,心知肚明地在哭。苏麻因此只好等她,却是更觉得虚伪。在院儿里执刑的太监偏偏跑来火上浇油,傻乎乎地问:“主子,还剩五杖,没打完腿断了,人晕着呢,还打不?再打可能……没气儿。”
竟这直白地道出狠毒。原来承乾宫的人,为了讨好主子,可以三十杖就要人的命。
这又是一桩罪。是他们见风使舵想讨好,却害了我。无奈至此的淑妃只觉命衰,唯有怒吼:“胡说什么,滚!”
已经来不及了,惊愕的苏麻更添恶感,再也不能忍受地直接向她道:“太皇太后说把这孩子接过去,您还有事,奴才就不打扰了,告辞。”
“等等!”已是穷途末路,淑妃还想挽回一点希望,她从座上跑过来拦住去路,哀求地道:“嬷嬷,您别走,不是您想得那样,它不是!”
“没想什么,您别拉着孩子,我要回去覆旨,哎。”苏麻等了一会儿不见效,为了避开纠缠只得向后退,下人们不敢插手,二人之间,一些挣扎累苦了她,惊慌中,竟然摔倒在地。
事情越发糟了。尖叫声响起来,呆若木鸡的淑妃再也没乱动。到晚上玄烨过来,看见屋里一片漆黑,她却蜷缩在床上不言不语地发抖。而他十分生气,是来骂她的,也是来罚她的。在宫里,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这样对苏麻。千错万错都能容,这桩绝不能容。
“我,我错了。”想说苏麻年迈是她不小心,可是淑妃终究也已做错。
就连太皇太后也当成亲人一样的人,就算是玄烨自己也要当成玛嬷般尊敬的人,即使没有碰她一下有所损伤也属大过,更何况众目睽睽,确实有推拉。
哪怕是情急意切,哪怕是不甘被孩子欺骗,哪怕是想争回尊严和清白,这样做也是太傻。
没有人相信的真相,就连假的也不如。
玄烨居高临下地站在床边,好像要把她一口吞下去,又好像要把她嚼碎了。在晦暗的光线里,他像一只恶煞,淑妃被他盯得受不了,忍不住分辩道:“皇上,可我真没有,我真没有……”
“敢做不敢认,这是你吗,你不是很有骨气吗。你不是很‘君子’吗,怎么成这样了?”曾经待她如知己,曾经信她敬她,却原来是这样狠毒又无耻的女人。玄烨感到被欺骗的愤怒,他更伤心。
信错了人,也敬错了人,到头来,无非宫里又多了个骗子,多一个只想在他身上谋取好处的女人。
“皇上,您就这样想我?皇上,我不如您跟皇后甜如蜜。可我对您的情份,它就是淡得是碗水,它也是烫的。我跟皇后一样,也在您身边伺候了十几年。我的为人您能说不清楚,不明白?如今,您就为了这件事不信我!皇上,究竟是我真的不如皇后,还是因为您不给我机会?”
“什么?”玄烨愤怒到失笑,对她的恨意升腾如海:“苏麻嬷嬷的份量,原来在你心里就这么点儿,怪不得你敢推她,我都不敢这样,芳儿更不敢,这么多年,她受的委屈比你少吗。‘这件事’?你好意思说,自己算算,是一件事吗,你怎么做事我没理会,你就以为我不知道?”
女人的争斗,玄烨虽然尽量不插手,却不表示他看不见。那些全埋在心里的,不说是因为情份,忍让也是因为情份。可是伤害是火山的熔浆,厚积薄发,总有一天它会喷涌而出。躲不开的,就被它烫死。
犯了大错的还敢争吵,几乎等于找死。可是被曲解的淑妃,她的愤怒又有谁能知道。她是委屈的,起码她这么觉得。苏麻受伤最根本的原因是胤禨骗了她,如果当时没被他气昏了头,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事到如今,要把过错归咎给一个孩子是可耻的。三年了,她总算不能泯灭这份感情,因为曾经对不起他,如今想要保护的心战胜了私欲,淑妃忍住了,面对玄烨的声声质疑,不再开口。
互相伤害不会有好结果。玄烨也是气急攻心,想她死鸭子嘴硬实在可恨,还莫名其妙地拉着芳儿当垫被,妄想和她攀比,这简直是诋毁,不可饶恕,当即下旨,由妃降嫔,用这样的惩罚来“报答”她的“死不认错”。
受伤的人是苏麻,这样的结果便无人不服。淑妃是为了这样的缘故获罪,因此可以断定,以后很难东山再起,于是落井下石的人们不会求情,反而觉得惩罚还不够和她的“罪行”相抵,不知敬老爱幼,又有什么资格当孩子的母亲,哪怕只是养母。幸好胤禨因祸得福,苏麻要定了他,无论从前多么可怜,今后也已不必了。
来到慈宁宫的第一夜,竟是在这儿睡的。苏麻跌伤脚造成骨裂,胤禨坚持要守着她,因此在榻边相伴嘘寒问暖,苏麻感动得直掉眼泪,越发觉得这孩子不容易。
还有更要紧的,夜半,当她睡着了,太皇太后轻轻地推开门,向他招手。
又有私密要谈。胤禨忐忑地随她出去,有些不安地回首,望望已经睡着的苏麻。
“傻孩子,又不是赶你走。”太皇太后察言观色,牵着他的手,将人带去隔壁的小屋,悄声问:“白天我看你哭了,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灾星总归是灾星,他的特性并没有变。也许胤禨兀自以为,是他把灾祸带给苏麻的。因此,他会有很强的负罪感。结果沉默半晌,他却说:“我想见她,行吗。”
“这么晚了,你皇额娘都睡了。”声音很轻,也许太皇太后不小心会错意。
“不,我想见的是……”胤禨感到她一边说一边在看,他觉得很不自在。
“为什么。她那样对你。”原来说的是淑妃,太皇太后摸摸他的小脸,怯生生的反应引人怜惜,因此她试探地问:“离开她,你不觉得高兴?”
“不,她对我很好。”胤禨有些抗拒地缩了缩脚,再想想,又大着胆子祈求:“求求您,能不能原谅她,饶了她,她不是故意的,我保证,她一定不是故意的。这都怪我!”
“那可不行。你皇阿玛已经下旨,没有朝令夕改的道理。”太皇太后牵住他,意味深长地说:“除非有人替她受过,那她的罪还能减减,你……”
“我愿意!”胤禨眨着明亮的眼睛,摊开掌心:“您罚我吧,我愿意替她!”
“哦?如果我要打的,是这只呢。”太皇太后牵起他受伤的手,虽然动作很轻,仍是引起一阵疼痛。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我就不解释什么了,只能说这孩子的潜力相当大
第九五章 惊人打击
第九五章 惊人打击不说打多少,也不说怎么打。也许结果惨重,也许毫不容情,即便是这样,也肯甘心承受吗?
低头只有片刻,仍是平摊了掌心。想象中即将遭受的苦难,让他的手微微颤抖。这回不再说什么,他只用眼神表白。
血痂的痕迹还很新,真要打,两三下就能再破。曾经经历的痛再来一遍,哪能不怕。然而虽然害怕,却仍然这样选,难道不能表示决心?这份决心即使它只是一束微弱的火苗,却坚定地跳跃着,并且渴求有持续燃烧的机会。
太皇太后看明白了,摇头叹息,将这只手轻轻合上,怜爱地将他拉进怀里:“孩子,你真的不容易。我是试你的,唉。”
肯委屈求全至此,不是大j就是大忠。胤禨终于通过考验。这是否表明,她已经认定了一样?
躺在太皇太后的怀抱,胤禨听她在说:“你是个好孩子,可惜你替不了她。谁犯了错,谁就要付出代价,就算淑妃曾经养了你三年,现在这样处置,也不是你的错,别放在心上。你想见,我可以答应,其它的就算了。”
淑妃变成了淑嫔,并且因此复起的机会渺茫,难道这不是“灾星”的报复,而是一切太巧了?
这些,除了受罚的她,也许只有胤禨最清楚,对于这一段,他已是不想再回顾了。
正感慨着,太皇太后的问话迫他回神:“孩子,你愿意回到皇额娘那儿,还是留在这儿,你定。”
“我想跟苏麻嬷嬷就伴,我想留下来伺候您。皇额娘很辛苦,我不想再连累她,给她添麻烦。”苏麻因为他伤了脚,正合了“灾星”的意义,胤禨更知芳儿繁忙如梭,不忍加重她的负担。身上总有事端,因此他到哪里,那些居心叵测的目光也会跟到哪里,若想它彻底消失,只有一个人可以办到。
这个人,就是玄烨在她面前,也要恭敬有嘉,不敢稍有冒犯。
胤禨偷偷想着,抬眼往上瞄,他不敢说。这时的太皇太后很高兴,正沉浸被他感动的温暖里:“也好。苏麻若是知道你有这样的心,她一定很高兴。好,就留下给我作伴吧,再过两年,给你挑个好媳妇。”
“谢谢您。”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直到此时才能安心。胤禨情不自禁地捂住脸庞,痛哭失声。
“别想太多。”几次三番不肯信他,试来试去,确实伤了他的心。太皇太后伤感地再抱了抱,放他去安歇:“睡吧,明儿去见淑嫔,养养精神。”
“是。”胤禨谦恭地退出去,回到为他设下的住处,关上门,悲伤的脸才终于露出一丝微笑!
可它并不痛快,它是苦的。究竟有多苦,只有他知道。
次日的相会是在傍晚,淑嫔的屋里还未上灯。胤禨进来时,见她坐在桌边很认真地编着什么。凑近了看,针线篮旁,有一只天蓝色的辫穗。
“你来了?”还没打招呼,淑嫔却已听到了脚步声,转头看他,顿时有些欣喜,对下人道:“你们都出去。”
“是。奉太皇太后口谕。”他把带来的食盒放在桌上,然后疏离又抗拒地退了一步,不肯靠她太近:“这是我从慈宁宫带来的,您尝一尝,很好吃。”
“好,你辛苦了。”分几层装着,看来很多,沉甸甸。胤禨肯拎着它步行走到这里,这份孝心已溢于言表。
淑嫔盯着它,渐渐地也眼中含泪。她不再去想这孩子究竟有没有报复她,也不再计较。只因,她已接收到孩子善意的关怀,那种幸福可以抵销一切怨恨和疑问。
只有无条件相信着孩子的母亲,才有资格爱他。
可是胤禨来这一趟,不是只为了让她高兴。抬起眼帘,他深刻地望去,纠结的矛盾令人痛苦不堪。
淑妃仍不知情,还很认真地在继续编织,一边动手,一边高兴地说:“就快好了,你坐一会儿吧。”
“您不用这么辛苦。”胤禨看着他的手有些肿,眼也红,想必是赶工的疲累所致,若仅仅只是一只穗子,一定不至于。莫非……
他看向衣柜。果然,下一刻留神到的淑嫔放下穗子,走去开柜,里面还有一套新衣,从内到外是全齐的。
坎肩跟亵衣是前两天做好的,至于裤子则是连夜赶工。看来淑嫔也很清楚,以后和胤禨很难再有相见的机会,不是不想,只是为了他的前程,不能引起太皇太后或者皇上的厌恶。
——近墨者黑,接近“罪人”总是危险的,也让人膈应。要避嫌,就要彻底。
因此,此刻送出的礼物,很有可能是最后留下的念想。淑妃亲手捧住它,强展笑颜走回来,放在桌上。
一件件地试吧,她这样想,先拎起了坎肩比了一下,觉得满意,接着伸手去解胤禨的扣子,他却向后退。
“你。”抵触是这样明显,直到这一刻仍不肯原谅她。?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