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1975 醒第13部分阅读
重生1975 醒 作者:yushuwen
闻的古怪感觉。她之前虽然知道大趋势,但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那些个事件的背后有多少推手在角力,程希甚至从未想过。可现在,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就在自己身边发生,而出谋划策的正是那个没事总爱摸着她头说一声“乖”的小老头!这感觉……很诡异。
随着时间的推移,政局的冲突越来越明显。年前才上位的新总理,在主席的支持下,开始了大张旗鼓的“批邓”运动。三月初,主席现任夫人更是私自召开大会批邓。谁料到,这个举动拍到了马腿上,主席亲自指示,某同志干涉大多了。
听到这一段时,解信诚大笑,程希却在心里诡异地一抖。权力是毒,连枕边人都无法信任。当然,现在的这个例子中的枕边人也不值得信任。只是这种与敌人共眠的举动,实在让程希想唏嘘两声。
到了三月下旬,解信诚跟在屁股后面奔波了近两个月的事情终于开始显头。全国各大城市的群众纷纷自发地悼念起了原总理。数以百万的群众被发动起来,这场悼念活动浩浩荡荡。并开始打出了“打倒四人帮”的口号。
本党一向是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发动群众这个手段早就运用得纯熟至臻。但不得不说,这个手段到什么时候一样犀利。
四月,程希已经会吹浏阳河了。解信诚直接离开了家,拜托林强照顾三小。其实是程希照顾一大两小。程希与二小更是被解信诚严重禁了足,不允许出院门。解信诚去了哪里,无人知晓。
冲突越来越强烈。许多平头老百姓都象程希一样龟缩在家里,听见敲门声都吓得要死。具体的事,是事后解信诚跟程希补述的。
四月五日,天/安/门事件。悼念活动被镇压,七日,政治局发出了撤消小平同志党内外一切职务的决议。
这个消息,程希是在收音机里听到的。这是把人往死路上推,小平同志不反抗都不可能了。不过,政见的不同,确实是不成功,便成仁的。政治从来都不是温情脉脉的。
五月,枝头已经见了绿。屋里的炉子早就不生了。程希的衣服也换成了夹衣。二小都理了个能看见青皮的平头,又黑又结实,看上去与一月来的时候精神面貌完全不同。最少,武振邦已经是大变样。他天天跟着胡同里的一群小屁孩子出去疯玩,郑航担心他,偶尔也跟着去。一来二去,郑航倒成了胡同里的孩子王,说一不二,威风得很。
解信诚回来了,瘦了很多,而且捂得更白了。程希心疼地埋头开始定下给解信诚和马德明补身体的计划。一天三顿地大补,差点把小老头马德明补出鼻血来。师徒二人虽然不再出门,但明显了有了为事业为理想奔忙的男人的架式,每日里一心扑在局势上,解信诚坦言,这两个月来,自己学到的东西比这两年来学到的还多,还要深刻。
程希本来应该是欣喜的。但时常在晚上的庄园里看见解信诚忘着方方的湖水发呆,那种迷茫与隐痛的眼神却是骗不了人的。要适应政治的残酷,从清白人性的妄想中清醒过来,有多痛苦,程希虽然不能体会,却是完全可以了解的。之前关于他自己的报仇,那都是小打小闹,而且都是有对象的。可是现在,要成功一个目标,牺牲的往往是那些无辜的,不明真相的人。纵使这个目标再光明,纵使也告诉自己没有不流血的革命,可是,适应起来,却还是需要一个过程。这个过程,倔强的解信诚甚至在自己的老师马德明面前也不会表现出来。只有在这里,这个明显不是现实的世界里,才能沉进心去,慢慢体会。
斗争陷入了胶着。你来我往,你明我暗。似乎让人看不见希望。
七月六日,全国人民耳熟能详的十大元帅之首朱元帅过世了。这对于老百姓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总理,元帅,这才不过半年的时间!难道天要塌了吗?!
这一次,新总理主持的追悼会,致悼词。之后立刻引发了四人帮的反攻。在全国计划工作座谈会上开始炮轰新总理。
听到这个消息,程希只能冷笑。太沉不住气了。是十年的权力侵蚀让他们失去了智慧吧?真把自己吊里来,下面打,上面烘,完全没了支持,有什么好处?真以为自己是上帝,万能吗?十年就算是当年的红卫兵也长大了,热血早没了。欲使其灭亡,必使其疯狂,果然一点没错。
七月底,刚过完生日,程希五岁的第一天,震惊世界的唐山大地震发生了。在收音机里听见这个消息里,程希沉默了好久。她完全把这件事忘了。不过,就算不忘,她也什么都做不了。没人会信她的话,就算是解信诚也一样。而且,就算是解信诚信了,也于事无补。解信诚现在还太弱,人微言轻。
二十四万人的性命,只换来四人帮一句“抹掉个唐山算什么”的话,并攻击党中央抓抗震救灾是“以救灾压批邓”。这种禽兽不如的话,让程希第一次恨得咬紧了牙关,对解信诚说:“舅舅,加油,一定不让他们有好下场!要快!”
“好。”解信诚应得很沉重,很郑重。
解信诚再次离开了家。这一次离开的时间很长。因为八月过后,燥热的九月来临,伟大的领袖,敬爱的主席,竟然接着朱元帅的离去,而离去了。
如果说,之前,全国人民还能支撑得住的话,那是因为主席还在。在这个时代,无论他做了什么,但无法否认的是,他是全国人民的精神支柱。他突然倒塌,几乎是让所有的人都变得不知所措起来。连林立新都停了长笛课,抽起了难得的烟草,几日几夜地默默不语。孩子们似乎也被限制了出门,二小连玩的人都没有了,只能陪着程希和林强在家里玩数独,下围棋。
蝉鸣声声,代替了人的语言。所有人都惴惴不安等待着结局的到来。
十月,四人帮走到了尽头。很多人露出了真心的笑容。解信诚还抽空回来了一天,陪着林立新喝了半瓶酒,又走了。程希知道,四人帮虽倒,但批邓还在呢。新总理忌着小平同志也属正常,这已经是谁掌权的角力了,说实话,知道结局的程希并不太关注。
十一月,解信诚回来了,笑嘻嘻的,显然心情很好。应该已经适应了斗争,也学会了如何在斗争中实现理想,学会了在斗争中找到成就感。不过,他在大杂院里还是一点没变微笑着,客气着,还是那个对程希溺爱得象个傻子一样的解信诚。
这一年一直走到头,事情也没有好转。到了再次天寒地冻的十二月,程希的鞭炮装已经有点小了,程希一年之中长了三四公分,这让程希着实有些欣喜。不过,让程希不知道做什么表情的是,因为天天勤吹长笛的关系,她的腹部肌肉非常坚实,一摸足有四块。而且两颊的肌肉也变得有力起来,程希真怕自己长成一大方脸。完全可以想像,一个大方脸,配一双利眉,这长相太正气,完全是电影里的抗日英雄嘛,而且还是男的!
十二月糟糕的消息是,开始了农业学大寨。果然,人坐到了高位,为了位子,什么都不顾了。相信新总理也不是傻子,他肯定知道农业学大寨是个什么屁事,但是,为了与小平同志的政见相反,为了反对而反对,结果可想而知。
七七年的元旦,程希看着夜空一阵感叹。到上京竟然一年了。这一年前,除了长笛略有进步之外,其余的几乎没什么值得夸赞的地方。但总的来说,程希是满意的。她想过的就是这种与亲人朋友在一起,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生活的日子。她只盼能快些改革开放,对于物质与精神的双份贫困的压迫已经觉得有些喘不地气来了。如果不是有长笛陪伴,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该怎么熬。
七六年还有一个收获就是二小的友谊。虽然这二小是小孩子,程希自觉与他们共同语言少,但相处下来,竟不觉得痛苦,也不枯燥,真不知道是自己变幼稚了,还是这俩小孩太成熟。总之,这段情谊很真。程希无法拒绝自己的心意。
虽然明知道,等小平同志上台之后,二小就会回归,之后自然而然地就是各走各路,渐行渐远。照程希以前的个性,如果早知这样的结果,肯定不会下心思去经营这段友情。但到了这里,到了这个时代,程希不知道自己是被谁感动了,还是感悟了,变得圣母了起来。只要是她认同的人,总愿意掏心掏肺。就象现在,程希的愿望只是,希望他们在自己身边时,快乐一点,以后如何,不去管它。反正,他们有他们的路,自己也有自己的。珍惜每一个路过自己身边的朋友,才不枉一生。
解信诚虽然还挂名工装厂的职工,但是办了病休。完全不去上班了。照他的话说:“不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事情上。”他很忙,这一年,他的变化很大。虽然面对程希时还是原态毕露,偶尔的孩子气,懒惰,甚至撒娇,他一点也不隐藏。可是他面对其他人,却藏得更深了,更沉得住气,更沉默了。如果是现在的他,程希不敢肯定他会不会跋山涉水千万里去接自己这个外甥女了。幸好,是当初的解信诚,与当初的自己。
政局方面,群众的力量已经失去意义,此时只余下“权谋”二字。程希对这个完全没有兴趣。就算是解信诚说起,也是心不在焉。解信诚看出她的倾向,也是微微一笑,似乎觉得程希这样鲜明的喜恶很有趣。
叶伍回来过几次。虽然小平同志还没有上台,但是,叶伍的表情却比七六年时光明很多。程希把二小养得膘肥体壮,头脑灵活,叶伍来过两次之后就完全放了心。第三次的时候,意外地带了个单反照相机来,说是要给二小和这个大杂院照张相,以后,做为留念。
程希看向二小,就见武振邦笑嘻嘻的:“希希,其实去年我就想让叶叔给我们照个合影呢,可是叶叔一直很忙。最近叶叔心情好,说是爷爷心情也不错,我就旧事重提,果然,叶叔就拿来了。来来来,我们俩先照!”
这时代,照相可是大事!武振邦还没把人抢过去,就被解信诚拉回了屋,丢了一句话:“我先给希希梳梳头,这丫头,疯了一天了,能照出什么好样子?”
说是梳头,其实不只梳头。不但梳了两个经典小辫,还给换了身干净衣裳。这把程希别扭的,却一句反对的话都说不出来,因为解信诚自己也换了身新衣裳。等程希别别扭扭地走回院子,见到也被换了身衣裳的二小,顿时没了尴尬,哈哈大笑起来。最可笑的是,他们竟然还用水把头发往后扑了扑,看么看怎么怪。
本来没什么,程希这么一笑,二小登时齐齐脸红,连郑航这厚脸皮都没幸免。倒是叶伍笑呵呵的,一点也没为程希的笑声不高兴。这俩小子变得开朗多了,这让叶伍打心眼里满意。他一直觉得,忧郁来忧郁去的,那是娘们。象现在这样黑黑壮壮的,才是小子样呢。不得不说,小解同志别的不论,教养孩子还是一流的。
“咔嚓、咔嚓……”一声一声,把欢笑与小院的当时情留了下来,林立新正好赶回来,也和程希合了个影,林家还有张笑得合不拢嘴的全家福。阳光灿灿,一切看起来都很完满。
三月,开始拨乱反正,陈云和王震开始提出小平同志复出的建议,被驳回。这,已然是个战争的号角。
三月到七月期间,发生了很多事,事情的走向越来越明显。解信诚连脚步都显得轻快了起来。
七月,程希年满六岁,小平同志恢复职务,历史的大幕正式拉开。前总理的种种坚持不过是颓势挣扎而已。这一点,不只是程希看得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恢复高考。新情节出现。
两个消息
只要有了种子,尽早都会发芽。没有谁能阻止人们追求幸福。哪怕空气才露出那么一点点自由的鲜活,就有大批年轻人的心跳动起来了。
解信诚是第一个得到消息的。在一九七七年八月的这个炎热的下午。解信诚几乎是跳着进的院子,腿脚不方便的他,程希还是第一次见他做出这样不稳重的动作来。尤其是在经过去年一年的洗礼之后。
“大诚回来了?什么事这么高兴?”林强从痛苦的数独中抬起头来,纳闷地看着自己的好友。
解信诚不放心地又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关好的门,再回过头来,幸好隔壁那两个小子被胡同里的孩子拉出去了。这种事,虽然不怕他们知道,但被他们看见自己得意忘形的轻浮样总是不好的。
见一切安全,解信诚才笑嘻嘻地坐到桌边,端起程希端过来的凉茶,一口干净,声音又低又小地说了出来:“据可靠消息:今年,有望恢复高考。”
“高……唔!”就知道林强要喊出声,解信诚一说完就一把捂住了林强的嘴,非常及时。看着林强瞪大的眼睛,解信诚重重地点了点头。林强这才一把拽开解信诚的手,张着嘴想说什么,发现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话说。
“太好了!”终于等到了这个消息。程希其实兴奋劲儿不比眼前这两个大小伙子弱。她还真怕自己这蝴蝶的小翅膀让历史在哪里拐个弯呢。幸好,幸好。最少这个机会还在!
“舅舅和林叔都可以考大学,一展所长了!”程希的声音不小,但这次解信诚与林强都只顾着兴奋没有阻止她。
“林叔可以考军校,出来直接当军官啊!”程希笑眯了眼,凑到林强面前,果然见他眼睛一亮,整个人几乎是瞬间就充满了活力。
“嗯,我,我,我这就学习,一定要考上军校!”林强这个冲动派人士,突然站了起来,直接趴到解信诚的床下,开始翻找复习资料起来。
解信诚见好友充满干劲,也很开心,哈哈笑了两声:“不用这么着急吧?强子,从去年到今年,你跟着希希学了不少了,再加强加强英语,应该不成问题的。”
“英语,哦,英语!!”林强从床底钻出头来,一脸的苦相,语数外三门,林强数学最强。程希教给他玩的数独,最后反而玩不过他了。但说到英语他就头痛。可现在,就是他这个苦相逗乐了解信诚舅甥俩。
“快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解信诚和林强都掩不住笑,解信诚喝了口茶,转头对林强叮嘱:“别告诉林奶奶,那老人家的记忆,我担保,明天就能全胡同都知道了。”林奶奶没事的时候就爱串个门子,和胡同里的几个奶奶是无话不说的好姐妹。小辈的都知道,在她们那个圈里,根本就不可能有秘密存在。
林强嘿嘿一笑,连连点头:“这还用说。这事还是等文件下来,再让她高兴吧。对了,借我本英语书。”说着,根本不管解信诚点不点头,就一转身迅速出门了。解信诚张了半天嘴,无奈又好笑地摇摇头。林家没有这些复习资料很正常,他们可不象解信诚有个马德明撑着,几年来一直在垃圾站收旧书,资料丰富着呢。
“舅舅,你打算考什么大学?什么专业?”程希凑过来,给解信诚又添了次水,关心地问。
解信诚摸了摸程希的小辫子,微笑:“你还知道专业呢?不错不错。”说着,笑容微敛,轻轻叹口气:“其实,我也不知道……哪个学校会愿意收我。我以后能做什么。”
程希愣了一下,才明白解信诚是在担心他的脚。他又何尝不想当军官?这个时代,进部队可是大部分男孩子的梦想。可是因为他的脚,他从来没提过。
“可以做的事多了。舅舅,男人的力量可不完全表现在肉体上,更重要的是这里!”程希比了比自己的脑袋:“舅舅是我见过的最强大的人了,舅舅以后又不要当运动员,其它的想干什么舅舅肯定都会干出一番成绩的。”
解信诚一下笑起来,把程希揽过来抱着,象对待婴儿一样摇了摇,“这天底下还是希希最贴心了。”
“那马先生没对你的未来方向有什么提议吗?”程希坐在解信诚的膝上,转头问。
解信诚摇了摇头:“先生说,希望我能对自己有清醒的认知,对未来有明确的目标。这次的机会就是给我的一个考验。我……”解信诚把脸在程希脸上蹭了蹭,有些气馁:“舅舅我是不是太没用了?我以为我已经足够自信,可是面对重大决择时,竟然还是下意识会自卑。”
“才不是呢,舅舅最聪明了。”程希看着解信诚微微灰了的眼神,决定帮帮他。程希知道解信诚不可能去考理工类学院,想要最好的,那自然是上京大学。可是,程希了解的是几十年后的上京大学,现在的上京大学的院系到底是如何设置的,可完全不知道。
想了想,程希说道:“舅舅,我听人说,其实上大学不只是学习书本上的知识,还要做更多的是结识朋友,开阔视野,学习方法。所以,舅舅不用担心,你不管考什么专业,都要进最好的大学,认识全国最优秀的人才,激活你自己,等你蜕变完成了,你可能会发现,学什么专业其实并不重要呢。”
专业真的一点都不重要。在程希前世的记忆里,别说那些小民,学航天航空的去卖当业务员,学工业设计的去当翻译,这一类的简直数不胜数。就是纵观国家元首的简历,那些专业相关性简直是一点都不沾边。比如,出名的清华大学水利工程系河川枢纽电站专业,这可是完完全全的技术专业,结果呢,硬是出了个国家主席。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些话谁跟你说的?”解信诚怔了怔。
“别管谁说的,舅舅,你觉得有没有道理?”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死读书,读死书确实不是我的风格。这个道理我明白。”解信诚点点头,皱着眉看向程希:“我这些日子没好好看着你,你这丫头一天到晚都混到哪儿去了?听着这些似是而非的理论。以后不许在外面说,听见没?”
“知道啦。”程希嘟嘟嘴:“不过,舅舅,我听人说,上京大学是国内最好的大学。舅舅就考它吧。社科部挺适合舅舅的。不过,在考虑这些之前,舅舅一定要考上哦。”
“就你小丫头多话。这我还不知道吗?”解信诚笑着骂了一句:“对舅舅这么没信心?”
程希嘿嘿笑了一声没说话,其实,她对解信诚再有信心不过了。她的印象里,七七年的考题在后世考生眼里简直是简单得令人发指。除了英语让人无语地全是文革词汇之外,别的就算是林强都能轻松拿下,更何况技高一筹的解信诚?程希一点都不担心。
“我去做饭,舅舅。”程希跳下解信诚的膝,做饭去了。大夏天的,虽然不是闷热,偶有凉风从窗外的枝头吹进来,但在外面跑了一天的二小,肯定对热腾腾的食物难有胃口。这两年来养得二小一大三个男人对肉已经有一定的免疫力了。于是,程希就做了简简单单的三菜一汤配蕃茄蛋包饭。
芦笋和山药一起凉拌,配点枸杞,又败火又清爽。用竹筒做粉蒸排骨,清香不腻人。鱼片豆花,放了几片泡山椒,程希和解信诚都很爱吃。剩下一个清淡的冬瓜汤,利水下火。程希的庄园里什么都有,可不管季节。幸好二小在这方面完全没有意识,只知道好不好吃,他俩都以为解信诚有门道呢,再说叶伍给钱很大方。理由看起来很充分,程希两年来,在吃食方面就放开了手脚。才把一群人养得各个头好壮壮。
菜刚做好,两个玩惯了的臭小子就自动自觉地冲进了门,还没洗脸洗手呢,郑航就问:“晚上吃什么啊?”
武振邦不用嘴问,直接冲到锅边去闻去看,还嘴甜地直夸:“希希做饭真是太好吃了。有排骨啊?太好了,我最爱吃这个。”
“去洗了手,来端。”这种程度的夸奖,程希早学会了漠视,眼皮都没抬,一边小心地摊蛋皮,一边吩咐。引来郑航对武振邦的一番小小的嘲笑。倒是武振邦毫不以为意,非常听话地去洗手,来端菜。
一顿饭象往常一样,吃得欢乐舒畅。吃完之后,武振邦自动自觉地收碗,郑航去洗。程希最讨厌就是这种收尾工作。当初二小完全想不通为什么自己要做这种事,但在程希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作风下,还是乖乖就范。这一就范就就范了两年,已经成了本能反应了。
一切收拾完之后,武振邦习惯性地就想去开门。到了夏天之后,平常他们吃完饭之后都会开门开窗,通风凉快。再点上蚊香。所幸,这个时代蚊子并不多,一晚安眠不成问题。不过,今天武振邦的动作却被解信诚阻止了:“振邦,等会儿。过来,郑航也过来,我跟你们说个事。”
“什么事?解叔。”郑航笑了一整天的嘴抿住了,表情也严肃下来。解信诚这么郑重其事地说话,总让他有不妙的预感。
“我今天遇见你们叶叔,他让我通知你们,他这两天来接你们回家。让你们做个准备。”
“回……家?!”如果是去年刚来的时候得到到这个消息,武振邦一定会感动地哭出来。可是现在……却突然有了种不确定。不是不想念爷爷,但要离开这里,离开这里认识的朋友,离开这里自由的日子,武振邦声音都抖了起来。
郑航只是怔了怔,低下头好一会儿,觉得有点气闷。抬起头来:“也好。武叔肯定早就想念振邦了。”他嘴里的武叔是武振邦的爷爷,说着,转头看向武振邦:“明天,我们去和方头他们道个别吧。”
武振邦知道别不过,低着脑袋,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不过,想起来能见到久别的爷爷又觉得很欢喜。这种悲喜交加的心情,武振邦小小的心灵第一次体会。他不知道该怎么排解,好一会儿才突然伸手把程希抱在怀里:“希希,以后我回家了,你要去看我啊。”
程希心里也是舍不得,拍了拍武振邦的肩背。才一年多两年的时间,他已经从一个儿童成长成一名少年了。身量抽长不少,而且也壮实了。看这身板,这都是自己养的啊——
程希突然有种“儿子长大,将要行走四方”的莫名其妙的感觉。赶紧甩了甩头,自己才六岁,可不是六十岁,才不要当大妈呢。嘿嘿傻笑一声,道:“还是邦哥来看我吧。我听舅舅说,你家门口还有警卫呢,我进不去。不象我家,你随时可以来。”
“不怕,我不让警卫拦你。”武振邦连忙保证:“来嘛,希希,我家好多好玩的。还有电视呢。”
“电视?……啊……”程希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禁有些失笑。许久没有了这个概念之后,突然提起,竟然觉得有些恍惚。
“哦,对了,希希没见过。不过,没关系。到我家,我放给希希看。不但有声音,还有图画呢。”武振邦一个劲儿地诱惑程希,把他家描述得跟天堂似的,要什么有什么。
程希几乎要被武振邦的热切口气感动了,赶紧挑挑眉,嘿嘿笑起来:“邦哥,你这么舍不得我,不会是你家人做饭没我好吃吧?”
此言一出,有些抑郁的郑航都跟着笑了出来:“还真没小丫头做饭好吃。”说着,还啧了啧嘴:“想想以后很久才能吃上一次希希做的饭,我都觉得生活痛苦起来了。更别说振邦这个吃货了。哈。”
“你才吃货呢!”武振邦不乐意了:“我是真的喜欢希希,就算她做饭不好吃,我也一样喜欢她啊。是不是,解叔?希希不会做饭,你会嫌弃她吗?”
看着武振邦一脸认真的表情,解信诚忍住笑,这孩子就是不经逗,什么都当真。有时候实诚到别人都不好意思拿他开玩笑了。这也是他先在外面认识的朋友,最后反而是郑航一去成了老大的原因吧。解信诚摇了摇头:“希希什么样我都喜欢。不过,我是舅舅,振邦,你是啥?”
“我?我当然是哥哥啦。希希一直叫我邦哥,你们俩又不是没听见。”武振邦说到这里,得意洋洋地瞥了一眼郑航。郑航想听程希叫哥想了很久了,可是怎么威逼利诱都没成功。反倒是武振邦,什么都没做,就轻轻松松地得了个“邦哥”的称呼。这让郑航一直在心里有个疙瘩。武振邦很清楚,他倒是一点也不介意,在这个时候刺刺自己这个差不多大的小叔。谁让他别的事情上都得意呢?
果然,武振邦没看郑航还好,被武振邦这么一瞟,那其中的意味明显得让郑航想装不明白都不行,立刻脸就垮了。
都快两年了,这小丫头一直叫自己臭小子,明明年纪只有自己一半,还天天四处充大姐,偏偏还真有人听话,比如眼前这位傻小子武振邦,还有林家那位叔级的傻小子林强,难道他们就没意识到,这是个六岁的小丫头片子吗?!
可是,她对别人都温柔体贴,礼貌到不行,怎么就在自己面前这么冲呢?天生不对盘?不会啊。相处这一年多来,郑航知道得很清楚,程希对自己与对武振邦没有区别,虽然经常绊嘴吵架,但感情很真,很亲,很照顾。可是,为什么就不肯叫自己一声哥呢?如果实在不想叫哥,叫声叔也行啊……
看着武振邦抱着程希,也不嫌热,亲亲密密地不知在说什么悄悄话,郑航想远了,想偏了。总之心里不舒服,不,应该说很不舒服。程希从来没这么对待过自己。甚至连自己抱她她都不太情愿,更别说和自己说悄悄话了。
想到马上就要到来的离别,再加上眼前的情景,越看越不顺眼,越想越难受。郑航心里的别扭让他感觉晚饭好象全变成了苦水,很想从哪里翻出来发泄发泄。
“振邦。”
“嗯?”武振邦不知在跟程希说什么,正说到兴头上,笑得一脸花开,听见郑航的呼叫,只是应了一声,头都没抬。
郑航更郁闷了,看了眼解信诚,发现他表情是微笑,但眼珠盯着程希一动不动,显然是发呆了。
——喂,程希怎么都是个女孩子吧?就这样被个男孩抱来抱去,还、还亲了一口!你这个当舅舅的都不管的吗?!
郑航终于忍不住了,哼了一声:“振邦,你这么喜欢希希,以后就娶她当媳妇好了,就不用分开了。”
此言一出,第一个黑脸的不是程希,而是解信诚。自家外甥女才养活两年就被人盯上了!这还了得?!
作者有话要说:咳,明天真的要高考了
高考
解信诚和武振邦都还没有出声,程希就撅起嘴:“我才不要呢!”
一听这话,解信诚乐了,没等程希说出理由,就把程希从武振邦怀里拉进自己怀里,一阵亲:“我们希希最乖了。这种臭小子有什么可嫁的……”
闹剧至此,众人皆无语。不过,第二天,叶伍接二小离开时,郑航在军车后座上低着头,情绪低落,沉默不语。武振邦则眼框红红地趴在车窗前,抽哒着掉起了眼泪:“希希,解叔,一定要来看我啊……”
叶伍坐在驾驶座上嘴角一阵抽动,知道的这是回家,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去坐牢呢。
解信诚微笑着挥了挥手,倒是程希被武振邦哭得也不自觉地鼻子一酸,心里堵得慌。怎么说也相处了快两年了,天天在一起,这突然离开,纵使程希心理早就有准备,临到头上却还是升起强烈的不舍之情。
天下没有不散之筵席。程希给自己在心里又加强了一下心理建设,抽了抽鼻子,抬起眼睛,还是笑了出来。
“等等。”说完,程希不顾众人怎么想,直接小跑着冲回院里,再出去时,抱着个超大个的西瓜,颤悠悠地要递给武振邦。武振邦连忙开门跳了下来,接过西瓜。
“拿回去给武爷爷吃吧。”程希眼眶里还润着,却笑得特别灿烂:“邦哥,你也知道我挑的西瓜最好吃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武振邦一下就哭了出来,要不是有郑航接着,那西瓜非跌在地上不可。最后,还是郑航把武振邦扶着上了车,车才算慢慢开走。车一直开到了胡同口,武振邦还在向这边张望,那可怜兮兮的样子,让程希心软得跟个浆糊一样。
这份情,程希记在了心里。虽然她知道,小孩子情重也无情,说不定一个月后就只记得“陪了他们叔侄俩一年多的小女孩叫程希”这一件事了。
悲情戏演完,还是要过平淡的小日子。自从解信诚带来可能恢复高考的消息以来,林强就立刻勤奋得象头骡子。当然,他不勤奋也不行,林立新看着呢。知道了儿子有改变命运的机会,当老子的自然把一生的精力都压了上去,连盯程希练习曲的时间都压缩了不少。
而解信诚则是有条不紊,非常有效率地继续学习。不过,他因为有晚上庄园的时间,比较之下要轻松得多。甚至一个月的时间,被程希喂得又长胖了不少。顶着黑眼圈的林强看着冒出了双下巴的解信诚,嫉妒得整个脸都黑了。
没多久,解信诚的消息就得到了证实。一时间全国沸腾。叶奶奶更是恍然大悟,自家孙子这些日子以来的辛苦终于找到了根基,喜得连拍了程希好几下头。但最喜的是林强。因为看见考试说明中,自己需要考的科目中根本没有英语,林强哈哈大笑两声,一下跳了三丈高,直接就把英语书给扔了。
在这之前,程希也没闲着。叶伍这一年多两年来,给解信诚留下了不少钱票,但都没用着。除了给二小买了几身衣服,洗漱用品之外,根本没花钱的地方。现在,手上积了一大笔钱,干看着。既不象后世那样可以做生意,想花钱也没处可花。这次有了高考的事,程希一下想了起来,经常跑到书店里去看,看到任何相关的学习资料都买回来。积了一整套,在消息明确之后,就立刻给向广星寄了出去。毕竟这消息一出,学习资料一下变得紧俏起来,连上京都难以买到全科的了,更何况柳树村那样的小地方。
其实,程希不知道向广星会不会想要高考。之前与他的相处中,发现他的底子其实不错。毕竟他上学的那些岁月文革还没开始呢,算是真正学到了些东西。后来又当了工程兵,数学就一直没丢下。后来在村里更是一支笔杆。从文到理,向广星都不差。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三十多了,而且结了婚。如果他没有心的话,谁也说不了什么。
不过,在程希看来这完全不算问题。七七年的高考,三十多根本不算什么大岁数。有多少例子是夫妻分居个四年三年的,再次相聚时就已是一片新世界了?而且,还有带着老婆一起上的。反正这时候的大学生补贴比普通工人还要高一些,虽然口粮标准低一些。
程希一直觉得,向广星思维灵活,心胸开阔,不应该一辈子当个农民。绝对不是歧视农民,而是这个时代的现实,如果能向上走,谁也不必要非要在底层挣扎。所以,程希非常多管闲事地在寄出资料的时候附上了一封信,详细地说明了此次恢复高考的消息,还有毕业后包分配的事情。有了这些信息,怎么抉择就看向广星了。
解信诚看着程希寄出包裹,没说什么,一味地笑。倒把程希看毛了:“舅舅,你是不是觉得我多管闲事?”
解信诚摇了摇头:“没有。我觉得很好。知恩图报,老向也会明白你的心的。老向怎么选择是他的事,但他绝对不会怪你的。”
“那你一直笑干什么?”程希撇撇嘴:“怪怪的。”
“希希,我有时候觉得你脾气挺坏的,上次你把方大头打得噢噢地哭,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威胁说是方大头要是回家告状,你就见一次打一打。是不是?可是有时候又好得让人不敢相信,比如现在。真是的。要论怪,希希才怪吧。”
“舅舅,那哪儿叫坏?!”程希一听脸立刻就红了起来,难得欺负一次小孩就被解信诚逮个正着:“我那是学雷锋呢!”
“胡说!雷锋哪有打过人?!”
“雷锋哥哥说,对待敌人要象秋风扫落叶般地无情。方大头他打水插队,还掀别人小女孩的裙子,就是个坏家伙,就是敌人。所以我才打他的。他到处说芳芳的内裤是花的,害得芳芳都不敢出门,一出门那帮小坏蛋就笑她。你说我是不是该打他?”
解信诚听见内裤花色的问题时,嘴角抽了抽:“你也小心点,方大头的妈妈可是个厉害人。真让她知道了,她得堵到咱家门上来骂的。”
“方大头不敢告状的。我答应了,明天给他带煮鸡蛋。而且,我都打的是他的身上,没打脸,他妈发现不了的。”
“……”
上京这边,解信诚在考虑自己该怎么教育孩子,柳树村那边接到包裹之后,向广星又喜又愁,一直平静的生活突然混乱起来。
恢复高考的事,向广星也听说过,毕竟,这个消息一传来,全村的知青都兴奋起来了,有资格报名参加的全都请了假在复习。这一次,主任倒没有为难知青们,也知道这种阻碍前程的事真要做出来,肯定会遭众怒的。但是,向广星一直都没有觉得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自家儿子都十岁了呢,还有机会上学?
谁料到,没几天就接到程希的包裹和信,告诉他了一个肯定的答案,能。而且机会难得,结果很可能很喜人!怎么办?!前些天还笑话知青们不稳重的向广星也一下不稳重起来,在屋里踱来踱去,拿着信看了一遍,又往桌上那堆学习资料看一遍,不知该如何是好。一直到媳妇小琴上工回来。
“怎么这么多书?”小琴洗了手,有些纳闷地看了眼自家桌子。
虎子啃了一块果脯,这一年多来,程希时常地寄些小零食来,都进了虎子的肚子里。这小子十岁已经一米六了,在村里看来,是个非常魁梧的小伙子了。不过,性子还是小孩子的性子,听见小琴问,就直接抢答道:“是希希寄来的。爹一收到这些书和那封信,一个下午就在屋里转来转去,问他啥他都不说,还不许我出去玩。闷死我了。哼。”
小琴有些别扭地拧了拧眉:“信上说啥?”对于程希,小琴的心情很复杂。经过这一两年的时间,她自然也知道那孩子是真的对自家老公和儿子好,不论吃的穿的,过年过节都会寄东西过来。虽然没有自己的份,在信中也从来不提到自己,但自己当初和那孩子搞得那么僵,小孩子记仇很正常。但想让自己说她点好,小琴毕竟是个女人,还是忍不住有点小心眼,她可说不出来。
一见媳妇回来了,向广星一下就有了主心骨,连忙把小琴拉着坐下来,拿起信把信慢慢念了一遍,然后一脸期盼地看着小琴:“小琴,你有啥想法?”和媳妇在一起时间久了,也学会了她的北方话,“啥”“啥”地说得很顺溜。
小琴不掩心中的惊讶,看着自家老公:“她说啥?上完学给分配工作,还大部分都是事业单位的工作?而且还给调户口?!你就能成城里户口了?!是这意思不?!”
向广星狠狠地点了点头:“而且,你是我媳妇,等我工作安定之后,还可以给你再调动户口,到时咱们一家都是城市户口了!”
小琴眼睛一亮。自己倒没啥,但自家的虎子如果是城市户口的话,那可就是大大的不同了。这个时代想跳农门可不那么简单。小琴吸一口气,一拍桌子:“行了!这么好,不就四年的时间嘛,咱们干了!孩子他爹,你赶紧学习去,我给你做点好吃的,补一补!”小琴超有行动力地就要去做饭,却被向广星一把拉住。
“小琴,可是我都三十多了。和那些小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