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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1975 醒第4部分阅读

      重生1975 醒 作者:yushuwen

    要不动它,时间在它身上就是停止的,不会跟放进来的那一刻有任何的区别。

    程希只是惯性地确认了一下它在,就转身往温泉里一跳,来回游了两圈,感觉累了才停在池边,闭上了眼睛,养神。

    前世,程希的性子也算不上平和,也和人吵过架,闹过矛盾,但是,被这样大规模地排挤却还是第一次。虽然在心底里告诉自己没关系,他们就算不排挤,自己也绝对会努力和他们保持距离,让他们产生畏惧的。不如此,就不能象现在这样一个人安全地活着了。但是,明白是一回事,亲身经历是另一回事。

    人毕竟是社会型动物,互相挤着取暖,互相挤着伤害才是正常的。自己这样,终还是太孤单了。

    不知怎的,程希突然想到老向摸在自己头顶的那个温热的手掌,心里慢慢暖了起来。这家子,儿子朴实憨厚,老子虽然精明世故,但就因为这种世故,反而有一种人情味,特别温柔。老向的世故而不势利,就算在几十年后,也是非常难得的品质。不会有死硬的天真,也不会有骨子里的冷漠,既不会过度好奇,又懂得尊重。接触没几次,但程希打心眼里喜欢老向这个爹。相信虎子长大后也会象他一样吧。真是件不错的事。

    想着这些杂七杂八的,没一会儿,程希没留意间就睡了过去。

    傍晚,老向捧着衣服来到程希家时,没有看见程希,转了一圈,见也没出去的痕迹。也许是习惯了程希的这些奇迹,老向只是淡定地撇了撇嘴,在桌上放了一大罐自家自制的辣椒酱,才离开。

    今天的事,想起来还是有些后怕。最后,一队人上山看见那些血迹,联想到猪嘶,立刻都沸腾起来了,全都嚷嚷着要严查,非要把那个“小偷”、“挖社会主义墙脚的走资派”抓起来,以飱民愤。

    是得感谢这小丫头。全面排查时,自己这个今天没上班的人很快成了重点排查对象。要不是一背篓的喂兔子的牧草,还真不知如何解释呢。

    这酱是老向媳妇小琴叫老向送来的,她自己总转不过心思,不愿来见程希。但她也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听了老向把今天的事详细说明之后,立刻就在家里转悠起来。转来转去,发现自家最值钱最金贵的竟然都是程希送的,不由脸红起来。想来想去,只有这辣椒酱算是有自家风味的东西,听说这丫头又爱吃个味,送她应该没错。虽然不值什么钱,但总还是个心意。

    老向笑眯眯地看着媳妇小琴似乎憋着一口气地做这些,心里却觉得美坏了。不只有死里余生的美妙余韵,还有对自家媳妇越来越满意的那股子……用文艺点的说法,这叫:“燃烧的爱意”。恨不得立时就抱到床上来纠缠三百回合。可惜天不时:还是白天;地不利:这是在堂屋;人不和:虎子那傻小子还在跟家至气呢。一切的一切,只能忍着。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小琴自己也知道自己不会再对程希出现什么反抗举动了,虽然不至于夸她,最少,从“那丫头是邪恶的妖怪”已变成“就算她是个妖怪,也是个好妖怪”这种想法了。

    这一切的事情,程希一无所知,就象她也不知道昨晚小琴还对她心怀恶意一样,她也不知道今天自己就成了老向一家子认定为朋友的范畴了。她睡得很香,很久。

    等程希伸伸懒腰睁开眼时,愣了一下。明明记得昨晚是在温泉里睡着的,怎么醒来却发现自己在庄园的小屋的床上,而且还是钻在被窝里,舒服得很的样子?

    难道自己竟然会梦游?睡到一半自己跑过来钻进被窝?想想也不可能。程希摇了摇头,温泉和床中间隔了太多的东西了,一座山,一大片农田,然后还有前院,这才到里屋,就算梦游也不可能做出这么复杂的动作吧?

    最最主要的是,程希把自己的脚底掰到眼前来看,干干净净,而床边又没有鞋子,显然也不是自己光脚走过来的……

    “到底怎么回事?!”程希吃惊了,好一会儿缓不过劲儿来。坐在床上,光着脚,半天没动弹:“难道是庄园里其实还藏着另一个人……或者是有智慧的东西?”

    程希心里虽然吃惊,但并不恐惧。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自己也是“有智慧的东西”的一种。坐在床上,闭上眼睛,细细用脑海里关于庄园的详细的信息做了个盘点汇总。前天搬来的一些物种已经大部分生根发芽,长高长大,甚至还有些小鱼小虾已经繁殖了。

    从自己住的这间屋子放射出去,一点一滴都不放过,却并没有发现任何不一样的东西。程希闭上眼,纳闷不已:“也许应该亲眼去转转才能有所发现?”

    看了眼床下,程希抿了抿嘴,小声嘀咕了一句:“既然把人都送来了,怎么不把鞋子也送来?”说着,正打算光脚下床,突然眼前一花,“啪啪”两声,床前就落下一双鞋。

    “啊!”程希本能地短促尖叫了一声,连忙捂住嘴,低头看去,果然就是那双被自己穿到温泉边上的鞋子,鞋边的泥还是湿的呢!

    “怎么……回事?!”程希眨眨眼,声音放大了些,一字一顿地清晰地说出来:“把、我、温、泉、边、上、的、衣、服、送、过、来!”

    应声而下,昨晚脱在温泉边上的衣服就哗啦啦落在了床头。

    “这……”程希眼中全是欣喜:“难道这庄园里的一切都是可以因为我的意念而动的吗?”

    程希想着,就再也坐不住了,随便地套上了衣服,撒着鞋就往屋外跑。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农田边上去。自己种的稻谷早就成熟了,可自己这个身体小,虽然力气大,但拿镰刀实在是很不方便,就只试了一次收割,结果只割了一陇地就割到了三次腿。不想给自己的小腿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痕,收割这件事就被程希完全地放下了。反正放在枝头,稻谷也不会坏,也不会再生长。程希一直在苦恼呢,不知道今天……

    “收割稻谷!”程希习惯性地向稻田挥了挥手。

    “沙沙沙……”好一阵响,稻谷才在程希的身边堆成了一座小小的稻谷山。

    “哦~~啊啊~~~~~”这样才叫奇迹,看着金灿灿的稻谷山,程希尖叫起来,声音强度绝不低于昨天那猪临死前的惨叫。

    后面的事就简单多了。试验试验再试验。程希绝对不缺乏试验精神。

    收了稻谷,去稻壳,装袋。去稻杆,翻地,浇水,种上新稻。收菜,收果,收粮,没一会儿,被程希定为仓库的后院就堆得满满的。不得已,程希打起精神收拾后院,那些不知从哪家收来的杂物,一一归类,重新摆放,用意念来做,轻松多了。终于,一切安顺,看起来清新多了。

    想了想,程希在竹林中用意念砍了不少竹子,做成了架子,立在地里,以前懒得种的葡萄呀,葫芦呀,黄瓜呀,丝瓜呀之类的,都可以安心地种下去了。

    最后,程希索性就站在地中央,对着天空下起了指令:“全面积刮微风!”“全面积下小雨!”

    当一切实现时,程希已经乐得肠子都抽抽了。

    只有一项,程希做不到,她可以把庄园里的各类活物随意地叫到自己跟前来,却不能要求刀子自己去杀猪宰鸡。于是,那些活着的猪依旧活蹦乱跳,死了猪依旧安详。无奈,但并不遗憾。有了那么多的得到,自己还不满足,就太不知惜福了。

    人忙不知晚。等程希发

    8、杀猪后续事

    觉到自己累了的时候,自己连钟都没有力气看,直接就倒下去再次睡着了。用意念做事……累得更彻底。

    作者有话要说:完成!

    9

    9、舅舅来了

    最终,那头猪还是让老向在程希家后院给肢解了。还在程希地再三劝说下,趁夜扛回家半片。

    其实,程希很怀疑,老向拿回去的那半片猪会吃不完坏掉,主要是怕他们不敢放开胆子吃,不然光虎子的那肚量,有多少都能消化得了。幸好,到了年边上,四处警戒的气氛松了不少,家家都开始把一年存下来的那点好吃的拿出来准备。老向家摸黑灌个肠,卤个肉什么的,还不算为难。

    老向倒没有程希的怀疑,他只是有点嫌弃这猪太瘦了。还是肥肉解馋。自己难得的几次去镇上的供销社,从来没赶上买肥肉,肥肉总是早早就卖光了,或者被走后门走光了。一年到头难得吃次肉,还得吃柴火肉,虎子也对他这个当爹的意见很大。这次……老向和媳妇小琴象巡礼一样,把半片猪从头看到脚,一会微笑,一会儿皱眉,表情很复杂。

    过了几天,小琴把家里这些丰盛过度的肉类收拾停当,特地做了一大桌子杀猪菜的准备,决定还是要去会一会那个让自家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喜欢得不行的小丫头。怎么着,半片猪也是大得不得了的礼。自家男人愿意扛回来,肯定也是认同了程希的情谊才会这么做的。不然,以自家男人的习性,能拿回个一两斤,已是极限了。

    小琴到了程希家门口,她家的大门还和以前一样,破败不堪,好象风大一点就会把那木门给刮倒似的。小琴伸出手去,想敲敲门,却莫名感觉有点怯。自己以前对这小孩有些不好的想法,现在却要去邀请她来家里吃饭,这转变……自己都觉得太快了。一个小孩子,用得着自己来吗?儿子传个话不得就了?或者老向也行。自己……没必要吧?

    小琴在门口顿了顿,突然听见自家儿子的笑声,很开心的笑声。小时候老向抱着他把他往天上抛时候,他也会发出这种小鸡一样咯咯的笑声,特别傻,也特别可爱。小琴听着,心里又软了两分。虎子这孩子看着虽然憨憨的,其实心思最敏感了。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一个眼神他就能知道。能让虎子这么开心的,肯定不是坏人。要不,还是回去,别打扰两孩子玩闹了。

    小琴刚转身,扭过头就看见不远处自家邻居媳妇竟然向这边走过来了!小琴连想都没想,本能地后退一步,直接进了程希的院子,顺手就关上了门。院门很破旧,有不少缝和破洞。小琴从里面很容易看见外面。等了一会儿,果然看见邻家媳妇走过程希的门前,还随意地向这边瞟了一眼,把小琴吓得,连呼吸都摒住了,直到邻家媳妇走远,才深深地吸了口气,缓过劲儿来。

    回过神,小琴能听见里屋自家儿子不知在和那丫头说什么,惹来那丫头的一声暴喝。却不料,暴喝并没让儿子怯,反而引来儿子更大的笑声。这样的场景,连小琴的嘴角都勾了起来。本来还怕那丫头逞着力气大欺负虎子呢,怎么看来,倒象是虎子在欺负她?

    心情良好的小琴既来之,则安之,放下心防,索性向里屋走去。才走到门边,就看见自家儿子在后院的一个大木盆前刷刷刷地,正卖力地在洗着……小琴定睛一看,脸顿时黑了。盆里白花花的一大陀,正是猪大肠!

    虎子在家,别说是洗猪大肠,连碗,自己都舍不得让他洗!向虎,说是向家的金疙瘩也不为过。现在竟然在别人家做这种贱活!洗肠这事,有多脏多臭多恶心,小琴可是知道得很清楚的。前些天拿回去半片猪的老向,顺便地还拿回去了几斤肠。就那点肠,小琴都是费了好大劲,又是盐,又是碱的,连自己这双老手都觉得烧得要命,才算洗干净。现在……现在!

    老向家几代单传,自家儿子可是唯一的根苗!天天被供着还怕出错呢,竟然要在别人家受这罪!

    刚才那点好心情瞬间化作清风散去。小琴气哼哼地直接冲过去,大叫一声:“虎子!你在干什么?!赶紧跟我回家!”

    正在和一堆木板费劲的程希被这一声吼吓得手一抖,刚才才有点成型的木板顿时全散在了地上。程希回头,看见虎子妈正拉着虎子,要把不情不愿的虎子拉回家去。咦?大意了,竟然让人进门都没感觉到!

    程希连忙上前,手比嘴还快,按住小琴的手,抬头正好对上怒气冲冲的小琴的眼睛:“呃……”程希动了动嘴,突然结巴了,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对方。婶子?阿姨?还是伯母?她一点也不知道这个村里的称呼是如何界定的。想了一下,程希还是用了电视上最常见的比较村气的称呼:“向婶,让虎子在我家再玩会儿吧,这还早呢。”

    “玩?!”小琴彻底怒了!并不放开虎子,另一只手指着白花花,看着怪恶心的一盆大肠:“你管这叫玩?!你自己怎么不玩个够?!”

    小琴的口音一听就是东北腔,不用看人,光听声就是一股子豪爽泼辣劲儿。程希看了眼小琴指着的那一盆大肠,心里也有点生气了。小琴的怒气冲着自己而来,程希哪里看不出来?可是,这活根本不是自己让虎子干的,明明是他来的时候看见自己在洗,非要觉得好玩,找尽理由要“玩”,还学会了自己的独门秘籍,用小鹿斑比的眼神看着自己,自己实在受不住,才让给他的。现在又来冲自己发火,算个什么事啊?!

    虎子一直在旁边大吼大叫,本来说着“不回,不回,我不回”,现在听见他娘好象为了自己玩的这个东西在冲程希发火,立刻变了:“这是我非要玩的,娘,你别怪程希。别怪她。是我,都是我!”

    虎子不说还好,越这么说,小琴越生气。自家儿子竟然在自己面前维护一个外人!这种被疏离被排斥的感觉,一下让小琴刚对程希的那点刚升起来的好感消失殆尽。直接握紧儿子的手腕往外拖着走,一边走一边说:“我们老向家可不卖儿子。东西我会让老向送回来!哼!”

    莫名其妙地,小琴发了一通火拖着又哭又闹的儿子回了家。程希也憋了一肚子火。什么叫“卖儿子”啊?!当妈疼爱儿子天经地义,但总要有个谱吧?!洗个大肠就卖儿子?洗个大肠就能换半片猪,两只鸡,两只鹅,一筐鸡蛋,再加一背篓的桃?!那这天下有不知多少人想这样卖儿子了!更何况还是她儿子死乞白赖地非要洗的,结果却要把怒气发在自己身上!

    程希再小也是个女人,被小琴的怒气激着了,小心眼发作,十头牛唤不回。钻进牛角尖里,越想越怒,最后完全不理智了。把那瓶辣椒酱从庄园里拿出来,狠狠地放在桌上。又在辣椒酱下压了张纸条,上书:“你家儿子金贵,我这小孤女可不敢买,还给你!”

    真是,老向和虎子人都不错,怎么会有个这样的媳妇,这样的娘?!简直是……一个老鼠坏了一锅汤!

    弄完一切,程希也不想再在家呆,再呆着,看着那个场景,非把她气出病来不可。走到村外,看左右无人就招出青驴,翻身骑上,向前狂奔而去。

    自从上次被青驴吓到之后,程希没事就在庄园里练一练骑驴,一人一驴倒也磨合得非常默契。此番狂奔竟也显出了几分英姿来。

    老向再听媳妇的话,也不可能这么没礼地真地把猪还回来。他下工之后,就看见自家媳妇青着个脸皮,明显心情不爽,转头看几卧室,果然,门被从外面栓上了。

    “怎么啦?虎子又惹你生气了?”老向放柔声音,上前问。

    不问还好,一问出口,小琴就跟倒豆子似地,噼里啪啦地把自己下午在程希家看到的事说了出来,越说越气,尤其是说到儿子回来以后还为了那丫头跟自己至气,更是语气一噎,显然是又气又伤心。说到最后,直接把下午就准备好的一切统统拿出来丢在老向面前:“你去,都还给那怪物,让她别再想打我儿子的主意!”

    老向看着堆得跟个小山样的食物,眉头紧皱,脸上只剩苦笑了。知道媳妇气着这样,直接反对肯定会招来她更大的气。于是抿了抿嘴:“好啦,好啦,我一定送回去。不过,你还是先收起来吧。万一来个人看见,可就麻烦了!咱们找个时间,一点一点地送回去,你说呢?这么大堆,用板车送吧,肯定会被人问的。”

    听见老向的顾虑,小琴也安静下来。她也知道老向说得有理。但她现在对这堆东西看都不想再看一眼,直接转过身去,丢出一句:“你收!”

    老向嘿嘿一笑:“好,我办事,你放心。”

    等老向把一切搞定,又偷偷问了儿子事情的缘由,终于算是搞明白了一切。也顿时为难起来。这事,怎么着也不是程希那丫头的错,自家儿子觉得大肠软软滑滑地好玩,非要去玩,结果,就招来这样的事。

    可是,也不可能让自家媳妇去道歉。如果自己敢起这个头,这个家非要被闹得鸡犬不宁。自家媳妇溺爱孩子的那股子韧劲,自己完全抵挡不住。在别的事情上她还是很明理的,但一旦什么事牵到虎子,自家媳妇立刻化身老母鸡,根本没有讲理的可能。可不让自家媳妇去道歉的话,怎么做都显不出诚意来。

    无论如何,老向决定还是先去看看程希再说。也许说开了,根本不值什么事。

    老向带着这份侥幸去了程希家。结果,就看见辣酱和那张愤愤然的纸条。老向的苦笑更深了。一方面感叹,知青就是知青,看别人多会教育孩子,四岁就能写这么多字了。而且,字比自己写得还工整些。另一方面,却发现,这么件小事被两个女人搞得,老向这个精明人也不知该如何解决了。

    老向没有把辣酱拿走。而是坐下来,从上衣兜里拿出钢笔来,一笔一划地写了起来。老向的人情世故比程希不知练达几十倍,写起这种信来,虽然字很一般,但内容却比程希要深刻得多,打动人得多。

    先是示敌以弱地安抚。把小琴母亲这个身份说明白,也批评了她的错误,后来又拔高程希的情商,让她不好意思不原谅。然后又说虎子委屈又可爱,与程希的情谊深厚,最后说到自己,很喜欢程希,并深刻检讨,还有他的为难……一路下来,神仙看着都要点头。老向自己看了一遍,也点点头,重新压在辣酱下面,走出门去,并非常细心地把门关好,才离开。

    最妙的是,信上没提老向家任何一个字。没提到任何名字。就算有人拿到这信,猜到是谁,也没办法证明什么。更何况,除了自家人,根本没人会来程希家。因为来过的,都受了教训。

    不用老向的检讨信,程希骑驴半夜,累倒在草地上,看着星光漫天,心胸一开,下午的那点事顿时变成了笑话。不过,想让程希为了维持友谊而认错,那是不可能的。因为不是她的错。她这人,性格有时候太过耿直,换了时代,换了人,也不会改的。不过,不会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也就是了。为别人的错误生气伤神,程希没这闲心。

    星光下,程希辩了辩地方,好象是去镇上的路上,而且,离镇上不远了。青驴也累了,懒洋洋地在一边啃着青草。

    “好吧,既然来了,明天就上一回镇上。正好盐和碱都要再买了。还有自己也应该买双新鞋了。自己脚上这双这些日子变得有些小了,挤得脚指头疼。前两天终于被自己捅破了一个洞。还有……”

    程希本来还想再欣赏一会儿星空,却隐隐约约地听见好象远处有狼嚎的声音。程希一抖,还是有些害怕,挥手收了青驴,自己也钻进庄园,还是自家最安全。

    想买的东西很多。一早到达镇里之后,程希发现一个小孩买东西真不方便,不得不一再地撒谎,说是父母在别处等自己,才算顺利地买了一些需要的小杂物。盐想多买点并没有成功,因为镇上就这么一个供销社。鞋子也没能买到。因为营业员不相信会有大人让小孩子自己来买鞋,非要程希和她妈一起来,才卖。

    程希再撇嘴也没办法,这个时代,有钱的可不是大爷。不卖就是不卖,她只能灰溜溜地走了。还穿着她那双露大脚趾的布鞋。

    对于和小琴和解,程希没有主动的意愿。所以,事情就这样发展下去了。

    回去之后,虎子还是偷偷地来,来了就一边诉苦一边试图安慰程希,说着说着还差点哭出来。这事本来就不怨虎子,程希当然不会迁怒于他,哄他很容易,拿出两颗在镇上买的糖就足够他笑得露出小舌头了。

    至于老向,他是个更加容易沟通的人。讲明白之后,老向除了苦笑,除了请程希把辣酱收回,并没有再多的要求。

    好象一切又回到了从前,除了老向家两男人从来不在程希面前提起小琴之外,一切如常。虎子还是天天来报道,老向偶尔也会来,似乎对于“闲着没事找程希聊天”这件事很感兴趣。

    快乐的日子过得特别快。转眼就到了冬至。

    虎子在程希家和她一起包饺子,弄得满地满桌都是面。程希也没阻止他这么撒欢地玩,倒是看着他开心,程希也挺开心。猪肉和虾肉一半一半地馅,肯定好吃,程希边包边流口水。

    包了二三十个,听见院门响,两小象地下党似地,顿时停住,程希走到窗户边上,往外一看,是老向,松下一口气来。撑开窗户,正要问,就见老向对着自己招手:“程希,你舅舅来接你来了。”

    说着,老向一让身,一个又瘦又高的男人走进门来。

    作者有话要说:和小琴吵翻,唔,算是一个伏笔吧。

    10

    10、“乞丐”舅舅

    这么一看,连虎子的声音都停了下来。倒不是来人有多丑,而是实在太……“风尘”仆仆。要不是他神态安详,略带笑意,谁看到他,都只会冒出两个字:“乞丐!”

    衣服裤子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头发又脏又油,一绺一绺地胡乱乍着,还打着结。脸也被灰垢模糊了五官,但程希过份良好的视力,可以看见他干裂的嘴唇爆着皮,好象长年不见雨水的田地。胸前抱着的那一坨黑黑的……程希猜测,应该是从北方一路穿过来的棉衣棉裤,到了云南之后,热得受不住,只得脱了抱着前行。

    最让程希惊讶的是,来人进来的这几步,竟是跛的!看起来象是长短脚,走路的时候,他虽然努力撑住,但还是会略略倾斜。

    看到这里,程希差点掉出泪来。如果,这真的是那个解信诚的话,他的到来已狠狠地感动了程希。

    从上京到春城此时并没有直达的列车,而是要在郑州倒车。到了春城,人生地不熟的,要前往柳树村,却更比上京到春城更难。先得坐汽车到县城,如果运气好,当天有汽车的话,也可以在第二天到镇上。如果当天没有汽车的话,他就得在县上等两天,才能等到下一班。到了镇上……后面的道路可想而知。他不认识路,得边问边走,而且,没有任何交通工具,就得靠他这双瘸腿走完这条普通人也得走一天才能走完的山路。然后,才可能找到程希。

    看他现在这付样子。程希可以想像,这一路上,他肯定不舍得住一次旅馆,吃一顿带着热汤的饭。他的钱全留着做路费,他舍不得。

    看他站在那里,已经微微在发抖了,肯定是到了目的地,人的心力一松,立刻就觉得累得缓不过劲来了。

    程希连忙跳下凳子,打开门冲出去,眼睛晶晶亮地看着那人:“你是……我舅舅解信诚?!”

    解信诚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和他那张脏脸一点都不配,笑起来之后,整个人都亮了许多。微微地弯下腰,似乎想配合程希的高度:“我是。你是我姐的女儿?”

    程希听他一口京片子,确定他就是送给程红笔记本的那个解信诚。心中不由一暖,上前牵住解信诚的手:“我叫程希,我妈叫程红。”

    解信诚知道自己脏,本想缩手,但被这么一双又软又小的手握着,却一下觉得舍不得了。这么可爱的孩子叫着自己舅舅,这一路的辛苦都值了。听见程希的话,愣了一下。他并不知道程红是未婚生女,孩子随母姓让他吃了一惊。不过,他用余光看了眼老向,终还是没说什么,而是回握了握程希的手:“那我叫你希希吧。”

    “嗯,舅舅,快进屋坐着休息会吧。”说着,一边拉着解信诚往屋里走,一边转头对老向点头:“谢谢向叔,一起进来吃饭吧。虎子正包着呢。”

    老向也没客气。经常来打秋风,自然也知道这孩子家底厚着呢。跟着就走了进来。

    “舅舅坐。”程希进屋环顾四周一圈,发现没地儿坐,只得拍了拍床:“坐吧。我给你端水洗一下,一会儿好吃饭。”

    进屋,解诚信吃了一惊。他没想到成为孤儿的外甥女竟然有肉吃!而且,看满地都掉的是面粉,那可是精贵的白面啊!这,这到底怎么回事?明明自己刚进村时,一问到程红的女儿时,那些村民都露出古怪至极的眼神,对自己一付避而远之。要不就是不说话,要不就只是说出“怪物”两个字。这让解信诚一度以为自己这个外甥女的生活状况会非常糟糕呢。没想到……

    解信诚下意识看了眼带自己过来的老向。这是他进村后唯一一个对他热情相待的人,显然与程希也很熟。难道是他?

    思绪太乱,解信诚一个没注意就被程希按在了床上。屁股一着床边,解信诚猛地清醒过来,赶紧跳起来,连连说:“不,不行。我现在太脏了。不能坐在这儿,不能……”

    程希哪里依他,直接按他坐下,顺便拽过他怀里的那包棉衣棉裤,放到一边。顺手从枕头边摸了一下,其实是从庄园里把程红留下来的那本日记拿出来:“给,舅舅,我妈妈当年的日记。妈妈说,是舅舅送的,是不是?你先看吧。我去打水,你歇会儿。”

    解信诚并没有再站起来。其实有大部分原因是,实在是没力气再站起来了。从镇上走到柳树村,他足足走了三天,晚上都是在野林里,也不敢真睡,而且,因为估错了路程,一天前干粮就吃完了,一直饿到现在,要不是意志支撑,早就倒毙在路上了。现在可以安稳地坐下来,解信诚一下就觉得整个身体都要碎成片了,腿软得象面条似地,根本无法支撑他再次站立。

    翻开日记本第一页,看见自己当年幼稚的笔迹,心中的滋味难以言明。物是人非,还有什么比这更残忍的事?这些年已经让他尝了个够。心中酸酸地,竟翻不下去。微微叹口气,转头却看见程希竟然抱着个几乎比她还大的木盆,盆中装满了热水,晃晃悠悠地向自己走过来。这场景怎么看怎么危险,吓得解信诚挺直背就要站起来,却不料腿完全不给劲,屁股刚离床就又重新跌了回去。

    一旁已经自动自觉地包上饺子的老向“呵呵”笑了两声:“小解,别担心。程希的力气可大呢,连我这个大男人都比不过。”老向这包饺子的手艺是跟他的北方媳妇小琴学的,包出来的饺子元宝似的,非常漂亮。只是,他上了案桌,让虎子不敢再拿面粉顽皮了,装乖地一边偷偷看这个脏脏的叔叔,一边包着歪七扭八的……也许可以称做饺子的东西。

    “啊?”解信诚将信将疑。毕竟这事实听起来太不可思议,可是老向又不象撒这种无聊谎的人。眼睁睁地看着程希把盆抱过来放在自己面前,脸不红气不喘地还顺手递给自己一块肥皂:“给,舅舅,洗洗吧,一会儿好吃饭。”

    解信诚再镇定也被惊住了。本来初初见到自己这个外甥女,就觉得这孩子看着矮矮的瘦瘦的,却意外地口齿清晰,反应灵敏,待人接物更是完全象个大人。谁料到,竟然力气也这么大!难道这就是那些村民叫她“怪物”的原因?

    来不及想更多,解信诚迅速地被自己脏的程度震惊了,堪堪洗了一遍,盆里的水已经变成黑色的了!问题是,自己的手还没露出正常的肉色!解信诚感到自己的脸热了,自己还从来没这么脏过呢!最主要的是,自己现在没力气去倒这盆脏水!

    “来,换水。”程希依旧笑嘻嘻地过来,很轻松地把脏水盆挪开,端过另一盆热水。不看解信诚古怪的表情,晃晃悠悠地端过脏水,很利落地哗啦一声倒在了院子里。

    如此,足足换了三盆水,程希才算满意。一脸开心地拿了个桃子塞给解信诚:“舅舅吃,饺子还得包一会儿呢。”也不管解信诚吃还是不吃,就直接最后一次倒了脏水。

    桃子不小,而且颜色很艳,形状也很漂亮。解信诚总觉得从进了这个院子的门,自己就进入了一个与外面的世界完全不相关的世界一样,很梦幻。虽然这个词早就不适合他,但他此时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咬了一口,汁多丰美。比他以前吃过的都要好吃得多。解信诚诚心诚意地赞了一声:“南方就是好,这个季节还有桃吃。而且,比北方的桃好吃得多。”

    老向听着,微笑的嘴角不由抽了抽,心中暗道,这可跟南方北方没关系,有了你这外甥女,你以后可以天天有桃吃了。当然,这话老向不会说,只是微笑着不搭话。倒是虎子小孩心性,见不得人动嘴,一见解信诚吃得香甜,就坐不住了,转过身去,可怜巴巴地看着程希:“我也要吃桃。”

    听见虎子的话,解信诚不由脸一红,吃桃的动作一顿。自己竟然跟个孩子争食,真是……太没出息了。

    倒是程希很习惯,但这次她没有当着虎子的面变出来,而是走到厨房里,再走出来,拿了两个洗干净的桃,一个给虎子,一个递给了老向。

    老向一大男人,本来对水果这种零食都是可有可无的。可这桃硬是美味无法挡,老向在程希面前也丢脸丢习惯了,半分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吃了起来。

    吃完桃子,几个人都觉得“胃里有食,人有底气”,虎子也不装乖,直接跳下凳子,跑到一直让他好奇不已的“脏叔叔”解信诚面前来:“舅舅,你是谁?”

    此言一出,程希囧了,解信诚现在脑子有些迟钝,半天没反应过来,老向表情古怪地抽了抽,心中暗道,自家媳妇果然英明,说“卖儿子”就“卖儿子”。老向双手使劲一合,把饺子皮捏拢:“虎子,你要叫叔叔。舅舅是程希叫的。”

    小孩子对这种复杂的亲戚关系完全搞不懂,听着愣了一下,心里颇有些不愿,总感觉程希的东西,程希绝不会小气的。老爹实在太计较了。但慑于父亲一向的权威也不敢直言反对,低了头,扁着嘴看着解信诚:“叔叔。”有点委屈,连“你是谁”都不问了。

    解信诚终于反应过来,笑起来,伸手摸了摸虎子的小脑袋:“你是叫虎子吗?想叫我舅舅就叫吧,没关系。”

    程希擀皮的手一顿,抬眼看了下自家这位便宜舅舅,刚才看他挺温柔敦厚,没想到骨子里竟……挺活泼。程希没吭声,这事,轮不着她一小姑娘出声,让这些“老不修”们去乐吧!想着,手下力气更大,饺子皮都快擀着馄饨皮了。

    老向头都不抬,安静而迅速地包着饺子,只是嘴上回了一句:“那程希就得叫我爹了。我看不错,哈哈。”

    程希差点笑出来,老向这位叔,一点亏也不吃的。正打算回个嘴,突然看见虎子转身扑过来,扑到老向怀里,委屈至极:“爹,你不要我了?!”

    “诶?哈哈……”

    老向愣了一下,和解信诚一起笑了起来。笑声中有些得意,自家儿子这么舍不得自己,这意思怎么想都觉得快活。

    一顿饺子宴就在逗弄虎子这可怜的娃中笑完了,只是吃饭期间,虎子难得地不有粘着程希,而是似乎真的非常害怕老向不要自己似地,边吃还边拽着老向的衣角,让老向胃口大开,硬是多吃了十几个。各自吃饱之后,虎子自觉主动地去洗了碗,才恋恋不舍地和老向一起离开。

    解信诚吃得很少,倒不是他客气,实在是饿了这么多天之后,虽然心里再想吃,可没吃几个就觉得撑了。眼馋也没办法。

    晚上,程希家难得地点了油灯。程希一桶一桶地给解信诚提热水,给他清洗。解信诚没在农村生活过,倒是没有怀疑这热水送来的速度。只是惊讶于自家外甥女的力气,实在大得惊人。来来回回足有十几趟,就算是自己这个大人也早累瘫了,可程希脸都没有多红几分,一付没事人的样子。解信诚迷迷糊糊躺在被窝里的时候,也很想叫程希一声“怪物”。太打击男性自尊了。

    “辛苦你了,希希。”解信诚声音低沉,实在是困意袭头,虽然想好好地与这个陌生又让人心疼的亲人沟通沟通,了解一下姐姐的过往,还有程希一个人的生活,却感觉这些日子以来的疲累铺天盖地地压下来,让他没有办法清醒过来。

    “我没事。舅舅,你什么时候从上京出发的?”程希看着解信诚半耷拉的眼皮,赶紧问道。

    “十一号,票还在我兜里呢。”解信诚此时属于本能回答,过了一会儿,程希再没说话,一片安静中,解信诚扎实的鼾声响起来。他实在太累了。

    程希从解信诚的棉衣内侧兜里摸了半天,才摸到那些已经做废的票根。仔细看上面的日期,果然是十一号从上京出发的。还有汽车票。日期对比一下,解信诚还真是倒霉,两天一趟的从县上到镇上的汽车竟然就让他生生地在县上等了两天。那两天他又舍不得住店,云南这天气说是暖和,但晚上还是有些凉的。他是怎么过的啊?而且,连米粉都没有吃过一碗,他兜里一张国营饭馆的票根都没有。真不知道他从上京带了多少干粮,看样子是一直啃到了柳树村。

    这些,现在都不是程希关心的。程希关心的是,自己和解信诚能不能顺利到达上京。如果历史如她所知道的那样,那么很快的,十几天之后,一九七六年一月八日,就是国人最敬爱的总理去世的日子。如果不能赶在那之前到达上京的话,恐怕自己和舅舅就得在外面流浪很长一段时间了。

    抛去前前后后的时间,留给自己在路上的时间只有十六天。听起来很宽裕,但是,会遇到什么状况却完全没办法预料。万一遇见大游行,大串联之类的突发事件,红卫兵们的热血完全无序,让人难以猜测他们的动向。如果遇见那样的情况,交通肯定会被阻塞。交通阻塞还是小事,万一打起来,自己和解信诚,一残一幼,在那样的环境里实在太危险了。

    程希坐在油灯前,苦苦思索,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自己对这个便宜舅舅不了解。就这一个下午的观察,他好象不是个死板个性的人,品性么……只他能千山万水地跋涉只为了自己这个小孤女,程希就觉得这人很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