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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华第26部分阅读

      重华 作者:

    在。 ”

    “说什么胡话呢!你肯定能平平安安生下来,不管男女,我都是一样的疼。”索光弼轻拍着她的背保证。

    “老爷这儿,妾身自然是不担心的。不管男女,总是庶出,妾身也不会让他们有什么非分之想。只不过……”苏姨娘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说吧,跟我你还藏着掖着?”

    苏姨娘这才道,“妾身只是想着,不管男女如何,这孩子年纪都太小了,妾身身子又不好,只怕日后不好教养。”

    “那你想怎么办?”

    苏姨娘斜睃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的觑着他的神色道,“妾身有个想法,若是不对,还请老爷不要见怪。我素日冷眼见着二姑娘心地很好,又识大体,便痴心想着将她认到名下。往后若是这孩子有什么,也有个长姐可以依靠,不至于孤零零一个人。”

    索光弼沉吟一时,“为什么是她?”

    “老爷您听我说件事吧。”长夜漫漫,有的是时间让苏姨娘娓娓道来。

    第二天一早,木乔忽地接到万氏打发来的丫鬟通知,让她不必起床请安了,也免了她两天的课程,在屋里好生歇歇。

    可人很是稀奇,“难道夫人睡一觉突然想通了?”

    木乔不知,但让她歇着她就歇着吧,屁股摔得还真有些疼。趁机睡个懒觉,偷得浮生半日闲哪!

    又几日,小年到了。

    索家上下忙忙碌碌,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木乔终于放了假,也就在此时,才得到霍梓文的同意,让她来观中打醮祈福。

    给她择的日子,是腊月二十五到二十七三天。二十八是好日子,让她一早上过香,就能回家。再往后,他可没时间招呼木乔了。

    万氏有些迟疑,但索光弼觉得木乔这个想法不错,“既然孩子有心,就让她去吧,不仅她去,几个孩子都去。也省得年节跟前,你忙成那样还要操他们的心。趁着月份小,让苏姨娘也跟着去住几日,给孩子沾沾观里的福气,保佑他日后平安生产。”

    万氏自然不好再说什么,木乔既然发愿要做善事,这一部分的费用却是不用她操心的。一应都着落在她身上。万氏不过意思意思,给了二十两银子,说是添些灯油钱,也便罢了。

    略收拾几件行李,木乔便带着阿岚一人出门了,可人和初见都留下看屋子,既是酬神,当然要处处简朴些才是,况且年底人多手杂,留下两个机灵的在家里,木乔也走得放心。

    索家的马车将他们送到皇城北面的怡园门口就不让进了,这里是皇家园林,没有令牌,是不准通行的。幸好霍梓文早就打发了小道士在这儿专候着她们来,一时下马换了轿,登记了姓名人数,这便带他们进入。

    只是坐轿时,数量有些不够了,小道士赔笑跟木乔解释,“原先听说府上就几位公子小姐,便按着人数准备了四乘小轿,不想刚刚霍夫人来了,便让她先进去。这会子差了一顶轿子,可人又多了,能否委屈几位公子小姐挤一挤?咱们先进去,也免得在这外头天寒地冻的白等着受了凉。”

    木乔一听干娘来了,欢喜不胜,“小师父说得哪里话来?是我们麻烦你们才对。”

    于是苏姨娘自乘一轿,木乔带上书静,书雯带上书杰,横竖几个小孩年纪都不太大,就这么起了轿。

    从园门到道观还有一段颇为不短的距离,书静撩开车帘偷瞧着冬雪景色,十分高兴,“二姐,这里可比家里大多了!”

    那是自然,这可是皇家园林,跟小小的索府怎么能比?木乔指着前面暗笑,“你瞧那儿,大姐和书杰也在偷看呢!”

    果然,书雯轿子里伸出一只小短手,还戴着个明晃晃的金手铃,可不正是书杰?定是爬在书雯身上,往外偷瞧。

    书静掩嘴娇笑,忽地有些不好意思的转过头来,“二姐,嗯……上回的事是我不好,我以后不那样儿了。”

    “知道错了?”木乔伸指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促狭的一笑,但一番小小的恩怨算是消弥于无形了。

    玉衡修行的道观就叫清风观,建于园内最高的小山包上,山上有一座气势恢宏的八角三层高楼,供奉三清天地,是祭祀参拜之所。

    到了山脚下,小道士就命人落了轿,引着她们一路上山。这是规矩,便是皇上来了,也得步行拾级而上才表诚心。

    一路上得山来,先将她们引往后院专供歇息的客房处,房舍不大,但收拾得很是干净整洁,却只有两明一暗三小间,略嫌狭窄了些。

    小道士解释道,“年节之中,各宫各府多有贵人亲来,或是打发家人来做法事求符箓之人,实在是房舍紧张。这儿虽小,却难得是个整套的小院,还是玉璇师叔(霍梓文)特让留给你们的。还请别嫌简慢。”

    “如此就甚好了。”苏姨娘领头道了谢,很快将房间分派了一下。书杰由奶妈带着住一间,书雯书静一间,她和木乔一间,各人的丫头跟着自己主子打个地铺,也就是了。

    “只是我这几日却要麻烦二姑娘了。”苏姨娘特意跟木乔行了个礼,“说句私心话,我能有这孩子也全托了二姑娘的福气,好歹让我跟你住几天,索性多沾点吧!”

    那你应该去找霍梓文,不是找我。木乔心内八卦着,却对这样的安排没什么异议。

    收拾好了东西,小道士就来引她们往正殿而去,一早起来,便各自沐浴熏香过,又用的是素斋素饭,此时来拜神拈香,自是可以的。

    霍梓文已经在这儿恭候多时了,熏了几日的香火,一身白色道袍越发显得仙风道骨,煞有其事了。

    原先木乔还以为是他要装神弄鬼,才弄得这般人五人六的模样,直至进了这清风观才发现,此处上下一众道士的衣衫都颇为华丽。年轻一些的小道多是白袍,只有上了年纪的才着深色锦袍,看来颜色应是道行深浅的划分,而衣料却是各人装神弄鬼忽悠钱财的级别体现。

    以霍梓文的资质,木乔毫不犹豫的相信,这小子三年之后,必然可以花团锦簇,五彩斑斓!

    一时正事完毕,木乔正被安排着去抄写经书,还是那个小道士过来了,低声相邀,“玉璇师叔请您过去!”

    来啦!木乔斗志昂扬,誓要将这只小蚊子拿下,替她干活去!

    第107章 孤女 t

    阮玉竹在房间里坐着,脸却冲着左边的炕桌。霍梓文在她面前站着,脸却冲着右边的窗。

    难得木乔打起十二分精神,带着最亲切友好的微笑进来,没有一人欣赏不说,还丢给她这么一副明显气压极低的尴尬局面。

    左顾右盼,甘婶没来。门外守着的小丫鬟被小道士招去聆听道教经典了,情况判断不明,木乔只能换上一副最乖巧贴心的女儿表情,试探着迈进房间。

    “干娘,”叫了一声,没反应。木乔硬着头发上前两步,心中发虚,会不会是松涛阁东窗事发了?

    再叫一声干娘,那嗓子不自觉的有些发抖,都带着颤音了。木乔打定主意,要是阮玉竹再不理她,她就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痛述隐情,再不隐瞒半字。

    好歹,阮玉竹终于转过身来,只是明显的脸上怒气未消,“你来得正好!阿三不信自己问问,连你这个妹妹都知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道理,瞧见好姑娘就知道带回家里给我相看,你怎么就这么拧呢?问也不问就说不行,莫非你真的是想当一辈子道士,终生不娶?”

    呃……木乔还没来得及消化掉干娘这番话的意思,就感觉到两道如冰雪般清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霍梓文斜睨着她的眼神里的意思十分浅显,直勾勾的不满不爽不痛快!看得木乔全身的寒毛都一根根的竖起来,饱受熬煎,急忙赔着笑脸打圆场。“干娘,这是怎么一回事?您别急。好好跟我说说,行不?”

    阮玉竹拉她坐下,忿忿的道出详情。

    原来就在前几天,有一门远房亲戚上门投靠,还带了阮玉竹兄弟的亲笔书信,信中交待得十分明白。

    原来这户来投靠的亲戚是一家子孤儿寡母,其中的外祖母姓阮,也是阮氏族人,论起辈分来。还是阮玉竹的堂姑。

    只是这位阮氏乃是旁支,命甚不好。嫁了个男人是个短命的,只给她留下个女儿就一病呜呼了。但这阮氏甚有气节,带着女儿一直未曾改嫁,含辛茹苦将女儿抚养长大,又替她择了门夫婿。

    女婿姓桑,虽是小家小户出身,但家中颇有几个银钱,也曾读书识字。中过秀才。为人也甚是通情达理。自成亲后就将岳母接来同住,很是孝顺。婚后不久,夫妻俩就生养了一双儿女。日子甚是和美。

    原本好日子过得顺心畅意,却未曾想到女婿一次喝醉了酒,回来不住嚷热要洗澡,妻子自然烧水服侍,却不料一个没招呼到,在她转身提热水过来之时,女婿滑进浴桶里,一口水就给生生的呛死了。

    这下子可了不得了!桑家的叔伯兄弟们就非说是阮氏女儿害死了丈夫,可她一个妇道人家,谋害自己男人做什么?无非是为了他家里的那几个银子罢了。

    阮氏女给逼得无法,也为了给一双儿女保留住家业,生生的就给逼得一根绳子吊死了。

    若说是她有错,那她也用性命赎了罪,那份家业就还该是她一双儿女的。于是,多亏了这位外祖母,强硬的守住那份薄产,抚育两个外孙成|人。

    只是桑家见这一双儿女渐大,阮氏渐老,便又生出摆布的念头来。想替那大的外孙女先择门亲事,再摆布小的。

    阮氏无法,只得写信回家求助,但这毕竟不是她的儿女,而是女儿的儿女,那边的爷爷奶奶还都在,也是一样的偏心,这让阮家怎好帮忙?

    去沟通了数次未果,正在为难之际,却又恰好听到霍公亮被起用的消息。这阮姑母就生出个念头,既是在乡下混不下去了,不如干脆送外孙女上京城去寻求霍家的庇护。

    老人家的心思很直白,若是霍家看得上她这外孙女,那是最好。若是看不上也没关系,就拜托他们在京城寻个品级低些的官家子弟嫁了,日后有个依仗,那些族人也不敢太欺负她家弟弟。

    因她要守在乡下,替外孙看住那份薄产,于是便求了老实可靠之人送外孙女上了京城,交到霍府。阮家舅父也是类似的意思,总算是亲戚一场,能帮就帮帮人家算了。

    阮玉竹夫妇看了书信,都觉此女大是可怜。相处几日,越发觉得那女子乖巧懂事,况且自幼由外祖母亲自教导,颇有阮家女儿的风范。于是就动了心思,想把她许配给霍梓文为妻。

    但因素知这个儿子主意大,怕他别扭,便趁着今日闲暇,过来先跟他支会一声。谁曾想,矛盾就此发生。

    阮玉竹提起来就很生气,“我们这意思也不是一定要勉强,只是跟他提前说一声,若是处得来,不也是一番好事?可他倒好,我一张口他就说不愿意,好似人家女孩儿嫁不出去赖着他一般,你说气不气人?”

    木乔偷瞧了一眼霍梓文的脸色,心里实在是有几分很不厚道的幸灾乐祸,活该你小子也有今天!你不去上门招惹桃花,也有桃花飞来你家。

    不过说起来,霍梓文的心情,她有几分可以了解。被一个两个人爱慕会心生欢喜,若是老有这等桃花不住的倒贴上来,只怕任谁的性子也要给磨光了。

    就好象从前那些媒婆几乎快把岑家的门槛踏破,总是有事没事说张家小郎好,李家小郎俏,在木乔耳根子旁边生生嚼了那么些年,弄得她十分不爽,最后逆反心理的找了那么个最糟糕的,只怕其中也有些这样的原因。

    所以木乔没有一味的站在干娘这边指责不孝子,反而先劝解起她来,“干娘,您是一番好心,但女儿却得说句公道话,您这事,办得却有些糊涂了。”

    什么?阮玉竹顿时抬眼,她哪里糊涂了?

    木乔左右瞄瞄,明知故问,“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三清观啊!阮玉竹莫名其妙,可是再看一眼干女儿的眼神,她忽地明白过来。

    不管霍梓文是不是真的出家,他毕竟是在这里做起了道士。神佛面前乃是清静之地,她却是拿些世家俗事来扰他清修,这岂不就落了下乘?

    会过意来的阮玉竹横了儿子一眼,但浑身的气势却减了三分。

    木乔这才赔笑劝道,“我知道,三哥老不回家,这种事又不是写信能说得清楚的,所以您才特意抽空跑了这一趟。免得回头三哥回了家,骤然见到,彼此尴尬。”

    阮玉竹微微颔首,脸上和缓许多,她确实是这么顾虑着,才跑了这一趟。可惜儿子不理解,倒是干闺女更加贴心。于是故意当着儿子的面,赞了她一句,“还是你这孩子最懂事!”

    木乔却又撅起小嘴,“既然干娘还知道有我这个女儿,这样事情怎不让女儿来跟三哥说?也不打发个人告诉女儿一声,等女儿哪天回去突然瞧见个陌生人,还有可能是未来的嫂嫂,心里就会想,干娘是不是嫌我去了索家,这样大事都不跟我说一声了?”

    阮玉竹噗哧笑了,“你这孩子,惯会颠倒是非!干娘什么时候嫌过你了?若不是怕你不方便,我还巴不得把你天天接回家去呢!”

    她本是爽朗开明之人,横竖话已说到,多留也没什么意思了,“年关将近,家里事情不少,我难得抽个空出来一趟,这会子也就回去了。你既在这儿祈福,就诚心拜几天。我跟你干爹商量过了,二十九接你回来,咱们家就提前团年了。年初二你再上门来拜年就行,那时干娘留你多住几天。”

    她这番话既是说给木乔听的,也顺便说给霍梓文听了。木乔很感念干娘的体恤之心,如此一来,她在霍家那个年也能过得安稳了。

    临走前,阮玉竹别有所指的拍拍木乔的手,“那你就在这儿,跟你三哥说说话。”

    明白明白!木乔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一副乖巧懂事要做好沟通桥梁的模样,可等着送走干娘,她瞬间变了嘴脸,笑也不敢笑了,从袖子里取出手绢包着的小包袱来,毕恭毕敬的捧到霍梓文面前,正是那串三殿下送的白玉莲花项链和八殿下送的红宝石。

    “拿回去!”母亲一走,霍梓文也变了嘴脸,大马金刀的往炕上一坐,瞪着木乔的眼光不再是冰,是火,两团熊熊燃烧的怒火。

    木乔咽了咽口水,才干巴巴的开口求饶,“三哥,我……我也不知道干娘今儿过来。我……”

    “你什么时候也为我的婚事操上心了?说来听听,是哪家的姑娘啊!”霍梓文冷笑连连,伸手想去端茶,却抓了个空。

    这时候,确实应该先灭火。木乔很伶俐的端了杯茶递上,妄想狡辩,“其实不是那么回事,是周枢密使家的女孩,挺喜欢

    书法的,托了我好几回,想拜见干娘,我就给引荐了下,就是这样了。”

    霍梓文笑得露出一口如编贝的森森白牙,“好啊!既是这么好的姑娘,你改明儿再引到这道观来,或是约到哪个园子里,与我花前月下偶遇一番,岂不更加成全你这红娘的美名?”

    呃……木乔打心眼里开始发冷,垂首低头,果断承认,“我错了,以后再不敢了。”

    “你不敢?你还有什么是不敢的?横竖你是最贴心孝顺的乖女儿,爹娘全给你哄得团团转,便是错了,也是一番苦心!”

    霍梓文是真的生气了,滔滔不绝大放各种厥词。木乔欲哭无泪,早知道今儿会触上这么一个霉头,她做甚么要来给人迁怒?

    第108章 争宠 t

    (木乔挥舞着小手绢:亲,订阅了么?可以先订了再慢慢看滴~)

    三天后离开清风观,坐上索府派来的马车,书杰好奇的问,“二姐姐,你怎么不高兴?”

    她怎么高兴得起来?来礼佛三天,合计花去纹银二百余两,另赠送名贵白玉链及红宝石各一份,就为了给人臭骂一顿,外加白眼冷脸若干。这破事摊谁身上能受得了?她没号啕大哭就算不错了!

    木乔勉强挤出一个笑脸,“许是累了。”

    书杰咯咯笑得没心没肺,“我以为你跟我一样,是想吃肉肉了。”

    车内几人都轻笑起来,苏姨娘爱怜的摩挲着他的头顶,“等到回家就能吃肉了,但禁了几天的肠胃,可别贪荦,小心伤了肠胃。”

    这是好意,众人受教了。

    同住这几日,木乔能感觉得到,苏姨娘是个挺有心机但绝不多生事端的人。对自己的笼络之意是显而易见的,只是木乔有些猜不透,她一个妾室,不去笼络索家的正经主子,笼络她一个外人有何居心?

    “停车!”

    正在走神之际,忽地马车一晃,突兀的停了下来。只听外面有个妇人哭喊的声音,“静儿,宝儿,你们在么?是娘,姨娘在这儿啊!”

    木乔心一紧,随即又放松下来。大人的事小孩少掺合,谁爱管谁管去!

    索府。

    万氏非常生气,明明是接四个孩子一个姨娘回来的,怎么还偏生多了一个尾巴?

    跟去的婆子十分无奈。“姚姨娘在大街就扒着马车哭,弄得三姑娘和小少爷也在那儿掉眼泪。奴婢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这大过年的怕影响不好,只得让姚姨娘跟在后面一同回来了。但奴婢连二门都没让她进,只把她留在外门房里头。只是她倒精得很,扯着三姑娘和小少爷不肯撒手,还在那儿呢。”

    “难道就由着她胡来?”万氏正要动怒发作,但玉环却在外头打起门帘,重重说了一声,“二姑娘来了。”

    万氏摆手,那婆子忙从后门退下。玉环领着木乔进来,万氏堆出两分笑意。“你不刚来请过安了么?怎么不好生歇着,又过来了?”

    木乔含笑从袖中取出一只荷包,“女儿方才糊涂,忘了样最要紧的东西。这才特特转回来,打扰母亲了。”

    既是最要紧的,怎么会又忘了?这分明是想避开旁人,专程来送礼了。万氏接过荷包,瞧见那精工细作绣着的麒麟时。脸上的笑容便多了几分。再捏那里头似有硬硬的金银之物。笑意更浓。

    木乔恭敬的道,“这是女儿特意在神佛面前给母亲求的,又请玉衡道长开了光。希望

    能让母亲诸事顺心。”

    “你有心了。”万氏脸上和善许多,忽地想起索光弼前几天还特地在她面前夸赞木乔,便让她坐下,故作头痛,无力的问,“今儿回来的事情,你也看到了,这姚姨娘现扯着你弟弟妹妹,当个护身符似的。我又不好伤了你弟妹的心,又不能任她如此作态让人笑话,真真是难办!你这孩子素日连老爷都夸是个明事情的,此事你看该如何是好?”

    这是考她还是想让她做恶人?木乔想了想,“论理,这样事情不是女儿能插得上嘴的,但母亲既然问到了,女儿又不能不答。”

    万氏正怕她推脱,要听听她的主意,听她如此一说,心就放下来几分。只听木乔一本正经道,“姚姨娘当日是父亲作主送回家去的,但这其中有些话说得还不是非常明白,不如等父亲回来,请他再发个准话,也就罢了。至于说到三妹和小弟,他们都和女儿一样,是母亲的孩子,虽然姚姨娘有生养之恩,但毕竟还是母亲的子女。母亲贤明大度,定会为我们一干子女考虑周全。”

    万氏听着很是满意,这个坏人由她去做,不如等索光弼回来做。她是嫡母,身份尊贵,何必为了这样的事情闹得庶子女们记恨?

    等木乔离开,她打开那只麒麟送子的新荷包,就见里面放着的是一对纯金打制的麒麟送子压发钗,只那一对小娃娃却是用碧玉雕成,嫩得有如二月里的春芽,却看着格外眼熟。

    她想了一时,才猛然记起这不是上回索光弼赏给木乔过生日的那块玉佩么?怎么又改给这样送回来了?

    木乔在房中,仔细打量着那副万氏给的八宝璎珞,依旧的金光灿灿,瑞气千条,看不出真假。

    “里头的金子,顾师傅已经照您吩咐给融了,换作银的,只表面鎏了一层金。那些宝石也给换作假的,取下来做了这些首饰。”

    可人捧出个首饰盒,一一拿给她看。有戒指耳环腰链等等,打得都无比精巧,“还有这块假玉佩,您收好,万一有用的时候,拿出来戴戴也能掩人耳目。可是姑娘,真的要吃个哑巴亏么?”

    “当然不!”木乔挑一挑眉,把两样假首饰收好,新首饰交给可人分送出去,“不光要告诉他们这些首饰的由来,还得告诉他们,那玉链和红宝石已经供去做善事了,都别再想打主意!”

    便宜了霍梓文,也总好过便宜旁人。

    横竖不是木乔的损失,可人也不会替她太心疼,笑吟吟递了本账册给她,“这是顾师傅让带给您的,说若是生意再这么做下去,大概过两年就可以开分店了。”她略顿了一顿,“这是大少爷的主意,顾师傅说他还不太敢想。”

    什么?木乔两眼顿时发出光采,还有些不敢肯定,“是霍家大少爷?”

    “是啊?”可人反而奇怪起来,“除了霍家的大少爷,哪里还有什么别家的大少爷管这些?”

    那小子总算还有点良心!

    木乔顿时如回了水的鱼儿,重又活过来了。急急翻看帐簿,却见已经是霍梓文查验过的。自然,那些银钱怎么分派,他也一一安排了。木乔只能看看数目,过过眼瘾。

    但这也总比没有强,她现在越来越会自我安慰自己了。

    很快,木乔拿自己的生日礼物改了首饰分送众人的消息在私底下传开,收到的人也都觉得怪没意思。

    书雯当即去找云姨娘讨回她送的那副耳坠,要给木乔还回去,“想她一个小姑娘,虽然带着些东西进门,毕竟都是有数的。若是平白分给咱们,日后霍家人问起可怎么说呢?上回她过生日才统共得了这么几样东西,又为了给家里祈福供出去了。咱们再拿她的东西,可成什么了?”

    云姨娘无法,只得把刚到手的耳坠子又给了她。

    可是木乔却执意不肯收了,还说自己进门之后,得一家人这么关照,她也没什么好东西可送给大家的,十分过意不去。难得父母赏些礼物,便分给大家,也是在索家,肥水也没流到外田去。如此一来,倒弄得大家更加不好意思,几乎无人再会惦记她那点东西。

    唯有姚姨娘忿忿不平,得了枚戒指还在背后怨骂,“那小丫头惯会两面三刀,收买人心!阿静,宝儿,你们可别给她教唆了去。”

    书静书杰不觉各自后退半步,觉得姨娘回来之后,似乎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是的,姚姨娘又回来了。

    她也是运气,那天回来的时候遇到索光弼心情特别好,听她一番哭诉回家的凄凉遭遇,动了恻隐之心,想想当这大过年的,也怕她哭闹出人命来,便将她又收回府上了。

    只是待遇直线下降,从姨娘贬为通房。原先服侍的人给裁了大半,连独门独院也给没收,一双儿女当然不跟她住,实在连落毛的土鸡也不如。

    她心里恨毒了夺她儿女的万氏,也怨毒了当时让她出丑的木乔。只是苦于理亏在先,无法发作,只能按捺性子,静待时机。

    木乔在索家的第一个新年,就这么热热闹闹,又波澜不惊的过去了。

    初二回门,啊不,是回到霍家,本来是一件让人身心愉悦的事情,却唯有一样,如鲠在喉,令她极是不快。

    譬如,饭毕。木乔习惯性的去给干爹干娘泡茶,可茶具没了。旁边有一双纤白的玉手正提溜着茶壶,细声细气的问,“姨妈,我这样做得对不对?”

    譬如,书毕。木乔习惯性的将自己写的字帖送到干爹面前,旁边总有那么一张纸抢先飞了过去,还是那副细声细气的嗓子,很柔弱的问,“姨父,您看我今儿有进步么?”

    譬如……

    还有很多这样的譬如,木乔不想一一列举了。

    只要她半开玩笑的说上一字半句,必定会立时招来对面那位的眼泪汪汪,“阿乔妹妹,我……我只是羡慕你和姨父姨妈感情

    这么好。我从小就失了父母,一直很想有象姨父姨妈这么慈祥的人来疼我一些……”

    木乔从来不知道,这世上居然还有这样一类人。明明看起来柔弱之极,可怜之极,却偏偏象一大坨棉花似的,塞得你结结实实透不过气来!

    那种感觉,叫憋屈!

    是的,木乔无法否认,她打从心眼里讨厌这个动不动就哭鼻子的女孩子,讨厌这个跟她争夺干爹干娘宠爱的女孩子,更讨厌这个有意无意消磨着她在霍家印记的女孩子。

    讨厌她——桑柔。

    第109章 动机 t

    木乔心里烦燥得很,在再一次想跟干爹干娘亲热,而又被某人破坏之后。

    出了偏厅,闷闷不乐的回房画了一会儿的画,午睡了一回,起来之后没精打彩的,低着头不知不觉就走到一扇门前。

    不管了!他都收了我的礼,又替我办了事,这就算是达成合解了。木乔抬手咚咚咚的敲响了房门。

    “进来。”清冷的声音似是早知道是谁,答得很是笃定。

    木乔推门进去,却见霍梓文盘膝在炕桌上奋笔疾书,很是用功的样子。

    不得不说,人长得帅就是好。过个年,霍梓文似乎又长高了些,脸上的线条更趋向硬挺,越来越有成熟男子的味道了。木乔原本心里头本来不大舒服,可一看见他清淡明润的眼,顿时镇定下来,好象心中的烦闷都少了许多。

    “你在做什么?”木乔有些好奇,新年之中,不止闺中忌针线,霍公亮也难得的放过两个儿子,没布置什么功课。

    “功课。”玉璇道长淡定的回了一句,然后继续画他的鬼画符。

    木乔横看竖看看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

    玉璇道长眼皮子都不抬,“天机不可泄漏!”

    你就吹吧!直接说是骗人的东西不就完了?木乔撇了撇嘴,却很不客气的坐在霍梓文的对面,伸手抓他炕桌上的果子吃。

    过年嘛,几乎每间房里都会摆着几样点心,以显富足及待客之意。这一种芝麻南糖想来是新做的,木乔还没在别的房间里吃过。

    尝了一个。又甜又香,不由得含着糖吸溜着口水夸赞。“这个好,我带回去给苍鹰吃。”

    在霍家赖了好些天,眼看元宵都快到了,她明儿无论如何要回去了。

    “随你。”霍梓文停下朱笔,瞧她的眼神里略有几分纵容,“你今儿来,是有什么事?趁我心情好,赶紧说。”

    木乔一愣,“没事呀?我就过来坐坐。”

    这回轮到霍梓文怔了。不过很快,有一抹暖暖的笑意从他眼中弥漫出来。但很快就被收住,带了三分戏谑,“这可真难得!难得大小姐你愿意没事到我这儿来坐坐,简直是蓬筚生辉啊。”

    木乔有点窘,“我就这么市侩么?”

    霍梓文横她一眼,“你自己想去!”

    木乔低头默默回想了一时,好象每回来找霍梓文,确实都那啥。有点动机不单纯。不是捅了篓子要人顶缸。就是惹了麻烦搞不定得找他帮忙。就象这时候过来,也不是完全没事,是心情烦了。想找个人抱怨几句,就走过来了。

    现经他这么一提,心中倒有几分不好意思,她要抱怨的那位可是眼前这位的媳妇人选,找他告什么黑状?万一将来人家枕头边的小风儿一吹,那她好不容易在霍家积累的一点感情

    可就全就灰飞烟灭了。

    如是一想,便把念头转了过来,换了个话题,关心起他来,“说真的,玉衡道长是怎么肯认你做小师弟的?该不会有什么不好办的事要你帮忙吧?”

    霍梓文想了想,给了她一个答案,“也不算太难,不过是要我帮他和空谷道长养老送终。”

    “就这么简单?”木乔有些不信,空谷道长倒还罢了,玉衡道长可是有钱人,难道还买不到几个孝子贤孙?

    霍梓文瞥她一眼,“那你以为呢?难道我还能炼制副仙丹,助他成仙么?”

    噗,木乔自己也觉好笑,本想打趣一句,你不会炼仙丹,但会治病啊!忽地想起一事,“嗳,那你往后还到龙门观去么扮老道士么?母亲……索夫人可派人在那儿盯着呢,一见你去就要找来的。”

    霍梓文挺自负的道,“那还算她有点眼光!我年后还是要去的,只是时间不定,到时再说吧。”

    木乔有些不解,“你为什么不用自己的真名行医呢?这是积功德的好事,就是干爹也不会反对的。”

    霍梓文嗤笑,“傻了吧?我是个人,又不是神仙,谁敢保证就一定药到病除的?若是露了真容,你想想看,远的不说,就说你家里现在该是个什么情形?”

    木乔恍然,若是个游方道人治好了苏姨娘,自然无关大碍,但若是霍梓文治好的,那让万氏怎么想?

    她不禁摇了摇头,霍梓文不露面是完全正确的,“那你出来行医是空谷道长的要求吗?”

    霍梓文鄙视了她一眼,“我可不象有些人,成天就算计着如何赚银子!”

    木乔忿忿还了个白眼,“那有些人还成天就算计着如何刮我那些银子!”

    霍梓文笑了,“钱放在你手上,也没什么用处,不如我帮你花了,日后你就知道感谢我了。对了,你那马学得怎么样了?开春以后,能出来蹓蹓么?”

    摆明是在转移话题!木乔鼓着脸回了一句,“还早呢!我才学几天啊?”她有些不太想提这个话题。

    霍梓文很是惋惜的摇了摇头,“那样一匹好马,给你可算是糟蹋了。”

    “你怎么知是糟蹋?再说了,那马我看也就一般!”木乔忿忿抱怨着,不好意思承认是她不够努力。骑马真是件很辛苦的事情,每每颠得她的屁屁都痛了。

    “三殿下送的马,能差到哪儿去?上回他也说要送我匹马来着,不过我没要。”

    霍梓文似讥似讽的瞟了对面一眼,木乔立即撅起小嘴,“又不是我要他送的,是他非送来的!”然后反将一军,“干爹不是不让你跟宫里的人交往么?你怎么又跟他搭上了?”

    霍梓文避重就轻,不答她这话,却酸溜溜的翻起旧账,“别人送你几个布娃娃,你就绞了皮裘给人家做鞋做袜子。现在收了这么大匹马,你又该拿什么还呢?”

    又来了!木乔心中腹诽,心想那点破事,他还得念叨多少回才算完?一个小屁孩,至于么?

    话不好答,她便也学霍梓文方才那样,转移话题,“我那铺子里,可多谢你了。不过……你弄那么些钱到底是去干什么的?”

    霍梓文抬起笔杆子,就手在她额头正中敲了一记,“这也是天机!”

    不说就不说,卖弄这些关子做甚?木乔揉着脑门心下腹诽。

    “表哥!”一个女孩端着个盘子,娇怯怯站在门口。正是千里来霍家寻求庇护的远亲——桑柔。

    她快十五了,身量比木乔略高半个头,因是年中,穿了一件二色金缠枝海棠纹的茜红色新衣。花色繁复而细致,无论在灯下还是白天,都闪着一层淡淡的光泽,似是穿着一身的花儿。若是稍稍丰满些的身材,都会穿出丰腴的质感。但偏偏穿在她身上,仍是一样的弱柳扶风,只是觉得不那么瘦而已。

    平心而论,她的眉目倒也生得清秀,虽比不上木乔的五官精致而风韵独特,但配在她巴掌大的瓜子脸上,也自有一股惹人怜爱的韵味。

    只是木乔见到她就心中窝火,这丫头是不是在她身上下了什么咒?只要她跟霍家人在一处单独相处超过五句话的时间,她必定到场搅和。她就是想讨好霍家人,也犯不着总是把自己往旁边踹吧?

    木乔见霍梓文不叫她走,就如老僧入定般,坐在他对面继续嚼巴着嘴里饴糖。那个咬牙切齿,看得霍梓文心中哂然。

    桑柔一双妙目在木乔身上打了一个又一个圈,可木乔偏偏无动于衷,半点成|人之美的意思都没有,只好捧着手里的茶碗进来。

    眼光先在桌上扫了扫,方才笑吟吟的开了口,“表哥,我这芝麻糖做得好吃么?”

    这糖是她做的?木乔顿觉嘴里有些发苦。

    只听霍梓文道,“挺好的,阿乔挺喜欢

    的,都吃了好几块了,还说要带回去喂她的马儿。”

    呃……一句话,两个女孩的脸色都有些发绿。

    桑柔斜睨了木乔一眼,忍着气继续对霍梓文赔笑,“你前儿说观里的杏仁酪做得好,这是我刚刚自己学着做的一碗,你试试味道?若好的话,我多做些,给姨父姨妈……还有表弟阿乔都尝尝。”

    木乔一张小脸拉得比苍鹰的脸还长,不屑的转过头去,翻霍梓文的功课玩。心中忿忿,就你会讨好!就你会卖乖!

    只听霍梓文道,“谢谢表妹,不过这些天吃多了这些东西,怪腻味得慌,实在不想吃,不如你拿去给别人尝尝吧。”

    桑柔碰了个软钉子,十分没面子。木乔低着头,使劲把要弯上去的嘴角又扯下来。

    桑柔看出她的幸灾乐祸了,女孩子不能在男孩子面前丢面子,尤其更不能在女孩子面前丢面子。于是打起百般温柔,“表哥,你就尝一尝嘛,这大冷的天,人家可做了半天呢!”

    木乔偷眼觑着霍梓文,就见他两道好看的直眉微微一皱,“表妹,你是我们家的客人,这些事怎么要你亲自动手?这么冷的天,倘若冻坏了,岂不是叫爹娘担心?”

    木乔忍不住落井下石,“万一有些坏心眼的,还得说干爹干娘不照顾你,连个下人也不给你使唤,那不更糟?”

    桑柔眼泪瞬间就开始在眼圈里打转了,将落未落的,很是楚楚可怜的模样,霍梓文却似铁石心肠一般,眉头皱得更紧,“这还大过年的呢,表妹可不要哭坏了身子,早些回去暖暖吧。”

    过年最忌讳掉眼泪,尤其是在别人家哭,这是会带来霉运的,所以霍梓文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桑柔把眼泪又咽了回去,一转身,端着她的杏仁酪走了。

    第110章 叫屈 t

    木乔心中快活,连晚饭都多吃了几口。

    甘婶看着高兴,不住给她挟菜,“前几日见你似是没什么胃口,老爷夫人还怕是家里的厨子比不上索家的,今晚可是婶子亲自下的厨,看来小阿乔还是给我几分面子的!”

    “那当然,婶子做的菜最好吃了,什么大厨也比不上!”木乔听说干爹干娘如此关心自己,嘴上自是跟抹了蜜似的甜。

    可冷不丁旁边有些幽幽的声音传来,“阿乔妹妹明儿就要家去了,真可得多吃一点。回了家别太惦记咱们,好好照顾自己是正经!”

    桑柔的表情很亲热,但话里的锋芒却让木乔一下子噎在那里,好好的气氛骤然就冷了几分。

    霍公亮有些伤感,“阿乔,你表姐说得很是。回家要记着好好照顾自己,别让干爹干娘担心,知道么?”

    知道!木乔闷闷的应了,突然觉得胃口全无,再美味的菜吃在嘴里,也味同嚼蜡了。

    桑柔心中得意,面上还是一副温柔贤惠的模样,“阿乔妹妹乖巧懂事,想来是不会让人担心的。对了,阿乔妹妹,你回了家可把表哥给你画的绣花样子借我看看么?我听姨妈说,那上面的样子都挺别致的。我知道表哥忙,肯定抽不出时间再画一份,就只好来求你了。”

    这本是小事,若是换个人来借,木乔一定想都不想就答应了。可是桑柔开了口,木乔却故意犹豫了,很为难的样子。“那画册我借旁人了。”

    “这样啊?”桑柔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