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第25部分阅读
重华 作者:
你为什么要让玉衡道长那样说你妹子?此言一出,往后让她怎么找人家?”
正是正是!木乔竖起耳朵,听这小子安的什么心思。
霍梓文一本正经,“这话真不是孩儿说的,是道长自己说的。孩儿也很诧异,为什么他老人家会这么说。孩儿……”
“算了算了!”霍公亮根本不信,连连摆手,打断了他的一番狡辩,“这些谎话你留着哄你自己吧!你爹老了,管不了你了。你愿意做道士就做道士,愿意当和尚就当和尚。只是一条,你不许再祸害你弟妹了!尤其不许掺和宫里的事情!知道么?”
他说到这里,神色严厉,全不似平素开玩笑的模样。
霍梓文一脸诚恳的做出保证,“请爹爹放心,儿子是兄长,怎么会做出祸害弟妹之事?我去出家也是为了避开朝政事务,怎么可能反倒贴上去?在这里还要提醒爹爹一句,眼下这太傅的职位虽虚,却难得的可以明哲保身,还请爹爹一切小心。”
霍公亮给气得差点乐了,明明是自己教训他,怎么反成了儿子规劝自己?
正恼火间,旁边端上碗茶来,木乔笑得很是殷勤小意,“干爹。喝口茶润润嗓子吧。您也别老顾着三哥,女儿有件事,还想请教您呢!”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是今天的小寿星?霍公亮十分怒气立时给减去五分,接了茶,抿了一口,是恰到好处的温热与香气,顿时心中火气又下去三分,“说吧,什么事?”
木乔撅了嘴。一副可怜巴巴的小模样,“还不是您?今儿把那几位殿下带去了,害女儿出了丑不说,还收了那么些礼,回头该怎么还呢?要不。我都送回家里来,您和干娘看着办吧。”
噗哧!霍公亮忍俊不禁,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指着木乔笑骂,“你这丫头,还有脸提?见到三殿下,规矩也忘了。礼仪也忘了,干爹站旁边给你打多少眼色。你愣是傻不楞登的站在那儿不知道动一下。真是丢脸之极!”
木乔红了脸,却小声嘟囔着,“谁叫女儿自小在乡下长大,没见过世面呢?不过那几位殿下不也没吃过红薯?十一殿下走的时候,还特意管我要呢!这就是干爹平日所说,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了。对不对?”
她故意把成语说错了,博得霍公亮笑意更浓。不过有她在这插科打浑,家里的气氛顿时轻松起来。
阮玉竹冲旁边一使眼色,甘婶急忙上前把还跪着的霍梓文拉了起来。接过他手里的家法,掸掸他身上的灰,故意当着霍公亮的面打听。“这以后去了道观,还能时常回来不?”
“当然可以。”霍梓文答得很显孝心。“我就是不想让爹娘为难,又想时时尽孝于双亲膝下,才想出这个法子来。”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让爹娘都能听得清楚。
霍梓斐也适时凑上来逗趣,“哥,你那要去了道观,是不是就不能吃鱼吃肉了啊?天天白菜豆腐的,多没意思!”
嘁!还替他操心?霍公亮忍不住刺了一句,“他那个道观吃得可比咱家好多了,都是御厨在打理,人家可比你有口福!”
“是不是呀?”霍梓斐假意吸溜一把口水,“哥,那什么时候你也带我进去开开荦。免得你弟弟到时跟某人一样没见过世面,丢了脸还不知道呢!”
“干爹你看!”木乔豁出去一把老脸,跺着脚扭着小腰撒娇,“四哥笑话人家!”
霍公亮哈哈大笑,哪里还记得起要惩罚她的事情?唯觉一双小儿女乖顺可爱,天真烂漫,总算是解去那个不听话的大儿子带来的烦恼了。
使出浑身解数,把戏演成这样,才讨得干爹干娘欢心,木乔站在霍梓文门外时想,那小子多少会领点情吧。
可没曾想,人家依旧一副大爷嘴脸,鼻孔朝天,“何事?”
这是有求于人,一定要夹紧尾巴。木乔暗暗吸了口气,做小媳妇状,赔笑着问,“三哥,你既然留在京城了,那我那里……以后就多麻烦你了。”
嗤!霍梓文冷冷的笑,“你还用得着我吗?不去找你的沈公子了?”
这……这是哪跟哪嘛!木乔很无语,霍老三究竟是抽的哪门子风?犯得着跟一个小屁孩吃醋么?难道是生气她那天撞破了他的装神弄鬼?
木乔越想越有可能,把姿态放得更低,很是狗腿,“三哥放心,那天的事我绝对不会跟人说的。就是往后……”
她说不下去了,霍梓文的眼神就象两把寒光闪闪的刀子一般,在她皮上蹭来蹭去。
“听说你给他做了两双鞋?还用貂皮剪了给他做袜子?你倒是真大方啊!”
木乔怔了怔,“你怎么知道?”不是告诉那小子别显摆的么?
霍梓文脸一沉,很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整个国子监谁不知道?那小子逢人就说,他有个多好的姐姐,替他做了多么贴心的东西,只是那个姐姐死活不肯透露姓名。我不过随口问问,居然还真的是你!”
他!原来他是在诈自己!不小心暴露的木乔只得在心底无奈叹气,眨眼卖乖,“要不,我给你也做两双?”
“不必!”霍梓文冷着脸将她请出房门。木乔知道,自己又得罪这小子了。
第103章 城阳 t
唉!
当木乔再一次叹气的时候,可人忍无可忍的转过身来,“姑娘,我求你了,你别再叹气了。这叹得我全身软绵绵的,比中了十香软骨散还难受!到底是有什么人,什么事不好解决的,你告诉我,我就是上刀山,下油锅也替你摆平!”
呃……这个人既不能上刀山,也不能下油锅,得讨好才行。可木乔已经翻来覆去想了好多天了,却始终没个头绪。
张口求教,“可人,你说,如果要讨一个人的欢心怎么办?”
“那容易啊!吃喝玩乐,他喜欢
什么就送什么呗!”
他喜欢
作怪!木乔绞尽脑汁想了想,还真不知道霍梓文究竟喜欢
什么,“那要是不知道他喜欢
什么呢?”
一时可人也难住了,初见挑开门帘时正好听到,进来笑道,“如果不能投其所好,就送人人都用得上东西。比如胭脂珠宝,是每个女人都喜欢
的。金银美女,是男人都喜欢
的。”
木乔脑子里迅速浮现出一副霍梓文面前堆放着金银珠宝,然后左拥右抱着两位如花美眷的样子……
一阵恶寒。她要是真敢送去,霍老三不把她打得狗血淋头,干爹干娘也会把她逐出家门,从此再不相见。
初见笑盈盈的岔开话题,“方才我在院子外头遇见云姨娘了,你们猜她跟我说什么?她问姑娘打算将八殿下送来的那颗红宝石怎么镶,要是镶得有多余的不如给夫人做个戒指耳环什么的,还体现姑娘的孝心。依我看,她八成是自己想要。扯着幌子来占便宜呢!”
“理她作甚?”可人一脸鄙夷,却道,“上回三殿下还说要补份礼物来的,怎么等了这么些天也没见?会不会是贵人事多,给忘了吧?”
“不可能吧?”初见有些不信,“再忙也不至于忘了这事,兴许等两天就送来了。”
木乔却懒洋洋的提不起兴致,“我倒巴望他忘了更好。否则,收的东西越多,惦记的人就更多了!”
她这话不假。腊八当天,展云飞和柳起轩也先后打发人送了礼来。展云飞倒还罢了,柳老七居然一直记得她的生日,还巴巴的嘱咐他家在京城的铺子掌柜,礼物虽小。就这份心意却很让人动容了。
而十一殿下也把那张白香木的软胎弓送来,十分精致。连索光弼都爱不释手,连连称赞这种弓是极好的骑射训练入门之选。
要不是这是三殿下指定送给木乔的礼物。怕日后对起景来不好应付,他几乎都要张口,要木乔这个做姐姐的送给他儿子书杰了。
而八殿下送的一块鸽血红的宝石也是漂亮之极,这是一块开采出来整石。足有婴儿拳头大小,若是做成首饰。定是极漂亮的。
连万氏都见猎心喜,隐隐向她流露出为了她的生日,自己是如何辛苦,家里花了多少钱之意。木乔知道,她这就是眼红自己得了几样厚礼,变着法儿的想要点好处。
那日回家小住,干娘曾经告诫过她,既然已经在同一个屋檐下了,既不可过分随和,任人拿捏。也不可过分苛刻,泾渭分明。须知,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有时候,人与人交往之间。还真得拿捏好相互利与惠之间的度。
但若是真的要雨露均沾,索家上上下下这么多人,还真得想好怎么做才行。
初见偷眼瞧着木乔眼中捉摸不定的琉璃光华,心中有些羡慕,也有些不解。
那日玉衡道长的话还言犹在耳,他口中所谓的大福气,究竟是何意?木乔的福气究竟能大到什么地步?
木乔也许还不知道,那日玉衡道长的话传开之后,已经引起很多有心人的揣测了。
唉!木乔再度叹了口气,却不是因为苦恼于要如何讨好霍梓文,而是上课的时间又到了。肖嬷嬷不打算回家去过年,所以她们的课得一直上到小年夜那天才能叫停。
“二姑娘,二姑娘!”忽地,一个小丫鬟兴冲冲的提着裙子跑来报信,“有人给您送来好多东西,夫人请您收拾收拾,赶紧过去!”
让她收拾,就是有客到了。木乔忙让初见拿了见客的大衣裳出来,又把头发重新抿了抿,添了两样略华丽些的首饰,这才随那小丫头去到上房。
路上遇到正准备去上课的书雯,很大方的邀她一同前去,但书雯羡慕的看看她的衣饰,坚决的摇了摇头。
连这样单纯的小姑娘都开始用这种微含酸意的目光看她了,木乔心中暗叹,看来适当分点好处给旁人,是势在必行了。
还没进上房,就听见里面的说笑声,书静和书杰的奶妈子都在外头站着,想来他两个都在。
木乔想打听打听来的是谁,可旁边没一人搭理,幸好玉珮很机灵的出来相迎,“是城阳郡主!”
城阳郡主?木乔瞬间胸口一紧,心中竟是又悲又愤又恼又恨,不能自己。就是为了攀附上这个女人,佟正恩才杀妻灭女,害了她一家四口的性命。就算她不是元凶,却对她家来说,也是个十足的祸根。
略整肃下心情,木乔深吸了一口气,才随玉珮进入房间。
转过屏风,小丫头替她打起门帘,一股暖风和着熏香与脂粉浓香扑面而来,蒸得人呼吸都为之一窒。
“这位就是二姑娘吧?果然生得俊俏,怪不得三皇兄喜欢
!”爽朗的笑声清脆如玉珠,又急又快的落下,煞是好听。却含着一股天生的冷意,拉远了与人的距离。
木乔收敛心神,定睛望去。面前的女子,生得与她想象中大相径庭。
原本见过的晋阳郡主与晋阳王妃,姿色皆是平平,并无特别出众之处。可眼下这位城阳郡主杨婉真却生得艳丽之极,色若春花,目若秋水,即便是身着厚重的冬装,也掩盖不了她丰满有致的身体。
整个人就好比一朵开到极致的花,让人忍不住要亲昵,但偏偏在眉宇间又多了一份英姿飒爽的清冷贵气,就好比带刺的玫瑰,又红又艳,又冷又香,却偏生扎手得紧。
即使木乔很不想承认,但她也必须承认,这位郡主的姿色确实是比从前的自己美丽太多。再加上得天独厚的先天条件,无怪乎佟正恩会为了她铤而走险,干下那样丧尽天良之事。
只是这位郡主看起来并不是很好说话的样子,又怎么佟正恩拿捏住了呢?
木乔上前行礼,杨婉真让她抬起头来,又细细的打量了一回,忽地一笑,“会骑马么?”
木乔不愿示弱,“不曾学过。”
这个答案令得万氏很满意,在一旁赔笑道,“我们府中人多,房舍窄小,原先老爷倒是想建个跑马场来的,可是实在是地方不够,只得作罢,并深以为憾事。还常常说,若是在敦煌,索氏的子孙不会骑马,那可是让人笑话的。”
杨婉真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悠悠的道,“若说会骑马的女子,除了我们皇族中的几位,还当真就是索家的女儿了。不过,那都是从前的事了。”
她忽地又是一笑,打断了自己的追思,招手把一位二十上下的年轻少妇叫上前来,“现在全京城,只怕也就我的府上还有几位会骑马的女子。三殿下送了二小姐一匹马,怕你不会,特意管我要个仆妇来做教习嬷嬷。我就借花献佛,带着他的礼一起给你送来了。她叫阿岚,是我身边下人中马术最好的一个,现也一并送给二小姐吧。”
万氏急忙推辞,“这怎么消受不起了?”
杨婉真很是傲气,“说赏就是赏了,莫非索夫人还瞧不起?”
“那怎么敢?不过是瞧见这位大姐似是已经婚配,怕她与家人子女分别,有些不忍。”
杨婉真嗤笑,“索夫人真是好心,跟个下人还讲这么多规矩。你放心,阿岚跟随我多年,若是让她夫离子散的,我也不肯。她男人早就死了,也没留下儿女,从今往后到了府上,还请夫人费心再替她择门好亲事吧。阿岚,还不快过来见过新主子?”
阿岚眼圈顿时就红了,但忍着泪过来拜见了万氏和木乔,垂首立在一旁,貌极恭顺。万氏又客气几句,杨婉真转身让人取阿岚的卖身契来,但那管事婆子却明显的眼神闪烁,支吾着说是卖身契忘了带。
“你们是怎么办事的?”杨婉真声色俱厉的将她痛骂几句,转而起身告辞,说回头会派人将阿岚的卖身契送来。
不说万氏了,连木乔也觉心中奇怪,既是特意上门来送人,怎会连卖身契也不拿?
杨婉真走了,万氏才指给木乔看礼物,一套全新的马上鞍具,还有春夏秋冬四季八套骑马装。
“那匹马已经给你拉到后院了,三殿下还送了个马伕给你,这是他的卖身契,你收好。你身边的人手原也没置齐,我是怕买的不知根底,本想慢慢挑了好的往你身边拨,既然阿岚来了,她又是伺候过郡主的,自然更懂分寸,以后便跟在你身边吧。”
木乔刚道了谢,旁边小书杰仰起圆圆的小脑袋,童言无忌的问,“二姐姐,怎么你能得这么多好东西?能分点给我的吗?”
连这么点大的小屁孩都知道妒忌了,木乔再也无法装傻,俯下身笑道,“二姐姐自然有好东西给你!”
第104章 骗人t
关于治理国家,霍公亮曾经念叨过两句圣人名言,不患寡而患不均。
木乔窃以为,将此语放在送礼上,也是同理。
既要让索家上下都满意,也要让自己不遭受太大的损失。尤为重要的是,不能在开了这个口子之后,让人觉得她是软弱可欺,总惦记着她身上那点子东西,弄个没完没了。这该怎么办?
木乔好脾气的望着睁大圆眼问她要礼物的书杰,“二姐姐可以送一份礼物给书杰,但书杰你可知道,二姐姐是为什么才得这么多礼物吗?”
书杰有点不好意思,拿张得开开的小巴掌捂着遗传自生母的乌溜大眼,笑得半是天真半是狡黠,“因为二姐姐过生日!”
“书杰真聪明!”木乔笑着夸奖了一句,却对着万氏敛祍拜下,“母亲,女儿蒙您和父亲一番教养之恩,不说回报,还连累得你们为了操持女儿的生日费神费力。现在又仰仗您和父亲的荫泽,平白得这么多礼物,女儿真是受之有愧。”
略顿了一顿,见万氏眼中眸光微闪,显是意动,木乔很是大方的表了态,“现愿将礼物全数交出,由您和父亲发落。”
“这可万万不行!”万氏听着心花怒放,但面上却做出十分不愿的姿态,“你小孩儿家在外头飘零多年,难得认祖归宗,咱们做父母的也是头一回给你做生日,一些小礼物也是你该得的。怎么还要交给我们?这说出去,可不要人笑掉大牙?”
原来您也明白这个道理呀!那怎么还这么一副贪得无厌的嘴脸。想占便宜?说真的,木乔心中是有些不屑的。
这个生日原本就是他们夫妇想与朝臣贵妇联络感情
而折腾出来,不过是籍由木乔这个名头扯个幌子而已。之前收到一些小礼物时,他们不吭声,等人家送几件贵重的,他们就来眼红了,有这么当父母的么?
相形之下,干爹干娘的胸襟就比他们磊落光明得多。首先不会借着木乔的生日来大操大办,其次木乔得了好东西。他们只会想着这样的礼物能不能收,收了会有些什么影响。日后若是还礼该怎么办,压根儿就不会生出把她的东西据为己有的念头。
所以,木乔真的会把自己得的贵重礼物送给他们吗?除非她脑子被驴踢了!
所以,当万氏稍加推辞时,木乔立即就接过话来,一副老实孩子的焦急模样,“那可怎么办呢?既然父亲母亲不肯要,女儿只好把它们变卖。换作银钱贴补家用。可好?”
这就更不行了!要是索家要依靠女儿变卖生日礼物来敛财,那索光弼官儿都不用做了,立时就会有御史上书弹赅。
万氏忙忙道。“你这孩子可千万别胡来!你若是有心……”
她正想把那块觊觎已久的红宝石要来,却不料木乔抢着笑道,“既然父母不把我这些小孩儿家的东西放在眼里,那女儿只好替父母多尽些孝心了。”
她特意咬重了“小孩儿家的东西”这话,听得万氏大为尴尬。那日三殿下来的时候也说,不管送多贵重的,也不过是些小孩儿的玩意。她若是当真张口要了,那岂不是跟个小孩儿家抢东西?
只听木乔声音清脆,犹带几分童稚的无邪笑颜,“女儿听闻玉衡道长是位道行高深的真人,幸而三哥现正跟着他老人家修行,父母既不肯收女儿的东西,女儿为了聊表孝心,只好去求三哥行个方便,去那儿斋戒几日,抄写几本经书,替祖父母,父母和阖家老小都求一个平安顺遂。如此可好?”
她展眼看向一旁的书静和书杰,“若是弟妹和大姐也愿意一同前去,那就更好了。”
万氏只觉得一口气噎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真是憋屈死了!
这丫头好狡猾的心思!她要去观里打醮祈福,这样孝顺的好名声得了是她自己的。但实质上呢?仍是掩盖不了这丫头一毛不拔的本性!
可这能让万氏说什么?木乔说的话,字字句句都在理上,她总不可能巧取豪夺,去争她那几个“小孩儿家的东西”吧?
况且,霍梓文和玉衡的交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那玉衡道长虽不为官,却是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的人物,他又亲口赞了木乔是个有福气。若是让她去与和那老道士攀上些关系,于他们家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罢了罢了,万氏虽然不满,但面上却不太好发作。于是勉强应允,让一众子女都退下。心中却暗暗发狠,要让肖嬷嬷把功课要求得更加严格。
木乔两世为人,如何不知她心中那些沟壑?只是已经另有打算,暂且不表而已。
从上房出来,书静忽地指着她,奶声奶气的指责,“你骗人!明明没有送东西给我们,还假装说要送东西给我们!”
嘁!木乔差点笑出声来,她是当过娘的人,对孩子,尤其是女童都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怜爱,但这却并不包括耍小聪明的小女孩。
斜睨着书静,“三妹,我记得方才是小弟管我要礼物,关你什么事?”
书静气极,脸都涨红了,“他是我弟弟!亲弟弟!”
那架式,好似弟弟受了欺负跟她受欺负是一样的。
木乔冷冷瞟了她一眼,“那你在教他管我要东西时,有没有想过他是你亲弟弟?你既然知道是他亲姐姐,为什么会把个小弟弟推出来替你要东西?若是要到了,你跟着受惠,若是要不到,横竖丢脸是也是他。你倒打得好算盘啊,三妹!”
书静又羞又窘,眼泪差点掉下来了,瘪着嘴要哭,“你……你欺负人!”
“是么?”木乔看着她,目光锐利。她之前就有疑心,书杰才这么点小,平常根本跟她没什么话说,怎么会当着万氏的面管她要东西?她起初还以为是不是万氏授意他身边的丫鬟婆子挑唆得这小子。却没想到,书静沉不住气,不打自招了。
想想她这么小的年纪,居然就晓得要利用唯一的亲弟弟替自己达成目的,木乔真是觉得又是可怜又是讨嫌,但看在他们小小年纪的份上,还是好言提点了句。
“三妹,你得记住,咱们都是母亲的孩子,没什么亲不亲,疏不疏的。书杰现在还小,不懂事,等他长大了,要是再想起你这个姐姐是怎么对他的,你说他会拿你当亲姐姐吗?你要是有这些小心思来算计二姐,不如用来好好孝顺父母,友爱弟妹。姚姨娘已经被送走了,你和书杰年纪还小,往后在家中相互扶持的日子还长着呢,好好待他吧。”
语毕,也不管她听得懂的有多少,木乔整整衣衫,先往上课的地方去了。
书静忿忿的跺着脚,一张小脸阴沉之极。书杰看得害怕,躲在奶娘身边,拉着她想离开。
书静更加生气,“你站住!站住!”
可她越喊,书杰跑得更快了,生怕姐姐上来教训自己,小嘴一瘪,还带了些泣音往前喊着,“二姐!二姐!”
木乔只得停步回身,把书杰抱起拍哄着,“三妹,你别再闹了。再这样,就该把他吓哭了!”
书静虽然愤怒,却见弟弟那神情,知道再不能逼迫他了,只得停下怒吼,“走吧走吧!我再也不要理你了!”可是自己却委曲的抹起了眼泪。
木乔见她是真的伤心,哭得跟小花猫似的,看着有些不忍,想着毕竟是小孩子,一时犯错也再所难免,于是抱着书杰上前,勉力腾出只手伸向书静,“好了好了,咱们算和解了,行不行?”
书杰毕竟还是跟这个亲姐姐感情
最深,见她哭了,也从木乔怀里下来,畏缩着伸出小手,“三姐,你别哭了。”
书静给比自己年纪还小的弟弟抹眼泪,自己也觉得怪没意思的。
木乔知道小孩子面子嫩,一时拉不下脸来,便主动道,“一会儿上完了课,你们随我去看看我的马,要是师傅同意的话,我让你们骑,行么?”
呃,这个还是很有诱惑力的。书杰先就愿意了,“三姐,我们一起去吧。”
书静撅着个小嘴,似怯似畏,又似有些不好意思的瞟了木乔一眼,半晌到底嘟囔了句,“那你可要听说,别乱跑,知道吗?”
这分明就是肯了。木乔心中暗笑,拖着这俩小孩一起去上课了。
远处,在他们没注意到的地方,却有人在看着他们。
肖嬷嬷没有干等着几个迟到的学生,既然书雯来了,她就认认真真教这一个弟子。从敬业态度上来说,她还真是很对得起万氏给的那份报酬。
等木乔姐弟三人过来,肖嬷嬷正想说话,却偶然一抬眼,看见了她身后的阿岚,二人明显都有些讶异。只是很快,她们都各自收敛起那份心情,默然做好份内之事。
城阳王府。
杨婉真傲然睥睨着她的夫君,“不错!是我故意把阿岚送走的,不过是要是个会骑马的奴婢,阿猫阿狗又有什么差别?”
第105章 苍鹰 t
佟正恩一张如玉般俊秀的脸上笑容不变,却让人打心眼里生出丝丝寒气,“郡主说得很是,总不是过日子,大鱼大肉和吃糠咽菜又有什么区别?”
杨婉真顿时急了,跟阵风似的冲上前来,“佟正恩,我告诉你……”
“叭!”一记耳光重重抽在她的脸上,佟正恩咬牙切齿,面目狰狞之极,“我好不容易找着机会能在她身边安插个人,你居然就这么给我毁了?贱人!”
他收回手,掸掸衣冠,平复下自己的怒气,“既然郡主把自己的贴身爱婢都送了人,想必日子肯定是不好过的……”
“佟正恩,你休想!”
“既然郡主已经知道为夫的心意,我也就不必多费唇舌了。纹银三千两,就是你不听话的教训!”佟正恩冷冷一笑,眼中的威胁之意隐现,“如果,你还想相安无事的话。”
杨婉真忿忿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捧起桌上的白玉香炉重重往地下砸去!
旁边,心腹婆子忧心忡忡的看着她,小声劝道,“郡主,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您还是跟王爷和王妃说说清楚吧。”
“不行!”杨婉真断然拒绝,“他想要的,不过是荣华富贵,我还给的起!嬷嬷你若真的是为了我好,就什么都别管了,安心静养天年吧,寻着机会,我也会送你离开的。”
嬷嬷欲言又止,深深的叹了口气,终于退下了。
索府。
木乔盯着眼前的庞然大物,只觉头皮有些发麻,两腿有些发软。
一路上叫嚣着要骑要骑的英勇男子汉,此刻正紧紧的扒着他姐姐的衣襟,躲在柱子后面探头探脑。
书雯远远的站在院门那儿。抖着嗓子跟叫魂似的喊,“二妹,你……你还是回来吧!”
木乔很想退回去。但她动不了。
对面的那位,正精神抖擞的瞪着两只核桃般大的黑眼睛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一身乌黑的毛发在阳光下闪着如丝缎般的光亮。笔直而矫健的前蹄在她面前不时刨着地,一声声沉闷的显示出饱满的力量。
木乔简单目测了一下。自己大概也就比人家的腰高一点点。她现在很是怀疑,三殿下派人送这样一匹马来给她,真的是给她骑的?
“姑娘,您别瞧玄风长得黑,但脾气是极好的。它还在长身子呢,您现在养熟了它,等到日后。它就只认您一个主了。”马伕是位三十多的中年大叔,不遗余力的夸赞着这匹大黑马。
可木乔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匹大黑马傲慢之极,似是不屑的睥睨了她这新主人一眼,咴溜溜打了两个响鼻,摆明一副看不上眼的模样,那小眼神似极了某人。
木乔顿时怒了,“它真是给我了么?”
“那当然!”马伕老高脖子一梗,有些诧异,“殿下送给您,就是您的!谁也别想抢了去!”
“那好。”木乔阴惨惨的挑一挑眉,“那就给它改个名儿,从今儿起,它就叫苍蝇!”
那是一只小蚊子。这有一只小苍蝇,一白一黑,正好配对!
苍蝇?老高愣了愣,转而笑道,“叫苍鹰是吧?好名字,以后就叫苍鹰吧!”心中却不大认同,好好的一匹马,怎么叫个鸟名儿?
呃……算了,各人心里明白就行。木乔不多做解释,指着这匹大号苍蝇,“我现在就要骑它!”
“这个不行。”阿岚尽忠职守的上前阻止,“这马很是神骏,年纪又小,若是贸然骑它,只怕有危险。姑娘不如先给它喂喂料,洗涮洗涮,相处熟了之后再骑,便没事了。”
木乔不乐意了,她要讨好人那是没办法,怎么连匹马也要讨好的?
老高瞧出她那心思了,从口袋里翻出几块饴糖来,“姑娘要不试着喂喂?若是可以的话,我牵着苍鹰带你走几步是可以的。横竖这儿地方不大,想跑也跑不起来。”
那就试试吧。木乔将信将疑的接了块糖,拿两根指甲捏着个尖儿,畏畏缩缩的往马嘴边喂去。
“这样可不行。”老高作了个示范,将一块糖放在掌心,往前一送,马儿只一低头,快得连动作都没看清,糖就给卷到它嘴里去了。
木乔如法炮制,战战兢兢伸出小手。进一寸,还要退八分。
那马儿扫了她一眼,居然把脖子偏了过去,拿嘴在老高身上拱拱,意思还要他喂。
马眼看人低!木乔火了,果断将手往它面前一伸,小样儿,就不信你这畜生能抵挡得往诱惑。
忽地,马儿迅速扭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她掌心一舔,就将那饴糖卷去,只在木乔的手心留下一道湿乎乎的新鲜口水印。
啧啧——木乔嫌弃的赶紧拿袖子擦擦。大黑马感觉自尊心受到了莫大的伤害,转身拿马屁股对着木乔,还很不客气的甩了甩尾巴。那长长的马尾巴有两根毛甩到木乔脸上,不仅仅有轻微的刺痛,还带着动物身上的膻味儿。真让人恼火!
老高看得呵呵直笑,“姑娘,您可别在苍鹰做出这样表情,它会伤心的。”
木乔已经快石化了,这马儿连小心眼也跟那人一模一样!不行,她今天一定要欺负回来!
“那你们护着我上去骑骑!”
好吧,看看索家这养马的小院落不过二三十来步的长短,想跑也跑不起来,于是老高搬来一个上马凳,和阿岚一左一右扶木乔上去。
大黑马分明有些不情愿,但奈何不住旁人相帮,到底给它套上笼头鞍鞬,让那小丫头片子骑了上来。
于是乎,木乔雄纠纠,气昂昂坐在马上,老高在前头执缰,阿岚在旁边随侍,大黑马忧伤的迈开四蹄。一步一步垂头丧气的往前走。真是马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木乔却很是满意,骑在马上蹓跶了一圈这感觉还挺不错。因为坐得高。自然看得远,似乎连上方的空气也更加新鲜。尤其是居高临下看人的感觉,天生就带出一种优越感来。让她开始理解。为什么霍梓斐那些小屁孩都那么喜欢骑马了。
“二姐姐,你带我骑!”木乔过于陶醉于这居高临下的感觉。没留意到什么时候书杰竟跟只小圆球似的突然蹿了出来。
小孩子不懂得危险,见马儿老实,就直直的往它面前扑来。大黑马吓了一跳,两只耳朵立即竖了起来,前蹄一扬,咴咴叫着,生生的往旁边转去。
它是避开那小不点了。但它背上的木乔可就遭了殃,只觉身下马儿突然一转向,她坐稳不及,就朝反方面掉去。
这也亏得是马儿机灵,它闪得是阿岚所在的对面,那木乔就正好往阿岚这个方面掉落,在空中接了一把,化去大半力道,木乔再摔下去的时候,便不算太重了。
但也是结结实实跌了个屁墩。木乔又羞又痛,马儿很无辜的吐吐舌头,一副不关它事的表情。
果然,和那小蚊子一路货色的大苍蝇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晚上。木乔趴在床上,让可人给她揉药酒时还在忿忿不平。
可人却在落井下石的取笑,“学骑马哪有不摔几跤的?姑娘您这已经算是很轻的了。又没伤筋动骨,不过青了一块而已,过两天就好了,不过应该换件骑马装再去的。”
穿了那衣服就能保证不摔跤?木乔可不敢相信。
不过说来也怪,三殿下送来的八套骑马装,其中有四套是深深浅浅的黄,剩下四套里虽然有红有绿,但也多少也带着些黄|色点缀。
难道皇家出身的人,就这么喜欢黄|色?木乔不解。不过现在她最担心的是,这些淤青能不能快些好,“你再加把劲,别怕我疼。明儿还要上课呢!”
可人皱起小鼻子抱怨,“夫人也是的,还以为可以歇两天呢,结果她也不表态。”
木乔心中嗤笑,万氏心里那点小心思她岂有不知?不就是生气她没把好东西拱手送上去么?
原本还想拜托下霍老三再扮一回老道,给她早点瞧瞧不孕之症。眼下看来,倒是送上门的不如求来的好,再磨磨她的性子吧。
“阿岚的住处你安排了没有?”她是杨婉真身边的人,木乔不能不小心。
“安排了。和我们一屋,有我亲自盯着呢!”
木乔瞧着可人得意的晃着小脑袋的模样颇觉好笑,“你还盯着初见呢,有瞧出什么么?”
“她肯定是受人指使而来!”可人除了肯定这一点众所周知的事情外,再也没有建树了。
木乔不觉好笑,却因阿岚的到来想起一件事,“你去把初见叫来,说我有事找她。”
可人收了药酒,替她盖上被子,扶她躺好,去请初见进来了。
“坐吧,”木乔的神色很是和婉,也不见外,开门见山的就问起她来,“初见,你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吧?我过了生日就又大一岁了,你呢?有什么打算?”
初见脸上微红,但一颗心却扑通扑通跳得极快,原以为木乔要过几年才能想起这件事,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想到了。
“姑娘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只是今儿阿岚来了,听城阳郡主说起想让咱家给她找个婆家,就想起你来了。你是皇上拨到我们家来的,身份比不得旁人。便想问问你自己是个什么打算,回头我也好跟母亲商量商量,替你找户好人家,别把自己给耽误了。”
木乔说得一派坦诚,听得初见心里确实意动,她要不要把握这个机会,给自己求个将来呢?
第106章 拜神 t
天黑了,伺候各房主子们歇下,才轮到各院仆役们打热水梳洗。一天繁忙之余,嘴碎的诸人也利用这个不多的时间闲扯几句,交换一下各房八卦。
所以,纵是有人眼尖的瞧见假山旁边有两个妇人在说话,也并未太在意。
“嬷嬷好。”年轻的妇人恭敬的福了一福。
“不必多礼。都过了这么些年了,难为你还记得我。想不到咱们两个竟是有缘,居然在此处还能重遇。这些年,过得还好么?”
“凑合吧。原本嫁了个男人,只是又没了。现在就我一人单着,郡主就把我送来了。”
“那咱俩倒是同病相怜,我家那老头子也过世了。若不是为了他临终前的一番托付,想给儿孙们挣些家业,我是说什么也不会再上这京城来的。”
“嬷嬷放心,阿岚虽然年轻,但也懂得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的。往后和嬷嬷同在一个屋檐下,若有什么不周到之处,还请嬷嬷指点一二,阿岚就感激不尽了。”
“放心,若有什么事的话,我一定帮你。不过……你就是来教二小姐骑马的吗?”
“是的。郡主没交待旁的事,只是想给我谋个出路而已。”
年长的妇人明显松了口气,却意味深长的道,“那就好。虽然这小家小户的比不得郡王府,但咱们做奴仆们的,总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阿岚点头,也不多做客套,很快就散了。
索光弼今儿晚上还是歇在了苏姨娘的房里。自打这个爱妾有了身孕,他更是小心呵护。生怕有一点闪失。
苏姨娘笑得温婉而又忐忑,“老爷还是去夫人那儿吧,老在我这儿,会给人说闲话的。”
“说什么闲话?谁敢嚼舌头,叫他到我面前来!”索光弼眼珠子一瞪,护短之意显而易见,却又叹道,“从前咱们在敦煌的时候,你跟着我吃了那么些年的苦我都记在心上。那年上京赶考遇到小偷。要不是为了护着盘缠,你也不至于摔了一跤。生生的掉了个哥儿。过后又不能好好保养,才弄得这些年一直没个孩子。这回好不容易有了,旁人的闲言碎语都别放在心上,只管好生保重自己身子才是。”
苏姨娘伏在他的胸前,眼圈红了,“老爷还提那些事做什么?都怪妾身当年无知,竟不知自己有了身孕,才跑去逞强。”
索光弼轻抚着她依旧乌黑的秀发。心头一片柔软。“你对我的好,我心里都明白。别看老爷现在有妻有妾的,那都是看在老爷我现在的顶戴乌纱上。真真对我好的。这世上就是你了。你又没个孩子依仗,我若不偏疼你些,那起子小人可不知得怎么作践你!”
苏姨娘的声音极低,带着些鼻音,“老爷对妾身的好,妾身也记在心上呢。”她忽地轻叹一声,“只不知肚子里这个生下来,是男还是女,到时我还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