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第13部分阅读
重华 作者:
口气,但心中的压力却是又多了一分。
虽然定州离本处千山万水,但人家好歹也是土司家的小姐,时不时就有机会进京面圣的。她一个女孩儿家肯这么大老远的来投奔霍家……证明霍公亮和她爹的交情肯定不浅。
万一自己这门差事没办好,让这位千金小姐传回定州土司耳中,再传到皇上跟前去,那他的前程还要不要了?
就算这位小姐不说……可眼前的霍相爷别看退下来了,人脉到底是广,天知道有多少亲朋故旧,万一自己办不好这差事……给人参上一本子,那岂不悔死?
于是……不必多想,张希文张大人就把追查此案作为当前第一要务……务必要尽快的水落石出!
快马加鞭,到了乡下。
被老鼠祸害的药材没什么好看的,老王不等吩咐,已经找了几个人,把能用的全都切割分段,处理好了就准备售卖。好看的是那些用绳子串起来的老鼠,一只只被剥皮分肉,晾得几乎满满的凑成了一堵鼠
木乔第一眼还没瞧出那一大片是个什么东西,等到瞅明白了,整个头皮都觉得发麻。迅速挪开目光,胃里不自觉的有翻涌作呕的欲望。
“别怕!”忽地,一只手亲昵的拍了拍她的头,霍梓文低声告诉她,“鼠肉在定州可是难得的美味,那些鼠皮也是可以加工使用的。
这批东西处理好了,我帮你卖掉,就算赔你那些药材的损失,好不好?”
好吧。木乔努力说服自己,看在钱的份上,她忍了。就当那些不是老鼠,而是药材,是银子!
可……她能不能不赚这笔银子?
“小文子,小文子!”听说他们来了,有乡亲去田间把还在奋勇抓老鼠的安大小姐请了回来。
这丫头一旦没了管束,便活泼得忘乎所以,一路大呼小叫的跑来,兴奋得两眼放光,拉着霍梓文就嚷嚷着表功,“我把这一山的老鼠都给你抓空了!还有这边田里,我也教这些乡民们掏了许多,还有蛇和黄鳝,这大冬天可肥着呢!嘿嘿,回头都送给你爹娘和家里人补补。”
呕!木乔又想吐了。好意心领了,只怕我们虚不受补。
“好了好了,谢谢你这几日的帮忙。”霍梓文打断阿果,推木乔上前给她介绍,“这是我家小妹,阿乔。”
“原来这就是你常提起的小妹妹啊!”阿果终于把注意力放木乔身上,不过一瞧之下,便心直口快的道,“你妹妹真漂亮,可怎么跟你一点都不象?难道你们是两个娘生的?”
岂止两个娘,还是两个爹!木乔知她异族女子,没这么多的规矩,也不见怪,跟她行了个礼,“安小姐好。”
“不必客气,小文子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你跟我弟妹一样,管我叫阿果姐姐就好了。”阿果笑眯眯的将木乔拉起来,一双圆圆的猫眼笑得很甜。
木乔淡定的把目光移到某只佯装镇定的蚊子脸上,这是干爹的吩咐,不关我的事。
霍梓文就瞧她绷着个小脸,一板一眼的说,“礼不可废。安小姐,家父感念您的出手相助,特命小妹来请您回家,要当面致谢。请吧!”
第57章 瘟疫 t
在袅袅药香中,一家子的伤势都渐渐康复起来了。
霍公亮和阮玉竹醒来的时候越来越多,脸色也愈见红润平和。一切都很美好,只除了一样。
“阿乔,你在做饭呀,我来帮你好不好?”
“阿乔,你在绣花呀,我来帮你好不好?”
一家子都瞧着那个围着木乔团团转的红色身影抚额,木乔本人,更是被那一声长,一声短,一声高,一声低的阿乔叫得头痛欲裂,总算明白孙悟空头上的紧箍咒有多么可怕了。
这位阿果姑娘也实在是心志坚定,百折不挠。霍公亮那日让木乔请了这位大小姐回来,含蓄的道过谢之后,便婉转的表示送客之意。
可人家不走,愣是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无辜而娇憨的盯着霍老爷子,“霍伯伯,您是不喜欢
我么?我若有什么地方不好,您说出来,我改还不成么?我是真心喜欢
小文子,想嫁他为妻的。您现在不喜欢
我,是因为不了解我。可等您了解了,就知道我有多么好了。要不我就在你们家住一段时日吧,说不定,我们很快就能日久生情了呢?”
霍公亮满头黑线,哪个夫子教过她,日久生情是这种用法的?
于是乎,不管主人同不同意,安大小姐都心安理得的在霍家住了下来。
就住原先甘琼花的屋子,木乔隔壁。在生活方面,阿果倒是真的一点不挑剔,很好说话。安排哪里就住哪里,给什么就吃什么。
只是成天围着木乔打转以借帮她干活为名,行讨好未来公婆之实。全家人给她弄得啼笑皆非,却瞧她心地赤诚,倒也不忍过于责罚。
霍公亮头疼异常没成亲的大姑娘住自己家里,就算父母都在,可这象什么话?
但若是不留,难道要他跟一个小姑娘去说我不喜欢
你,不会让我儿子娶你的,你快走吧。那也实在太伤人了!都是为人父母者,狠不下这个心。可老拖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她家长辈又没一个在本地的,这可怎么办呢?
思来想去,只得亲笔写了书信,托张希文用驿道火速送往定州让他们家赶紧来人,把这闺女领回去。
不过是举手之劳,张希文自然乐得做个人情。他这些天也没闲着,没日没夜的追查案件,渐渐摸着些头绪了。
要说这世上的事情,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佟正义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到底还是露了破绽。
詹绍虽然在事毕之后,就立即把那些牛给杀了,但那么大的几头牛从何而来,又是往哪个屠夫家去的不可能悄无声息,无一人知晓。
于是,从牛的来龙去脉开始,真相一点一点的浮出水面。而霍家人当时所看到的行凶者骑的那匹马遗落在案发地的木棒,以及雇人抓老鼠的幕后主使都逐渐指向一个清晰的目标。
“霍家在本地数代,名声甚好从未听说与人结怨。唯有一桩,便是不久前,那霍小姐婚事。大人,此案是否要继续追查下去,还请斟酌。”
余下的话,师爷不便再说,隐了下去,张希文却是心知肚明的。此事若是再追查下去,必定闹得不好看,但若是不追查下去,又如何了结?
恐怕霍家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没有主动报官。但事情闹得这么大,又有那么多乡绅联名要求彻查真相,他若是就此结案,那岂不贻笑大方?
张希文不是不想做一个好官,但他在做官之前,还是一个人。是人就难免会畏惧世俗,趋利避害。为了这件案子到底该如何了结,他当真是连头发都愁白了两根。
而另一边,随着事件的层层深入,佟家也是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
“娘,您倒是拿个主意啊!这事情到底该怎么办?”佟正义那股子狠劲过去,现在知道后怕了。他不比弟弟,没有任何功名,万一真的把他拿下大狱,一条谋害人命,就足以流放杀头了。
佟李氏也早已是六神无主,“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办?詹绍,你不是说没落下任何把柄么?怎么还叫人追上门来?”
詹绍叫屈,“老夫人,这可不是小的办事不周。虽是有些隐约风声,但我办事,全是空口白牙,没有半点实据的。
只要上了公堂,咱们咬定了不说,难道没有物证,就能定咱们的罪?”
“可是上公堂是要受刑的!”佟正义怕痛。他刚挨了顿打,才休养过来,实在不想再尝那滋味了。
詹绍心中鄙夷,又怕吃苦,又没本事,活该一辈子给人踩在脚底下!
“大爷放心,这不是还没上咱家来么?证明那县官还是有三分顾忌的,只要咱们沉住气,一问三不知,就没事了。毕竟还有郡马爷和城在后面顶着呢,谁都不敢不留三分薄面。纵是找上门来,夫人和大爷你们也全当不知,小人一力承担便是。”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佟李氏赶忙接过话茬,却又立即赔着笑脸,“纵是你给抓进去了,我们少不得也要保你出来,不会让你有事的。”
恐怕那时,生死就由我去了吧!詹绍才不信她这番鬼话,不过是表表忠心,让这母子二人别那么聒噪而已。
他一个下人,去给主子顶罪?那也得看佟氏母子配不配!
此案迟迟不结,木乔心里就象扎着根刺般难受。私下找了霍梓文,问,“三哥,你说张大人真的能查下去么?”
霍梓文凉凉的瞥她一眼,送她俩字,“天真!”
木乔微恼,“那你不天真,你有什么好法子?”
霍梓文唇边勾起一抹奇特的笑容,故意卖了个关子,“小丫头片子,再这么瞎操心,头发就更黄了!”
琉璃色的眸子里迅速燃起两簇小火苗,“不说就不说!显摆什么
她转身要走,却不期然撞上阿果。笑嘻嘻看着他俩,“你们兄妹俩在说什么私房话呢?小文子,你看!”
她从身后掏出个小铁笼,揭开上面的黑布,“这是你让我抓的老鼠,都是活的,连一根毛都没掉。”
里头关着四五只家鼠,一个个贼眼溜溜,龙精虎猛。
呀!木乔吓得一声惊叫,本能的闭上双眼就往后退,却结结实实撞上一堵肉墙。
霍梓文猝不及防,给她撞得呲牙裂嘴,他还没喊疼,却听木乔嗳哟又叫了一声。顾得自己,先扶着她问,“你磕着哪里了?”
呃……木乔冷静下来,有些不好意思于自己的失态,“我没事,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阿果笑得跟小老鼠似的吱吱响,“小文子说要去报仇,这叫以壁换壁!”
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霍梓文懒得纠正,动动鞋里被木乔踩得生疼的脚趾头,接过阿果手里的老鼠笼子,放下黑布嗔道,“早与你说了,此事万不可张扬,你怎么又嚷嚷开来了?”
阿果立即睁大眼睛捂着嘴,一副做错事的模样,却看得人忍俊不禁。
“行了,你们都去歇着吧。”霍梓文藏好老鼠笼子,要打发她们出门了。
阿果不走,眼巴巴的瞅着他,摇着他的衣袖撒娇,“带我去嘛,我保证不添乱!”
这话连木乔都不能相信,却也生出好奇,“你究竟要去做什么?”
霍梓文左右瞧瞧她二人,丢出本书,“你们若是能在我回来之前背完,我就告诉你们。”
阿果翻开书,顿时苦了脸,“这么多字,从哪里背起?”
木乔可没这么傻,不说拉倒,反正迟早也会知道。
于是霍梓文一人赶着家里的小驴车,又去平江府给爹娘抓药了。顺便还带上木乔的那些药材,还有阿果晒干的老鼠皮和老鼠肉。
当然,在车子底下,还悄悄挂上了一笼活蹦乱跳的小老鼠。
事情办得很顺利,该买的药材买到了,该卖的药材也卖出去了,包括那些老鼠皮和老鼠肉,也找到了不错的销路。至于那笼老鼠,自然也去到它们应该去的地方。
霍梓文拍拍袖子,很满意的回家了。
翌日一早,佟正义的小妾春兰在准备做早饭时,发现厨房的米面里似乎有老鼠爬过的痕迹。虽然有些嫌恶,但她还是用这些米面来做了早饭。
难道能为了几只老鼠,就丢了整筐的米面?漫说佟家,就是好些富贵人家只怕也是做不出这等事来的。
又等了几日,在张希文终于下定决心,发出签文,要把佟家管事詹绍先拿到公堂上来敲山震虎一番时,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传来。
佟家人病了,症状还惊人的一致。
寒热交替,神昏气微,心乱身痛,四肢麻痹,只是几人症状轻重不一而已。
据说,在他家还发现了几只死老鼠。大夫们听说这情况都不愿意上门去瞧,就是头两位不明就里去过的,也是匆匆开了药就走,连脉都不愿意摸一把,回家就把衣服全都烧了。
师爷听得大惊失色,“大人,那……那可能是瘟疫啊!”
张希文身形一震,依照本朝律法,如果当真发现瘟疫,那无论贫富贵贱,都必须立即将那家封门,任其自生自灭后,再放火烧个干净。否则传播开来,那可是祸国殃民的!
第58章 窥探 t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此话用来佟家的一番变故,实在是太贴切也不过了。
柳起轩笑眯眯的立于庭中经霜的桂花树旁,向木乔顽皮的眨着眼,“你说,这可是老天也看不过眼,要给你出一口气呢?”
他今日随着父亲柳承风特地来霍家探视,顺便也将这消息带给她。
佟家现在虽还没到放火烧屋的地步,但已经被限制出入了。隔壁左右全都吓得搬去投亲靠友,连带门口那条小巷都无人出入。一应饮食汤药皆由官府派专人送到他家门前,这还是看在远在京城的佟正恩面上,否则哪里有人肯管?
木乔心中却有些疑惑,她是亲眼看着霍梓文把那笼老鼠带走的,如果那些老鼠身上真的有瘟疫的话,他又怎敢轻易动用?
若是为了一已私仇,就弄出这么大事来,那确实有些太过分了。毕竟瘟疫一事可非比寻常,一个闹不好,可得连累多少无辜性命?
“原来你们在这儿啊!”阿果笑吟吟的指着桂花树旁的二人给霍梓文看,“你说他俩象不象一对金童玉女?都那么白,那么好看!”
因是探病,柳起轩换下那身大红衣裳,改穿一袭银白底子绣粉润桃花的衣裳,而木乔仍是在家常棉衣外套着阮玉竹那件杏红色棉坎肩,虽然样子有些旧了,但她肌肤雪白细嫩,仍是衬得那袭杏红很是明媚,与柳起轩身上的衣裳恰好相映成趣,看着很是养眼。
霍梓文眉心微微一皱,颇为不喜有人拿自家妹子的亲事说笑“休得胡说。柳贤弟,令尊在前头唤你呢。”
这是变相的告诉他,柳承风准备告辞了。柳起轩呵呵一笑,“我这就过去阿乔,过年记得到我们家来玩儿呀!”
木乔客套着应了,送走了他,不放心的问霍梓文“那病,不打紧吧?”
霍梓文瞥了她一眼,“你希望
呢?”
“我希望
他们不好过,但不想连累旁人。”木乔据良心以答。
“你呀……”仲手拍拍她的头,霍梓文到底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只是目光中更多了几分怜惜。
佟家这场病,可当真及时。
顾松正愁在铺子里查访不出那通风报信之人,且喜就听闻了此事。心思一转便佯装忧心的在伙计中间带头议论起来,“这好端端的,怎会无故染上这样的病?总算也是我们半个东家,大伙儿觉得,要不要一起去瞧瞧?”
这……两个小伙计皆垂头不语,崔庆干巴巴的嘴唇动了动,半晌才冒出句话来“论理,也是该去瞧瞧的。但那可是瘟疫啊!”
“崔师傅这话可就不对了,谁说一定是瘟疫了?咱们相处一场也是缘份,纵是不进去探视到门外走动走动,问一声安好,也是为人的本分。”钟孝很是仗义的滔滔不绝,“最好再把霍家也请请,这雪中送炭见个面肯定就能把从前的不愉快都化解开了。”
会是他么?顾松瞥了他一眼,微微皱眉“这时候,霍小姐只怕没空。再说,上回佟大爷那事闹得如此愉快,只怕她未必肯去。
“霍小姐是极明理之人,上回之事已经说了是误会,断不至于再追究下去。当然,她是不方便去,让甘泰或是谁跟着走一趟,问候问候,也就是个意思了。”
顾松听到此处,又觉得不太象是他了。
若是钟孝告密,必定心里有鬼,避着两边来不及,怎会拼命撮合两家相见?这不缺心眼么!
他沉吟了一时,问其他人,“那你们都去么?”
崔庆左右望望,“要是你们都去,也算我一个。”这是个老实人,说的全是大实话,第一个可以被排除掉。
只听那小伙计罗一虎明显有些推托了,“我得回去问问我爹娘,他们同意才行。”
曾天保瞟瞟众人,最后低着头道,“我也如此。不过我们家远,恐怕打听起来比较费劲。”
“有什么费劲的?”钟孝插言进来,“你家不有个什么哥哥在镇上打家具么?上回还听你说去看他来着,问问他的意思不就得了?”
曾天保越发支支吾吾起来,顾松心里有七八成的把握了。
若是不想去,如罗一虎般直说就是,可既不敢拒绝,也不敢应承,分明就是心中有鬼了。
“算了算了,这事再说吧。咱们铺子走不走得开,还两说呢!”顾松把事情带过,觑了个空,趁着天黑悄悄来跟木乔说了一声。
木乔判断,应该是曾天保,不过那个钟孝也太喜欢
耍小聪明了,本事又不大,留之无益。
按她的想法,最好将大师兄俞丙坤再请进来。一山不容二虎,若是把他请来了,那顾松情愿么?又没股份送:俩,怎么留得住人心?
想了想,她只告诉顾松,年底结完账后就找个理由把曾天保开掉,先把他送走了。
转过身,木乔还在想着要如何安置俞顾两位大师傅之事,蓦地听见几声鸟鸣。她心头一跳,看看四周幽静无人,也将手指放在嘴里,轻轻打了两声唿哨,蹑手蹑脚开了后院的角门,隐在那片阴影里。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话也不说,就一拳向木乔面门袭来。
木乔侧身避过,然后仲出粉嫩的小拳头还击,那人也一板一眼的见招拆招,但明显看得出来指导的成分更多。
短短数十招过后,那人擒住木乔手腕,笑呵呵的拍拍她的头,“不错不错,招式记得很熟,虽然没什么力道,但巧劲儿拿捏得还不错,不愧为师多年来的苦心教导。”
木乔无奈的在心里叹气,谁很愿意当你的徒弟?不过还是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师父,您来是有什么事?莫非,是年下的节礼出了变故?”
眼前这位高大男子,正是东青帮黑水堂的堂主郑小虾。
现在的他,已经是个纯粹的男人了,浑身上下散发着成熟而又张扬的魅力,如不被约束的火焰,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让人既害怕,又忍不住靠近。
此刻,郑小虾的目光落在这个他名义上的大徒弟身上,却有些赧颜,“咳咳,年礼已经收到了,很给师父长面子。我前几天才跑船回来,听说你出了事,有些不放心,特来瞧瞧。”
霍家也不是默默无闻的人家,接连淋了这么两档子大事,传得人尽皆知。他身为师父,自然要来表示关心。
只要不是那边的生意出事就好,木乔明显松了口气,“我很好,没什么大碍,那起子人也不需要师父做什么,他们已经得到教训了,您可以安心了。”
郑小虾搔搔头,颇有些英雄无用武之地的落寞,“是这样啊,那好吧,你自己多保重。要是那浑蛋再来欺负你,师父一定帮你把他扔到海里喂鲨鱼!”
“伤人性命是要偿命的,徒儿不想师父去为了那种人冒险。”
郑小虾嘿嘿笑了,“小丫头还挺关心师父的嘛!”
我是怕你连累我!木乔又给他行了礼,“此事不宜久留,师父还是早些归去吧。”
郑小虾满腔热情而来,就这么短短几句话却给人打发走了,心下颇不是滋味,可是细想想,又实在没什么留下来的借口。
那就走吧!江湖男儿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讲究一个潇洒来去,不羁洒脱。
只是人走了,心里却仍有些莫名失落,便是在倚兰院红姑娘凝香的软玉温乡中,也填不满那一角的空。
“爷,这是有心事?”善解人意的凝香姑娘吐气如兰。
男人不觉说出实话,“有一个人,她帮了你,你也想去关心关心她,却发现没什么地方可以帮忙……你能明白这感觉么?”
“明白。爷看上一位姑娘了,可在那姑娘面前没找着讨好的机会
“胡说!她才几岁?不是那么回事啦!不过……其实你说得似乎也没错。除了我不是那种喜欢
她之外,确实也是没找着讨好她的机会。”
美人一笑,端上酒杯,“这世间,最苦莫过于求不得。不管是爷的什么人,多少岁,总之爷使不上心力,自然烦恼。不如一醉解千愁,忘了便好。”
于是,满腹说不出的愁肠尽归一醉。
木乔回房,点亮了桌上的油灯。
幽幽黄光从白纱罩里安逸泄出,映在晶莹如玉的肌肤上,如镀上层浅金,分外好看。只是灯光下的少女一手托着小巧的下巴,一面蹙着尖尖的蛾眉,也不知在烦恼着些什么。半晌,才甚是无力的转过头来,却冷不防给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这儿?”
霍梓文坐在她窗边的绣墩上,也不知在黑暗中打量她多久了。此刻见她问起,也丝毫不见半点偷窥的尴尬,从从容容的道,“就从你和顾师傅在前院嘀嘀咕咕的时候,我便来这儿等你了。没想到你竟是跟迷了魂似的,半晌也没瞧见我。”
他倒还有理了!木乔摁下心头怒火,决意不与这毛头小子一般计较,“你来做甚?”
没料想霍梓文忽地靠得极近,一双清粼粼的眼里波光难测,“我来看看,你这小丫头到底藏着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情。”
第59章 弥补 t
因为离得极近,霍梓文的唇几乎都快触碰到她的耳垂,那温热的气息更是随着抑扬顿挫钻进耳洞里,激起木乔一连串的灵。
他在说什么?他是看到了什么,还是听到什么了?
木乔惶恐不安的看着他,紧张得整个人都绷得紧紧的,象极了被老猫揪住尾巴的小老鼠,战战兢兢。
噗哧!霍梓文忽地笑了,这一笑,顿时将一片肃杀气氛消弥于无形,“瞧你吓的,莫非是真的做了什么亏心事?赶快从实招来,哥哥我二回替你扛黑锅时,心里也有个谱。”
木乔一哽,这小子,又诈她!不过提及三年前的旧事,她却不是不愧疚的。慎重拜了一拜,“三哥,当年之事,真是对不住,我也欠你一个解释的。”
霍梓文交叉抱着双臂看着她,示意她说下去。
木乔忽地不想撒谎了,这三年来,她一直瞒着干爹干娘已经很累了,急欲找个人宣泄一番。
“你还记得我和四哥被人绑架的事么?那一回,我们不是那么容易就回来的。”
寥寥几句,便解释清楚了前因后果。木乔如放下心中大石,浑身轻松一截。
霍梓文托着下巴想了想,没问旁的,只问,“那此事,你后来是怎么解决的?”
“后来云飞回来了,是他帮忙置办的。”木乔索性把实情和盘托出,“我.不是还剩了些珠宝么?索性全让他换了银子,交由师父帮我拿去贩私盐了。这么些年,也积攒了一小笔银子出来了。”
她想起当年旧事眼中有几分笑意,“欠你的那一半钱财,也可以还你了。”
霍梓文忽地斜睨着她,“这话不对吧?我记得当年为了赎你出来你那一半钱财早就用光了。你拿了我的钱,才去生出这些钱来,论理,这都是我的。”
噗!这天底下还有更无耻的人么?
霍梓文一本正经的看着她半点不象开玩笑的样子,“你到底有多少钱,告诉我个准数,正好我现在有要用到大钱的地方。那展云飞,现在是不是也混成财主了?他要是有钱,也替我借点。我要的也不多,一千两就好。”
木乔瞠目结舌的看着他,他说的这是人话么一千两还不叫多?她拿了那些珠宝玉石典当换来的一二百两银子,辛辛苦苦提心吊胆的跑了三年私盐,才翻出小一千两来,其中还包括要分给师父的提成。现在他倒好,狮子大张口,一来就是一千两?
“你要做什么?”
“这个你就别问了,我是跟你说认真的。”霍梓文确实不是在开玩笑“总之我有大用处,你跟展云飞说,我可以按年付利息给他,三五年后便可归本了。”
“可哪有借钱连去向都不交待的?”木乔不肯一定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霍梓文不跟她谈了,“那我自己找人借去。对了,二叔这几年,年年都上门来走动的吧?”
木乔一急当即允了,“好了好了我想法借你就是。你可千万别找二叔,干爹知道会气死的!”
三年父女她已经太了解霍公亮的脾气了。
当年她仗着年幼无知,收了霍公豪的田地,已经惹得霍公亮很不高兴了。若是让干爹知道,自己儿子居然去找二叔借钱,霍公亮说不定要把霍梓文赶出家门了。
霍梓文的眼中闪过一抹狡黠,她了解干爹的脾气,难道他这做亲儿子的反倒不知了么?
“你放心,这钱我也不白拿你的,那个宝华阁佟家还占四成半的份子吧,如果全都归了你,你够不够开销的?”
木乔诧异之极,“他们家怎肯?”
霍梓文挑眉一笑,“是钱财重要还是性命重要?”
木乔越发笃定,那场瘟疫不过是这小子耍的坏水罢了。不过这是好事,她绝对支持。
霍梓文又告诉她一事,“不过你最好提前做些准备,爹爹可能要回京复命了,这边的生意你最好寻到妥当之人代为托管。”
什么?木乔瞪大了眼睛,“这……这就要去京城了?”
霍梓文就喜欢
看她这傻乎乎的样子,不觉心情大好,又揉揉她的头,“放心,京城没老虎吃你。”
他走了,留下木乔一人半晌还没从那震惊中恢复过来。
要去京城了,便要见到那人了,她是多么想去一把撕了他!可她还没做好准备,她的生意才刚起步,她要准备的事情还那么多……可她得去,一定得去!
霍梓文的话很快便应验了。
年前那几天,城阳王府派出的一位中年管事风尘仆仆的赶到了棠浦镇。
先是就佟正义之前强娶霍家小姐弄出的沸沸留言表示歉意,说佟正恩收到家中书信后,十分生气,所以才派他日夜兼程的赶来,就是为了向霍相爷赔礼道歉。
紧接着,这位管事又张榜求医,重金聘请大夫医治佟氏母子。
此时,众人皆不敢来。唯有相国府的大公子不计前嫌,也不要报酬就前去佟家,医治好了佟氏母子的瘟疫。
为了表示答谢之情,这位管事在霍梓文的暗示之下,非常善解人意的表示愿意将宝华阁的股份予以赠送,并督促着佟李氏立时就立下了文契。
在办完这一切之后,管事便将佟氏母子迅速打包,带回京中了。说是免得他们不知进退,再惹出事来,其实也相当于变相的带他二人逃过了谋害霍家案件的追查,保全了佟正恩的名声。
走了主犯,张希文只好抓几个帮凶回来,随便安一个罪名,便把那桩案子给草草了结。事后他心中委实过意不去,专程上霍家赔礼道歉。霍公亮心中明镜似的,也知道他的难处,并未责怪。
再接下来,远在京城的三殿下也私下打发人来探望霍公亮了,让他好生保重身子,安心养好伤,日后还要报效朝廷,里头的深意不言而喻。
忙忙碌碌便到了元宵,一家人正围坐火炉边闲话,年轻人已经收拾好了,准备晚上去看花灯,却见霍公豪忽地带着大儿子邓梓谦上门来磕头谢罪了。
“大哥,这事全是这混小子闯的祸!我是让他留下帮忙照看一二,免得佟家欺负了侄女,可谁曾想他竟带人把佟正义那样一番羞辱,这才逼得人动了杀机,连累你们身受重伤。此事我在家中一点不知,还是有亲友上门拜年时,才听说家里出了事。当时可把我唬了个半死,立即带着这小孽障就赶来了。此事连我也有错,要打要罚,任凭大哥处置!”
霍公亮眼皮子一扫,“二位都不是我霍家的人了,让我从何罚起?”
淡淡一句话,便刺得霍公豪脸上白了又红,红了又白。
从未经过这样场面的阿果觉得未来公公气场太强,四周气压又太低,逼得她不自觉的就往后退缩,退缩。然后……
噗通!甚没形象的连人带凳子都翻倒在地了,摔得眼泪汪汪的。
木乔离得最近,赶紧把这位大小姐扶了起来,想笑不敢笑。不过有她这一闹,倒是暂且打破了这份难堪的场面。
不过是一句话,居然把人家小姑娘生生吓得从凳子上掉下来,霍公亮自己也觉得是不是有些过分了。不待旁人劝解,他自己说话了,“行了,知道你们也是一番好意。梓谦年轻不懂事,可到底也是奉你这个当老子的令行事。他若有错,你更有错!今日过节,别难为孩子了,都回去吧。”
“老爷这可是说的什么话?”阮玉竹见他自己消了气,自然好开口劝解了,“今儿可是十五呢,这会子让他们父子上哪儿去呢?若是不嫌简陋,就一起留下吃碗元宵,住一晚再走吧。”
“不嫌弃,不嫌弃的!谢谢大嫂,可有些年没尝过您的手艺了。”霍公豪大喜过望,连眼睛都开始有些泛潮。
这都多少年没吃过家里的饭了,今日能在家中吃一碗元宵,便是被大哥再多骂几句,他也是甘之如怡。
怕邓梓谦在大伯面前拘谨,阮玉竹体贴的让几个孩子吃完元宵就出去看灯了。
阿果跌了颜面,不好意思如平常那般缠在霍梓文身边,只气忿忿的沿着街边而行。木乔知道她脸上一时还缓不过来,也不相劝,只安静的陪着她便是。
那一边,霍梓文兄弟俩陪着同样大跌颜面的邓梓谦,也不知有什么话可讲。
#阝梓谦气质冷傲,霍梓文同样清高,二人在一处,便象冰川对冰川,完全的不相融。霍梓斐在两个哥哥面前只有俯首听命的份儿,他俩不开腔,他就更不敢吱声了。
正憋得难受,冷不丁瞧见一家门户面前挂着花灯谜语,还准备了些小礼品送人,便唤木乔来救急,“你们来看,这有猜谜语的!”
木乔顺势拖着阿果过来,一行人总算走到了一处。
这阿果生性开朗豁达,虽然丢了脸甚是难堪,但想一想也就过来了。只是心中有气,要发出来才发乐,于是撅着小嘴,便指责邓梓谦,“今天要不是你来,也不会害我摔跤了!”
邓梓谦在一众弟妹面前受罚,已经觉得够丢脸的了,偏她还哪壶不开提哪壶,不由反唇相讥,“难道凳子自己有腿会跑的?你自己坐不稳,反怪别人!”
“明明就是你!”
“好啦好啦!”木乔真是服了这帮小年轻了,多大点事啊,值得这么闹腾的?“过去的事,都别再提了。咱们去猜谜吧,看谁能多拿些彩头回来!”
好吧,大家都把力气用在猜谜上比拼了。
第60章 欺负 t
东风夜放花千树。只此七字,便道尽元宵夜的热闹繁华。
在街上猜过不少灯谜,或多或少的捧着些礼物回来,每一张年轻的脸上都绽开了青春明朗的笑颜。
便是木乔,一惯清淡的小脸上也多了抹柔和之意,安安静静跟在众人身畔,看着早已恢复士气的阿果又拉着霍梓文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小文子,你就告诉我吧,那个谜底到底是什么?”
“慌什么?你慢慢猜,总有猜出来的时候。”
“我猜不出来嘛!你快告诉我,否则我晚上会睡不着觉的!”
女孩撒娇的样子很是娇憨可爱,连邓梓谦都有些心软了,忍不住插言揭示了谜底,“告诉你吧,不过是个明字。你细想想,明字左右是日月,可不就是一阴一暗,一短一长,一昼一夜,一热一凉?”
他这一番好心,却惹得阿果又撅起了小嘴,“谁要你告诉我来着?真是多事!小文子,你再给我出个谜语吧。”
#阝梓谦一哽,原来人家就是要这打情骂俏的劲儿,自己瞎凑个什么热阄?因为窘迫,反而板起脸来,忿忿然朝前走了。
木乔抬眼瞧着这位大堂哥,越发觉得他和跟霍梓文相象,都一样的好面子。但心眼儿,其实还是不错的。
推开门,厅内光明大放。不仅长辈们都还没睡,还多了几位面生的客人。
看着他们,阿果的步伐明显一滞,那些人却是喜出望外的迎上前来。
“小姐……可算找着你了!头领都快急死了,你说你好歹也给咱们留个准信儿啊。咱们都快把定州到白城一路翻个底朝天了,连姑奶奶家也惊动了,派人四处去找……谁知你竟是骗我们的!”
听着这些人七嘴八舌的一顿数落,木乔基本明白了。
原来这位大小姐千里寻郎也就罢了,她为了不被人抓到,还留书撒谎说是去了亲戚家走动……误导了众人找寻的方向,闹得四下里鸡犬不宁。
“着实该打!”为首一位管事模样的大叔应该跟她极熟,故此说起话来就不那么客气了。不过幸好人是安然无恙找到了,转过头来,又立即向霍家道谢。
霍公亮呵呵一笑,“不必客气,安小姐性子活泼可爱,在府上这些时日我们夫妻都病着……也没好生招待,很是过意不去。现在终于完璧归赵,我们也可放心了。”
那管事名叫乌拉善,跟随安照岩多年,颇识汉书,一听完璧归赵四字,便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当下笑呵呵的道……“多谢霍老爷照拂之恩,我家小姐年纪尚小,不识礼数,给府上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既然乌管事也大老远的来了……不如就在此地住上一两日,看看风土人情,也算是来江南一趟了。”
霍公亮听他把阿果说得年轻不懂事,自然就往游山玩水方向扯……到时他们回去,也可以说是阿果贪恋江南景色才偷跑出来……于她的名声便半点无碍了。
乌拉善自然感谢他的好意,当即便要把还待多言的阿果拖去客栈……明后日就走。
阿果不是傻子,见这架式,就知道肯定是霍家人给自家通风报信了。她这一回去,还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再与霍梓文相见,若是见不着,自己的亲事岂不就要泡汤?
她本是爽直之人,便也顾不得那些礼仪规矩,跪在地下就问霍公亮,“霍伯伯,我在你们家也住这么些时了,你难道还一点不喜欢我吗?”
对于她的率真坦诚,霍公亮颇有好感,也不避人,语气柔和的道,“阿果是个好姑娘,霍伯伯很喜欢你呢!”
“那……”阿果还想说的话,却给霍公亮打断了。
“就因为霍伯伯喜欢阿果,所以就更要为你作好打算。阿果,你说实话,这些天,人住在我们家开心么?”
阿果点了点头,“霍伯伯你们一家都是好人,虽然不如我们家富庶,但我过得还是很开心的,我也愿意留下来!”
“小姐!”乌拉善急得来打岔,却听霍公亮话锋一转,“那你就不想家乡的爹娘,兄弟姐妹和亲人们了吗?”
阿果微哽,她怎不想念家乡的亲人?只是努力不去想而已。
霍公亮幽幽叹息,“他乡再好,故土难离。你一个女孩子孤身在外,一日两日可以忍受,可是天长日久又能不思念家乡,思念亲人?你若是留下了,你的爹娘该有多伤心?他们又怎能不同样日夜悬心,思念于你?梓文是我们夫妻的长子,这里是霍家几世居住的地方,难道说让我们舍了这里,全跟你回定州去,然后日日夜夜饱受思乡之苦?”
阿果怔怔的跪坐在地,目光之中已是一片茫然。
霍公亮冲干女儿微使了个眼色,木乔很伶俐的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