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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华第6部分阅读

      重华 作者:

    ,就只能如此!木乔心中断定,这小子在没有十足把握之前,也绝不会主动开口拜师。

    他这样的男孩子,最好面子。要是给人拒绝,可就糗大了。

    “对了,你那生意怎么干,想好没有?”霍梓文真有些担心,这丫头事情还没做,动静就闹得挺大的。

    先是那些金银珠宝,再是二叔家的田地,然后还搭上一个佟李氏,这生意要怎么做才行?

    木乔当然想好了,“你放心,不会拖累你们的。”

    她是一片好心,可霍梓文听着却有些生气了。他是怕她拖累的人么?若是怕她拖累,他们家根本就不会收留她,还纵容她做这么多事了。

    “你别忘了,你还欠我的钱!记住,你的已经花光了,那些金银珠宝全是我借你的,我可要收利息的。”

    这死小子,原来他兜了这么一大圈还是绕到这里来了。木乔听着这话就火冒三丈,明明是自己的东西,凭什么就给他占去?现在还倒打一耙,好象自己欠他似的。可就凭霍家救了自己的这份仁义,要她这些东西她还真不能说什么。

    木乔咬了咬牙,“好好好,就算是我欠你的,我以后还你,统统还你!”

    “不是就是你欠我的,是你本来就欠我的。”下巴一扬,清冷的少年不悦的离开了。这个丫头,就不会服个软,说几句好听的?跟犟牛似的,真臭脾气!

    第25章扯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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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佟李氏闹腾了一夜,把肠胃清空了,就没了大事。想起从前某个贱人如果碰到这样的情况,总是熬点清粥,就点咸菜,养两日就好,她也就让人如法炮制了。

    只是想着原本今日约了阮玉竹来拟协议,但事成之后多半要请人吃饭,到时大家都去,自己却只能干看着,岂不吃亏?

    于是便打发了个伙计去送信,说是身子不适,要拖两日。阮玉竹不急,很是无所谓。但那来的伙计却提了一份礼给她,笑容可掬,“这是我家昨儿做的,给您尝尝,是个意思。”

    阮玉竹一下明白过来,这是见她有可能做东家了,想提前打点好关系。不过这个礼她却不太好收,瞧那盒子就知道是在外头花钱买的,忙叫他拿回去,“你们做点事也不容易,哪里有让你们破费的道理?”

    可那伙计不依,放下东西就跑个没影了。

    阮玉竹无奈的收了回来,暗自记下这伙计的长相,等打听了这糕点多少钱,日后拿钱还他。

    木乔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个伙计叫钟孝,原本可是岑记银楼里看着最老实的一个,却不料原来还是个挺有心的。

    在家歇了两日,那些荷包赶出来了,怕木乔有心理阴影,是甘婶跟女儿一起送到陈氏绣坊的。

    年关将近,许多体面人家都要小荷包打赏,销得很好。因她们迟了,上回那位夫人订的早从其他地方凑了送去。甘婶这批赶制的小荷包,绣工极好,不愁卖不掉。只是这老板却非要以延迟时日为由,又跟她们讨价还价。

    甘琼花女孩儿家面皮薄,但甘婶子却是个泼辣的,一定要按原来说好的价来。争了半天,到底还是扣了她们十文钱,说好的二百八十文变成二百七十文,让人很是郁闷。

    再往后就是过年,家中事务繁杂,甘婶子嫌这老板太抠门,也想要女儿歇一歇,不再接活。可是回了家,仍有些气不忿的抱怨,“这还是跟两个孩子谈好的价钱,也能不算,实在是太过份了。”

    “算了。”阮玉竹含笑劝她,“咱们总是在他那儿挣了钱的,往后不去他家花钱,不让他把咱们的钱赚回去不就得了?”

    如此一说,甘婶心气顿时顺了许多。

    木乔有点崇拜阮玉竹了,她真的很会说话,话虽不多,但总让人听起来非常舒服。

    既然不用再做针线了,木乔便从霍公亮处讨了些笔墨颜色,成天关在屋子里涂涂画画。霍梓斐好奇的非要跟去看,木乔知道小孩子的脾气,你越是不给他瞧,他越要瞧,不如大大方方给他看了,他就消停了。

    霍梓斐见她画的是一些钗环首饰,虽然不难,但能画得这么花样繁多还是很少见的。可是多看几张,毕竟是男孩子,很快就觉得没了意思,扔了画就去找他三哥玩。可是霍梓文最近更忙,做完功课就捧着一些医药相关的书看。

    那些艰深古涩的文字可比木乔的首饰样子更无趣,霍梓斐没这个耐心,见三哥不理他,只好出来跟着甘家父子干活,或是去甘婶那儿捣乱。

    霍公亮看着这个活力过剩的儿子就头疼,可他这个年纪,也不能把人成天拘在书房里念书,能给他找点什么东西学学呢?

    两日后,阮玉竹带着木乔来赴佟李氏的约。她这次终于没再推三阻四的了,因要去官府备案,也做不了什么手脚,便约了一个惯常做经济的王先生,替铺子沽价。

    因不包括楼上那些家具细软,单是下面这个铺子,连不多的几样真金白银的存货也给她收走了,除了这房子本身,实在是没啥值钱的东西。

    可佟李氏还在那儿啰里啰嗦的不停说这说那,最后人家也烦了,故意报了个难听的数,“最多二百五十两,已经顶破天了。你要是嫌不好听,就二百六十两,已经很公道了。否则你送到衙门里去备案,也是没法弄的。”

    佟李氏见实在捞不着什么大便宜了,便道,“那不如二百八十两?岂不更好听?”

    嘁!照你这么说,还不如定个八百八,岂不更好?又不是加二十个铜子,张嘴就加二十两,够寻常人家过大半年的了,谁是傻蛋才愿意呢!

    王先生心中腹诽,嘴上却不作这恶人了,只道,“这是你们两家的事情,自己协商一下吧。”

    “佟夫人,既然是您请了王先生来,就还是听他的,二百六十两,六六大顺,这不是挺好的么?”阮玉竹一直不想跟佟李氏争,若要当真论起嘴皮子工夫,她就岂会输给她?

    佟李氏给她这一堵,有些不好张口了,眼珠子一转,忽地瞥见那些摆着做样品的首饰道,“霍夫人,您看,这还有好些值钱的首饰呢!还是二百八吧,你发我也发。”

    木乔只等她说完了,才冷冷道出实情,“那些全是铜鎏金的,不信咱们现就放到火上去烧。”

    这下佟李氏彻底哑了,白胖胖的一张老脸禁不住火烧的红,心中暗怨木乔,却不知这小丫头怎么就生成这么毒的一双眼。

    当下只得寻了个借口,“我平时也不管事,倒不知这些东西真假。”转头就骂伙计,“你们怎不早提醒一句?”

    伙计们知道她这脾气,心下虽然不忿,却懒得搭理,只把火气闷在肚里。

    王先生瞧瞧日头已近正中,摸摸那把山羊胡子,“若是你们再没什么异议,就立文书定了吧,二百六十两。拟好后,吃个便饭咱们就送到衙门里去备案,把事情了了,往后就也好把生意顺顺当当的做下去,如何?”

    佟李氏心虽不甘,也只能点头同意了。阮夫人当着王先生的面,取出一百四十三两现银,占了铺子五成五的股份,算是大股东。

    而佟李氏也让王先生注明,自己虽占这铺子四成五的股,但分利息时却是不含任何费用的。

    阮玉竹没有意见,却也请王先生多写一句,那份盈利是得扣除所有原材料成本的。要是一根金簪成本就九两银子,卖上十两银子,佟李氏却要分走四两,那她还不得倒贴?

    王先生听着心中暗自摇头,有些不懂为什么阮玉竹这样通情达理的妇人会愿意跟佟李氏合作,还签这样一份明显不公平的契约。

    不过本着做经济的本份,有句要紧的话他却不得不提醒。干咳了两声,“那还有——”

    木乔心中着急,一定不能让他说出来!

    第26章漏洞

    “还有账呢!”木乔忽地插了一句,“干娘,回头得先把这里的帐捋一捋,要是有些亏空可不行。”

    这一点阮玉竹倒是早就做好准备了,她今天特意通知了甘成夫妇,若是自己中午没回去吃饭,就让他们下午过来算账。

    甘家四口跟在霍家多年,别看外表一副粗使下人的模样,但文墨却都是通的,计数算帐,没有不会的。

    佟李氏听到这里,有些不喜,“既然是新铺子,那自然一切从头开始,查这老帐作甚么?”

    “话可不能这么说。”阮玉竹笑道,“若是有些老账不理清楚,回头客人问起来可怎么办呢?再有伙计们的工钱,也得重新算起,他们之前拿多少,之后怎么拿,我心里也得有个谱。”

    事关切身利益,那些伙计们本就伸长耳朵听这边的动静,听阮玉竹说出这话,俱是面有喜色。

    一个黑瘦面皮,年纪颇大的师傅崔庆站出来,看得出平时为人很是懦弱,只敢盯着自己脚尖,结结巴巴的问,“亲家母,我们这工钱就该也结了吧。这大过年的,也让大伙儿能拿点东西回家去。”

    有他这么一带头,旁边几人顿时就附和起来,“是啊!大小姐从前在的时候,月头就给发了。”

    不提到那位岑家大小姐还好,一提到她佟氏就是火冒三丈。有些腌臜话几乎是脱口而出了,可是看看旁边之人,到底不敢,含恨咽下,皮笑肉不笑,“她那么好,你们上京城找她去呀!你们也知道从前的事情是她管着,我也不清楚,怎么敢乱发?”

    “这有什么好乱发的?拿帐本一瞧,上月领多少,这月领多少,照旧不就行了么?”

    佟李氏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仰起圆滚滚的下巴,“按理说,这话也不错。可是从前你们一个月干多少活?现在一个月干多少活?我回来这些天,统共也没作成几单生意,我还管着你们白吃白住,你们还有什么不知足?”

    “可不是你回来了说要转让才弄得没生意的么?”伙计们也急了,她这态度,分明就是想赖账了。

    “什么叫我回来才没生意?明明是你们不好好干活才弄得没生意上门!”

    眼看两边就要吵起来了,木乔心头的火腾腾就往上蹿。这个佟李氏,连这点工钱也想捣鬼,实在是贪得无厌!

    王先生见此形状,大为光火,想撂挑子走人了,“这叫什么事儿?连自己的账都没摆平,还卖的什么店?”

    木乔不好插嘴,只能求助的看着阮玉竹。

    可她现在还没签字画押,不是正经东家,贸然插话,只会让事情更僵。便对王先生行了个礼,“王先生,我是很诚心的想做成此事的,您比我们都有经验,要不麻烦您站出来说几句公道话,事后一定重谢。”

    王先生其实只是生气,并不是真心想走。他已经耽搁半天工夫了,若是就这么走了,一分钱得不到,实在太亏。

    得阮玉竹这一劝,就有台阶下来了。他可以信不过佟李氏,但阮玉竹却是明理之人,不会空头许诺,于是瞧在她的面上,上前调解。

    其实这件事的解决方法并不难,查查帐本,看看所欠工钱那些天里,店里的盈利和之前有什么不同,再结合佟李氏回来前后的变化,这就一目了然了。

    可事情到这里,又卡住了。

    原本在岑家离开之后负责管帐的伙计便是上次给阮玉竹送礼的钟孝,说把帐和钱都交给佟李氏了,可佟李氏却说记得乱七八糟,根本认不得,她一气之下就扔了。

    既然如此,事情倒好办了。

    王先生摸摸鼻子,瞅着佟李氏眼露讥笑,“请众位稍安勿躁,没帐的话,就请一个个的分别随我进屋,报出自己每月所拿的工钱和别人的工钱,二位夫人在这看着,别让他们串供。这不有霍夫人拿的一百多两么?都在我身上揣着,待官府核验后,便可发给大家。至于那些旧账嘛,霍夫人您也不必查了。我在那文契上加一句,凡是之前的债务,不管是别人欠你们的,还是你们欠别人的,通通与霍夫人无关,由佟夫人负责,这便完了。”

    这法子最好,一下子可给她省了多少事?阮玉竹点头称善。

    佟李氏再想反悔,也实在拉不下这个脸了。

    伙计们的工钱,每月都是一起结的,相互都知道对方底细。因是分开询问,也不敢乱报,老老实实报了数,王先生拔拉着算盘珠子,很快就得出所欠工钱。

    到底不愿意闹到衙门去丢脸,佟李氏虽是不甘,也只得掏出腰包结算了。等到请王先生吃饭之时,她就只顾一通乱点,却是半文钱也不肯出了。

    阮玉竹不跟她争这些小事,体体面面吃过了饭,上衙门里备案时,王先生笔头一转,明知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陷阱,却不愿提醒佟李氏注意。

    木乔心中冷笑,还真以为这世上的有不干活就白捡的便宜么?就算是佟李氏她侥幸白捡过一次,可一定没有第二次!这些银子,她要让佟李氏看得见,却再也摸不着。

    只是有一点,让木乔既在情理之中,又有些意料之外。

    店铺的名字,落在了她的名下。

    阮玉竹微笑着告诉她,“既然答应了给你做嫁妆,就是给你嫁妆的,以后可要好好干哦!”

    这一刻,木乔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一个人若有良田百倾,肯拿一袋米送人,虽然也很感激,但却不会太过动容。但若是有人肯在自己只有一口粥喝时,却分你一半,心里的那份温暖却是透进骨髓的。

    她这些天在霍家白吃白住,空谷道士说一句要补养,甘婶子就天天专门给她炖一小盅汤,这可是连霍家兄弟俩都没有的待遇。

    而柳家送的那一百两银子,分文未动。包括今天贴补的四十多两银子,也是阮玉竹拿出来的。

    木乔不敢去问这些钱是从哪儿来的,因为她知道,自己若是问了,心里的内疚便会更多一分。

    霍公豪给的田地,交租得等到腊月人才会来。而这铺子开张却有许多用钱之处,她手上的珠宝已经拿了两块让展云飞带出去当掉,剩下熔金子的这一百多两,要留着周转。

    所以霍家的这份人情,她纵是不想,也欠定了。

    第27章人心

    诸事完毕,又回到岑记银楼。

    佟李氏一张嘴,就是管阮玉竹要钱,“这店里的柴米油盐可不多了,伙计们要吃饭要烧炭,可都得东西。”

    恐怕是她自己想在这里多赖一时,要吃香的喝辣的吧?木乔极端鄙视这种行径。

    却见阮玉竹淡淡一笑,“谢谢您的提醒,佟夫人,这些事情以后就由我来操心,您就无须费神了。对了,这铺子我想彻底打扫,再油漆一遍。既要过新年,又是新店,总要有个新气象。您有什么贵重物品,让伙计们帮您收了,暂时移个去处吧。您可千万别见怪,我这是知道您料理完这边的事情,就肯定要上京一家子团聚的,所以才这么打算。您是这么打算的吧?”

    她是性子温和,却不是任人拿捏的。佟李氏讨了个没趣,岑家老宅给她弄了个七零八落,唯独这边还剩下高床软枕,原想再多住些时,找阮玉竹弄点钱出来,给自己留些私房做盘缠,可眼下看来,却是没这机会了。

    不过想想儿子在京城还急等着用钱,自己是该早些上路,免得他们在京中焦急。可要是就这么走了,说不好什么时候才回来,那个岑家老宅和些破烂搁在手里实在闹心,可要交给别人代卖,说实话,给谁她都不放心。

    想了一想,她心中有了个主意,“霍夫人真是善体人意,我这不料理完铺子里的事情,就准备走了么?这样吧,你容我两日,我就不搬了,把行李收拾收拾。你到时再让人来刷漆,少个人,也省了许多的事。”

    木乔心中奇怪,她怎么突然变得通情达理起来?可不管怎么说,只要是她肯离开,就是好事。不过两日,她忍了。

    阮玉竹微笑,“那就让伙计先打扫其他的地方吧,等您择定的出行的日子,我定来相送。”

    给人送行可是要送礼的,佟李氏当然笑着答应,转身上楼就开始打点行李。

    甘氏夫妇见他们未归,早就来了,见她如此嘴脸,也不吭声,只以眼神表示鄙视。又问阮玉竹,接下来要干什么。

    阮玉竹一笑,“这个你们别问我,问木乔吧。”

    木乔原本没有想过重新油漆这事,但听她说起,倒是当真有意把这银楼重新摆弄下了,把从前那些不好的回忆全都忘了,有一个全新的开始。

    虽然无比熟悉,但也要重新检视。

    银楼是下店上铺的格局,后面还带个小院,耳房两间。店有伙计四人,年纪最长的就是崔庆。

    别人若是混到他这把年纪,早当上大师傅带起徒弟了,可他四十好几连个老婆也没说上。因为性格懦弱,做事又不灵光,只能打些最粗浅的首饰,稍微复杂一点的都不会,在店里只算小工,工钱也低。

    钟孝的手艺倒是不错,人也憨实,二十五六正是年轻力壮的好时候,但唯独缺了份灵性,也没当成岑老板的入室弟子。只是当岑父和展云飞都不在的时候,就只有靠他挑大梁了。

    剩下两个小学徒,皆是十六七岁年纪,一个叫罗一虎,一个叫曾天保,入门时日尚浅,手艺只摸着皮毛。但两张嘴皮子都练出来了,招徕顾客还是够的。

    展云飞在本地住了十来年,认识的人实在太多,他要一出现,一定会有风声传到佟家人那里,对他不利。

    所以他一定不能在这里久留,而少了他这么个得力助手,木乔的当务之急就是找个好手艺的大师傅来坐阵。

    这样的人选有么?

    有。但木乔不想去求他。但是除了他,还能找谁?她这些天也甚是苦恼于这个问题。

    “东家,既然咱们要新气象,索性连招牌也换了吧。”钟孝拣了个大家都在忙的时候,喜气洋洋的过来建议,末了,还很贴心的冲楼上努了努嘴,压低声音道,“往后纵是有什么,咱们这店名都换了,也不怕有人来什么麻烦找上门了。”

    从理智上说,他的建议是对的,但从情感而言,木乔现在就想上去给他一个大耳刮子!

    他在岑家吃了多少年的饭,平日里又表现得多么忠心耿耿?怎么能就这么快忘恩负义了呢?

    “你有心了。”阮玉竹望着他颔首微笑,一面从袖中取出十几文钱递上。

    钟孝还以为是打赏,很憨厚的摆手不要,“这是我们伙计该做的,东家不客气。”

    可阮玉竹却一定要给他,“谢谢你的糕点,味道很好。”

    这……钟孝一下子脸就红了,阮玉竹含笑道,“你们挣几个辛苦钱也不容易,拿着吧。我瞧你是个管事,回头跟大伙儿都说一声,只要好好干,不会砸大伙饭碗的。”

    钟孝这才讪笑着把钱收下,阮玉竹已经打听过了,给的很准,不多也不少。

    转过头来,似是没看到木乔眼中的怒火,阮玉竹还微笑着跟她打趣,“这个店铺名字改成什么好呢?阿乔银楼?”

    木乔低着头,不吭声。

    只听阮玉竹笑笑着道,“不过是个名字,换就换吧,就好象荷花和芙渠,不过是叫法不同,实际上有什么区别?你要是一时想不出来,回头让老爷帮你起一个,保管雅致。”

    木乔仍旧不语。

    阮玉竹让她一人静静心,挽起袖子,也加入到打扫行列里去了。

    过了好半晌,木乔才无奈的接受了这个现实。跟佟李氏这种人合作,你就必须多加点小心。改名是势在必行的,可是抬头仰望岑记银楼那四个金壁辉煌的大字,她好想哭。

    这块匾额是从她爷爷那辈挂上去的,传到她爹,再传到她。虽谈不上百年,可也有六七十年的历史了。年年过年都会找人重新刷漆描金,保持它鲜艳亮泽,没想到一朝竟败在自己手上。

    如果爹爹不是那么疼惜娘亲和自己,早些去纳个妾,生个儿子,而不是让自己招赘进门,是否今日这块匾额会依旧灿烂如新?

    尽力仰着脖子,木乔把苦涩的泪水全咽进自己肚子里。

    “小姐,”旁边,忽地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

    崔庆蔫巴着老树皮样的脸,小心的觑着她的脸色,“霍小姐,听说这店名要换了啊?那能不能……能不能把这块匾给我?”

    “你要了干什么?”

    崔庆被这小女孩冰冷的眼神吓了一跳,但还是硬着头皮说,“我……我没旁的意思,就想留个念想。”

    “你为什么要留念想?连主人家都不要了,你还留着干什么?”木乔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这么咄咄逼人的追问起他来。

    崔庆窘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搁,话越发说得磕磕巴巴,“其实吧,其实……”

    “其实什么?”

    崔庆给她逼问得无法,搓着手老实回道,“其实吧,我觉得卖这铺子,兴许不是东家的意思。你们可能不太清楚,我们的店老板原本姓岑,亲家母只是他们的亲戚,也不定做得了主的。说不定等岑老板和岑小姐回来时,还要赎回去的。我总觉得她回来得这么急,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木乔心头一震,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岑家遭逢大难,却无人问津。她也习惯了用冷漠的面容来对待这场世态炎凉,可是此刻,却怎会是这个平日里最老实无用,给自己瞧不起的人在关心?

    这一刻,她突然对曾经的自己产生了强烈的质疑。她是有多蠢,才会相信那些不该相信的人,却把这样值得信任的人武断推开?

    第28章看字

    “崔庆,你在下面嚼什么舌头根子呢!”

    冷不丁的,佟李氏在楼上听到,扒窗子往下破口大骂,“老娘只是他们家亲戚,你又是什么破玩意儿?又老又蠢,屁事干不了岑家白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干了点什么值得说道的大事?还管起我们家的闲事来,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回头我就跟霍夫人说,第一个就裁掉你,看你还胡浸不!”

    崔庆听着这话腿都软了,“我,我不是……不是……”

    “去拿个梯子,把招牌取下来吧。”木乔静静的吩咐,“方才我干娘就说了,只要你们好好干,就谁都不会被裁掉。”

    崔庆如蒙大赦,立即去搬梯子了。

    木乔亲自爬上去,摘下了那块匾,拿抹布细细的抹去上面的灰尘,交到崔庆手里,“你拿回去,好生收着。万一哪天岑家的人回来,还得还给人家的。”

    崔庆一迭声的应着,寻了块干净的布包上,仔仔细细的搁在了他的箱子里。

    看着他苍老而瘦削的背影,木乔想起当年,自己屡次提出想要裁掉他,可爹爹从来就不答应,有一回说得急了,爹爹就道,“老崔年纪大了,又没手艺,你裁了他,让他上哪儿混饭吃?爹也不是要做菩萨,只是他人虽笨些,但心眼实在,干活也不挑剔,那些粗重的事情也总要有人肯做。你裁了他,再想找一个这么好支使的也未必容易。”

    是啊,的确不容易。起码他是在佟李氏卖掉铺子之时,唯一会心存质疑的人。

    木乔深吸了一口气,把那股酸楚咽下去。

    从前她总觉得自己办事精明犀利,信心满满的要将岑家发扬光大,就算是个女子,也不能让人小觑。现在想来,自己何其天真?

    说白了,从前的自己不过是仗着祖上的余荫,多读了点书,会些经济之道的小富之女,和她从前嘲笑的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子们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

    如果说,第一次犯下的错,是她的年轻无知,那她不会让这样的错误延续下去。今天既然是她亲手摘下岑家的匾额,改日,她一定会把它再重新挂回去!

    晚饭的时候,霍公亮接到夫人布置的任务,要给新店起个别致又响亮的名字。

    木乔就不操心这些事了,趴在桌上继续画她的图册。她也看出来了,阮玉竹是想给霍公亮一个参与的机会,逐步减轻对她们从商的反感。

    时候不长,银楼的新名字就给出来了。

    宝华阁,端庄大气,一看就知道是什么地方。

    阮玉竹又笑问谁愿意给新匾提字,霍公亮自重身份,断然不肯,却不拦着他们积极参与。霍梓斐倒是愿意,只是他那几个字连甘婶都觉得还有待磨练。

    “不如夫人提个字吧。”甘婶忽地望着阮玉竹微笑。

    “那好吧,你们只别传出去说是我写的就行了,阿乔,这就算是干娘给你新店开张送的贺礼了。”阮玉竹一时技痒,也不推辞,手执提斗,蘸上浓眉,挥毫而就。

    木乔瞧见,很是诧异,一般女子笔迹多秀媚娇柔,可阮玉竹的字却大气磅礴,气象万千。怪不得甘婶会提出让她提字,想来是了解自家夫人的功力才这么说的。

    人常道,字如其人,阮玉竹的字如此,为人也不难想见为何会心胸开阔,淡泊名利了。

    连霍公亮也眯着眼赞了句,“夫人的字还是一如既往的好,为夫不及多矣!”

    “老爷您就别吹捧我了,嗳,不如让几个孩子都写写,由您来点评一下如何?”

    甚好。这种事,霍公亮很积极。

    霍梓斐就算给人取笑,胜在皮厚,头一个积极响应。一样的规格,一样的大字,他一写出来,就明显跟母亲不是一个级别的。霍公亮摇头微笑,只送四个字,“顽童涂鸦。”

    再看霍梓文的,他的字比弟弟强上不少,如铁划银钩,已经有了自己的风范。但霍公亮仍是摇头,“锋芒太露,年少气盛。”忽地抬头,“阿乔,你们也来写几个字看看。”

    呃?木乔有些意外,但甘泰和甘琼花却时常玩这类游戏,虽有些紧张,仍是上前各自提笔写了。

    这回木乔真正意外了,他们兄妹俩的字虽然比不阮玉竹,但却是端正严谨,下过功夫的,看起来,竟似比霍梓文还强些。

    霍公亮终于点了点头,“总算有几个入得了眼的了,阿泰更好些。琼花有些畏首畏尾,不敢舒展之意,改掉这毛病就好了。”

    甘婶笑得跟朵花似的,“他们比阿三阿四大上好几岁,要是还写不好,那才叫人笑话呢。阿乔,你别怕丑,一起来写写。”

    木乔这回是真的有些胆怯了,从前的她,对自己的字还有点信心。可是跟这家人一比,却是没了底气。但转念一想,自己年纪最小,纵是写不好,也算不得什么。便也提笔上前,定了定神,竭尽平生所能,写了宝华阁三字。

    可是这回,霍公亮却久久不曾作声。

    屋子里很暖,也很安静,可木乔却觉得象是回到启蒙时候的小学堂,要给老夫子交功课时的情形。

    一颗心怦怦跳得飞快,背心里都热出汗来,紧张兮兮的等待着霍公亮的点评,却瞧见他那眉头,越皱越紧。

    “我……我写得不好。”垂下头,结结巴巴说出此句,木乔羞愧得简直想寻个地缝钻下去。

    “不,”霍公亮终于开口了,尽力露出温和的表情,“你不是写得不好,按你的年龄,能写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只是字里行间,和阿三一样,有些少年任性。这样吧,夫人,辛苦你写几张字,给几个孩子一人一份,让他们跟着练练,也学下你们阮家的好书法。”

    “好啊。”阮玉竹没有推辞,很认真的抄起霍公亮指给她的文章。

    木乔的心里却有些惴惴不安,她总觉得霍公亮的话没有说完。

    在看过她的字后,他看着自己的眼神里就透着一股异样,好象自己做错了什么事,让他既痛心又担忧。在拿到阮玉竹递给她的文章时,她就更确定了这种想法。

    第29章心经

    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这是霍公亮要木乔每日一抄的东西,再看着她时,他的脸上有一抹罕见的严肃,但语气却是尽量温和的,“也许你现在还不大懂得,但没关系,慢慢的抄,多抄上几遍,便会懂得它的真谛了。”

    这让她去参透什么?“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还是让她“心无挂碍,远离颠倒梦想”?

    木乔不解,得慢慢参悟。

    铺子刚接手,除了打扫,还有原材料的采购等等,都是繁琐而又细致的。因怕佟李氏知晓,又出什么幺蛾子,木乔将此事拜托给了甘成。他处事老成稳重,相信一定能办得好。

    让他办事没问题,只是甘成非常困惑,“阿乔,你让我去收这些破铜烂铁回来干什么?”单子上列明的还有骨头、鱼目、碎布、羽毛甚至还有人的头发等等。

    这个木乔没法详细跟他一一解释,“总之都会有用的,这上面有些地方我注明了地址姓名的,就是可以找做这些生意的人收。有些没有,就得靠甘叔您辛苦点找找了。”

    她这不是开银楼么?弄这么一大堆垃圾回来能干嘛?甘成还是不肯去,一时想岔了,“阿乔啊,你想赚钱是好事,但可不能折腾些没有的东西坑人。”

    木乔暗自翻个白眼,她象是这么黑心的商人么?

    “甘叔您放心,我不会坑人的。还有干娘在呢,我干什么她都知道,难道她也不管的?”

    这倒也是。甘成拿着单子狠了狠心,就当陪孩子玩一把了,“那行,我这就去给你找。”

    他拿着清单,揣上钱,走了。

    木乔又举着一份清单,送到霍梓文面前,“麻烦你去找空谷道长,把这些草药找找。要是没有,就上药铺打听着买一些。”

    霍梓文倒没有废话,接了单子就走,只是提醒她,“我会自己扣工钱的。”

    这个财迷!

    木乔忿忿冲他背影翻了老大个白眼,又支出钱来给阮玉竹,让她找着刷漆的工匠。并再三声明,现在这个店的一切开销都必须由她来支付。

    好!阮玉竹看她小小年纪,绷着面皮,这么认真,一板一眼的样子,强忍住了笑,把活派给甘婶了。反正这些天他们都要去银楼里收拾打点,大家一起帮着,很容易就能把事情办妥了。

    既然他们都在此处,那佟李氏就又想着有机会蹭饭了。可这一点她却料错了,阮玉竹愿意请她,但吃的不过是和伙计们一样的饭菜。连她自己在此用饭也不搞特殊化了,让佟李氏能有什么好想头?

    简简单单的粗茶淡饭,霍家人都是习惯的,但养油了嘴的佟李氏可受不了,她自己一人又不愿意做,只好天天跑去下馆子。

    花了钱自己心里又不痛快,还得回来挤兑阮玉竹几句。却总给她四两拨千金的给化解了,佟李氏在不能得逞的失落之下,却也对她越发的生出几分佩服来。几番交手之后,言词上也客气了许多。

    人总是这样,对于有求必应之人,总是容易忽视,却对讨不到便宜之人,反而会生出敬意。

    木乔冷眼旁观着,在不断反省中一点一滴的记下阮玉竹的处事之道。

    两天时间过得飞快,佟李氏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准备上京了。不过当天晚上,她却特意向阮玉竹请求一事,“我来的时候,家里人走不开,是孤身回来的。那时也没什么钱财,倒也不怕。只是我现在要走了,却带了不少的金银,我一个妇道人家总是有些害怕,能不能麻烦你明儿陪我到平江府?到了那大地方,把这些金银换了银票,我再寻艘可以直达京师的大船,就不怕路上遇到盗匪了。”

    她这话还算合情合理,朱桥镇是小地方,没有那种南北通兑的银票。一般人要携带大量金银,都得到平江府去换。

    阮玉竹本就应承了要替她践行的,想想正好她也有些事要到平江府去办,不如就做个顺水人情,答应了佟李氏。

    佟李氏见此,心就放下大半,又笑道,“横竖我车也包好了,不如把你家的孩子们带上,到时热热闹闹的去,你也可以热热闹闹的回。那咱们说好了,明儿早饭后,我坐了车就来接你们。”

    阮玉竹含笑点头,和她作别了。

    回去路上,甘婶跟她商量,若是铺子正式开张了,还得让人过来守着,否则每天跑来跑去太麻烦了。

    木乔当然是第一个报名,可是阮玉竹却笑着摇头,“谁都能搬,你却不能搬,哪有没出阁的女孩儿离了父母跑外面住的?若是往后真赚了钱,咱们天天坐车也不算太远。暂时把楼上的屋子锁起来,当作库房,若是往后有什么贵重之物,再让人去看不迟。”

    木乔微窘,这才想起,那店里都已经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要看什么?

    阮玉竹又说起一事,“明儿佟夫人约我去平江府,我答应了她。让琼花拾掇捡掇,明儿陪我去逛逛。阿乔,你想不想去?”

    甘琼花听着脸就红了,甘婶子会意,又想了想,“那让阿乔也去吧,有个妹妹跟着,到底也自在些。”

    阮玉竹望着木乔笑道,“那你有空么?要不我们忙完了,逛逛那边的银楼再回来?”

    其实木乔是很不想去的,她已经猜到阮玉竹要带甘琼花去做什么了,不过阮玉竹的后一句话打动了她。从前她基本上每个月都会往平江府跑一趟,专门看人家新出来的首饰。算算日子,这都有多久没去逛了?就是上回在平江府,也只是晃了一圈就给打破头回来了。

    那就去吧!

    木乔答应了,心里却记挂着一事,等霍梓文晚上带了部分药材回来给她时,悄悄问了一句,“你知道,干爹为什么不喜欢我写的字吗?”

    “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会知道?”霍梓文交抱着两只胳膊,下巴朝天,以过来人的身份劝了她一句,“老爹他有时候就喜欢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等他自己想通了就好了,你别理他,不关你的事。”

    有这么说自己老爹的么?木乔有些生气,语气幽怨带酸,“你有爹爹守在身边,总是好的。”

    看着她黯然离去,霍梓文心里也有些难过。他一时忘了,木乔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了。追上去,拍拍她的肩,“好啦好啦,这件事我有机会的话,会帮你打听下的。”

    认错的态度都这么拽,真不知道他随了谁。

    第30章柳家

    木乔上回新做的棉衣在头一天上身时就遇到祸事,回来之后甘婶就说不吉利,把那件染了血迹的新衣裳给拆作他用。重新买了块红彤彤的料子,给她做了身新棉袄,说是要旺旺她的运势。

    而甘琼花今天偏偏穿了一身翠绿翠绿的小袄,配着鬓边那朵小黄花,倒也娇艳。只是和木乔站在一块儿时,就打眼得不得了。

    木乔本想去换身旧衣,凸显一下今天的主角,不过甘婶却觉得很好,“这才够精神!”

    连阮玉竹也笑说,“大俗即是大雅,就这样吧。”

    她今天也稍稍打扮了下,穿了件墨绿色滚花对襟长袄,下面配菊黄|色长裙,簪着唯一那根金簪,大方稳重。

    站在木乔和甘琼花中间,倒是奇异的中合了她们身上的那种违合感,看起来象是老树上发出的两根新枝,顿时就顺眼多了。

    霍公亮瞧着今儿这天阴沉沉的,只怕要下雪,让儿子把家里的手炉搜寻出来烧上,递给两个女孩,他则进屋寻了自己唯一一件紫羔皮裘出来,给老妻亲手披上,“你们办完了事,可早点回来。这么冷的天,别在外头冻着了。”

    “知道了。”阮玉竹含笑笑瞧着他,那眼神里满满都是幸福。

    看着二人鬓边的白发与眼角眉梢的皱纹,木乔不自觉的就想起了爹娘。他们虽然忙碌了一辈子,却也恩爱了一辈子。自己在决定让那人执起自己的手时,又何尝不想厮伴终生?却为何会落到这样的下场?

    “怎么了?”霍梓文察觉到她的失态,关切的问。

    “没什么,”木乔努力让自己不再去想那些伤感的过往,“我只是觉得干爹和干娘的感情真好,真让人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