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种出好姻缘第58部分阅读
种田种出好姻缘 作者:rourouwu.com
鬼佬的话啊,过去能怎样?”胡刚依然一副无精打采的神态,但看到茵茵已经回头了,他赶紧摆手示意让随扈跟上,自己也加快脚步,落后半步跟着茵茵。
找到那个老外住的客栈,茵茵示意随扈敲门,那老外果然刚回到房间,开门看到茵茵,一愣,他嘟哝着说:“不,不,你们的价格太高了。”
“我们还可以降下来,请阁下再和我们详细谈一谈。”茵茵的英语,好些年不用,说得结结巴巴,但那老外还是听懂了。
胡刚和几位随扈,目瞪口呆地看着茵茵,像听天书一样,看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谈生意,最后,堂堂一品夫人,竟然让鬼佬拉了一下手。
那鬼佬笑嘻嘻地和茵茵他们告别,离开了酒楼,茵茵这才给胡刚他们解释:“牙行的人瞒着顾客,每单生意收一成回扣,这就是咱们私下找色目人,生意总谈不成的原因。”
“这些人胆子也太大了,看我怎么收拾他们。”胡刚毕竟是做师爷出身,暗算这些小喽喽,实在是小菜。
“这个,我猜想,这事是丝行和牙行的人勾结在一起进行的,咱们回去好好商量一下。”
茵茵用了几天时间,做出一个贸易单据,里面包含了在码头成交价格、交货时间、地点、要求等内容,中英文对照着写清楚,让胡刚拿着去码头找那些色目人,好些色目人到处做生意,会多国语言,胡刚请了他们,把这个单据翻译了,然后送给了林新民挑头组织的丝织协会。有了这个单子,贸易双方,只要按照自己的意思往里面填写数据,胡刚教了李新民怎么写洋码,又陪着李新民谈成了一单生意,这才离开。
丝行的人,自信和牙行的人勾结,扬州码头的丝织品交易就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手里。他们见织绸厂家忽然跳过他们,把货物卖了出去,很吃惊,等他们看到那个不会外语,也能贸易的单据大惊失色,但这时候,他们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一个月,扬州码头丝织品交易,那是最少都有几十万两银子的。
丝行的执事,又在一起吵了一天,他们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再垄断交易。
天气转冷,茵茵不想出门,见织厂的生产和贸易都理顺了,就把那些都交给胡刚打理,自己安心待在后衙,相夫教子。
这天陈奎秀沐休,两个孩子也刚好不去书房,早上起来,茵茵就指挥厨房,做好吃的犒劳一家人。
“我打算,在家里请一下扈大人。”陈奎秀和茵茵商量。
“扈大人帮我了一个大忙,我想请了他们夫妇带上孩子来咱家。”大秦也讲究男女关防,但如果是通家之好,那就另当别论,陈奎秀这么请了扈飞雄,也有拉近两家关系的意思。茵茵见他这么安排,猜想扈飞雄这个人情必然非常之大,不然,陈奎秀不会因为一件事,就要把两人关系升级到朋友间的最高境界。
那天,初冬的天气,阳关灿烂时,还给人小阳春的感觉。扈飞雄夫妇带了三个儿子,来到总督府后衙。
在这个极讲究规矩的时代,孩子在父母跟前少不得束手束脚,陈奎秀借口让他们去了振声他们住的那个院子,留下四个人在一起说闲话。
扈夫人对丈夫太过在乎,说话中不时悄悄去瞟丈夫神色,扈飞雄表面大大咧咧,但有一句话惹了扈夫人伤心,他也赶紧不着声色地弥补,茵茵看出,这二人其实非常恩爱。
“妹妹,听说,你这次把丝行的人撇开,自己把织厂的绸子卖给了鬼佬?”
“呵呵,丝行的那些人实在可恶,他们,把持所有丝行的贸易,强买强卖,不给点厉害瞧瞧,他们就不知道马王爷长了三只眼。”茵茵尽管神态恭谦,但话里话外不无得意。
“陈夫人还是厉害啊,敢直接和鬼佬打交道。”扈飞雄翘了翘拇指。
“鬼佬也是人,并且还比咱们笨,和他们做生意,比和咱们国内的人做生意还容易呢。”
“反正我不敢。”扈夫人是由衷佩服。
“你看看你,能做啥呀。”扈飞雄不知道是对老婆不满,还是借故夸茵茵,但他这么说话,扈夫人脸上掠过一丝难堪。
“不过,夫人还是咱们家的大功臣,我一天忙于公事,家里里里外外都靠你打理,也辛苦你了。”扈飞雄赶紧补了一句。
“扈大人,你既明白姐姐如此不易,就该对她好些才是。”扈飞雄和陈奎秀的脸上,都有点尴尬。
正文 第二二零章 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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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零章 直言
茵茵似乎觉察出话说得不妥,随即变换了话题:“扈大人,令堂大人身体可真好,听说到现在还当家理事,主持中匮?老人肯为你操持,按说可喜可贺,但是,她毕竟年纪打了,你这么做,还真胆大呢。”扈飞雄的脸红了,又无奈又难堪。
“家母操持惯了,我不想拂了她的意愿,这的确是我考虑不周。”扈飞雄这话说得,有点无奈,他硬是从妻子手里夺权,让他很为难啊。
“你是当家的男人,有些事情,还得你拿主意。毕竟,你们眼界开阔,看事情比我们妇道人家要全面。”
扈母当家,他扈飞雄内心着是孝顺,但外人看来,就不是那样,再加上扈母处理家事,并不公平,还有传言她虐待下人,其实,陷亲不义,那才是大不孝哩,茵茵最近不停地听到外面的传言,也理解扈夫人急着挣钱的原因,既然要和扈家交朋友,那就要做到真情实意,看到朋友出错而隐忍不说,那不是维护对方的面子,而是看笑话。
陈奎秀着急地在桌下悄悄拉茵茵的衣襟,扈飞雄脸色已经紫涨,扈夫人低下了头,看不到表情。
幸好,厨房过来询问,问是不是摆饭,陈奎秀赶紧安排,吃饭时,有孩子在场,又加上读书人家,都要求食不言寝不语,大家所说的话,无非是饭桌上的相互酬让,扈飞雄夫妇的来访,终于有惊无险地结束了。
茵茵有点担心陈奎秀会不高兴,但他似乎也知道扈家的一些事情,并没责怪她。
过了几天,扈夫人来访,和茵茵说了半天生意,最后走的时候,有点犹豫地给茵茵说了一句:“大哥一家要和婆婆回老家,我这几天比较忙,大概不能和妹妹在一起说话聊天了。”
“哦?伯母什么时候走,我也要过去送一送的。”两家既是通家之好,这个仪程还是得送的。
茵茵过了两天,就准备好了礼物,和陈奎秀一起过去了。
扈老大一家不想走,扈母也有这个意思,茵茵看出他们是被逼的,不过,人家家里的事情,她也不好多问,反正,她看扈母和扈老大一家不顺眼,也不会为他们说话,客客气气留下礼物,本来想找个借口要走,扈母却拉着茵茵,唠唠叨叨地说,她很担心儿子,怕他吃不好,穿不好,公务繁忙,劳累过度,反正,她就是不想走。
“伯母,你现在儿孙满堂,正是享福的时候,那些事情,自然有他夫人料理的,你就别担心了。”
“哼就张氏那粗心样子——”扈母觉察失言,说了个半截话,茵茵却看出,她是故意的。
“扈夫人要操持这一大家人的吃喝穿戴,事儿多,件件精细,她也忙不过来啊,伯母,扈大人也不是婴孩,冷了热了,他自己还不知道啊,你不用多管那些了,老人家只要每天想着,怎样享受了这千千万万的老人里面,也难得找得到的荣华富贵就是啦。”
听见茵茵这么说话,扈母知道她不可能为自己出头说话,这才松开了她的手。到了启程的日子,陈奎秀陪着扈飞雄,把那一大家几十口人送上了船。
扈夫人从码头直接来到总督府后衙。
“家人都走了,姐姐要是觉得冷清,就多来这里坐坐吧。”
“今后,少不得来到你这里叨扰。”扈夫人笑着说道,茵茵能看出来,她心情愉快,脸上还不敢做出高兴模样,但那份容光焕发却是极力掩饰,也挡不住。
“妹妹是有福之人,比我才小两三岁,看着都比我能年轻十多岁。难怪前年你嫁女儿,有人说你们姊妹花。”
“哎呀,姐姐,那可是有人乱嚼舌根的,不能听的。”
“是啊,有些话是不能听。妹妹,前段时间有人传你坏话,竟然有人专门在我跟前说了。”
“哦?”茵茵不知道扈夫人什么意思,想回报吗?
“人这一辈子,谁没有几分无可奈何?你年轻时遭遇不顺,可以后的日子事实顺心,也是幸事,不像我,小时候比起你是顺了些,长大这日子,可就没有一天好过的。”
“姐姐——”茵茵想要阻止她说下去,她不想探人隐私,但已经来不及了。
“好妹妹啊——”扈夫人已经开始哭了。
“好妹妹,我也没什么朋友,和你交往也不深,我没想到你这么仗义,肯为我出头,若不是你规劝我家老爷,他还下不去决心,我的苦日子,还不知那天才能到头。妹妹呀,你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儿用到我,我,我就是豁出命去也要为你办到。”
“姐姐这是怎么了?别哭,别哭。”
“我心里苦啊。虽然说是无不是的父母,可要是真遇上了一个和你不对盘的老人,你左也不对,右也不对,那份难受,呜呜——”
茵茵费了好大精神,也安慰下了扈夫人。
晚上,陈奎秀回来,两人闲话了一会儿,说到了扈母离去:“瞧你,说错话了啊,扈伯母是你给逼走的。”
“我不觉得我说错了,扈飞雄愚孝,其实,那是陷亲不义,扬州城里都有人在传他家的事儿了。”
“都说了什么?”
“多了。扈夫人夏天,挣了一万多两银子,全部交给了婆婆,扈母给全家上下都做了新衣,云锦妆花、蜀锦、苏绣,一个月就花掉五千两,扈夫人还想把生意做大,婉转地劝婆婆节约些,婆婆当时就把正喝的茶水泼她脸上,说是她那是嫉恨,是嫌给她做衣服做少了。”
“怎可能给扈夫人做衣服少?她要在外面应酬,衣服首饰最是齐全才是。”陈奎秀很惊讶,女人的家长里短,他肯定没有听说过。
“扈夫人书香门第,有时会温婉规劝婆婆,她家大嫂在婆婆跟前,曲意奉承,老太太是个糊涂的,喜欢那个大的,不喜欢扈夫人。”
“那也不能——”想到茵茵说老太太糊涂,陈奎秀就打住了话,糊涂人自然掂不清那个该做,那个不该做。
“扈家从北方贫寒之地,一下子来到这奢华扬州,以前穿戴自然都拿不出手,扈夫人春天,也只做了两三身衣服,她到处筹钱,投资茧厂,一心想改变拮据的状况,扈母和扈大嫂,却一下子又是棉的又是单的,做了十几身的衣服,还到银楼,定做了好些头面首饰,扈夫人劝也不听。”
“扈大哥呢?唉,那也是个掂不清。”陈奎秀自问自答,把茵茵逗得一笑,这位扈大哥,觉得弟弟当年读书,都是他在家操持,现在弟弟做了大官,自己就该享享福,但他,根本不懂弟弟的为难,一味只顾着自己,甚至,觉得自己妻子比弟妹穿戴打扮好才是应该的。
“有时想想,咱们真是天下少有的有福之人,你看看咱家大哥大嫂,人多好啊,不知道给咱们省了多少烦恼。”茵茵感慨。
“知道扈母,怎么答应的扈大人,回老家不?”茵茵笑嘻嘻的,“没想到扈大人那么孝顺的人,也能想出招儿对付糊涂老娘,他给扈母说,他要辞官回家。”
“为什么?”陈奎秀也很惊讶,他根本没听过扈飞雄有隐居的意思。
“扈大人的父亲,过世才四年,眼下一家大小都跟着来到扬州,家里只留了几个看门的下人,扈大人说他梦见父亲衣衫褴褛,孤零零地坐在荒地里,他要辞官,回家尽孝。”
“扈家人哪里肯答应?”
“扈母气得,大骂他不孝,扈大人哭着说,他是不孝,才导致父亲孤独地守在家里,没有亲人在节日为父亲洒扫祭奠,把扈母还噎地没话说。扈大人有个小弟,身体很不好,扈大哥竟然鼓动母亲,让扈老三回去,唉,这时候才能看清他到底是什么人。扈大人是想把大哥送回去的,扈母生气了,本来是要挟他,说她自己回去陪老伴,扈大人竟然哭着一边说他舍不得,一边命夫人给母亲做回家准备。”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扈夫人前脚送走了婆婆,后脚就来了这里,在我这儿很哭了一场,没想到扈大人还是很护妻子的。”茵茵感慨。
陈奎秀欲言又止。
“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吗?”茵茵奇怪。
“扈大哥和扈母,竟然背着他收了下面人送来的银子。”
“天”茵茵捂着嘴惊呼,“御史知道了不?”
“我给他压下了。前一阵上面来了个官员,在我跟前说了多余的话,是扈大人帮我清理的麻烦,我投桃报李,替他还了那些银子,还威胁送礼的,要办他一个贿赂上官的罪名,那官员刚好母亲病逝,趁机告了丁忧滚蛋了,扈大人知道之后,不得不送母亲和兄长回家。”
“我和扈夫人还当是他听了我的话呢。”
“也跟你说的有关,扈大人孝心很重,是你指出他那是陷亲不义,才让他幡然醒悟。他说,早年家贫,母亲每天早起晚睡纺线织布,供他读书,他实在不忍心拂了母亲的意愿。”
“可惜,人都会变的啊,扈母忘了贫苦时的气节,享受迷花了她的眼。”
正文 第二二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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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一章
茵茵一直觉得,就算江南是皇上的财赋要地。皇上也应该不会把扈飞雄和陈奎秀两个都放在这里,扈飞雄大概也就是个过渡,等他们把这里的事情捋顺,皇上找到合适的接替人选,大概就会让他挪窝的。谁想她的猜想,只对了一半,最后要走的,是陈奎秀。
过年后没多久,皇上的旨意就下来了,让陈奎秀进内阁。却把苏君青调到了兵部做尚书,同时,辖制京中所有驻军。他虽然还是一品大员,但在扬州人的心里,都觉得是降职了。
茵茵除了生意上的事儿有点羁绊,家里的行李收拾起来并不麻烦,等陈奎秀把所有事务和扈飞雄交接完毕,他们就可以登上返京的路途。
最高兴的要数振声了,江南文人聚集,他对即将要参加的科举很没把握,唯恐拿不到好名次丢人。回京考秀才,那他以后的科举考试就都在京城进行了,这个竞争会小很多。对他来说,能够考中的机会就会大大增加。陈奎秀看到儿子就这点出息,禁不住唉声叹气。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咱们给他提供的生活条件太好,又没有让他有任何不顺心之处,难免让他丧失进取的斗志。”茵茵仔细分析之后说道。
“那怎么办?我们回去,把他留下?”关己则乱,饶是他平时足智多谋,这时也有点无措。
“我还没想。”茵茵自然舍不得。
“他现在不小了,我们在这么任他散漫下去,就把他这辈子耽搁了。”陈奎秀下了决心。
“这个,你要和他讲清楚,要让他自己愿意,不然,适得其反,更让我们担心。”茵茵还是怕孩子受委屈。
陈奎秀点点头,什么也没说。接下来几天里,知道陈奎秀要走,给他践行的邀请很多,他经常带了陈振声出去,还有一次,两人说去游历,骑马出去好几天才回来。最后,也不知道陈奎秀怎么说服的孩子,振声总算勉强答应了父亲。
回京前几天,陈奎秀和茵茵带着振声,去了离扬州还有二百多里的一个小镇,镇外的山上,风景秀丽,有一个小小书院静静地隐藏在绿荫花香之间。这个书院是前朝一个翰林开办的,到现在已经有两百多年时间,虽然这里并没有出多少达官贵人,但从这里走出的人,几乎都正气凛然,无论从商、入仕,还是游学授课,都很得人们的尊重。尤其,他们这里很少有人颓废荒唐,即使有人一世蹉跎,也没有那种放任自流,自甘堕落的。
陈奎秀、茵茵和振声,特地换上普通的粗布衣物,带着简单行李,敲开书院院长的家门,开门的是个面貌清矍的老者,陈奎秀说明来意,请他通告兰重华兰院长。
“我就是。”他侧身做了邀请的姿势。
陈奎秀很是意外,赶紧恭谨得双手递上苏老爷子的荐书。
兰院长接过信,一边往正屋走,一边慢条斯理的拆开信看起来。他貌似漫不经心,但都等不到进了房间坐下,茵茵觉得,他肯定和姑父关系匪浅,不然,不会这么急切。
“你是苏兄的侄女婿?”
“是”陈奎秀神态很恭敬。
“请坐,请坐我和苏兄几十年未见,书信来往却没断,去年冬天他却一直没有消息,令我十分担忧。”
“姑父去冬微感伤寒,现在已经养好了,兰院长放心吧。”陈奎秀坐在八仙桌旁,桌上有茶壶和杯子,兰院长似乎要亲自给他倒茶,他赶紧拦住,自己倒了。
“唉,算算年纪,他也七十多了,时光催人老啊。”兰院长自己感慨了一会儿,这才看了看振声,“来,小伙子,是你要在这里读书吗?”
“是,先生。”振声躬身答道。
“你为什么要读书学习呢?”
振声想了想回答:“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好志向啊。”老头望着振声,“可惜,有点言不由衷。”
振声抬头看了一眼,他想反驳,大概觉得和人不熟,对方又是自己将来的先生,这才勉强压住情绪。
“还不服气啊,这句话,你知道是应该这么做,但并没有发自内心想要这么做,你读书,先前或许是感兴趣,现在,是应付人。”
振声脸涨得通红。
兰院长看了振声好一会儿,然后严肃地给陈奎秀说:“有苏兄推荐,我一定会尽心尽力,你们要是信得过我,那就把孩子留下吧。”
“如此多谢了。”陈奎秀起身行礼,茵茵也赶紧站起来,跟在后面行礼。
两人从山里回来,茵茵心里舍不得孩子,一路情绪恹恹,陈奎秀大概也有点舍不得吧,他没有劝她。
振宇眼巴巴地站在门口,看到果然把哥哥留下,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母亲,我舍不得和大哥分别。”
“大哥去读书了啊。”
“母亲,为何一定要让大哥去那里啊,京城不好吗?”
茵茵回答不上来,她也不知道这个好不好,但振声现在的状态,没什么上进心,这样下去,他将来能安排好自己以后的生活吗?茵茵正是因为担心这个,才勉强压住让自己不要反悔。
扈夫人这几天经常来找茵茵,她很惋惜刚和茵茵关系处好,两人就要分别:“妹妹,我还没遇到过你这么热心这么直爽的人,咱们姐妹这才聚首几天啊,就又要分别,真让我心里舍不得。”她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
“哎呀,好姐姐,你们还会回京城的,到时一定还会再见的。”茵茵急忙安慰。
“我家一下少了那么多人,我本来就觉得寂寞,还想时时过来叨扰妹妹,没想到你也要回京城,真真让人心里遗憾。”
不等茵茵说话,她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婆婆和大伯一家已经安顿好了,前两天有信来,说是乡邻都来祝贺,多请了几次客,花费有点大,让捎点银子回去。老爷派人送了两千两,还写了信,说那些银子,加上老家那座庄园的收获,他们必须过到年底,婆婆让大伯写信,骂他没良心。唉,他一年的俸禄,加上皇上的清廉奖励,也就一万多点银子,他还得养好几个师爷,这边平时也少不得要应酬。”
牵扯到别人的家务事,茵茵实在不好说什么,扈夫人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也不怕你笑话,好些事儿,在我心里憋地太久,让我都能发狂。原来在北疆,婆婆虽然看我不顺,但毕竟那里没什么好东西,一万两银子,一家人还是能安安乐乐过一年的。可是到了扬州城,事情变得让人想也想不到。没来之前,听别人说扬州比京城还奢华,我根本就不信。在北燕,能穿个杭绸衣服都觉得很漂亮了,到扬州,我一下船,看到好些的人穿的妆花、蜀锦,缂丝衣服都能见着。在北疆,我下了好大决心才做了几件妆花和云锦衣服,在这里无论色彩还是样式,都跟土坷垃似的,刚开始我还是穿着那些衣服和人交往,那些商人的妻子,都敢在背后笑我,我实在怕给老爷丢了人,这才给婆婆禀告,咬牙做了三身新衣,唉,也都怪我,这一开了头,家里人一下子都想要,就那一个月,以前积存的点点银两一下子就花了个干净。我正着急,你拉我一起做生意,竟然一个两月就赚了一万多两银子,我心里高兴,觉得终于可以为老爷分忧,还想着那些银子,平时仔细着,细水长流,家里这一年的日子就可以过去了。
我最初应下你,也就是想着,好歹有点银子贴补,家里境况不像以前那么拮据就好,老爷也少些烦恼。我最担心老爷顶不住扬州繁华,给哪个小人拉下水去。”她叹了口气,“谁想,银子还没到手,我就听三房说,大嫂背着全家悄悄收了人三千两银子,我不想让老爷为难,去找她沟通,却知道婆婆也牵扯其中,我好言好语地劝她们,婆婆却说,我都能做生意赚钱,她俩也能,我怎么给她们说,我做的是正当生意,婆婆都不肯退回那些银两,最后,我没法子,只好答应给她们双份补偿,结果婆婆竟然给我说,她们收了三家人的礼物,价值多达七八千两。”
茵茵已经听得目瞪口呆。
“在北疆,也有官员过来送礼,他们都想让老爷帮着升官儿,老爷给婆婆讲过,官帽是皇上的,他要是帮谁,就是挖皇上的墙角,皇上生气,全家命都保不住,婆婆还不敢随便,谁想到了这里,婆婆说,那些商人巴结她,不过是想要份和官家打交道的体面,皇上不会生气的。”
“这些人不会不给令堂大人提条件吧?”
“说起来简单,就是安排几个人,进了扬州城的这些个行会和协会。”扈夫人似乎有点不经心地说出好几个人名,甚至有点啰嗦地重复,这些人和官场上的一些人物千丝万缕的联系,茵茵知道,她最后这些,才是真正要告诉她的,就赶紧凝神,仔细记在心里。
正文 第二二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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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二章
晚上陈奎秀回来,茵茵把扈夫人的话,都给他说了,陈奎秀好一阵沉默,最后,他低声给茵茵说道:“我知道了,这些人,你也防着点。”又想到他们马上就要离开,就补了一句:“扈夫人提到的人名,还有几个在京城,我们回去,也不可掉以轻心。”
江南春天来得早,茵茵她们登船上路时,柳枝儿都开始软软地向路人招手了。一路顺风,没几天便到了京城,尽管他们的行礼不算多,但锅碗瓢盆甚至床铺衣柜这些一应俱全,也还是要马车拉上七八车了。
陈奎林的儿子振寰已经快十六了,已经看好了亲事,本来过了年就要下定的,刚好皇上旨意要当叔叔的回来,这才赶紧通知了亲家公,把事情往后推了两个月。
陈奎秀和大哥商量了,觉得老宅已经住不下这么些人,他回来要重新买个院子来住。陈长贵私下给茵茵写信,说京城有个价值十万两银子的宅子因为事情着急,他七万三千两给买下了,陈奎林的信里也提了此事,他们回来时,一些行李就直接拉进了新宅,茵茵和陈奎秀依然先回老宅,在陈家二老牌位前行礼祭拜,这才和陈奎林夫妇见礼叙话。
陈奎林和陈奎秀也都是中年人,在官场打滚这些年,两人都练就喜怒不形于色的深沉功夫,兄弟二人相见,虽然欣喜,也没有大夫人和茵茵两人显得激动。大夫人一反常态地唠叨起来,比茵茵说得话都多。
正在热闹,有婆子在门口说话:“二小姐好”
“母亲婶婶”陈家的二小姐英菂进来了。
“婶婶”她恭敬地对茵茵福身行礼。
“快起来”三年没见,英菂俨然一个大姑娘模样,个子比她妈高些,文雅又沉稳,很像她父亲。
“哎呀,咱们家的二小姐,转眼就是大姑娘了。”茵茵搀扶孩子起来,拉着她的手,喜爱地舍不得放开。
“二婶,母亲说,我过几个月,就要当小姨了。”妞儿俯身在茵茵耳边,笑嘻嘻地说道,让茵茵又惊又喜,她转眼看着大夫人,见大夫人笑眯眯地颌首,知道这是真的,一时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担忧。
两个男人出去了,留下两个女人在一起叽叽喳喳,英菂还小,不能算女人,但她稚气未脱,正是最好奇的年岁,缠着茵茵不停地问东问西。
“好啦,婶婶一路上累了,还要洗漱一番,等她休息起来再问吧。”大夫人拦住女儿发话。
“不累,不累。嫂子,派人去廖家通告一声,接了妞儿回来吧。”
“嘻嘻,婶婶,母亲刚才已经派了人去,现在大概都到了。”英菂的性格,一点也不像父母。
天快黑时,妞儿才回到家,原来婆婆怕她一人出门,不放心,非要等廖七公事完毕,回来陪了她来。
廖七公子的伯父和父亲都曾问过他,要帮他求了皇上,恩荫个一官半职,再积累战功,逐步升迁,廖七拒绝,他要等大比之年,参加武举,有了功名再入仕,没想到前年他陪朝熙去了一趟江南,回来时,皇上招他入宫问话,说起江南的治理,他对答得体,入了皇上青眼,没多久圣旨下来,让朝熙在户部历练,他则从旁协助。虽然没有官位,两人算是在户部熟悉和学习,但朝熙一门心思要做父皇的好臂助,每天起早贪黑尽心尽力,没多久就对户部的各部门初步熟悉,有他在户部这么天天坐镇,这一年下来,户部的账目比以往是清楚明了,收入支出分毫不差,皇上心里喜欢,今年过年,封了朝熙为明王,瑞熙为和王。廖七也忝为大秦王朝最小一个级别的官员:七品的户部襄理,专门负责审查西部各军部的来往账目,妞儿也得以成为诰命夫人。
茵茵看到女儿穿着大红遍地金的棉袄,玫红绣牡丹的裙子,外罩粉色底子浅蓝百合花的妆花禙子,白玉一般的脸庞珠圆玉润,知道她过得舒心,心里便舒服很多。大夫人和茵茵见她身体还很灵活,腹部也显得平坦,知道日子还早,两人拉住要行礼的妞儿,几个人坐下说话。
“母亲,七公子一会儿还要应酬,肯定和爹爹说几句话就走了,他说过一个时辰来接我。”妞儿大概怕自己丈夫不肯和爹爹多说话,大人怪罪,先把丑话说到了前面。
“你爹爹不会怪罪的,他现在也是官身,好些事情身不由己,我和你爹爹这次回来,肯定能住很长时间,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
“嗯,娘。”
大夫人着急问妞儿的身体,茵茵则是全盘都想知道,英菂见自己插不上话,姐姐又不时地害羞,知道好些话不该自己听,就找了借口离开了。一个时辰过得很快,门口的婆子禀告廖七公子来接廖七夫人时,茵茵只恨时光太匆匆。
长贵第二天早上来,准备陪茵茵去看买的新宅子。
本来,购买新宅的事儿,由陈奎林夫妇张罗,家里几个大管事都知道此事。那天长贵回来,向大夫人禀告,说以前户部侍郎林捷的孙子林浩男犯了事儿,急着用银子,他家的大宅子要让出来,因为事情紧急,说是八万两就出手。
“听说那宅子价值不止十万两,他家才刚放出风来。小人怕赶晚了,会让别人得了去,就擅自写了字据付给了定金,反正若是老爷夫人不喜欢,我们转手卖出,也不会折了本儿。”
大夫人脸色凝重,没说什么,大爷过了好一会儿,好像低声咕哝了一声什么有今天,我听不清,也不敢问,大夫人让我想办法尽可能便宜买下来,我最后搞搞价,又少了七千两。”陈长贵给茵茵说道。
“大老爷和大夫人看过这宅子吗?”
“没有。他俩说你满意就是了。”
茵茵一进新宅子,十分宽敞的外院让她先是喜欢,进了垂花门,后院更是一个套一个,房屋雕梁画栋,宽敞明亮,只是屋里的家具和用品都搬运一空,看着有点空旷。从主院往后,穿过一个带着几间厢房的种满花草的大院落,来到这个宅子真正的花园里,园里的花木都还没有开始发芽,好些树木认不出是什么品种,但栽种地错落有致,想必春天来了,这里花木葱茏,应该非常令人舒爽。
“夫人,刚才那个小院,说是林侍郎的书房,我看那里想必不错,你要是觉得好,我安排人收拾了,给老爷做书房吧。”
“长贵,你帮我买下这个宅子,我很喜欢,后面的事儿,你就不要管了,老爷他回来,把江南的管家带回来了,大概事儿都要让他操持,你还是好好帮我打理生意便是。”她本来人手不够,舍不得让长贵当管家,被家里的琐事羁绊,外面没人替她出头打理了。
“哦,是”长贵似乎有点失落。
“咱们的生意怎么样?”长贵有很仔细的账目派人给茵茵的,见她又问起,脸色一时有点发红,他吭吭哧哧地低声说:“不如前几年。”
“你二哥和二嫂回来,劝得福生回头,答应参加明年的春闱,京生想必也要下场参加乡试,他们没有心思做生意,但你二哥是闲不住的人,你也不想着帮帮他?”
长贵见茵茵是这个意思,脸色缓和了些,他点头应道:“二哥二嫂小门小店的生意已经看不上了,大点的生意,又要花费很大心思打理,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帮他。”
“你哥什么意思?”
“二哥看你开了绸厂,想在京城开个绸缎庄,可是找不到合适的门面,再说,我觉得他和二嫂对丝绸很不精通,不适合做这个,二嫂前些天去了一趟西山,她说那里有些人家有桑树,回来想在那里开丝厂,这个路子我觉得可以走,到江南弄些丝织工,买些织机回来,就织那种最便宜的平纹绸子。”
茵茵想了想:“京郊有不少人种棉花,你二哥不如开个棉织厂,每年夏天,朝廷都广征棉布为西部军人做冬衣,织好的棉布就不愁卖。让冬生从南方给咱们找一下纺出三根棉线的师傅过来,必定能提高纺花速度。”
“好,我今天晚上就去二哥那里一趟。二嫂这两天会来给你行礼,她肯定是怕你才回来身体疲乏,才押后两天过来。”
这个宅子是陈家宅子的好几倍大,茵茵转了一遍,还真有点累了,她让长贵去打点生意,自己带着几个仆从回了家。
“嫂子,新宅子很是宽敞,咱们都搬过去也不会觉得拥挤的。”
“哦,弟妹,你觉得好,就过去住了吧,我还是守着咱这老宅子。”大夫人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那,嫂子哪天有空,过去看看,帮我出出主意,看看怎么打理才好。”
“这个,”大夫人沉吟一下,说道,“振寰的亲事马上要定下来,我正准备着呢,怕是一时没有空。”
茵茵看大夫人明显就是借故推脱,不知她为何这样,只好不再说话。
陈奎秀在家歇了两天,就去了吏部签押,开始了他一品内阁大学士的宦途生涯。新宅子就交给了梁飒收拾。
茵茵这天,又去新宅子查看,才刚在门口停下马车,就有个婆子飞快跑过来,给跟车的婆子胡嬷嬷说:“劳烦转告一声陈二夫人,我家夫人求见。”
正文 第二二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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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三章
茵茵隔着窗帘,听见声音十分陌生。胡嬷嬷想必也心有疑虑,没有禀告茵茵,而是反问道:“你家夫人是谁?”
“我家老爷姓焦,以前也是翰林的,求夫人务必见她一面。”胡嬷嬷见她言辞恳切,谈吐应对十分得体,主家又是书香门第,这才过来,低声给询问茵茵,看是不是见她。
“嗯,请她过来。”茵茵心里还是有点疑惑,觉得和这个什么焦夫人根本不认识,她不好拒绝,也不好很热情,谁知道她找自己所为何事呢?
那婆子回去通知她家主人去了,茵茵在新宅子转了会儿。主屋里已经有了好些家具,厨房也开始动火,宅子里已经有了烟火气息。茵茵刚一坐下,喜鹃就飞快地给她端来了茶水。
守二门的婆子,禀告焦夫人到了,茵茵出于礼貌,慢腾腾地出门迎接,刚出们,就看到一个年近五十衣着朴素的女人进来,那张脸的五官,茵茵一看,心里就咚地狠跳了一下,她和陈奎林太像了。陈家大姑,当年不知为何,被父母嫌弃,断了关系,茵茵曾经问过此事,陈奎秀不知道是不想说,还是真的不清楚,茵茵到现在都糊里糊涂的,现在,她真的不知道该对这个大姑姐笑脸相迎还是冷淡处理。
“弟——,陈夫人,冒昧打扰,敬请见谅。”焦夫人看到茵茵的第一瞬间,眼里水光闪了一下,弟妹二字差点从嘴里冒出来,不过,她很快就控制住了情绪,满脸堆笑,和茵茵寒暄。
“不用这么客气,请进来坐吧。”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这是自己丈夫的大姐,茵茵觉得,如果她心怀不轨,自己再翻脸也来得及。
“陈夫人,你们一家要搬过来住了?”焦夫人一边进门,一边不经意地问。
“不是,大哥和大嫂舍不得老宅,不肯过来。”
焦夫人脸上的表情非常怪异。
“这个宅子大,我想让大哥大嫂和我们一起,他们不愿意,只有我们来住,难免空旷些了。”茵茵遗憾地说。
两人分主宾坐下,喜鹃上了茶,两人继续寒暄。
“陈夫人,你不知道这个宅子,还和陈家颇有渊源?”
茵茵一愣,嫂子不肯过来住,是因为这个吗?她还不好问这位焦夫人。
“陈夫人不嫌我啰嗦吧?”
“哦,不嫌,不嫌。”
“当年,这个宅子是肖毅王爷的,肖家跟随j贼胡维和,让先皇流放,这个宅子一度空着,后来程秉禄为了筹措西部军费,让户部把这宅子卖了,当时看上这宅子的,一个是林家,还有一个,就是陈家。”
茵茵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林捷老儿极是阴险,他无论财力和权势,都不及陈大人,就想出了一招极为阴毒的诡计。”焦夫人已经忍不住了,她用帕子拭去眼里的泪水,略略深呼吸了一下,这才继续说道,“我家公公,咳咳,和陈大人关系匪浅,林贼那些天,经常过来和公公聊天下棋,趁机套取陈大人的牢马蚤之言。程秉禄当时把持朝政,翰林院的有识之士,对他多有微词,陈大人和公公也都不例外,林捷把公公的话都记了下来,放出风去,要向程贼密告。我丈夫得知消息,前去求情,林捷假意哄骗,让他去找程贼,我丈夫糊里糊涂上了当。其实林捷并没有告密,反而陈大人的坏话,都是我丈夫说给程贼的。陈大人获罪下狱,林捷顺顺当当取得了这个豪宅。”
没想到为了一个宅院,林捷竟然能下得去这样的黑手。
焦夫人继续说道:“京城当时疯传,是焦攀背后捅了陈大人一刀,把他送进了监狱。公公见儿子莽撞,亲自去了陈家求情,陈大人误会了,就没让他进门,还宣布跟他一刀两断。可怜公公四处活动,为解救陈大人出力,无奈,他们父子这时的一言一行,别人都不肯相信,更有甚者说他们是猫哭耗子,公公又气又羞,大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