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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桂花蒸(民国) 作者:大姑娘浪

    r 许彦卿背手走出房,湘竹帘在身后扑簇簇荡下,把淫声浪语重掩于内。

    夜阑深沉,蝉鸣蛙叫,黄月皎皎当空,有疏星零落。房内用玻璃容器盛了满满冰块降温,倒不觉得甚麽,此时却觉得潮湿闷热如溽暑,南方称这八月天为“桂花蒸”。

    鼻息间的香味由浅渐深,这桂花到底蒸开了。

    “马车可有备妥?”许彦卿摇起洒金川扇儿沉声问。

    随行管事许锦称是,又低道:“爷这就要连夜赶回去麽?”

    许彦卿只“嗯”了一声,来此地就为签一纸契约,事已办成便没多留的必要,他不多言语,一径朝二门方向走了。

    ..........................

    桂喜这些日头烧脑热病着,晚时吃了碗白水撮盐煮的面条子,无甚胃口,吃了半碗再咽不下,又迷迷糊糊睡去。

    戏班子里的师兄师姐还在前堂唱大戏未归,隐约有抑扬顿挫的三弦声传来,还未入耳已弥散在空气里。

    月光被桂树叶筛落,斑驳地映在窗纱上,倒像缀着朵朵霜花,似乎只有这样想,才能在这蒸笼天桑拿房里得些凉意。

    忽被足尖踢到月琴的响动惊醒,坐起身挑开半帘帐子,就听得娇喜在咬牙抱怨:“是哪个杀千刀的胡摆乱放要害我。”

    桂喜趿鞋下床,摸索着点燃烛台,房内昏亮起来,娇喜坐到菱花镜前整理散乱的发髻,斜眼瞟她热得满脸通红,皱起眉头:“病还不见好?这都几日了?药吃过没?”

    桂喜回话:“烧退了,就没气力。”走至墙壁角,拎一水瓶倒半缸茶喝,瞥见娇喜颈子间红红紫紫的,抿抿嘴把话同茶一道咽进喉里。

    烛火薄薄的光照亮镜子,娇喜拔着夹钗,看清她的表情,也不作声,只随意挽好发,再起身从床下抽出自个皮箱,扯着拉链嘶啦地划开,翻翻拣拣,取出五六件大半新的绸衫及裙子搁凳上,朝她呶呶嘴儿:“关东那边现要穿袄子了,这些我用不上,皆送你罢!”

    桂喜怔愣稍顷,很快有些急了:“戏班子不是要进京麽?怎地却往关东去?我要寻乔四问个清楚。”

    娇喜噗嗤笑出声来,一面手里忙活,一面道:“你急甚麽,误不得你同大师兄这对有情人相会,是我不能再随你们进京.......这樱草色旗袍我没穿过几次,倒是好看的,也一并送你。”

    四喜班台柱子武生乔玉林,奉太后旨命进宫唱戏两年,如今过去大半年儿,恰逢徽班进京之风正盛,乔四原不想去,却受京城的聚兴戏院相邀唱台,回报格外丰厚,这才动了念想,但私下里师兄姐们悄传,是乔玉林想念桂喜哩,深谙乔四是个见钱眼开的主,才想的这法子。

    谁都晓乔玉林和桂喜互相喜欢的紧。

    桂喜听得娇喜调笑,虽是羞臊但还是问:“你不随着进京又是要去哪里?乔四被铜钱熏臭的心,可不会轻易放人自由。”

    接过旗袍倚在床柱上,有一眼没一眼瞟着衣襟上滚圆的珍珠扣,白莹莹的。

    倒像传教士给的那颗药片儿,又圆又大,忒苦,她掰了四瓣,咕嘟咕嘟就着白开水方灌下肚去。

    却十分见效,额头烧很快止住了,就是浑身乏力,说了这段话心底起气,头便觉的晕乎。

    第六章谋前程桂花蒸(民国)(大姑娘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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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huise

    第六章谋前程

    娇喜斜眼睃桂喜,笑道:“瞧你软绵绵样儿,怕是饿的罢!”

    也不起身,只伸长胳臂在自个床铺里掏呀掏的,掏出个透明玻璃纸包裹的物什来,递给她。

    桂喜接在手里,凑近烛火看,里面有四五个鹅油黄圆形糕点,猜测着问:“黄桥烧饼麽?”

    娇喜鼻底哼哧一声:“土丫头!是在洋人店里得的,学名儿面包,他们会用片刀从中划成两半,夹些果子泥吃,有苹婆味、蜜桃味还有金橘味儿,那些果子泥死贵没舍得买,我就夹着枣子泥,或白口吃也好。”她又添了句:“黄桥烧饼那酥皮咬一口,衣前窸窸窣窣掉屑屑,着实丢脸面。”

    “你忘本了你!”桂喜听得轻笑,去解玻璃纸封口,是用细细的金锡箔条儿攥系的,她就不喜,这锡箔素来折元宝烧给死人用,洋人不懂无畏,可她却心里门清的,拈起一只咬了含在嘴里,看着饱胀鼓实面团儿,上下白牙一碰便如撒气的皮球,愈嚼愈空,到后来仿似空空如野了。

    她还是喜欢黄桥烧饼,满嘴流香不说,嚼起来实在,哪怕白芝麻一两颗掐进牙缝里也乐意。

    慢慢吃着,又问一遍:“你真要往关东那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