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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否番外看却东风归去也争教判得最繁枝第12

      知否番外看却东风归去也争教判得最繁枝 作者:未知

    半晌才道:“这位奶奶,你丈夫的女儿掉在水里,你会怎样?”

    曹锦绣惊得长大了嘴。 当年她还在千户家中,正妻所生的女孩才两岁,大中午在井边玩,看她的人嫌太阳大远远躲在树荫下,那女孩失脚掉了下去。她其实就在不远处,却没有去帮着搭救,而是悄悄躲开了。后来那女孩虽救了上来,却受了惊吓,据说呆傻了……这件事天知地知,这尼姑怎会知道?

    她的冷汗涔涔而下,膝头一软长跪在地:“师父救救我!我……我从来没有害人的心,只想自保……”

    慈航淡淡道:“只顾自己,这便落了下乘。这位奶奶,你若一味如此下去,我是帮不了你的。”

    曹锦绣急道:“师父要我怎样做,我都改!我的后半生都在师父一念之间,师父你发发慈悲吧!”

    慈航看她半晌,叹了口气道:“也是我跟你有缘,自然无法撒手不理。你今日来,是为一个幼童不是?”

    曹锦绣看了曹锦云一眼,曹锦云连连摇头,表示并不是自己说的,曹锦绣越发信了慈航的修行,答道:“师父说的正是。”

    慈航道:“你把你二人的八字给我。”曹锦绣报上八字,慈航闭目冥思了一刻,开目叹道:“你前世是他的长嫂,他自幼父母双亡,由你抚养。但你心肠不正,所有好东西都给自己的女儿吃了用了,这小叔子只得最粗劣的东西,稍有讹错你便打他,所以他如今见了你还怕得很。至于今生你又险些造了杀孽,那是又添了一层怨仇。”

    曹锦绣听见她说“险些造了杀孽”,知道她的所指,不禁眼泪双流:“师父,如今我知错了,该怎么办才好?”

    慈航道:“知道怕便好,我可以帮你想个法子。你随我来。”

    曹锦绣跟着她进了庵堂,前后也不知做了几多法事,最后慈航交了一个白绫做的小包给她,道:“你放在枕头里,从今日起吃四十九天斋,不得动嗔贪之念。能否解得,就是天意了。”

    曹锦绣大喜,忙接了那小包,里面薄薄的,似乎也是包了一块布。曹锦绣想要打开,慈航笑道:“我是出家人,从不做魇镇之事。你不放心,回家拆看即可。”曹锦绣被她说破心事,忙连连道歉,谢了出来。

    出了庵堂,曹锦云责备道:“妹妹不该疑心,慈航常说若不能笃信,效力便要减半。”

    曹锦绣一惊,忙问:“那怎么办?”

    曹锦云道:“有什么办法?妹妹已经疑心了。不如索性打开看看,里头到底是什么?”

    曹锦绣迟疑半晌,终究还是打开了布包,里面只是一条白布,上头什么都没有。姐妹两人翻看了半天,都不解其意。最后曹锦云道:“既然不过是条白布,你可放心了。快拿回家去,按着慈航师父说的办吧。”

    曹锦绣暗暗懊悔自己多心,又想倘若效力折半,自己岂不落空?但后悔也无用。她回到家中,将白布仍用白绫包好,拆开枕头缝了进去,自己即日起便斋戒起来。贺母问缘由她也不说,倒让贺母心里十分纳罕。

    未过几日,云嬷嬷便告诉贺母:“跟着姨奶奶去清心庵的两个丫头说,姨奶奶见慈航时把跟去的人都遣开了,也不知说些什么。姨奶奶回家便把一个白色的物事藏在了枕中。”

    贺母奇道:“那白色的是什么?”

    云嬷嬷摇头道:“这个说不好。不过听说上一次那罗奶奶让姨奶奶去见慈航,是为祺哥儿的事。”

    贺母一下子坐了起来:“祺哥儿什么事?”祺哥儿这几天有些发热,联系到曹锦绣枕中的白色物事,贺母立即便想到了魇镇。虽然一面对自己说锦儿不是这样的人,却仍禁不住心头乱跳,一阵头晕目眩。云嬷嬷忙拿了她素日吃的药丸,服侍她吃了,安慰道:“那慈航倒像个正经出家人,太太也不用想太多。”

    贺母心思稍定了些,但事涉她的长孙,她想来想去还是放心不下,便对云嬷嬷说:“你悄悄到锦儿屋里,把她的枕头拆开看看。若无事岂不大家安心。”

    贺母便叫了曹锦绣来东拉西扯,云嬷嬷自到曹锦绣房中,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便黑了脸回来。贺母一见她的脸色心便沉到了底,曹锦绣先是一愣,待看清云嬷嬷手上的东西,惊得站了起来,忙解释道:“姨妈,我……这不是……我没有坏心……”

    云嬷嬷恼怒地瞪着她,“这上头写的是祺哥儿的生辰八字,你将它放在枕中做什么?还是用血写的!你还说没坏心!”

    曹锦绣瞪大了眼睛:“谁说这上头有……”她抢过那白布展开来,顿时吓出一身冷汗:那白布正中有一行小字,正是贺鸣祺的八字,那字是暗褐色的,确实极像干涸的血迹。

    曹锦绣吓得木了。她将白布缝入枕中之前还反复看过,上面分明什么都没有,怎么这会儿会显出字迹?回头见贺母怔怔盯着自己,眼里全是失望,甚至还有怨恨,她脑中嗡嗡作响,扑通一声跪下,辩解道:“姨妈,我冤枉!这白布本来……”她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扭过头狠狠看向云嬷嬷,“是你栽赃我!”

    云嬷嬷不屑地冷笑,“你这话只好哄哄太太。我栽赃你作甚?这东西是不是你自己亲手缝进枕头去的?刚才我拆开枕头拿出它来,黄嬷嬷也看见了,难道这家里的人都栽赃你吧?”

    曹锦绣忙抱住贺母的腿哭道:“姨妈,求求你,你去问问我姐姐,当初慈航师太给我这布上没有一个字的!”她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可曹锦云也不能证明她回家之后没有自己写上字啊。这分明是个圈套!陷害她的圈套!一定是宗楚蘅串通了家里的仆人害她!

    曹锦绣横下了一条心,“姨妈若不信我,我这就死了也罢!只是我死之前请姨妈传太太来问个明白!分明是她买通了人来陷害我!”

    贺母看了她一会儿,摇了摇头:“罢了……云家的,你把她……交给你太太处置吧。”

    “姨妈!”曹锦绣惨呼着,“我是您的亲外甥女,您从小看着长大的……您就连信我一次都不能吗?我冤枉,我真的冤枉啊!”

    贺母闭上眼睛,流着泪挥了挥手,“我信你,楚蘅信不信你?这家里的人都信不信你?锦儿,姨妈能回护你多久呢?”

    出乎意料,楚蘅并没将曹锦绣怎样,只是问明了原委,十分严厉地斥责了她不该搞这些怪力乱神的把戏,罚了她三个月的月钱,便放了她回房。她自己去贺母面前回话:“媳妇一向不信这些个歪门邪道,曹妹妹做的事虽然犯忌,罚一罚也就罢了,没得要打要杀让人笑话。”

    贺母有些奇怪,又一想,这是儿媳妇怕自己又着急生病,于是生出了几分感念,道:“可是祺哥儿当真病了。”

    楚蘅笑道:“祺哥儿生来就体弱,这会儿刚入秋,着了凉便喉咙痛,每年也这样,不算什么。”

    贺母心想,祺哥儿体弱,说到底也有曹锦绣当年造下的孽,心里便又有些愧疚,道:“你若要罚锦儿……我不拦着就是。”

    楚蘅道:“哪里的话。媳妇在老太太面前还玩什么虚头?曹妹妹虽满心防着媳妇,媳妇却并没想将她如何,这么些年媳妇可动过她一手指头?连大声说她一句也没有。先前是媳妇年轻不懂事,见不得她与夫君圆房,如今也想通了,只要夫君愿意,媳妇断无二话,更别说拿住她的错处趁机害她。”

    贺母听得感动,想想这五六年来,曹锦绣伤过楚蘅,楚蘅倒真不曾将曹锦绣怎样,心里也后悔起来,叹道:“我是老糊涂了,做错什么事,你看着弘儿,莫怪我才好。”

    楚蘅笑道:“这话更是折杀媳妇了。老太太对媳妇是好的,媳妇心里都记着呢,哪里还敢怪老太太。老太太别往心里去,曹妹妹说她冤枉,那便信她冤枉,反正媳妇也不信那些个神神鬼鬼的。”

    贺母忙道:“你小孩子家不知好歹,神鬼都是有的!”心道:原来这孩子是因为不信神鬼才不重罚锦儿,倒真是实心眼得很。唉,换了任何人,哪里见得别人对自己的儿子做这种事?就是真冤枉也要打杀。可楚蘅竟这么饶过了,可见她真是没有害锦儿的心。

    楚蘅道:“神鬼若有,贺家也是积善之家,老太太吃斋信佛,夫君行医济世,媳妇也没做过什么亏心事,那神鬼只该保佑我们,要不岂不没了天理。”又安慰了婆婆几句,这才告退。

    她回到自己房中,轻轻吐了口气。她确实并不信魇镇,但这并不等于她不恨曹锦绣,即使没有一丝效果,这种行为的动机仍是伤害她的孩子。她是个母亲,如何能容忍!

    不能容忍,也得忍。曹锦绣又不是没有被送出过家门,结果如何?一年多便回来了。这会儿婆婆在气头上,只消再过几天,便又会免不了东想西想,替曹锦绣想出无数只有她才认为能成立的理由。只有婆婆彻底看清了她,痛恨了她,这颗毒草才再没有春风吹又生的机会。

    她不擅长做圈套去害人,但是如今,为了她的孩子能平安长大,她是不是应该想个办法,让曹锦绣的恶毒昭彰出来?

    听曹锦绣说完前后的事,曹锦云愣了许久,喃喃道:“白布自己会生出字?这倒神了……”见曹锦绣恨恨地看着自己,忙道:“妹妹,我也不知道要解冤孽是这样的,你千万莫怪我。”又叹道:“只是妹妹的日子怕是又要难过了。”

    曹锦绣气得霍然立起:“你还好意思说?若不是你带我去见那贼尼,我……我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情,遭人冤枉?”

    曹锦云道:“这又不是不能分说的事,我在,慈航师太也在,都会替你剖白。我这就去见姨太太便是。”

    曹锦绣道:“还去什么?!那宗楚蘅若认真查问,我如何不辩解?可她根本就问都不问!她不问,家里上下便都认定是我要害祺哥儿,祺哥儿偏又病了,叫我怎么说得清?姨妈好几天都称病不肯见我,让我在屋里多念念佛经!这是什么意思?这不还是信了我要害祺哥儿吗?”

    曹锦云眉头一皱,“妹妹叫嚷什么?难道是我叫那小哥儿见你就躲的?我一片心思帮你,你自己没人缘,被人拿住,倒怪起我来?说到哪里,妹妹也不占理!”

    她一向都对曹锦绣好言忍让,这一番正色之言,倒将曹锦绣吓住了,慢慢坐将下来,垂泪道:“我的命怎么这样苦!”

    曹锦云见她不再发脾气,声音也柔和起来:“我话说得急了。我这就去向姨太太请罪,务必还妹妹清白。姨太太是明白人,知道真情自然就转过来了。只是照妹妹说的,那姓宗的心里的芥蒂怕是越发深了,再怎么说也未必信。”

    曹锦绣最初疑心是宗楚蘅串通了人来做局害她,但看宗楚蘅事后既不穷追猛打,又不禁她去贺母面前分说,又觉得不像;又疑心是曹锦云做的手脚,但那白布是自己反复看过的,曹锦云有什么手段让白布上突显字迹?除非她串通了慈航。她擦了擦眼泪,盯住曹锦云的双眼,“姐姐做的好戏,今日是来看我死没死透的吧?”

    曹锦云一愣,随即涨红了脸,站起身来:“妹妹这说的什么话?难道你疑心我?我是你亲姐姐,平白无故,我……我害你做什么?”她眼泪夺眶而出,身子微微发抖,“我……我这些年受了多少罪,身边没一个亲人,好容易见了亲妹妹……罢了,罢了!”她狠狠地擦了擦眼睛,“妹妹前次说想吃苏州十香观的荷花糕和松子糖,我特特让铺子里的伙计捎了来……妹妹爱尝就尝尝,不吃就喂狗!以后我再不来讨嫌便是……妹妹保重吧。”她高声喊自己的丫鬟,“双安,放下东西,我们回家!”又回过头看看曹锦绣,哽咽道,“那纸包里是秋冬喝的茶,凉州地气冷,住过的人体内多少都有些积寒,我生了玉儿以后就知道了……妹妹别为着和我赌气,白耽搁着不调养……”她眼泪簌簌滚在衣襟上,“三妹妹,你一定要好好的,凉州那么苦的地方咱们都没死,这就是老天让我们好好活着……”她抽泣得再也说不下去,捂住脸哭了起来。

    曹锦绣见她说得动情,又看着她的丫头将带来的吃食送上,心里也酸楚起来。这是她做小姐时喜欢吃的东西,上月偶尔提及,曹锦云居然就给她买来了。贺家上下谁对她这般好过?又看着那粗糙的纸包,想来是曹锦云从哪里讨来的偏方。当初她刚回京,贺弘文给她诊脉的时候就说过她体内积寒,在贺家吃了这些年药,她什么治不好?可难得的是曹锦云巴巴地想着她。只有亲人才会如此吧?

    她看着曹锦云,不禁也生出些歉意,但她是嫡小姐,怎肯对庶姐下气,便冷声道:“我不过问你一句,你就当着人哭成这样,知道的说你自己量窄,不知道的还当真是我赶你走呢。”

    曹锦云道:“你说的话剜人的心,还怪起我来了?”擦了擦眼泪,仍是一脸委屈。

    曹锦绣打开松子糖吃了一块,果然是久违的味道。抬头对曹锦云道:“你还等我让你?”

    曹锦云破涕一笑,仍坐了下来,说道:“你留着吃吧,若吃着好,我再让人买。”又有些赧颜,“是我小气了,贺府什么没有呢。”

    这话又说到了曹锦绣的伤心处,冷笑一声道:“贺府倒真什么都有,可惜都是别人的。”

    曹锦云见又说错了话,忙道:“是我多嘴了。”拈起一块糖送进嘴里。

    曹锦绣见她一脸尴尬,倒又好笑起来,“你说了不吃,怎么又吃了?”曹锦云也笑了,屋里的气氛稍稍松活起来。

    曹锦绣笑了几声,面上又沉了下来。曹锦云察言观色,知她又想起那白布的事,便道:“那白布当真蹊跷,我若知道是这样,断不敢让妹妹试的。如今姨太太那里,有什么错我都认了便是。”歪着头想了半晌,“这当真奇怪得很——莫不是你们那位奶奶把那白布换了?”又摇头,“不会,不会。做娘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对自己的孩子做这样的事……”

    曹锦绣心里忽然一动,冷笑道:“那也说不准!武则天还掐死了自己的闺女呢!”

    曹锦云吓了一跳,看着妹妹,迟疑道:“那不一样,有几个女子有那样的手段呢?再说,那掐死的到底是个女孩……”

    曹锦绣道:“枕头马上就拆了烧了,能有什么事!何况我又没真魇镇她儿子,她怕什么!”她越想越觉有理,“谁也不会疑心她会害自己的儿子,都只会疑我!然后她又故意放过我,让姨妈觉得她大度,我恶毒——真的好狠!”

    曹锦云听了,也后怕起来:“正好那清心庵是我带妹妹去的,她便可把这主使的罪名推在我身上,姨太太非连咱们全家都恨上不可!”

    “对!”曹锦绣咬着牙,“她对我们曹家的人恨之入骨!巴不得姨妈断了这门亲戚!”她觉得豁然开朗:早该想到,除了宗楚蘅谁还会这样恨她!曹锦云虽然小时候受过母亲的气,但母亲到底也没把她如何;自己虽对她疏远,却也不曾欺负她,她用这阴招害自己做什么?一定是宗楚蘅!

    “那现在怎么办?”曹锦云问。

    “去求见姨妈!把姓宗的做的好事都告诉她!”

    曹锦云连连摇头:“妹妹糊涂了——你说了,姨太太信不信?你又没抓着证据,这家里又都是她的人,你这不是以卵击石?她到底是当家主母,又生了两个儿子,就真是拿着了她害你的铁证,姨太太那样的性子,难道还能为你休了她?还不是要劝你息事宁人!”

    曹锦绣颓然坐下,“那怎么办?难道我就任由她陷害,背这黑锅?”她眼泪又流出来,“没人信我是冤枉的,连下人看我都跟看妖精一样,这日子还怎么过?真不如一根绳子吊死了,以死明志……”

    曹锦云忙道:“休胡说!什么以死明志?妹妹真丧了志气,走了这条路,那不正中了那坏女人的下怀?”她想了想,“我先去见姨太太去,替妹妹把眼前这事撕掳干净了——不管别人,先得姨太太不疑心你。姨太太若不信,我就去请了那慈航师太来,这是她的法术,她不能不管!”

    说着她便起身,真个来到贺母房里,不理拦着的丫鬟闯进去,跪在贺母床前将曹锦绣去求慈航作法的原委说了出来。贺母听了,倒也信了,见曹锦绣哭得脸黄黄的,便叹气道:“你们小孩子家不知道轻重,这深宅大院的,最忌讳搞这些个事,做了便说不清楚!这是你太太心肠好,不曾重罚你,不然你往哪喊冤去?”

    曹锦绣听贺母还在说宗楚蘅心肠好,心头火起,刚要张嘴,便见曹锦云急急地瞪了过来,只好收声。曹锦云赔笑道:“姨太太说的是,果然三妹妹有福,府上的人都心慈。”示意曹锦绣也说话。曹锦绣只得低声道:“是锦儿把事做冒失了,累得姨妈生气,是我不好。”

    贺母信了曹家姐妹,便叫了楚蘅来向她说明,曹锦云再三再四地澄清,楚蘅只笑了笑,说道:“原来是这样。”曹锦云央告道:“事情先前传得那般难听,还求太太替我妹妹正名。”楚蘅道:“女眷做这亵渎神鬼的事原本就是大忌,这要如何正名?罗奶奶既然知道利害,只该劝着曹妹妹莫做,不该等她做出来再来讨情。”又向贺母道,“媳妇本就未想深究,也早就告诉家里的人不许议论。老太太既替曹妹妹辩明了原委,媳妇已经记下了。明日是高院使的五十寿辰,媳妇还有些寿礼不曾料理明白,请老太太先跟罗奶奶和曹妹妹说着话儿,媳妇料理清楚了再来。”高院使是贺弘文的上司,自然是怠慢不得的,贺母闻听忙叫她去了。

    曹锦绣恨得连牙都快咬碎了,她越看越觉着此事定是宗楚蘅下的黑手。满心想要对贺母说,却见曹锦云连连示意不可,只得愤愤地忍住。

    虽然贺母满心欢喜地信了曹锦绣,奈何府中旁人再不肯信,私下说起此事,都说老太太糊涂,竟被她几句胡言哄了过去,同情楚蘅过得艰难,对曹锦绣越发鄙夷。云嬷嬷又去了一趟清心庵,回来悄悄告诉贺母,慈航师太先是哼哼唧唧地承认了替曹锦绣做法解除与祺哥儿宿孽的事,云嬷嬷说事关厌魅,贺家要报官,慈航终于慌了,承认曹锦绣确实问过她与祺哥儿不睦的事,但她只对曹锦绣讲了些因果报应,教她要以诚心感化,并不曾说别的。前天大施主罗奶奶特意派人来嘱托过她如此这般说,她受了罗家许多香火,这才硬着头皮替曹锦绣圆谎。实则她并不懂法术,更不曾见过什么白布。

    贺母大吃一惊。云嬷嬷道:“老太太别再追查了,姨奶奶不会承认的,到时候又牵三扯四,哭得人头疼,何苦来!老太太心里有数就好。”贺母道:“可是那白布究竟是哪里来的?”云嬷嬷道:“那谁知道!老太太忘了,头一天祺哥儿还烧得厉害,奴婢把那白布和枕头一烧,第二天祺哥儿就吵着吃桂花糕了。大人会编谎,小孩子可不会装病。什么解宿孽,解得我们孩子病在床上?谁信这话!这是事发了,姨奶奶临时编的说辞,只有老太太才听得进。”

    贺母想了一会儿,道:“也兴许锦儿让江湖人骗了。”又抱怨,“都是她那个姐姐,好好的,拉着她信这些有的没的。”虽然抱怨曹锦云,想着祺哥儿忽病忽好,曹锦绣又确实拿慈航当幌子骗了自己,到底心里还是存了个疙瘩。晚上楚蘅带祺哥儿和祜哥儿来请安,贺母便问祺哥儿:“你这一遭倒好得快,这就能下床了。”祺哥儿道:“前几天总觉着有什么东西压着我,沉重得很,如今没有了,便好了。”楚蘅忙斥他胡说,又对贺母道:“小孩子发烧,自然觉得身上沉重。如今烧退了自然就好了。”贺母心里却更信了一层——不就是那枕头压着他?知道儿媳妇不信这个,便也不与她说,心里却越发觉得对不起孙子,抱着祺哥儿好一阵抚弄,又把自己出嫁时母亲给的一个护身的玉佛给了他。晚上睡在床上,想着几年来自己怕曹锦绣受委屈,多少事都护着她,这难道都不算恩情?明知祺哥儿是自己的心头肉,虽然他不喜欢曹锦绣,可那也是小孩子不懂事,怎么她就能忍心拿巫术咒他?难道自己现在没用了,无力再资助她娘家,她便开始害自己的孙子?但愿自己是想太多了,她是被人骗了……

    又隔了几日,曹锦云打发人来接曹锦绣。贺母如今心里存着疙瘩,虽然明面上还与曹锦绣说笑,心里的疼爱却差了一截。见又是曹锦云,便道:“她是商家妇,虽然姐妹间应当走动,也别太频密了。”曹锦绣一心急着去找慈航问个明白,便只胡乱应着,别过贺母出了门。

    姐妹俩来到清心庵,慈航将她们迎进禅房,不等曹锦绣开口便道:“贫尼已经知道了。上一次贫尼就说过,冤孽解不解得要看天意,既然横被打断,便是冤业太重,人力已不可及。”

    曹锦绣怒目瞪了她道:“那布上的血字是怎么回事?”

    慈航一愣,“什么血字?”

    曹锦绣盯她移时,见她一脸疑惑,便越发信定了:“果然是那女人害我!”

    慈航看了她一会儿,摇头道:“这是天意,注定奶奶禳解不成的。”又细细端详了曹锦绣一会儿道,“奶奶这一生,夫妻宫倒还好,儿女缘却薄,不是贫尼说难听的话,只怕奶奶这一世养不住自己的儿女,只能以别人所出的子嗣养老。但上次说的那位小少爷嘛……”她摇摇头,“若那是奶奶的嗣子,奶奶是断乎指望不上的。”

    曹锦绣心里一沉:“师父是说……我不会有儿女?”

    慈航点点头:“说句话奶奶不要生气:奶奶的双亲,两世里都做了伤阴骘的事,不过他们前世还积下些福缘,所以这一生自己倒还能善终,但终究难免祸延子孙。奶奶命运蹉跌大半是还父母的孽债,而且,奶奶娘家怕也子孙不旺吧?”

    曹锦绣看看曹锦云,两人脸色都难看至极。她们的大哥一双儿女都夭折在凉州,如今大嫂离异,大哥嫖赌之名在外,至今未能再娶;二哥有一个儿子,却再也不见二嫂开怀;三嫂难产而死,留下一个女儿;四弟五弟成了亲,都还不见动静。曹家统共只有一个孙子,曹姨妈每日责骂媳妇无能,却原来是前人作孽,殃及后人!她们二人又何尝不是被殃及的对象?

    父母善终,留下祸患给自己!她不能再生育,在夫家受歧视,是在为他们还债!可是他们,听曹寓说,母亲在家经常抱怨自己没有本事,“要是我,一座金山也搬回来了”——她就不想想,她手下的哪个妾从家里搬走过哪怕一座土山!

    曹锦绣满腔郁愤,慈航有些怜悯地看着她:“奶奶与那小少爷的宿怨,少则一年,多则二年,便要清算了……好自为之吧。”说着起身,“贫尼想帮奶奶脱困,明知力不能及,还是动了妄念,贫尼要到佛前忏悔一番,二位请便吧。”

    曹锦云忙连声叫道:“师父!师父!”慈航却不回头,飘然去了。

    曹锦云道:“这是怎么说!素日我们给了多少布施……这就撂开手不管了?”

    话音未落,一个小尼姑捧了锦盒进来:“这是贺姨奶奶前次布施的一对金钏,家师说不敢无功受禄,原璧奉还。”

    曹家姐妹面面相觑,都没了主意。

    贺母见曹锦绣面色苍白地回来,虽然补了粉,但眼睛的红肿是遮不住的,以为是与曹锦云吵了架,便道:“姐妹们和气就在一处多说几句话,话不投机就早些回来也罢,好好的偏要去生了气回来。”她人老嘴碎,心里又认定是曹锦云将曹锦绣引坏了,于是更加唠唠叨叨说个不住。曹锦绣本来就满腹心事,听姨妈说来说去全不在点子上,不禁越听越心烦,托个吹了风不舒服便告退回房。贺母犹在房中叨叨:“这样的风天,不在家里呆着,偏要出去,有什么十万火急的话要说?”

    曹锦绣在廊上听得清楚,郁闷得几乎想要转回去顶她几句:“只会倚老卖老,你活了一辈子,究竟懂得什么?”但想归想,终究还是不敢做声,忍气吞声回房去了。胡乱梳洗了躺在床上,反反复复想着慈航的话,忽然想到:慈航说“少则一年,多则二年”,说的莫不就是姨妈的寿数?连自己也看得出姨妈今年的精神大不比去年,谁知还能熬多久?若姨妈不在了,就算祺哥儿不与她“清算”,他娘也是要清算的!贺家全族本就嫌弃自己,偏自己刚刚又添了一项魇镇的罪名,若是宗楚蘅要撵了她,绝不会有人为她说话!

    如此说,自己就快走到绝路上了?

    曹锦绣出了一身冷汗,越想自己的未来越觉绝望。若不是自己放不下贺弘文,就不会得罪了宗楚蘅;若不得罪宗楚蘅,以她那左右逢源的性情,至少会让自己寿终正寝,平安入土。可自己……为什么那时就那么喜欢贺弘文呢?!他到底有什么好?自己为他落到这一步,可值?

    她忽然觉得自己当年对贺弘文的心思可笑到不可思议。他心肠确实很好,但太好了,好到不忍心伤任何人,于是,他伤了所有的人。

    她真可笑,她以为自己会是那个赢家的。可其实,真正的赢家是飘然远走的盛明兰。贺弘文竟然还把盛明兰的别适怪在她头上!殊不知,人家盛明兰之所以不嫁你,是因为看透了你贺弘文是什么人!

    曹锦绣很想大笑三声,但她笑不出来。少则一年,多则二年,自己就要踏入绝境。就算贺弘文还能念着昔日的情分……算了,自己和他有什么了不得的情分?他的枕边人也没见他如何疼爱过。

    但终究,自己能倚靠的,只能是这个靠不住的人吧?

    曹锦绣想心事的时候,贺弘文正在责问楚蘅:“锦儿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楚蘅意外地看着他:“她又有什么事?”

    贺弘文跺脚道:“你还装糊涂!她居然想用邪术来害祺儿?我竟是今天听下人私下议论才知道,你怎么连这样的事也不对我讲?”

    楚蘅道:“原来是这个。我训也训了,罚也罚了,还要告诉你做什么?”

    贺弘文见她一脸不以为然,有些生气道:“你当这是什么事?厌魅是列于十恶,逢赦不赦的!你训斥几句,罚几两银子就完了?”

    楚蘅淡淡道:“你看不过,就去衙门首告她,拿去杀头便是。只要能过老太太那一关,不用问我。”

    贺弘文见她仍是这副样子,不禁着恼:“我跟你说正经事,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蘅也不耐烦起来:“有什么正经事?祺儿又没病危,曹锦绣又不肯承认,我除了训斥几句、罚几两月钱,还能做什么?先前她做过多少更坏的事,你们家不都是这么了事的?让我喊打喊杀,她对老太太和你哭上几声,便又打不得杀不得。一次两次这样,三次五次还这样,你当我有瘾?”说着也生气起来,把梳子一摔,“令不能行禁不能止,委实君家妇难为,贺太医还是另请高明吧。”

    贺弘文怔怔地看着她。他明白她与他疏远了,从他答应母亲把曹锦绣接回来的那一刻开始。人还是那个人,笑还是那样笑,可人的心已经离开了他,笑也变成了客气的敷衍。其实他很伤心,他不想这样,他想对她说他也不愿接回曹锦绣,可他无法狠着心肠让母亲不能瞑目。但每次刚说个开头,她就打断说:“夫君是孝子,这我岂有不明白的?”然后把话岔开。

    是不是孝子都注定了要亏待妻子?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她如今不在乎他的亏待了。他现在会主动陪着孩子,因为只有在他教祺哥儿背汤头歌、举着祜哥儿追柳絮的时候,她的笑意才是发自内心的。她对这个家剩下的一点点感情,都在两个孩子身上了。他问她想不想再要一个女儿,本来是闺房中的私语,她却正色答道:“已经害了两个,我不想害第三个。夫君若想再要个孩子,不拘什么人,收在房里替你生养便是,我无异言。”

    她确实不会异言,因为那时他于她而言,已是路人了。

    今天他听见小厮说曹锦绣的事,又惊又怒,惊的是曹锦绣居然不择手段到这个地步,怒的是连这样的事楚蘅都不曾与他商量。他本想对她说,把曹锦绣远远送到他名下的庄子中去住吧,但这时他已明白,她对他的提议不会感兴趣,因为就算送到天涯,母亲早晚还会接她回来,她不想再折腾了。

    “我话说急了,是我的错。”楚蘅道歉了。但他明白,她只是连和他怄气都不愿。

    “是我的错。”他说,“我让你和祺儿祜儿受苦了。”他自己也觉无稽,这话他说过几百遍了,然而什么也没有改变。

    “哪里的话。”楚蘅温温柔柔地笑着,帮他换下外衣,仿佛毫无芥蒂,“若不是夫君辛苦谋生,我们母子想求一温饱尚不可得,如今食甘餍肥,高堂华屋,哪不是是夫君之力?”

    他说不下去了,她显然也没有想再说下去。他成婚时想要的不就是相敬如宾、生儿育女吗?现在他得到了。

    25

    虽然贺母很不喜欢曹锦云,但架不住曹锦云偏偏来得勤,贺母的性子又做不出闭门不纳的事,于是只好眼睁睁看着姐妹二人自去房中聚首,自己跟云嬷嬷唠叨“有事无事要来坐,不知又引着锦儿起什么心思。”

    贺母虽然老实糊涂,这一遭却料事如神。曹锦云见曹锦绣面色晦暗,举动都懒懒的,便遣退了丫鬟,说道:“妹妹总得拿个主意才是,一味怨天尤人或是听天由命都不是长久之计。”

    曹锦绣泣道:“什么长久之计?早些死了,落一副好发送,最是长久!姨妈现在是什么样子你也看见了,只消她不在了,我若不一咬牙跟她去,便要受尽那女人的搓揉,临了连埋在哪里都说不好!表哥最多保得我不死,其他还不是听之任之。”

    曹锦云凑近了曹锦绣,压低声音道:“妹妹有没有想过——改嫁?”

    曹锦绣吃了一惊,连哭都忘了:“你说疯话?我现有丈夫!”

    曹锦云摆手,“那算什么?一张纸的事。正室都可以出门,何况是妾。”顿了一顿道,“妹妹若过得好好的,雷劈了我也不敢起这个心;可如今妹妹过得并不舒坦!正室这等嫉妒,男子薄幸,妹妹又无出,与其这么含着一包眼泪捱下去,何如换个地方过日子!”

    曹锦绣涨红了脸,“这如何使得!我……怎能做这种事?”

    曹锦云嗐了一声,“妹妹真是——你我这样的人,难道这辈子还有人给立个贞节牌坊?”

    曹锦绣嘴张了几张,却发不出声音来。是啊,就算自己再洁身自爱,不屑与曹锦云这样曾事三朝的女子比肩,可在贺家人眼里,在世人眼里,自己早就没有贞洁可言了。自打进了贺家,自己就已经失节,便是贺弘文死了自己守寡到白头,也绝无可能换来一个“节妇”的名声。这样想着不禁气沮,泪珠簌簌而下。

    曹锦云叹了口气,抽出绢子帮她擦泪,口中继续低低地说道:“如今恰有一门好亲事。我家老爷的姨表弟,姓何,跟我们老爷同岁,只差月份。他也是商贾世家出身,论根基还在我们罗家之上,只是自幼没了父母,跟着姨父姨妈长大。他家的产业原是我公公帮着打理,他成亲后已还了他,因有这个情分在,他和我们老爷亲兄弟一般。他家奶奶姓莫,生了一儿一女,可惜她没福,如今瘫在床上两三年,不但不能管家,连话都说不清楚,所以我家太太张罗着要给他再说个二房。虽说是侧室,却是进门就主中馈,一应礼节都跟正室一样!他的家道富足,就只门第低些,有些委屈妹妹。”

    曹锦绣被她一席话勾得心里缭乱。这几年下来,她对贺弘文的心思已淡了;对宗楚蓂的心思虽还在,但自己也知那不过是泡影,尤其他去年终于得了个儿子,她又替他高兴,又难免伤心——她连梦都做不成了。姐姐说的这个人当然比不上宗楚蓂,但若家资比得上罗家,那也算难得了……她心里虽这样想,脸上却还板着,只是眼泪不再流,半晌才道:“这样的人,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怎会接纳再适之人。”

    曹锦云摇头道:“我这几天在家就想这事,越想,越觉得是妹妹的缘分到了。这何老爷先前娶奶奶时,原是我们太太做的主。奶奶人倒不坏,可惜夫妻俩脾气不投合,琴瑟异趣,所以何老爷便立意这一次定要个他看得入眼的人。他因与我们老爷极好,便对我们老爷说,托我帮他留意,务必要一个举止温柔、知书达理的女子,只要人物看中,家世根基、寡居再嫁都不在乎。还有一桩,他家是做绸缎庄、绣庄生意,他对绣品十分痴迷,所以还想要这女子精通刺绣——妹妹想想,哪有这样可巧的事!这不分明就是说妹妹?”

    曹锦绣红了脸,啐道:“越发胡说起来了,和我有什么关系?”心里却道:真有这般天缘凑巧的事?

    曹锦云见她并不真恼,便又接着道:“妹妹的人品模样,那是不怕相看的。我管了这大半年家,何老爷对我们老爷赞我处事妥当,妹妹的才学胜我十倍,当他的家自是绰绰有余。另有一桩:我们太太虽不再管他的事,但养了他这一场,又替他管了这些年的产业,总希望两家的情分越长久越好。我们家这边,下一辈里是玉哥儿居长;若妹妹能嫁到何家,妹妹是玉哥儿的亲姨,两家的情谊自然更加紧密。占了这一条,大约连我们太太也是愿意的!”她轻轻拍拍曹锦绣的手,“妹妹,你好好想想,过了这个村,可未必有这个店了。”

    曹锦绣咬着嘴唇,心里跟油烹一般,百转柔肠都翻腾起来,半晌方抬起泪眼道:“姐姐别再说了,我……我不会再嫁的。”

    曹锦云愣了一愣,神色惋惜,“妹妹既有这个志向,我自然依着妹妹……唉,妹妹当我不曾说过吧。”

    曹锦绣将拒绝之言说出口,心里反倒更加难过起来,又不能将话收回,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一辈子的委屈再没出头的时候,连曹锦云都不及,便忍不住呜呜放声哭了起来。

    曹锦云望着她,叹道:“妹妹是尊贵的人,又嫁在这书香门第里,自然将名节看得重。唉,当初葛万源要将我送人时,我何尝肯?万般哀求,恨不能死在他眼前,他却上来一脚蹬翻,骂我不识抬举。等到了张家……那时我也觉得自己不算个人了,活着还有什么趣儿?可日子过下去,有一天我忽然觉得,葛万源既那样对我,我又凭什么为他守节?”

    曹锦绣不理她,只管擦眼泪。曹锦云的话,自然是干名犯义的——夫为妻纲,夫可以不义,妇却不能不节。曹家的女儿自小自然是这样教导的,但这一点她当初要改嫁贺弘文时却没人提起——那千户对她又不好,她当然要改嫁!可如今……如今贺弘文对她就好了?贺家确实是书香门第,所以才季布无二诺,侯嬴重一言,答应了宗家不纳妾,她曹锦绣就得守活寡——他可问过她的意思没有?他可在乎过她的感受没有?他对她可有歉意没有?她就不是人?不是跟他贺弘文有名分的女人?他对她,只有比那千户更狠!千户不过是凌虐她的身体,他却是在折磨她的心,让她的心碎成万万片,他却连回顾都不肯!到底自己当初被什么脂粉蒙了心窍,什么低三下四的手段都用上了,往尘埃里作践自己,只求能留在他身边?明知道他心里只有那个姓盛的丫头,可自己不甘心,非要争上一争,结果呢?结果是他将自己撇在一边任由他老婆践踏,任由上下人等街坊四邻嘲笑,他还觉得对她有恩!

    “好妹妹,别伤心了。”见她只是苍白着脸啜泣不止,曹锦云大为后悔,“你看我,说这些个有的没的做什么!妹妹要熬这出头之日,姐姐明白。咱家虽遭了难,也不是不明礼的人家,父亲生了咱们兄弟姐妹十个,好歹还有妹妹做脸,也算没辱没祖宗……妹妹放心,你在贺家钱财上不能做主,姐姐如今经手些银子,虽不多,爹娘那边也可帮衬着些……”

    曹锦绣听得越发煎心,用湿透的手帕捂了脸,悲悲切切地说道:“我这样没时运的命……姐姐就别再气我这苦命人了……”

    “是,不提了。”曹锦云叹了一口气,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