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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否番外看却东风归去也争教判得最繁枝第5部

      知否番外看却东风归去也争教判得最繁枝 作者:未知

    姐为太太不恤儿媳、夫君别有用情而心冷。若非用了这样歹毒的小心计,盛小姐进了这个门,今日在房中委屈哀苦的只会是盛小姐,又怎会是妹妹你呢?’’”

    贺弘文怔怔地站在那里,心里翻江倒海。当日姨妈和表妹的那些做派,他虽然知道那让明兰进退两难,却从未想曹家母女在哭求背后还藏了这样的算计。怪不得明兰立刻就撇清了同他的关系,怪不得他再见到他时,无论他怎样表示,她都不冷不热——原来她那时想的是自己母亲断不会为儿媳着想,而自己若真为她着想,又怎会让她面对那样尴尬的局面?他背上冷汗涔涔而下——自己竟然还对她说,让她好好照顾锦儿!他以前只是觉得明兰不信他会远离曹锦绣,如今才知道,是有人将他们之间的感情活活扼死了,那个人正是他自己!

    “怎么,我这么说,你生气了?”楚蘅轻轻摇着丈夫,有些事要适可而止。

    “没有……怎么会。”贺弘文强笑,“这些事都过去了,你以后不要总是放在心上……我出去一趟。”

    楚蘅看着他的背影,微微一笑。他那贴心懂事的表妹,这样不动声色地伤了他的心上人,他大约要闹心一阵子了。自己这一贴猛药,他吃着苦,她又何尝不是。可是自从她临产时他说了那样的话,她忽然明白,自己必须好好活着,把握住这个家,守护住丈夫和儿子。她不能再像游戏一样跟曹锦绣斗口,她要认真去想怎样去除这可毒瘤,不能让她在贺家生了根。

    盛明兰是贺弘文的心结,她也不想提,但是她必须让贺弘文明白,曹锦绣不是他想象中那个娇弱的只能靠他庇护的表妹,她的毒针真的早已刺出,而且刺向他最疼痛的部分。

    “对了,姑娘昨天写了什么?我看见曹锦绣的脸都绿了。”绿澄问。

    楚蘅笑了笑。香怡答道:“姑娘念给我听了,写的是:‘妹妹在此数年,非但不能承欢膝下,反累得太太长年郁痛伤神,是为不孝;答允只要个名分安身,入门后又一再要求圆房,是为不信;故造谣言,旨在伤毁胎儿,是为不仁;借生病为由,行投怀送抱之实,是为不礼;事败之后,又信口雌黄委过夫君,是为不义。有此不孝、不信、不仁、不礼、不义之行,想要不被人背后指摘,恐是任重而道远。愿妹妹从此诚意正心,勿以人皆负我为口实,则己身可修,太太可得安枕,不德之名或亦可补。’”

    绿澄大张了嘴:“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她气得口眼乱颤呢。姑娘,你写得真解恨!”

    “我没有当面说,也是想要点到即止,给她留些体面。”楚蘅叹了口气,“她表哥答应了养她,我便不能太过。以后会怎样……再看吧。”

    10

    被楚蘅一封信堵住了嘴的曹锦绣,倒是真的没有再闹事——她不傻,知道这一位不是她的亲人,对她可不会留情。而且,她与楚蘅碰面的机会也真是越来越少了。

    其实楚蘅每天都抱了祺哥儿来看贺母,但那孩子似乎知道曹锦绣在咒他,在贺母怀里本来好好的,只要曹锦绣一进门便没由来地大哭,||乳|娘只好过来将他抱走,屡试不爽。渐渐地若孙子在屋里,贺母看到曹锦绣也便有些不自在。曹锦绣心里气恨,跟贺母哀哭,贺母也没有办法——孩子那么小,她总不能跟他讲理吧?只好安慰外甥女“他小孩子,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曹锦绣说是楚蘅教的,贺母果断地摇了头:两三个月大的孩子,眼睛都看不清东西,怎么可能教得会?何况孩子是在自己手里抱着,断不会是被大人弄哭的。她最近吃斋念佛,心里想,这孩子还没出生,锦儿就差点气得他母亲流产,现在他看见锦儿就哭,这莫非就是佛家说的夙世冤家?于是每天念经时,贺母都要多念一卷,好为曹锦绣和孙子解了冤孽。

    曹锦绣见贺母不肯听她的话,便只好在楚蘅带了孩子来的时候回避。茂萱堂中从此出现了悲喜两重天交替的奇景:奶奶带了哥儿来了,便其乐融融笑声不断;姨奶奶来了,便愁云惨雾相对垂泪。时间长了,除了贺母,丫头媳妇们见了曹锦绣心里都起腻,生怕又是来哭的。

    当然曹锦绣也不是每天都哭,她不出来见楚蘅,楚蘅也不去找她,她吃穿用度都一分不少,两人相安无事,她也只有隔三差五说起自己独居无依的时候才哭。但贺母这时又开始很希望再得一个孙子,便对曹锦绣的暗示不大起劲。曹锦绣明白不能逼得太紧,哭虽哭了,倒也不曾大闹。

    这一天,贺母与曹锦绣聊家常。贺母说起贺老太太如何早早平分了家产,他们孤儿寡母才有如今这份家业,感怀之情溢于言表,不由得开始想念远隔千里的婆婆。曹锦绣一般都是顺着贺母的意思去说,但她最怕也最恨的就是贺老太太,所以今天的话题无论如何也不能感同身受。看贺母越说越感慨,她心里想了一想,便干笑一声,“姨妈,怪不得我娘常说您真是个实在人呢。”

    贺母听得一愣,意识到她话中有话,便问:“你这是何意?”

    “姨妈,你还蒙在鼓里呢。”曹锦绣抿嘴一笑,终于找到了说贺老太的坏话的机会,她一要抓住,让贺母从此不再迷信这位婆婆,“您觉得老太太对您真好么?”

    这可奇了。贺母想了一想,她这么多年都是依靠婆母过活,婆母怜惜她青春守寡,对她从不苛责,对贺弘文也比其他孙子更加疼爱。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老太太对我,对弘儿,都很好的。”

    “所以说姨妈老实。别的不说,我娘是您的亲姐姐,老太太当着您,都不给我娘留面子。明面上是轻慢我娘,实际上还不是给您颜色看?对大太太家的亲戚,她敢么?还不是欺负您无依无靠?”

    贺母怔了一怔,心里不大信服。大嫂家里到底没有借贷的亲戚,而自己的姐姐有求于贺家,这区别还是挺大的。何况婆婆也并没有不许她资助曹家,只是姐姐闹得有些太过了,婆婆这才生了气。

    见贺母不大相信,曹锦绣又接着说:“老太太这样,家里的下人也都趋炎附势,多朝长房和二房献殷勤,姨妈这里谁肯来逢迎下气?还不都是因为老太太看轻姨妈的缘故。”

    下人趋炎附势,这倒是有的。但贺母自己既不管事,又一年中十停倒有九停时间都卧病在床,自然没有什么下人跑来奉承。贺母有些疑惑,不知道外甥女今天为何非要扯上这些事。

    “说是平分了家产,姨妈您一个妇道人家,表哥当时又小,就少分了,谁知道?分得厚了薄了,又有谁知道?”曹锦绣看着贺母的表情,“同样是铺子,盈利有多又少,地段有好有偏;同样是田产,土地有远有近,出产有多有少;同样是家奴,人品有勤有懒,年纪有大有小;同样是古董,年头有长有短,作价有高有低。您不曾亲眼去看过三家的家私,怎么就知道是分得一样?”

    贺母愣了,这个她从未想过。老太爷亲自主持,两位大伯都无意见,应该便是平分的吧?自己丈夫也是公婆的亲生子啊,虽说他过世了,可弘儿还是他们的亲孙子……

    曹锦绣见贺母神色有变,得意起来,又接着道:“再说了,就算当年看起来差不多,但长房和二房分到的铺子和田产,他们自然时常去料理,分到姨妈和表哥名下的长年无人经管,说不定就是糊弄一下。老太太说是管着,她一把年纪,哪有精力事事都过心。这么多年下来,差得哪是一点半点?姨妈还只管说人家好呢,要我说,这才是故意亏待您和表哥。若是当年不分,这么多年一视同仁地照应下来,现在才分家,表哥也大了,那才不会被人糊弄。再者,那两位伯父还在,自有俸禄;只有姨父去得早,再无进项,多分些个给姨妈才是公平;便是当真平分,姨妈也吃了亏了!”

    贺母听了这番话,竟有些天翻地覆之感。许多年来她从未怀疑过两老的用心,可是照锦儿这样说……她心里犯起了嘀咕,曹锦绣后面说的话便听了个有一句没一句。这一晚她越想心里越不安宁,她本来就是个没主见的人,忽然有了这样大的心事,必要找个人商量才好。这个人选她倒没有犹豫——当然是她的儿媳妇。楚蘅管着家,和儿子感情很好,如今又生了孙子,事关家财,自然第一个要和她商量。

    虽然贺母说是“亲戚”的话,楚蘅一听便知道是谁的意思,心里不由暗怒。怪不得“口舌”列在七出,家里有这么个长舌妇,骨肉亲情不被离间才怪!但对婆婆不能这么说。

    她想了想,换了笑脸:“媳妇帮老太太料理过一段时间的家务,祖产的情形也知道些。从账面看,单论祖产,三房的进项是差不多的。只那两房还有大伯二伯这些年治下的私产,我们这一房如今还只有分家分到的那些,未曾置办旁的产业,所以总的进项确实是比那两房少些。”

    “哦……”贺母又疑惑了。分家当然只分祖产。长房和二房的伯父都各有官职俸禄,人家自己挣下的家产自然是争不得的。但祖产进项若三房差不多,岂不是说明婆婆分得甚是公平?她又混乱起来。

    楚蘅又道:“太太想想,若一家有两个儿子,父母将家产平分给两个儿子,算不算公平?”贺母点点头。

    楚蘅笑道:“那怎样才算平分呢?就算是小户人家,哥哥分一口锅,弟弟便只能分五个碗,总不能把锅碗都锯开了吧?”

    贺母笑道:“那是自然。咱们这样的人家自然更不能如此,只要大致不错就对了。”她明白了儿媳的意思,心也放下了一半。

    楚蘅道:“果然太太明白。横竖都是儿子,父母只要将家产大致分匀,便是公平了。至于分到手里之后,两个儿子里一个勤快上进,把家业治理得翻了几倍,另一个不事生产,把家业都败光了,又来怨父母多偏心了哥哥,可有没有道理?”

    贺母摇摇头,“当然没道理。依我说,那不事生产的,本就应该少分,还少被他败掉些。”

    楚蘅认识了婆婆将近两年,还是第一次见婆婆说出这样有道理的话,不禁刮目相看,笑道:“太太说的太对了!但父母一片慈心,总还是希望儿女都好的。老太太将祖产平分给三房,也是这个道理。虽说是分了,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老太太经管着,并未许另两房插手。两位伯母也是大户人家出身,断不至于小家子气,日日算计着名下的祖产,她们经管的都只是两位伯父后来置下的商铺田庄,那便与咱们无涉了。退一万步说,就算两位伯父这些年果然经管过分到他们名下的祖产,既是他们费了心力,经营得好了,难道我们没有出过力的还能去争?譬如今日我们家里的产业,若是媳妇手里经营了五六年,长房二房再来说这店利润厚了,要重新分家,太太觉得可公道?”

    贺母大摇其头:“那当然不行,也太欺负人了。”她想通了这一层,心里便豁亮了,也见了笑脸。

    楚蘅又道:“而且,太太想想,长房两个儿子,还有个三个闺女;二房五个儿子,一个女儿。只我们这一房只有夫君一人。分到三房的祖产一样多,两位伯父虽然也治了家产,却也只是多几个进项,不能比祖产翻出几倍去。将来那两房也是要分家的,除掉女孩儿陪送的妆奁,八个一样是孙辈,夫君得的可比堂兄弟们多得多,这是厚了谁了?若不是趁早就分了家,到这时孙子都长成了人再分,几个堂嫂心里能不能服?还不是要去找老太太哭诉。都是生了曾孙的人,哭得多了,老太太也不好却了大家情面,独给夫君一份厚的。所以,早分才是对三房最有利,太太不必再疑惑。上次二堂嫂和五堂嫂到咱们家里来,话里话外都是说咱们多的了家产,却因为是早就分好的,她们虽心里觉得吃亏,也不敢放得太明。太太想,这不都是老太太疼太太和夫君,才能有这样的结果?”

    贺母这回才真算明白了账,高兴起来:“还是你说得明白。唉,我也觉得这么些年老太太对我和弘儿一向甚好。我怎么被说得起了那样的心呢,还是心里六根不净的缘故。”

    楚蘅笑道:“这个怨不得太太。曹妹妹不投老太太的缘分,有些小计较不足为怪。但您和老太太做了这么多年婆媳,自打公公没了,多少风雨都是祖母为您挡了,您要为曹妹妹几句话就疑心老太太,岂不让人心寒?”

    贺母被说得悔了起来,儿媳妇一走便诚心诚意坐到观音像去读经忏悔。隔了几个时辰才想起来,自己最后忘了表白,那些质疑老太太的话不是曹锦绣说的。

    看却东风归去也,争教判得最繁枝11

    二月十三是楚蘅外祖父程老太爷的七十大寿。程老太爷官至三品盐运使,如今虽致仕多年,四子三婿却都做着官,故这一场寿宴办得很是隆重。贺弘文虽然只九品冠带,在这些孙辈中算是不高不低,但程老太爷倒颇喜欢这个生了一脸挚诚的外孙女婿,让他坐在身边,与他说些长寿养生的法子,拉着他喝了好几杯酒。

    贺弘文向不饮酒,花厅上又人多嘈杂,便觉有些头晕,向程老太爷告了罪,出厅来更衣。此时天气还颇冷,程家的小厮很有眼色地送了氅衣上来,贺弘文披了,便不用小厮跟随,自己信步在庭院里闲,散散酒意。

    程家家道殷实,府第里很有几分江南园林移步变景的意味。他一路看着晚梅,不知不觉便走远了,不期有女子说话的声音传来,他这才意识到已到了后院,便要转身回去。忽然有人喊了一声:

    “蘅妹妹,你……你再听我一言!”

    声音颇近,就在花石背后。贺弘文不想撞见什么麻烦事,赶紧加快脚步。走了几步后才明白过来:蘅妹妹?那男人是在和楚蘅说话?他的脚步不由得一顿,却又有些犹豫:站在这里偷听别人说话,即使是自己的妻子,也总是不好吧?虽如此想,脚却像黏在地上一般,再也迈不出去。

    “七表哥,”那声气果然是楚蘅,“祺儿认生,这会儿怕是早闹着要找我了。表哥……你好生保重吧。”

    “蘅妹妹!”那男人急急地喊着,接着便听到楚蘅的声音:“表哥,还不放开手!如今不比小时候……香怡!”她喊了一声,便听到香怡远远地答应。

    “蘅妹妹……我……我忘不了你啊!”那男人的声音几乎要哭出来。贺弘文的心怦怦一阵急跳,偏偏半天都没有听到楚蘅的声音,贺弘文几乎想走出去看他们正在做什么,正急躁间,楚蘅开口了。

    “表哥,你知道么,我家里有一个妾,是我夫君的表妹。”她声音平和,听不出有什么感情。

    “听我母亲说过……听说贺家老太太很是偏心袒护,妹夫也……你受了很多苦吧?”那男人激动起来,“那姓贺的真是混账!竟这样对你!”

    “他对我倒也不算坏。”楚蘅声音平静,贺弘文却听得心里翻腾:仅仅是不算坏而已么?自己以前虽然没有太在意她的感受,但总还算是恩爱的吧……只听楚蘅继续往下说道:“他是个简单的人,心里容不下两个人,装了别人,就装不下我;装了我,便也装不下他那表妹了。”

    贺弘文听到“装了别人,就装不下我”时,心里狂跳了几下,不自觉地便想到了明兰身上;听了后一句,又开始不明白她要说什么。

    楚蘅接着道:“他那表妹说是个妾,其实他并不多看一眼的。可即使这样,我心里还是难受得很。看着他时,便总想起他表妹跟我讲的那些他们小时候如何亲昵、如何要好的事,心里便像横了一根刺,说不出的委屈。”她说到后头,声音有些哽咽起来。贺弘文心里一揪,虽然他也知道她颇忌讳曹锦绣,但她却从没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那男子柔声道:“那自然,换了谁都是如此。”

    楚蘅道:“是啊,换了谁都是如此。所以表哥,你忘了小时候的事吧,好好待表嫂——你听我说完。”她打断了那男子急着要说的话,“我嫁了人,才知道在别人家做媳妇有多难。婆婆再好,终究不是可以恃宠撒娇的亲娘,何况她还有个嫡亲的外甥女,我就算有心孝顺,终究在她心里差了一层;你妹夫虽然不曾错待我,却总不能知心知意,就算我有天大的委屈,他也不会为了我去拂逆了他的母亲;甚至于丫鬟婆子,都是贺家的旧仆,冷眼看着我这新来的人如何行事,好一点的当面奉承,背后议论,次一点的只离了老太太的眼就敢拿乔。我不知攒了多少眼泪,只是一心要强,才咬着牙吞进肚子里。”她舒了一口气,“可我不后悔。我嫁了他,就拿出真心来跟他过一世。我总是对我自己说,总有一天,他会拿我当他最亲近的人……可是,等这一天的过程真难受,我有时候也问我自己,会不会没等到那一天就先疯了。”

    两个男人都静静地听住了。楚蘅停了一会儿,待心绪平复了些才继续道:“我想,表嫂的处境怕是还不如我。虽然表哥家里没有那么一个碍眼的表妹,但心里有一个,只怕更糟。我不想成为表嫂心里的那根刺。男人婚事不遂心还可以纳妾,可以出去风流快活,女人心里苦到一万分,却还是只能守着丈夫,熬过这一世。所以表哥,你一定要对表嫂好些,就当是为了我。”

    那男子半晌才苦涩地道:“你都这样说了,我还有什么话好说?”

    楚蘅换了欢快的语声,但哭泣后嗓音的干涩却是掩不住的,“表哥果然是个明白人,也一向肯听我的劝说。我去看三表嫂,出来了这么久,现在要回去了。七表哥保重吧。”

    “你也……”那男子恋恋不舍地吐出两个字,“……保重。”

    楚蘅的脚步声很快就不见了,那男子却站了许久,想是一直目送着她。终于,他叹了口气,便绕过花石,往贺弘文这边走来。贺弘文赶忙避在一边,只见一个穿吉服的青年男子垂着头,慢慢往寿堂的方向去了。这男子他在与程府的少爷们叙礼时见过几次,但程府的孙辈有十几个,他没有记住这人的名字,既然楚蘅叫他“七表哥”,想来就是程家的七少爷了。

    原来楚蘅也有这么一段过往……

    贺弘文不知为何心里沉重,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甚至有一点忿忿:原来在他之前,她还有一个亲近的男人!

    他感到被妻子背叛了。他一直一厢情愿地以为,她的情感经历纯净到透明,只有他是唯一的一个异姓男子。可是回头想想怎么可能,她出身书香大族,在京城就有数门近亲;她是那样一个活泼乖巧的性格,模样又生得好看……

    只是,她怎么能瞒得这样严实?若不是他无意撞见,恐怕他永远不会知道。她跟那位表哥的感情一定很好,所以才会把家里的烦恼都告诉他……对自己的丈夫,她却一个字也没说过。他不是没有问过她,母亲有没有为难她,下人们是不是不听话,可她总是笑吟吟地说没有,很好。他以前觉得她是不想让自己担心,现在才明白,那分明是生分,是“不能知心知意”。可是那位表哥就知心知意么?已经娶了亲,还是对表妹念念不忘,哪一点像是君子所为……

    贺弘文回到寿堂里,程老太爷正在寻他,看见他便掀髯大笑,贺弘文只好陪着笑仍旧入席,努力集中精神回答老人家有一句没一句的问题。忽然瞥见刚才那华服男子正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坐在席间,犹豫了几遍,还是忍不住问身边的二舅兄宗楚荃:“旁边席上那位是……”宗楚荃倒不同于乃兄惜字如金的性子,看了一眼,答道:“那是三舅家里的长子程德燮,你怎么忽然问起他来?”贺弘文支吾道:“外祖大寿,旁人都喜气洋洋,只有他神色黯然,我看了奇怪,所以才问了一声。”宗楚荃笑道:“他是外祖家这一代的兄弟里念书最出色的一个,九岁就能写出不错的诗句,十四岁就中了秀才。可惜这几年功名蹭蹬,未曾考上举人。想是不知哪位表兄弟说错了话,勾起了他的心事,等我去替他开解开解。”说着便走过去,拉了程德燮喝酒。

    贺弘文有心不去看他们表兄弟推杯换盏,眼睛却不听话,总是朝那边看过去。直到席散,程德燮还是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贺弘文看在眼里,便觉这人无赖得很。更让他郁闷的是,楚蘅坐在车里也是一脸心事,连掩饰的意思都没有。他同她说话,她几次都答得心不在焉;问她在想什么,她说吹了风,身上不舒服。

    贺弘文勉强忍到了家,看她卸了妆,还怔怔地坐在那里神游物外,心里泛酸泛得翻江倒海。见旧情人见得这般投入,眼里完全没有他这个丈夫,她到底当他是什么?她是他的妻,她心里眼里怎么能再装一个人。

    他心里生出一股邪火,忽然很想把她按倒在床上,好生教导一场。

    12

    这个春天贺母过得喜忧参半。

    喜,是因为儿媳妇又怀孕了。孙子总不会嫌多,何况儿子又不能纳妾,当然儿媳妇越勤奋些越好。

    忧,是因为外甥女一听见儿媳怀孕的消息就红了眼圈,连着跟她哭了几天,嗟叹自己命苦,再也不能有自己的亲生儿女。这确实是一件伤心事,贺母也忍不住跟着掉泪,然而她也没办法。于是曹锦绣便吞吞吐吐地提出,想要延请名医,为她诊治一下,没准还有希望。

    在她的一再说服之下,贺母终于对儿子开了口。贺弘文有些支吾,倒并不是他怕花钱,而是他和贺老太太都仔细为曹锦绣查过脉象,知道并没有什么治好的希望,他怕请了医生来,只能让曹锦绣再次承受失望打击。但这话他同样说不出口,正犹豫间,贺母又说了一句让他瞠目的话:“楚蘅的大哥不是就精擅妇人脉?”

    宗楚蓂确实在太医院里也以妇人科闻名。宫里有位嫔妃多年没有子嗣,吃了他两年的药,去年竟老树开花,生下了皇子,一时宗楚蓂名声大噪,豪门贵戚竞相延请,贵妇们都对他寄予厚望,他如今连在家的机会都少,这令他很是苦恼。这也罢了,只是,母亲为何竟会天真到认为宗楚蓂会愿意为曹锦绣费这个心呢?!楚蘅头一胎差点流产就是因为受了曹锦绣的气,她娘家虽然厚道不曾追究,但总不能当人家根本不在乎吧?

    他刚想说只怕宗楚蓂没有工夫,曹锦绣已经在旁边红着眼圈,悲悲切切地答道:“姨妈,上一次我说话不小心,奶奶差点落了胎,自然心里厌了我,亲家少爷虽好,奶奶又哪里肯他请来为我诊治?就算勉强看了,怕也不会尽心……”

    贺弘文一阵堵心。自从楚蘅对他点破了当年曹家母女逼迫明兰答应纳妾时的用心,他对曹锦绣的眼泪便存了更多的戒心。她这话分明就是说:如果宗楚蓂不来,那就是楚蘅从中作梗;如果宗楚蓂来了,却没治好,那还是楚蘅从中作梗。放在以前,这话他绝不会深想;但现在他油然冒出一个念头:你这病症本就无望,况且又不是从楚蘅身上来的,凭什么要她为你尽心?

    这念头吓了他自己一跳,但冒出来便按不回去,越听曹锦绣哭着说“与其让奶奶讥笑,不如不治了吧”,他心里越烦,忍不住说道:“既如此说,还是请别的大夫来看的好。”

    贺母不以为然:“如今京城里他的名气最大,哪里还有比他更好的大夫?虽说锦儿之前……可这是一辈子的事,楚蘅也没个不肯给锦儿医治的道理。”

    贺弘文听不下去,便道:“儿子明日还有事要早起,先告退了。”不理曹锦绣陡然放大的哭声,憋了一肚子的五味不和回到自己房中。

    接过楚蘅捧过来的茶喝了几口,他才稍稍平静一些,把刚刚母亲说的事跟她学说了一遍。楚蘅倒没有生气,想了想道:“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贺弘文一惊:“你糊涂了?祖母和我都看过她的脉,祖母的医道你也知道的,她也觉得无法再治,否则我何必答应她进门?如今若是大哥看了再说无法,她定要在母亲面前说是你敷衍她,不肯让她好过。”

    楚蘅有些欣慰地看着丈夫:她嫁过来已有两年多,丈夫终于不再将曹锦绣看得人间最可怜、世上最无辜了。她笑了笑:“正是这句话——若是治好了,她肯不肯不再做妾?”

    贺弘文怔住了。对曹锦绣来说,这是个左右为难的选择吧?他想了一会儿,有些为难地说道:“如果你要这么问她,她多半……会说,那她还是不治了。”

    楚蘅笑道:“这我知道。她定然又要哭着说宁可死也不离开表哥,然后太太就更加怜惜她对你情深意重,怪我心存不仁。但道理在那里摆着:若不是她已不能生养,无人肯来聘娶,夫君就不会纳她为妾;反之,若治好了,我们陪送嫁妆,她便不愁没有好人家出嫁,还有何理由要留在贺家虚耗年华?”

    贺弘文摇头道:“母亲听不进去的。”

    楚蘅歪着头看着他:“那你肯不肯让她走呢?”

    贺弘文道:“那还用说?当初实在是……她那种情形,我虽不愿意,也狠不下心去拒绝,所以才累你受了这么多苦。连我也发愁,这样的日子何时是头?若当真能另外给她找个依靠,我又怎会不赞成?”

    楚蘅笑道:“那你就别管,明日太太必要和我商量的,我自有话回复。”

    贺弘文看着楚蘅,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她了。过去他总觉得她像是一滴清透的水珠,乐呵呵的,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但渐渐地,他知道并不是这样,她只是以欢喜来掩饰内心,其实她的心事一点也不比别人少,只是若非最亲近的人,她便不肯说出来。

    有的时候他觉得她对他是亲近的,但有时候他又觉得她和他隔着一层。他后来不难理解她没有将程德燮与她的情感坦白出来——若不是曹锦绣胡言乱语,他自己也不会将他与明兰的事说出来;而且,这有什么可坦白的呢?她对程德燮大约也就像他对锦儿,幼时虽然亲厚,却并非钟情。本来各自婚嫁后就应该过去了,奈何有人非要念念不忘。他能理解那种欲峻拒而不忍的心情,但这并不能让他心里好受一点。

    寿宴隔日程德燮奉祖父之命到贺家来借他珍藏的《养怡经》,他用挑剔的眼光将程德燮上下打量了个遍,话虽然说得客气,态度却不大友好。程德燮坐不下去,喝了一盏茶便匆匆告辞。

    贺弘文有点后悔,他从没想过自己也会吃醋,而且吃的是这等没有道理的干醋。于是他看着楚蘅毫不知觉的样子便觉得有气,故意冷言冷语刺着她,最后的结果是他自己气着了自己,因为看到她愕然的样子他又止不住心疼。

    “我不想你被母亲……误会。”他脱口而出。

    楚蘅笑嘻嘻地抱住他的脖子,“只要你明白,我就不怕。”

    第二天,楚蘅去见了贺母。贺母已经被曹锦绣灌了一耳朵楚蘅断不会答应给她诊治的话,于是也颇有些介意儿媳的态度。结果楚蘅毫不犹豫地回答:“这是正经大事,有什么不行?我跟大哥去说,他不来也得来。”

    贺母一阵惭愧。锦儿真是误会楚蘅了,这孩子心地真好。

    楚蘅接着说:“大哥现在虽有些名气,到底还年轻,也不能将他看做神仙。若他的药吃了不好也不打紧,京城里名医多得很,待我问过我爹爹,就是京城外头的名医,只要能看好曹妹妹的病症,多花些钱请来也不妨。或者人家不肯来,我们就送曹妹妹去也是一样。”

    贺母又一阵惭愧。这孩子想得真周到,她都没曾想这么多。

    楚蘅又道:“不过这红花汤落下的病症,只怕是为难得很,就是能治,怕是至少也得三四年调理。太太不知道,就是那位生了皇子的娘娘,也足足吃了我哥哥两年多的药,而且人家可从来没受过那样的损伤。所以曹妹妹可得耐得下心来。”

    贺母点头:“那是当然。若能吃上几年药就好了,也是造化。她这个病症,唉,按着老太太的话,都是再不能好的,哪里能指望今日看了,明天就好了?”

    楚蘅笑道:“就是这样。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急也急不来。就怕曹妹妹年轻性子急,听说为难,就先绝了望。照我说,就有一分希望,也该试试。”

    贺母继续点头:“那还用说?只要医生说这病还可医,我便每天盯着她吃药就是,凭是什么贵重的药材……”她忽然想到是儿媳管着家务,若真是每日都用贵重药材,便不知儿媳可舍得。

    “药材哪有人的身子贵重呢?只要咱们家吃得起,凭是什么药材也不妨。”楚蘅马上接口,眼看着婆婆见了笑脸,“我娘家里的药铺也有不少贵重药材,真要用时,我便回去向娘要了来。”

    婆媳两个越说越投机,贺母后来虽未当面数落曹锦绣杞人忧天,但心里对儿媳的看法又高了一等。楚蘅也甚有诚意地当天就打发人回家去找了父亲和哥哥,第二天开始便打发人去请了京城各处的数位名医前来为曹锦绣看诊。奈何当年曹锦绣喝的红花汤过于霸道,那些有胡子、没胡子、白胡子、花白胡子的名医们流水一般来看了半个月,都摇头表示无能为力。把个曹锦绣哭得整日眼泪不干,这次的眼泪倒是货真价实。

    终于这一日,宗楚蓂拨冗前来,认认真真地给曹锦绣按了一通脉,而后久久沉吟不语。

    “你快说啊,到底怎么样?”楚蘅不耐烦了,“我们这些天也看了好多大夫了,不行就不行,也不差你这一句。”

    “不是不行……”宗楚蓂这一句,连气得在帘子里咬手绢的曹锦绣都听得一怔,扑棱一下坐了起来。

    楚蘅瞪大了眼睛:“你……你可想好了再说,连生春堂的穆世伯都说不成了,你可看准了?我们……可是认真的。”

    宗楚蓂白了妹妹一眼:“有三分可治。”

    “三分?就是一分,也比没有强!”楚蘅道犹疑地看着哥哥,“如此,就请大哥开方子吧。”

    宗楚蓂摇摇头,“有句话要说在前头。”他罕见地多说了几句,“表小姐脏器伤得颇重,即算可治,也要十年,至少也要八年。服药期间必须禁绝房事,破了这忌讳,神仙也无法了。”

    治,还是不治,这个球重新踢回给了曹锦绣。

    治,至少八年内她就再不要想凑到贺弘文身边,连贺母也不会再帮她说项。

    不治,那便是她贪图滛乐,自愿绝了子嗣。

    曹锦绣万没想到,宗楚蘅回敬得这么狠。

    其实宗楚蘅也没想到。她先前请了很多人来,便是想要等宗楚蓂也说治不了,贺母也没话可说。然后继续找其他名医,总有一天绝了贺母和曹锦绣的指望。若真有人说治得好,她便要让贺弘文先写下与曹锦绣离异的文书,虽然贺母不情愿,因为有言在先,她也无法——既答应了贺弘文不能与曹锦绣圆房,不让她另嫁,治好治不好哪里知道?没想到哥哥这一手比她想的效果还要好。

    “大哥,刚才说的,不是哄她们的?”送宗楚蓂出来的时候楚蘅忍不住问。

    “真的。”宗楚蓂回答。

    楚蘅决定回头就到婆婆房里来给菩萨烧香,她老人家在没有受她一炷香的情况下就这般帮她,不来顶礼膜拜实在太说不过去了。

    贺弘文带着强烈的怀疑,跟宗楚蓂仔细讨论了几个时辰的脉案,回到家里对楚蘅学说了一遍,核心结论有二:第一,宗楚蓂的疗法独辟蹊径,他大出意料之余也不得不佩服;第二,他认为十年恐怕是保守估计。

    “不管几年,反正治好治不好,我不许你去替她验证。”楚蘅晃着丈夫的身体撒娇,把贺弘文晃得好一阵心情荡漾。

    “那可难说。”他故意说,“说不定哪一天你惹烦了我……”

    他马上就后悔了,因为大颗大颗的眼泪瞬间就滴落在他身上。

    “哎,我是说笑话的……你也太……你这眼泪,都快赶上曹锦绣了。”他一边忙着给楚蘅擦眼泪,一边摇头苦恼。

    第二天,楚蘅就到贺母屋里汇报:宗楚蓂的治疗方案,贺弘文在深思之后认为可以一试。至于十年或许不够这一点,她隐瞒了,因为以曹锦绣的接受程度而言,十年已经是极限。实际上,楚蘅觉得如果曹锦绣真能熬过十年,再熬二十年也没问题。

    贺母听罢,流着眼泪检讨了自己对儿媳曾经有过的动摇和怀疑,大大表扬了楚蘅济世救人的积极性,许诺以后一定拿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

    “唉,太太本就拿我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的嘛。”楚蘅卖了乖,心想:您儿子都靠后,女儿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楚蘅走后,贺母出了半日的神,就让丫鬟叫了曹锦绣来。曹锦绣翻滚了一夜没睡,只觉得这个选择委实难做。见了贺母,没等开口,贺母就说:“我想好了,就照亲家少爷的方子来试试。”

    曹锦绣本来是万难抉择的,但一听贺母替她做了决定,马上本能地觉得还是另一个选项更可靠些,忙道:“姨妈,我看还是……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贺母眉头一皱。

    “那么多名医都说……何况前头老太太也说……姨妈,难道您还不信老太太的话?”曹锦绣赶紧把贺老太太请出来,“人人都说没办法,怎么偏偏就是宗少爷……而且那方子又……”

    贺母平日老实糊涂,今天却难得地驳了回去:“既是信准了老太太的话,那你前几天又非要折腾着找医生看什么?”

    曹锦绣哑了。她没想到姨妈也有这么头脑清楚的时候。

    “我……”她咬着手绢,“我是怕……那么久,又治不好……”

    “治不好,也不过就是现在这样儿,难道还能更坏?”贺母这回很坚持,一点让步的意思也没有。

    曹锦绣心里着急。虽然是亲姨妈,她也总不能什么话都说出口,红了眼圈,半天才道:“可是,就算治好了,我都……都多大了……”

    “唉!”贺母叹息,“傻孩子,你如今周岁还不到二十一,就是十年以后,也才三十一。弘儿的二伯母三十三岁上还生了慧姐儿!而且,亲家少爷也跟你表哥说了,书上有治好的例子,可那人治得晚了,二十七岁才开始吃药,到四十三岁上才得了个闺女。他说你十年能治好,就是看在你还年轻!年纪越大,时间就拖得越长。”

    她握住曹锦绣的手:“锦儿啊,姨娘守了半辈子寡,你想的事儿,姨娘能不明白?可是你得往长远了想。你看看姨娘,要是没有弘哥儿,老太太再疼我,白养着我到死,也就算尽心了,还能给我这份家业?何况你还不是明媒正娶!置妾本来就是为了广子嗣,现在全家都知道你不能生养,以前又有过人家,哪天姨妈没了,一个不和,楚蘅要遣你出去,整个贺家都不会有一个人替你说话!”她吁了一口气,“虽然你表哥和楚蘅都是心善的人,不至如此绝情,可他们养着你,跟你自己有个孩子傍身,这能比?你表哥在还好,将来若是你走到他后头,祺哥儿和他媳妇你还指望得住么?”

    见曹锦绣愣住,贺母点头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响鼓不用重锤。姨妈是个没主见的人,但这件事,姨妈知道自己一定没错。你姨父虽走得早,可长房二房的事,姨妈也是亲眼看着的。男人啊,前头十几年兴许还跟你情啊爱啊,后头几十年过的都是孩子。有孩子,你和他才是一家人。你想想你爹你娘,还有你家里那些个姨娘,你小时候他们什么样儿,现在又是什么情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为什么你爹这几年反倒对焦姨娘好上了?还不是因为她那个儿有几分出息!”

    曹锦绣这回是真的心动了,贺母的话句句都在点子上。可不是,自己就算跟表哥恩爱一场,可若是没有孩子,自己这后半生,还不是凄凉度日?表哥对自己,现在也不过如此,以后老了……

    “姨妈,你都是为我好,我怎能听不进去?只是……”她擦着眼泪,“我怕到时候我老了,表哥就更不肯……何况奶奶她防着我跟防着贼一样……”

    贺母叹了口气:“楚蘅现在年轻,好胜,你又闹着她,她当然和你顶着。现在她的心思还在你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