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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否番外看却东风归去也争教判得最繁枝第4部

      知否番外看却东风归去也争教判得最繁枝 作者:未知

    个来,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骗我爹娘说你对她无情,为什么要骗我心甘情愿嫁过来!为什么要假装对我好!为什么不多装几年,现在就装不下去了!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贺弘文抱着她,心里倒舒了口气:幸好自己清醒了过来,赶紧逃出了表妹的温柔陷阱,否则这会儿就不是被捶几下这么简单了。

    “你当心身子……”他安慰着妻子,“打我也罢了,别这么哭,仔细伤了气……”

    “我偏不当心身子!”楚蘅怒道,“你不过是担心你的孩子罢了,哪里是担心我?身子是我的,不要你管!”

    “你也是我的!”贺弘文也顾不上矜持了,握住妻子的手臂,真诚地望着她,“别哭了,我……真是不够好,对你不起。但我对锦儿,真的什么也没有。我发誓。”

    楚蘅瞪了他一会儿,委屈地扁扁嘴,“那你还挂着幌子回来。”她狠狠地擦去他嘴角的胭脂,“这是什么?你还说什么都没有!你还想干什么?”她又哭了。

    “她是想……可我推开她了啊。我真……没法做出这种事。”贺弘文看看帕子上的桃红色,露出一丝苦笑,“她说了好多,说她如何喜欢我……我当时真有些不忍再伤她。可是她凑过来……我忽然明白,我真的没法当她是我的……妾。”他有些脸红,“你明白么?”

    楚蘅望了他一会儿,开口说道:“去把衣裳换了,把脸和手都洗了。”

    “哦……”贺弘文看看自己胸前的泪痕,“你不生气了?”

    “我当然生气!我气死了!这一次我饶了你,下一次,我就扒了你这身皮,砍了你两只爪子,看你拿什么去搂她!”楚蘅忿忿地瞪着丈夫,“我们宗家没出过悍妇,我不介意做第一个!”

    第二天贺老太太来看儿媳妇和孙媳妇。贺母昨夜听到曹锦绣声嘶力竭地哭了一声“表哥”,让人去看时,儿子已经不知去向,外甥女哭倒在地,怎么问都不说,其实心里也猜到了八九。今天本来正想探探儿媳妇的口气,想不到一早婆婆先来了,她顿时惶急起来,生恐楚蘅告上一状,自己的外甥女上次已经被婆婆压了一顶“多言”的帽子,说是妇人多言离亲,罪在七出,如今再加上一桩“滛佚”,那是定然无幸。于是她提心吊胆地看着媳妇和婆婆说话,听见婆婆问到“隔壁那女人有没有再闹事”,她的心几乎跳出来。

    楚蘅看了看婆婆,笑了笑,“近来太太免了孙媳请安,所以孙媳没听见说曹妹妹的事。”

    贺母这才放下心来,心里暗暗感激儿媳妇厚道。贺老太太哼道:“别是你婆婆在这里你不敢说吧?说出来,我替你做主。凭他什么阿物,都没我这曾孙要紧!”贺母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

    “哪能呢,老太太也把我们太太想得太偏心了。”楚蘅笑着,“太太对孙媳好着呢,夫君第一,曹妹妹第二,孙媳怎么也排个第三了。”

    贺母听得咧嘴,只好说道:“看你说的……”然而心里也只得承认她说的也没错。

    “罢了,你不说,我也不问了。”贺老太太何等精明的人,早知道曹锦绣不会消停,却也不愿意让孙媳难做,“我去问弘哥儿就是。”

    “老太太别……”贺母脱口而出。儿子在这祖母面前从不撒谎,一被盘问,怕是定要说出来的。刚一出口,便看见儿媳妇拼命使眼色。

    “老太太别去问夫君了。”见婆婆一脸懊悔,楚蘅便拉住贺老太太的袖子笑道,“夫君如今事忙,都忘了这个人了,老太太一问,他倒又想起来了。”

    “哦……”贺老太太别有深意地看看儿媳,“弘儿既然都忘了,还留着她干什么?不如送到庄子养着上去吧。”

    楚蘅给慌了神的婆婆送了个“我来解决”的眼神,又笑道:“看老太太说的。夫君一直说他只拿曹妹妹当自己的妹子,是太太看不得小辈受苦,夫君孝顺母亲,才不得已给了个空名儿,不过就是讨太太个舒心罢了。这话孙媳原本不信,如今冷眼看了这一年多,才真信了。曹妹妹既是为了太太才进的府,当然只有太太乐意,才好让她出去。照孙媳想,老太太教训她这一场,她以后也必多少知道些道理。留在太太身边,伺候着太太饮食起居,也是好事。”

    贺母听她说“才真信了”,心里明白说的是昨晚的事,心里也叹息一声。看来锦儿的心终是白费了,儿子是当真不愿。转念又一想,自己原本也只为让锦儿下半生有个依靠,能养在自己身边,衣食不愁,也算对得起姐姐了。又不是自己儿子始乱终弃,原也怪不得他……

    贺老太太如何听不出孙媳妇的意思,便看着楚蘅道:“当初跟亲家提亲的时候我和你太太都是说过的,曹家这个是只跟着你太太,与弘哥儿无关。咱们贺家虽不是什么高门显贵,也是个说话算数的人家,既说了,便是不会改的,你只把心放在肚子里。”话虽是向楚蘅说,却是说给贺母听的。她又在儿媳身边坐下,说道:“你这个病,也是思虑太多的缘故。如今你儿子也大了,有了前程,眼看孙子也有了,你愁个什么劲!曹家虽说是亲戚,这么一个嫁不出去的女儿,咱们家也收了,也对得住他们了,你可别犯糊涂。咱们答应了亲家的事,就不能改。但既答应了曹家养他们这女儿到老,那也是算数的,只她别生事。若再有上次那样的事,贺家就再不能容了。你要真想她住得长远,那就让她安心跟着你,少生那下作念头!”贺母只好跟着点头,答应“是”,又说:“老太太教训了她,她再不敢了。”

    正说着,便听见廊上丫头尖叫一声:“可不得了了!姨奶奶……要上吊了!”

    贺老太太和楚蘅都一下子站起身来,贺母本来半躺着,听得这一声,也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急着就要下床。贺老太太道:“你还说她不敢了!这是死给我看呢?”抬脚就往外走,两个丫鬟扶了楚蘅,也跟了出去。

    来到廊上,便看到西暖阁的门已经开,几个丫头老婆正跑进去,贺老太太便喝道:“慌什么!大白天,哪有吊死人的!她才舍不得死呢!”下人们本是做给贺母看的,听见老太太的话,便自然而然停下脚步,纷纷给老太太施礼。

    刚刚报信的黛眉原本就是贺老太太的丫头,派过来便有盯着曹锦绣的意思,这时便跪下说道:“姨奶奶三天没吃东西,昨天看着不成了,太太便叫七少爷进去劝劝她,谁知……谁知……”她偷眼看了楚蘅一眼,便支吾起来。

    贺老太太斥道:“有什么就说!我听听这没脸的还做了什么!”

    黛眉便道:“七少爷进去以后,奴婢便去给厨房取给姨奶奶煮的粥。谁知……再回来便看到姨奶奶死死抱着少爷,要……要……”她还是个姑娘,说不出口,但听的人都明白了,一个粗使仆妇便忍不住笑了出来。

    “笑什么!滚出去!”贺老太太暴怒了,扭头冲着刚被搀出来的贺母道,“你听见了?这就是你姐姐养出来的好闺女!”

    贺母万没想到会这样闹出来,又气又急,登时便要昏倒,吓得丫鬟婆子们死命架着,都哭着喊“太太”。黛眉不敢再说,贺老太太也不理贺母,抬腿便走,进了曹锦绣的屋子。黛眉赶紧爬起来跟了进去。

    曹锦绣刚刚爬上凳子便被黛眉看见了,这时自然早被救了下来。只是她原本不知道贺老太太在这里,一听见老太太的声音便慌了,原本准备好的戏码便都不能再演。她本来写了一封长信放在桌上,要借这字字血泪打动贺弘文,这时自然急着要收起来,却不知哪去了。问丫鬟,丫鬟都摇头,她急了,正在威吓,贺老太太便进来了,看着她冷笑。

    “老太太,奶奶,救救我们吧!”一个丫鬟甚是机灵,立刻大哭道,“姨奶奶说有一封信不见了,是我们藏了,要打死我们呢!”

    “她是个什么东西,就打死我贺家的丫头!”贺老太太怒视曹锦绣,“你看清楚了,这不是你们曹家!在这里撒野,你走错门了!”

    曹锦绣最怕的就是贺老太太,早就跪伏在地,哭道:“老太太,我不敢……我只是问问……”

    “呸!昨晚那种没脸面的事你都做得出,还有什么事你不敢!”贺老太太冷笑,“真是个好人家的小姐,我活这么大,第一次听见正经人家的女眷有这么不顾廉耻的!”

    曹锦绣刚刚急着逼问几个丫鬟,并不曾听清黛眉说什么,这时听见贺老太太的话,第一反应便是宗楚蘅告了状。她心一横,泣道:“锦儿并不敢做什么,是表哥他……他要……”

    楚蘅几乎笑了出来。贺弘文主动,你还能不飞扑上去翻云覆雨?今天还用上吊?她也看见了曹锦绣扫她的那怨毒的一眼,也并不反驳,慢悠悠地道:“这么说,是夫君要侮辱曹妹妹,曹妹妹不堪受辱,这才留书自杀?老太太,这你可得给曹妹妹做主。”

    贺母刚走到门口,听得这一句又几乎背过气去,一边喘着一边说道:“弘儿、弘儿不会、不会……”她也未曾细想,只想着儿子的名声到底也是要紧的。这门口站了这么些仆妇,若传出去说儿子□未遂,差点闹出人命,儿子还怎么做人!

    “姨妈!”曹锦绣终于见到救星,便要扑过去。贺老太太厉声断喝:“拉住她!”早有两个婆子上去扯住了曹锦绣。曹锦绣哭道:“姨妈,你……你……”她本想说“你要给我做主”,又一想,姨妈在贺老太太面前是半句话也说不上的,便改成了“你……你让我死了吧……”

    “死什么?”贺老太太笑道,“有气性的昨晚就抹脖子撞墙了,你说是不是啊?”曹锦绣顿时哑然。

    贺母虽然糊涂,但也不是个傻子。本来已经把昨晚的事遮了过去,偏曹锦绣自己闹出来,还把过错推给自己的儿子,何况她并未受伤,于是也有些生气起来,便也不言语。

    “老太太,曹妹妹既有死志,昨晚的原委,想必信上都写得明白。找到那封信岂不都清楚了?”楚蘅不动声色地说。其实她是当真有些好奇,曹锦绣到底能写得多催人泪下?

    曹锦绣急了。那封信是万万不能给贺弘文以外的人看的,“夜来肌肤一触,平生愿足”这样的话都写在上头,公之于众,她是真的活不成了。于是她冲口而出:“不……”

    “不知道哪儿去了,是吧?”楚蘅温和地看着她,“没事,把夫君从太医院叫回来就是。夫君最是纯孝,当着老太太和太太,断乎不会说谎。”

    曹锦绣闻言大骇。若是贺弘文真被这样叫回来对质,他和她之间就真的完了。她慌乱地摇着头,却听贺老太太说道:“糊涂!哪有为这没脸的事把他从外头叫回来的道理!”虽是挨骂,曹锦绣倒大为感激,忙道:“老太太……是我一时糊涂,您……您……”“罚我吧”这三个字却不敢出口——真要处罚,贺老太太可不会手下留情!

    贺老太太正要说话,“啊……”楚蘅忽然捂住了自己隆起的腹部,眉毛拧在了一起,“老太太……好痛!”

    贺老太太一惊,忙一把拉住她,按了一下她的手腕,惊道:“怕是要生了!”

    这下连贺母都顾不上曹锦绣了,竟从丫鬟婆子手里挣了开来,扑过去拉住儿媳妇,“快……快到我房里去。好孩子,你忍一忍,啊!”

    楚蘅疼得满头是汗。明明还有十几天,怎么今天就要生了!难道是昨晚折腾大了……她死死咬住嘴唇,不愿喊出声来,一手紧紧握住婆婆的手,一手紧紧握住太婆婆的手,眼泪便流了下来。

    “别哭,留着些力气,后面有得疼呢……唉!”贺老太太正说着孙媳,眼见着儿媳妇哭得比孙媳妇还欢,知道她是半点指望不上,只得叹气。“行了!把耳房的门板下了,把奶奶抬回她房里去。让人去请稳婆,叫妈妈们准备热水——还有,去太医院叫少爷回来。愣着干什么!”

    楚蘅还没忘了哭:“不要,我不要见他,他竟然要把曹妹妹……”

    “混账!她的话你也能听!”贺老太太啐了孙媳一口,吩咐人将她抬走,看也不看曹锦绣一眼,吩咐道:“人都出去,把这门锁了——你最好烧高香求佛祖保佑蘅儿母子平安,要不然,哼!”她拂袖而出,在廊上又加了一句,“谁再看见她上吊,就先去厨房烧开一壶水,再来开门!”

    曹锦绣颓然跌坐在地上。人声渐渐远了,她忽然大声哭出来,哭声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回荡着,却再也没人询问。

    贺弘文跟着宗楚蓂去严侍郎家出诊,刚刚回到太医院。虽然在岳父的提携下马上就要补医士,但现在他还是个无品的医生,不能单独出诊,只能跟着几个相熟的太医和吏目,先到各府邸去混个脸熟。这不是他想做的,但他也明白这就是熬资格的过程。他个性温和,也很肯用功,丈人倒是对他越来越器重。

    他回到自己在偏厅中的座位前,刚坐下喝了一口茶,便听到外面堂中有人说:“顾都督的夫人打发人来请院判,顾夫人的祖母正在都督府上小住,昨夜似乎受了凉……”

    顾都督的……夫人!那不就是……她……吗……

    贺弘文的脑子嗡的一声,登时变得空空如也。他等了这么久,等得这样辛苦,不就是为了等到这一声……他激动得有些发抖,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脚却如同被钉子钉在了地上,怎么也迈不开步子,心里千万个念头在争着浮上来:

    “是她!是她!”

    “不是她,不是她,她没事,是她祖母……”

    “幸好我推开了锦儿……”

    “她现在是什么样子?她见到我会说什么?她有想过我么?”

    “她祖母会不会不愿理我……”

    “她会不会根本没想过我……”

    “她是年轻官眷,根本不会出来吧?”

    “她祖母若问我家里的情形,我怎样回答?”想到这里,妻子俏丽的脸忽然犹犹豫豫地浮了出来。贺弘文心里一阵矛盾,若让他说妻子不好,即使是在明兰面前,他也说不出口;可是让他说一切都好,他又不甘心……他要怎样才能让她明白他的意思……

    只这样一愣神的工夫,对面厅中已经有一位同事过去接了他岳父的药箱,一同往外去了。贺弘文惊醒过来,忙追出门外,想要唤岳父一声——若他开了口,岳父应该会答应带他去的……

    然而岳父走得很急,他追出门口时,岳父已经出了二堂,正在弯腰上轿。

    “院判——”仿佛有一团棉花堵在咽喉里,贺弘文只喊出这两个字,便止住了。宗锡仁听见了,从轿子里探出头看他一眼,挥挥手,轿帘便放下了。

    贺弘文呆呆地站在台阶上,眼看着两乘轿子远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错过了……他又是一迟疑,他与明兰便又一次错过……

    有人在他肩上拍了一下,他愕然回头,看见同僚惊愕的神情:“贺世兄,你这是高兴得呆了?快跟家人回去啊!”

    “啊?”贺弘文一时回不过神来,“世伯是说……”

    那人摇头,指着他面前的人说道:“这不是尊仆么?说了这半天,你竟没听见?”

    贺弘文转过头去,看见管家张顺跑得一脸油汗,见他回头忙又说道:“少爷快回去吧,少奶奶就要生了!”

    贺弘文这次总算听明白了,慌忙扭头对那同僚道:“拙荆临产,请世伯代我……”

    “我替你告假。你快快回去。”那人点头答应着,看着贺弘文的背影摇头,“宗兄这个姑爷有意思,一听媳妇要生了,就吓呆了……”

    8

    贺弘文被匆匆叫回家,看见母亲神色紧张地坐在正房的堂屋里,所有的丫鬟婆子都一脸讳莫如深。他放慢脚步侧耳去听,妻子的卧房里虽然有说话声,却没听到预想中妻子的痛喊。他忽然莫名地一阵骇然,扑到母亲面前颤声道:“是不是媳妇她……她……”

    贺母罕见地斥责了儿子:“胡说八道!你媳妇好好的!”但自己也觉得说话时腿在打颤,见儿子也注意到了,便想要解释:“没有什么,女人生孩子,原本就是要鬼门关前走一遭……”她闭上了嘴,儿子的脸已经煞白了。

    鬼门关!

    贺弘文自己就是个大夫,虽然他没见过分娩,却也清楚生育的危险,来不及看一眼孩子便撒手归西的母亲不在少数。只是,这种概念上的清楚,还没法跟自己的妻子联系起来。此时他才忽然意识到,其实,楚蘅是有可能死的。

    就这样死了,为了生下他和她的孩子。

    她还那么年轻,那么爱笑,那么爱说爱动,爱玩爱撒娇,还像个小女孩。她还在抱怨今年没有去踏青,她还想着七月初九是宗夫人四十五岁的生日,她得了一匹漂亮的轻绡,还问他做夏天的衣裳好不好看,她还想着等他致仕了,跟他一起去金陵看石头城、燕子矶……

    她还有那么多关心着的事。可她也许,就这么死了。

    昨天自己还和曹锦绣拉拉扯扯!

    今天自己还想去都督府……万一去了,就不知要何时才能得到消息,于是自己可能见不到她最后一面……

    他是不是应该,去看她一眼?

    贺弘文像做梦一样往卧房走,母亲的喊声听耳中,却和其他嘈杂混作一团,无法去分辨其中的意思,直到跟贺老太太撞了个满怀。

    “这样子干什么!”贺老太太看孙子满头是汗、一脸愧疚的样子,安慰道,“她没事,只是这孩子的脾气不知怎么这么倔,疼得浑身是汗,偏一声都不吭……”她往身后看了一眼,“唉,还没到时辰,你看她一眼也好,赶紧出来。”

    贺弘文走进去,也顾不得看屋里都是哪些人,径直来到床前。楚蘅躺在床上,一头黑发散乱地铺在枕上,有几缕不知被汗水还是泪水黏在脸上,衬得姣好的脸庞越发惨白。嘴唇已经被咬破了,一点一点全是血渍,她的陪房嬷嬷正含着眼泪给她擦拭,嘴里轻声说:“姑娘疼极了就哭出来,别这么忍着……”抬头见着贺弘文,忙起身擦泪道:“姑爷来了。”

    楚蘅的眼睛倏地睁了开来,眼里全是欣喜,眼泪却唰地淌了下来。她向他伸出了手,哇地哭出来:“夫君,我……我害怕!呜呜……”

    那样一个爱说笑的人,才几个时辰不见似乎就瘦了一圈,躺在那又厚又重的被子下,像一只溺水的小猫般向他求助。这情形看在眼中,贺弘文的心疼得像刀绞一样,赶紧过去握住她的手。她的小手里全都是冷汗,因为攥着床单的时间太长,已经僵了,他握着竟一时都舒不开。他鼻子一酸,将那只蜷曲的手贴在了自己脸上。

    “我怕、怕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你怎么才回来……”楚蘅呜咽着,大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仿佛一眨眼他就不见了,“我想再看看你……可是我怎么等,你都不回来……”

    “我……这不是……回来了么……”那疼痛一直蔓延到嗓子,贺弘文听见自己的声音都变了,“你好好的,你不会……不会……”他哽咽着说不下去,将她的手压在了唇上,还是第一次,他忘了上床是夫妻,下床时君子。

    贺老太太在门外大声道:“就不会说点吉利的!”贺弘文闻听,忙打起精神,握着楚蘅的手强笑道:“有老太太在这里,你不会有事的……一会儿……就好了……”

    楚蘅摇摇头,“我恐怕熬不住啦。”

    她说得很平静,贺弘文却惊得张大了嘴。难道这是……回光……返照?

    他发起抖来。父亲去世的时候他还小,还不懂得死的真正意思。那以后家里的亲人都活得好好的,他万万没有想到,第一个要生离死别的,是他的妻子!

    他惊恐地看着楚蘅,她努力笑着,可那笑容那般虚弱,与平时充满活力的模样判若两人,也许下一瞬,生命就会从她身上消失。她安静地看着他,眼里都是不舍,表情却又出奇地安详。那安详像针一样刺着了他,他惊叫了起来:“不!没有,不会……你不会、不会……”他俯下身去抱住她,仿佛这样无常就不能把她勾走。他的脸贴在她脖子上,脖子也像是水里刚捞出来的一般……那到底是怎样的疼痛,能够让一个人出这么多汗……

    “夫君,你听我说。”楚蘅忍着阵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清楚,“你一定要娶一个、一个……对这孩子好些的女人,不能把他交给曹锦绣,无论如何都不行。”她顿了一下,眼泪唰唰地淌下,“你别带你后娶的女人来拜祭我,也别写那些假模假式的怀悼的话来骗我。我一个人在泉下骗我自己,说你还想着我就好了……你……你能答应我么?”

    “我……”贺弘文抹了一把脸,抬起头来,他浑身都在打战,却抗声道,“你、你若丢下我死了,我偏把我们的孩子交给曹锦绣,让她天天拿针扎他!不给他饭吃!我还要娶十个二十个女人,”他又擦了一把眼泪,“每天在你遗像前寻欢作乐,把你气得在坟里躺不安稳,天天想着跳出来……”

    他的声音陡然很大,连外面的贺母和丫鬟们都听到了。贺母吃惊得站了起来。贺老太太刚听出点乐子,见一群人都在望着自己,只好进屋把正慷慨陈词的孙子拎了出来,嘴上训斥道:“她头次生产,害怕些是有的,年纪轻轻,什么死啊活的!我和你娘不都活得好好的?瞎起哄!”心里却想:“这小子当了几天太医,说话倒有趣多了。看来我这心没有白操。”

    折腾到后半夜,楚蘅的孩子终于生了下来。贺老太太果然法眼,一个健康的男婴,落地便响亮地哭了几声。楚蘅累极了,迷迷糊糊看了儿子一眼便昏睡过去。贺母抱着孙子喜极而泣,怎么也舍不得撒手。

    贺弘文看着母亲手里那一团粉扑扑皱巴巴的小东西,忽然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激动,这是他的儿子,他的骨血,他的造物……他是活生生的,一层细细的胎发,小嘴、小手只有一点点大,却那么精致,那么漂亮……

    贺老太太好说歹说,贺母才恋恋不舍地放下孙子回了茂萱堂。她原本身体不好,累了一天一夜,加之此时全部心思都在孙子身上,破天荒地连“锦儿怎么样”都没问,就倒下睡了。

    曹锦绣本来盼着贺母回来,要好好解释自己并非故意污蔑表哥,想不到贺母回来就睡了。她委屈起来,刚一放声,黛眉便说道:“姨奶奶,您小声些吧,太太累成那样,您再难过,也得让太太睡觉不是。”

    跟曹锦绣的几个丫鬟都知道昨日得罪了她,反正人人都想离开此处,如今趁着奶奶添了哥儿正高兴,求一求,八成是准的,于是也不怕曹锦绣生气,纷纷道:“就是。老太太还在府里没走呢,姨奶奶再哭起来,惊动了她老人家,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曹锦绣恨极,却也不敢再大声悲号,只扑到床上蒙上被子,一边饮泣一边在心里怨恨姨母无能、表哥无情、贺老太太专横,楚蘅和刚出生的小男孩,更是被诅咒了无数次。

    与此同时,贺弘文正看着熟睡的妻儿,有一种近乎失而复得的惊喜。楚蘅本来是不肯喊的,后来实在疼得忍不住才叫出声来,那一声又一声凄惨的哭叫,到后来嗓子都嘶哑了,听得贺弘文心都揪在一处。她疼得晕过去,他不知道她是否还能醒来,心狂跳得几乎要跃出喉咙。仿佛过了好久好久,久到他站起来又坐下,反复了几百几千次,才终于听到稳婆一阵欢呼,紧跟着听到婴儿的初啼,但第一个从屋里出来的人却端出了一大盆血……

    他无法去回想那个过程中他都想了些什么,但毫无疑问,全都只与楚蘅有关。他第一次发现,其实他连她喜欢吃什么、穿什么,喜欢坐车还是坐轿,喜欢山还是喜欢水都不知道。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喜欢她的,可今天才知道这种喜欢是那样浮于表面,他看到的她总是乐滋滋的,她总能让自己很高兴,所以他竟从来不曾在乎过她在想什么,她有没有愁烦,而自己是否能为她做些什么。他做自己的事她从不会打搅,有时明明在发呆,见到他便换了笑脸。印象里她总是笑着,让他的心情不知不觉也轻快起来,可是他从来不曾留心过她是否真的快乐。她从不对自己说家中的麻烦,但家里上下数十人,是否真的从无麻烦?在自己面前她很少哭,仅有那么一两次,全都是因为曹锦绣。

    呵,她在生死关头还在嘱咐他,不许把孩子交给曹锦绣。那个时候他根本早就忘了这个人。

    她连他的后妻都想到了……贺弘文看着妻子苍白的脸,浮起一丝笑意。原来她这样在乎他,在乎到连死后都不愿他被人沾染。

    他把手伸进被子,摸索着找到她的一只手握住。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不知道自己能够多在乎她,但他想,从今天起,他一定要认真地把她和他们的儿子放在心上。

    他伏在她身边,不觉睡了过去,丝毫也没察觉她醒过来,轻轻地抚着他的头发。

    那时他在梦里看见了明兰。仿佛还是在她见到他和锦儿的那片树林,只是树上盛开着艳粉的花朵。隔着一树树渐欲迷人眼的云霞,他想要迎着她走上去,却不知为何越离越远,终于只剩下一个窈窕的影子。这时他才蓦然发觉,她身边另有一个人,手里还牵着一个孩子。

    9

    佛爷大概是太忙。无论曹锦绣暗自许了多少让楚蘅的儿子夭折的愿望,那男孩偏活得好好的,一转眼就满了月。虽不是曾长孙,但贺家老太爷和老太太最疼贺弘文,贺老太爷一高兴,亲自给这排行第十一的曾孙取名贺鸣祺。

    楚蘅出了月子,抱了粉妆玉琢的儿子来见贺母,把贺母乐合不拢嘴,抱着祺哥儿亲了又亲,赐了一大堆压箱底的物件。

    不等贺母提起,楚蘅便说:“如今祺哥儿也满月了,媳妇要带他去老宅给老太爷和老太太磕头,顺便就求了老太太,让曹妹妹出来吧。”

    这事贺母当然也想过,只是这一个月来孙子把她的心思占得很满,对锦儿的事便没像以往那样心心念念。何况儿媳妇今天第一次出门,她也不好意思顶头就提这事。听楚蘅自己说出来,她反有些忸怩:“若老太太正在兴头上,不惹她生气也罢。”

    楚蘅当然不想放曹锦绣出来,但以前她盯得紧,是因为她希望自己的婚姻是完满的,现在既然知道了贺弘文对盛明兰的心事,完满上早已有了虽不致命却无法忽略的瑕疵,她虽乐天,也多少都有些灰心,对曹锦绣的心劲也松了一半。况且婆婆的个性她清楚,如今虽暂不上紧,用不了多久便又会在曹锦绣的日夜啼哭中茶饭不思,不如索性大方些,做个人情。

    “太太放心,我有分寸。”楚蘅笑了笑,“还有,曹妹妹屋里的丫鬟和嬷嬷也换换吧,换几个稳重些的。”

    这些贺母当然不管。曹锦绣能释放已经是婆婆开恩了。以她的想法,锦儿做了那样的事,虽然有她的苦衷,但究竟不合大家女眷的规矩,何况还闹得合家皆知,就算解了禁,也必不好意思出门,还得自己花很大力气去开导她。但如何开导,她想起来便有些苦恼,觉得自己的语言积累严重不足,想着外甥女用之不竭的眼泪,便也颇有些怯场。至于丫鬟,那根本不是她当前会考虑的问题,女孩子们哪个不都差不多?锦儿又不是个挑挑拣拣的孩子。

    贺母拉住儿媳妇的手,张了好几次口,还是没好意思问出“那你曹妹妹出来后,我该怎样劝说她宽心些”,只是很诚恳地反复称赞了楚蘅是个贤惠人。

    楚蘅笑眯眯逊谢着,心里想,天道本不全,自己有个温存的丈夫,又一举得男,生活富足,当家作主,这么好的日子,哪还能没有个糊涂的婆婆来冲一冲她的福气呢。

    祺哥儿满月不久,贺老太爷便带了老妻回返原籍,贺弘文也正式被擢升为九品医士。

    离别了倚靠了半生的婆婆,贺母很有些伤感,但也多少感到了轻松。而儿子终于有了官职,这可是她想了一辈子的事儿,着实让她欢喜。她欢喜,曹锦绣当然不敢表现出不欢喜,于是打起精神在贺母面前凑趣,或者给贺母做些衣服鞋子,安安分分,一两个月连茂萱堂的台阶都不下。贺母在楚蘅的苦劝之下三天吃一次斋,但不吃斋时饮食也很清淡,曹锦绣一向跟着贺母吃饭,便泪眼婆娑地表示“我也跟着姨妈吃斋,多少赎了我对表哥和奶奶的罪过”,于是贺母大悦,相信她是明白了自己行事逾矩,如今已真心悔改,心中更加怜惜。

    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才安静了大半月,楚蘅分娩时贺弘文说“你若是死了,我便把孩子交给曹锦绣,让她天天拿针扎他”的话不知被谁传了出来,阖府都当成了笑话,这一天终于被曹锦绣听见。她气得要死,哭着向贺母要说法,贺母劝不住,被缠不过,只好叫了儿子来。

    自打“□未遂”之后,楚蘅生产,曹锦绣又被关在屋里,所以两个月来贺弘文还没见过曹锦绣。但楚蘅在产后,夫妻□之时,已将曹锦绣对着老太太和一院下人说是贺弘文逼迫她、导致她要上吊的事学说了一遍,哭得死去活来要他说清楚。贺弘文费了很大力气才哄好了她,心里对表妹的看法不禁又多了几分。这时一见母亲和表妹的架势,以为又要重提圆房的事,不禁大生反感,心下暗暗打算只要一提这个话头,坚拒后就马上告退。

    想不到这次并不是老话题,丫鬟一退走,曹锦绣便一面哭着一面问起了他说那句话是何居心,然后控诉:“我这几年低头做人,处处小心,唯恐碍了人的眼。究竟我做了什么害人的事,让表哥这样说我?”贺弘文预先准备的说辞根本用不上,他不是个会吵架的人,自己情急时不知怎么冒出来的一句话,闹得表妹被家里上下笑话,他心里当真有些过意不去,又当着母亲的面,只好说:“端的是我妄言,我这里向妹妹赔罪。我回去告诉楚蘅,严禁家里的人再提。”

    曹锦绣哭道:“跟奶奶说有什么用?奶奶巴不得人人都来踩我。连表哥都看轻我,怎么怨得着别人不拿我当笑话?”

    贺弘文只得回答:“我并没有看轻妹妹。”心里却暗自念叨:怕是又要提我不与她圆房的事。

    曹锦绣果然说道:“我进门两年多,说是个妾室,表哥却对我连看也不看;既不理我,又不许我死,让我受这活罪……我若只是图富贵也就罢了,可我的心表哥是知道的……”

    她呜呜咽咽地哭,贺母便跟着垂泪,叹道:“锦儿的日子也是过得忒苦。”

    贺弘文虽然看着她们哀哭,心里也不免有些黯然,但对此情景他好歹也看过数遍了,不能答应的道理更是想过无数遍了,所以心里虽沉重,也并不似昔日那般起起伏伏,只沉默着,想等母亲哭够了就告退。

    三人都默不作声,曹锦绣一面哭一面暗暗寻思下头如何施展,才能让贺弘文动情;贺母一面拭泪一面暗暗寻思儿子咬死了不答应时自己如何安抚锦儿,万一儿子答应重新考虑与锦儿的关系,自己又能否安抚住儿媳——倒是后一种可能让她压力更大;贺弘文一面看着母亲,一面暗暗寻思今晚回去一定对楚蘅说管住家里仆妇的口,她到底还是自己的表妹,这个家总还得让她住下去。

    正在这时,便听到门口雪芽禀告:“太太,奶奶身边的绿澄来了,说奶奶有一封信给姨奶奶。”

    信?曹锦绣心里一紧,莫非是她上吊那日写给贺弘文的、后来却怎么也找不到的那封信?果然在她手里!她狠狠地握紧了拳头,指甲几乎抠进皮肉。她定定神,咬着牙说道:“让她进来。”

    雪芽推开了门,绿澄稳重地进来,先给屋中三人行了礼,这才将手上的信封交给了曹锦绣。她一进屋,曹锦绣就盯着那个信封,心里疑惑。这信封很薄,里面装的似乎并不是她那封信。她狐疑地抽出了信纸,只看了两行便神色大变,脸涨得通红,面目看来有些扭曲,手微微地哆嗦,最后终于将信纸狠狠揉成一团,捏在手里。

    贺母和贺弘文面面相觑,都不知楚蘅写了什么,将曹锦绣气成这般模样。绿澄又福了一福,赔笑道:“奶奶说,姨奶奶若没别的话吩咐,就请少爷随我回去——哥儿有些睡不稳,请少爷给看看。”

    一听说孙子有事,贺母顾不上姨奶奶还有没有吩咐,马上说道:“你快回去看看祺哥儿,旁的事以后再说。”贺弘文看了一眼咬着嘴唇的曹锦绣,见她也无话,便向母亲告了退。

    回到自己房中,楚蘅正在打点儿子的衣物。贺弘文看看儿子不在,便笑道:“你果然是拿祺哥儿哄母亲。”

    楚蘅也一笑:“也不是。他咳嗽还没好,你回来,我心里就安稳些。”有了儿子之后,她胆子似乎变得更小了,儿子哭两声,哼几下,都忍不住要问丈夫:“他没事吧?会不会哪里不舒服?”贺弘文虽然是个大夫,论起育儿的经验却远不及老嬷嬷们,但对儿子他同样不敢掉以轻心。果然楚蘅这样一说,贺弘文忙问道:“还咳嗽?田太医的药竟不见效么?”

    “吃了药,咳得见轻了些。可他每咳嗽一声我的心就揪一下,”楚蘅皱眉,娇嗔地看着丈夫“你又袖手不管。”

    “我哪有不管?田太医不是我亲自去求了来的?”田太医专给宫中太子公主们看病,若不是看在宗锡仁份上,怕是他求了也不会来。贺弘文在妻子身边坐下,看着她收拾那些婴儿的衣服,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给锦儿的信上写了什么?把她气得不轻。”他停了一停,见妻子唇角的笑意并无变化,斟酌了一下才又说道,“我断不会与她有私情,你……也别去气她吧。”

    楚蘅嗤的一笑,回过身来向他道:“她不惹我,我自然不去碰她——难道我很喜欢生气么?难道我是会亏待小姑子的人么?若不是她再三再四地要和你圆房,还把太太也扯上,我有何缘由要与她不睦?”

    贺弘文只好说:“这我知道。但你到底写了什么给她,她看了脸色十分难看,不知又要跟母亲哭诉什么。”

    楚蘅慢悠悠地道:“她不会拿给太太看的。”

    贺弘文想起刚才的事有些不豫:“今天母亲叫了我去,说的便是不知是谁把你生产时我说的那些话传了出去,锦儿哭得不行。咱们家里这些人,你得空也该整治整治,什么话都敢当笑话说,成何体统。”

    楚蘅抿嘴笑道:“这个何须你说。我前一日才听见了风声,就想着此风不可长,当天就传齐了人整饬过了。原是我们从老宅分房搬出来,家人良莠不齐,更兼差使苦乐不均,我也要摸熟了才好处断;还有一些旧例要因时制宜,新规矩要立,这次也都一体料理清楚了。你放心吧,以后我们在房里说的话,听到的人再敢有一个字传出去,不管有几辈子的脸,一律打了板子撵出去。”

    贺弘文听得惊讶,“怎么我一点动静也没听见?”

    楚蘅笑道:“你是个大男人,这些琐碎事哪里还要你知道。”她顿了一顿,“也幸好如今我有了个祺哥儿,不然那些三四辈子的老家人真未必弹压得住。”

    她说得波澜不惊,贺弘文却也能听出她也定是受了不少磕碰,不禁有些歉意:“我性子绵软,娘也不是个严厉的人,他们一向没了惧怕,这才对你放肆。”

    楚蘅低下头:“只要你我心往一处想,这些事我就是不怕的。”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露出一点娇羞的神态,让贺弘文心里一动,便扶住了她的肩膀,温言道:“那是自然。”

    楚蘅心里叹了一口气,心想果然丈夫比不上燮表哥知情识趣。秀才虽酸,也自有好处:若自己肯这样跟表哥轻言细语,他大概早就手舞足蹈,念着什么“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激动得不知怎样表明心迹才好。

    第二天,贺弘文看着妻子用银匙喂儿子吃药,才又想起给曹锦绣的那封信,追问楚蘅:“你到底给她写了些什么?”

    楚蘅笑道:“我写的是:‘昔日曹妹妹挟着太太,当面逼迫盛家小姐,又做出跪地求死的举动,一心想要让盛小姐在太太心里落一个冷酷无情、不尊尊长的罪名,也让盛家小姐为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