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缘我的温柔暴君全本+全番外第49部分阅读
再生缘我的温柔暴君全本+全番外 作者:未知
灼盯着夏桑,又旧话重提道:“你为何要救我?”
“我欢喜便救了。”夏桑唇角一展,突然又微微拧了眉,“有人来了。”
男人轻淡一句话,眼角眉梢却风华别具,冷珊心中一荡,怔怔盯着他看,冷不防他一握她手腕,“跟我来。”
脚下阁楼屋檐似闪,冷珊这才知道这男子不但武功高明,这轻功也极高,
背后追兵众多,火炬明亮。严厉的吆喝声音紧压在背后,她心里焦急,以为必定被追上,哪知他抱着她在夜色中轻跃如飞,顷刻间已摆脱追兵,隐入山林。
“夏公子,你似乎对县衙情况极熟,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救——”冷珊微疑道,刚才追兵到来,他便是带着她从牢房尽头另一扇小门离开。
“倒是位喜欢寻根究底的倔强小姐。”夏桑敛眉一笑,打断了她,“若夏桑藏掖不说,倒显得夏桑气度窄小了。”
“在下是藩王的疏房表亲,家在帝都,近日来乐阳游玩。”他说到这里,微微顿住。
冷珊眸光一亮,“我适才听那男人说,县令今夜到藩王府相陪朝廷来的贵客,莫不是你?”
夏桑嘴角微扬,没有应声。
“你是朝廷的人,为何会——”冷珊自小跟随父兄,做的虽是打家劫舍的行当,却也阅人甚多,看夏桑一身清贵之气,他虽没承认便是帝都来人,冷珊却几乎已能笃定这位帝都来的大人便是眼前的俊美男子,目光落在两人相握的手,她脸上一热,顿时噤住了话语。
顾虑对方杀人灭罪,夏桑数天来的搜查都是秘密进行,搜查无果,夏桑思谋过后,才在今夜找了乐阳藩王庄清,他跟在龙非离身边已久,龙非离对各藩王一直不掉轻心,对庄清的情况知之甚多,也知他历来与匪盗勾结。
当然,碰上公主一事,他也必不敢怠慢。但毕竟此事越多人知道,玉致若还没遇险,风声一旦走漏,不必龙修文下达指令,匪盗必定把玉致杀掉,劫持公主是可株九族之罪。
是以乐阳郡各伙匪盗并不知道公主被劫一事,而藩王与各山匪盗也有点交情,冷珊听说夏桑是藩王表亲,虽知他是朝廷来人,倒不惊惧,看他英俊如玉,年纪轻轻竟已是朝官,心里反越加欢喜。
“藩王新纳一名美貌小妾,我在席间听县令说,他近日捕得一名女子,虽胆大妄为之极,但论容貌倒不比藩王这小妾逊色,我心中好奇,便夜探这大牢,果然没有失望。”
男人的话蓦然收住,冷珊已是心头怦跳,只觉脸颊如烧。
夏桑放开她的手,她心里却想,他一直握着自己的手才好,她杀人如麻,向来骄傲,不事忸怩,这时却不禁低下头,羞涩道:“你救了我,不怕你表兄说你吗?”
没有听到男人回答,冷珊微怔,抬头一看,却见夏桑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她脸色倏红,夏桑微微一笑,道:“即使我开口向藩王把你讨过来也没什么,不过是给那县令一个面子,毕竟你动了他的母亲,我暗下把人救走,他不知道这劫人的是谁,心里反倒不落疙瘩。”
冷珊心里早已欣喜若狂,听得他此话,心里又是一荡,不觉靠近了他些许,道:“若你能早来一点倒好。”
语气里竟已有几分情人间的嗔笑嬉骂。
夏桑不动声色,只道:“小姐此话何意?”
冷珊嗔道:“我的玉镯子教那牢头拿了去,听那些狱卒说,他是要去孝敬藩王新纳的小妾,便是刚才你说的那位夫人。”
“哦,你的玉镯子?”夏桑轻笑。
正文 374 一生承诺
冷珊脸色一赧,突然道:“你可会嫌我做这勾当营生?”
夏桑摇头,冷珊一喜,笑道:“那我也不怕告诉你,那镯子是我从一个富家小姐手里夺下来的。
“哦,是吗。”
树木的影子斜映在夏桑脸上,斑驳疏冷,夏桑的目光也瞬间冷了下来。
臼“夏公子,”冷珊正低下头与夏桑说话,却没看见他眸中凌冷,只道:“这里离我家极近,山中景色秀美,你何不上去游转看看,倒也不枉来这乐阳郡一趟。”
她以为他会欣然答应,哪知他却轻声道:“小姐以此营生,惯见宝物,看你如此宝贝那玉镯,想那手镯必非凡物,能配戴如此首饰的女子,也必非寻常,倒不知那富家小姐是何人?万一惹上难惹之人,岂不麻烦?”
冷珊心中一甜,想他是关心自己,低笑道:“公子倒不必为珊担忧,那富家小姐,珊的父兄接报,是烟霞郡一大富之户之女,这烟霞郡富庶,听说大户极多,这家人与官家倒没有关联。”
咎“那富家小姐本与一名公子有婚约,岂料其父贪财,有意把她嫁给更有财力之人,正值其出行,那公子气忿不过,派了人过来,又雇我等一道杀掉那护行之人,至于钱财与女眷,便任凭我飞虎门处置。我门里好手多,在这乐阳郡名头极大,那公子倒没找错人。
“夏公子,本来这事我爹受那位公子嘱咐,交待绝不能外泄出去,虽我们亦不怕,但毕竟对方是大富人家,一旦漏出风声,问究起来也不好,只是公子对珊有救命之恩,珊也不必瞒你。”
“那你们如何处置这批女眷?”
冷珊微微一愕,男子的语气竟似在蓦然之间变得沉凝狠戾,但朝他看去,却见他眉眼依旧,唇上笑意薄薄。
她暗骂是自己多疑了,笑道:“门中男子多,都赏给他们暖~床了。”
半晌,不见俊脸微垂的男子回音,冷珊正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迟疑了一下,咬咬唇,道:“夏公子,咱们这就走吧,如何?
“珊失踪两天,父兄想必也急了,待上了山,珊便好好服侍公子,权当酬了这救命之恩。”冷珊平素孤傲,此时宛然一副女儿家羞态,声音低柔,沙哑迷醉。
她说着轻轻握上夏桑的手,夏桑没有推拒,反手一握,淡声道:“走吧。”
被男人大手紧紧一握,冷珊几乎半个边身子酥软在男人怀里。
临着夜色,两人择着山路走着。冷珊平日性子甚冷,这时心中意躇,话反多起来,边走边道:“说起那镯子,其实我也不懂行色,只是看着娇滴好看,便拿来戴了,那丫头也倔犟,她带了不少珠宝钱财随行,却死揽着这玉镯,非要把她教训一顿,打得昏死过去才教我拿了过来。”
夏桑身形稍在后,冷珊便没有看到这个男人眼里全是血般通红,沉痛残冷。
龙非离派来的人尚在途中,但书笺已教信鸟传到,言明这很大可能是龙修文的计谋。如此看来,那与富家之女有婚约、要借刀杀人的公子必定是这位七王爷。
没有多问那公子的事,以龙修文之谨慎,又岂会留下任何表露身份的证据,他根本无须出面,派手下摹扮这名公子便可。
再说,他心里除了昔日那个明眸少女,此时此地,夜色凄迷,月胧如霜,又怎还能装下一丝其他?
她被打了,更甚者,暖~床!
他自小便呵护在手心的玉致,他暗暗爱了十多年的玉致,到底都遭受了些什么罪?
只要稍微一想,便像用手去抠那还没结痂的伤,心里满浸的除了疼痛,便只有那没有边垠的冰冷,比眼前秋夜萧索,比头顶寒月零落。
云里玉翠,是北地官员送给他这个内务府副总管的生辰之礼,价值不菲。
夏桑如翠,玉在其中,小小的玉字含蕴在这块翡翠里。是他心里一生的承诺,守护一生的承诺不会说出口,也不敢说出口。
他甚少收礼,这件礼物却收下了,转送给玉致。玉致也一直戴在手里,不曾摘离过。
冷珊与父兄因琐事争吵愤然下山,两天未归,飞虎门门主冷飞虎极为担心,也派了人外出去寻,这时冷飞虎看夏桑把冷珊带回,又听冷珊言及经过,知道夏桑身份尊贵,大喜过望。其兄冷鹏生性阴恻邪肆,也对夏桑毕敬有礼。
两人携门里各当家在飞虎寨大厅设宴招待,冷珊便坐在夏桑身旁喜孜孜的陪着酒。
酒过三巡,夏桑眉峰一敛,正要打探玉致消息,那冷飞虎却拈须笑道:“鹏儿,你房里最近不正好新收了个女人吗?倒是能奏会弹,懂些歌舞,叫她出来给夏大人唱歌跳舞助兴岂不甚好?”
手微微一颤,酒水洒泼在手上,夏桑心房收紧,眸色一沉。冷珊笑着拿手帕替他揾了酒渍,道:“公子怎么了?”
夏桑拿起酒杯,向座上冷飞虎遥遥一敬,淡淡笑道:“有酒无歌舞,确实少了些欢愉,难得冷门主有此雅议,夏桑便翘首以待。”
正文 375 再见难为
冷鹏一笑,道:好。
待得那名女子出来,两人一照面,那女子满脸惊讶,竟一声低叫,冷鹏心中微疑,夏桑却神色如常望向冷鹏,笑道:“冷公子的姬妾这是怎么了?”
冷鹏看夏桑如此,倒消了疑虑,扫向那女子,喝斥道:“朝廷来的大人在此,你莫失礼了去。”
那女子低低应了一声,便打叠起精神,挽着瑶琴在厅中弹唱起来。
臼夏桑喝了口酒,与冷飞虎冷鹏等谈笑。刚才的女人他认识,却并不是玉致!她是玉致的贴身婢女燕儿,那玉致她又在哪里呢?
正想着,那冷珊向他依偎了过来,这女人对玉致动过手,他恨不得把她杀了,她这一靠近,若非强行抑压住,他早已把和她掼摔出去。
只是现在既知道了燕儿倒好办些,宴散后可设法与她见面,从她口中问出玉致下落,现在反不适宜多查探,以免打草惊蛇。
咎这时,菜肴的香气从空气中弥散开来,紧接着一阵脚步声从门外传来,间夹了些清脆的锁镣之声。
夏桑突然身上一个激灵,抬眸望过去,只见迎面走来一班婢女,手中端着盘碟。
与众女不同,其中末尾数来第二的那名女子手中被锁了镣扣,衣衫也较他人破旧褴褛,女子发鬓凌乱,头垂得很低,他心中微凛,禁不住多看了一眼。
那女子似乎也注意到他肆无忌惮的目光,猛地抬起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一刹,两个人同时定住!饶是夏桑沉稳,也在冷鹏探究的目光扫射而来瞬间,眸里才快速抹过笑意,问身旁的冷珊,“莫不是这婢子特别顽劣,怎地如此处置,又破了脸相?”
最后几字说出,酒案下的手已经止不住猛烈颤抖。
那一眼,定了心,却也痛了眼。
是她!是他的玉致!她没死,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他欣喜若狂。
只是她已经不是过去的玉致,她瞪他的一眼犹自带着不屈,但过去那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已履满风霜,眼角裹满猩红细碎的伤。
她的模样让他想起一个人——烟霞镇白府里的年妃。那时的年妃破损了容貌,如同此刻的玉致。
玉致她没有年妃的严重,但已不复原来容颜,左右脸颊上数道刀痕把过去的精致切割成破碎,她两手上甚至还被锁扣着沉重的枷锁。
是谁下的手?
那时他曾想过,皇上到底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情去看年妃,心里会想些什么。现在么,他终于明白,愤怒悲痛,恨不能代其受,却偏偏不得!
屋中歌舞仍酣,玉致擅琴筝,燕儿跟在她身边久了,也学得些许。
她不声不响在邻桌布菜,突然一声猥亵的笑声拔起,眼梢余光里是一个矮小男人把手伸向她的胸~脯,他咬紧牙关,才没有掀案而起,冲过去把那个飞虎门的三当家打翻。
玉致往后一退,一个踉跄,那只令人作呕的手还是在胸~前抚过。
顿时招来哄堂大笑。那三当家笑道:“你脱光衣服,也没有男人想上你,自毁容貌,我呸!”
玉致悲愤之极,想回手,下意识却看了夏桑一眼,她知道他是来救他的,她不想给他添任何麻烦。只是现在这样的她,能不能回去,又还有什么分别?但她不能让他犯险!
眸光微胶又迅速分开,两人自小一起长大,一个眼神,半分眸光,已知道对方心思。
她几乎毫不犹豫一掌挥到那男人脸上,一股猛力推打到心口,她被狠狠挥落在地上。她擦擦嘴角的伤,摇晃着站了起来。
厅中犹在弹奏的燕儿看玉致被打,不敢吱声,怕惹祸上身,这些人有多狠,怎么对待玉致,她还记得。
三当家大怒,正想离座上前把玉致狠打一顿撤气,夏桑却瞥了冷珊一眼,淡淡道:“兴致都没有了。”
冷珊柳眉一竖,挥手朝门口的喽啰喝道:“还不快把这小贱~婢带下去,关进柴房里!”
夏桑抿了口酒,朝冷珊轻轻一笑,冷珊脸上一热,夏桑却起来走到厅中,道:“少门主有耳目之福,确实不错!”
孙鹏大笑,倒也颇为自得,又向那燕儿招手,燕儿柔顺地站起身,夏桑这时微微俯下身子,伸手一挑琴弦,一串乐章如水泻,电光火石间,燕儿吃了一惊。
冷飞虎察颜观色,笑道:“珊儿,夏公子爱好弦竹,你要去好好学一学了。”
“爹!”冷珊娇羞一笑,含嗔望向已走回座上的夏桑。
夏桑唇角微勾,举了举手中盏子。
酒宴并没持续多久,冷珊看夏桑似脸有倦色,很快便命人安排了地方给夏桑休息。
四更天,一个人影悄悄敲开夏桑房间的门。
门快速开合间,来人闪身进了去。
“夏总管?”
来者却是被冷鹏收做姬妾的燕儿。原来刚才宴席中,夏桑借拨弄琴弦之际,以上乘武功把声音压成丝线,传到燕儿耳中,“来找我。”
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到了那一瞬的淙淙乐声上,竟没有留意夏桑嘴唇微动。
黑暗中,男人的声音沉凝迫切,“她现在被分开关押反而好办,告诉我,柴房在哪里?”
正文 376 青衫洗旧(1)
虽人还在远处,缝隙又极小,但夏桑眸目锐利,一下便看清前方的柴房的门实是虚掩着的,月华无法照到的地方,便把灰暗的影子拽了出来,那种感觉很不好。
待到走近了,便听到粗喘低吼的声音传来,他虽没做过那种事,但那种声音——他心中大骇,猛地推开门又极快地用轻力关上。
凌乱的禾草堆上,趴伏在女子身上的男人惊惶失措地返身瞪视着他。
眼前的情景夏桑只觉一股烈火嚯地腾上心头,一下烧上咽喉,灼痛得无法止息。
臼那个矮小猥亵的三当家正浑身赤~裸着压在衣衫被撕裂半裸着的玉致身上。
玉致双眸紧闭着,眼皮搐动,脸上尽是破碎的泪痕,她脂白如羔的身子却一动不动,双腿被分开,褒裤的束带被攥在那男人干枯的手上。
她甚至无法动作,这个男人甚至制住了她的|岤道对她进行侮辱亵渎!
咎似乎听到声响,玉致打开眼睛,眸光木木,瞅着夏桑。
“夏公子——”那三当家讨好地叫了声,却随即睁大眼睛,那种出乎意料的恐惧,痛苦定格在无法再也合拢的眼睛上。
他的喉咙上拢着一只不属于他的洁白的手,修长有力,指节分明。
喉骨破裂,无法支撑脑袋,一声轻响,那头颅歪斜到一边,耸搭下来,微微摇晃着。从嘴角的溢出的鲜血嘀嗒着把那只手染红。
玉致犹自怔怔看着,眼神木讷。
柴房角落里搁放着一只木桶,桶里有些清水。
玉致失去焦距的眸光便映着年青男子的身影。
他走到木桶边,手浸入桶中麻木的脑袋,居然还会分析,他必定洗擦得很用力,并没有溢满的桶,水珠却散溅出来。
他洗了一会,似乎确认已经洗干净了,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却随即放了回去,手按到青衫上,拭干。
玉致记得,那块帕子是围场那天,她给他抹汗用的,当时他没有用,只是放进怀里。
现在想起来,他那天的动作,一如眼前的小心翼翼。
他沉默着走到她面前,俯下身子,把她身上的|岤道一一解开。她的肚兜已教那个男人半扯下来,露出一侧胸~脯。
他仍是默声不响,替她把肚兜的带子系好,又轻轻把外衣拢好。他的动作像他平素为人处事一样,有条不紊,但一双手洁净的手却颤抖得厉害。
明明刚才他杀人的时候,迅捷残酷,干脆利落到哪怕是微微的颤动也不见。
然后她被拥进他怀里,由开始的松垮到后来的紧窒,紧窒到她快无法透气,所有呼息捂闷在胸~腔里。
与那个人一样,他身上也有着淡淡的酒味,但酒味以外,是她喜欢的清新和香气。
不像那个人的酸臭,只让她想呕吐。
她伸臂把他抱紧,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
“玉致。”
“是我不好,我没能保护你。”
她听到他沙哑的声音重复说着这两句话在她耳后传来,急促痛苦。
他的身子比她的颤抖得更厉害。
他说了一遍又一遍,仿佛他再也不会再说其他的话似的。
她害怕了,比刚才那丑陋的男人欺负她的时候更甚。终于,她彻底从木麻了一般的混沌中挣脱了出来。
她用脸去碰触他的脸,用头却蹭他的光洁好看的眉额。
哭音从喉咙了弥散出来,夏桑,我没有事,他没有你来了。
不断加大力道收拢着环在她背后的手,他把她抱得死紧,好一会儿,才慢慢放开她,捧起她的脸,用脸轻轻蹭触着。
小时候,他们也曾那么亲昵。
后来,有了岁月,有了长大。年华暗中偷渡,她也有了去朝思慕想的人。
他从怀里拿出舍不得用的手帕替她揾去眼泪,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
没有声息,似乎,也无须声息。
好一会,夏桑伸手抚着她脸上的不平整,轻声问,“这是易容术吗?”
他声音里的不稳,她听得清清楚楚,她盯着他把手帕细心折叠好,又放回怀里,扯了个笑,道:“不是,夏桑,这不是易容术。”
“做人皮子虽然时间,我们的马车被劫,当时兵荒马乱的一片,哪里来得及?随行的姑姑告诉我,若我们一众女眷被捉住了,则清白难保,后来,她们都被当成玩物送给了这山上的男人,我当时想过死,我是公主,我是九哥的妹妹,活,要活得有尊严,马车的帘子被掀开那一下,我想起了嫂嫂,于是,我拿匕首划烂了自己的脸。”
夏桑心中一搐,大手把她的头压进怀里,玉致的声音从怀里低低传来,“夏桑,生肌丸,这世上只有一颗,我以后便是这个鬼样子了。”
他听得她声音里的凄苦,越发浮躁焦灼,恨不得这面容被毁的是自己才好,眸光一触窗外,月疏横斜,天色愈黑,而这阵黑过去以后,便是天明了,心中隐隐生了一股不安,似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得赶紧离开这里才好。
正文 377 青衫洗旧(2)
他微一沉吟,转念一想,低声道:“玉致,本想现在就带你走,但此法不妥。我刚才已暗中放了焰火让内务府几名好手过来接应,你十哥的人马也纠集在这附近。你再忍一忍,我现在先把尸体处理掉,待内务府的人一到,我们立刻便走!我已探过,这飞虎门共有百余人,这样即使被发现,我也能带你硬闯下山,至于一班女官婢女,待你一出去,我即率人上来救。”
玉致点点头,夏桑突然微凝了眉,“你在这里,别出来。”
他轻轻推门走出去,刚才听到的声息果然没错,月色氤氲,院中站着一人,却是那燕儿。
夏桑淡淡问:“你怎么过了来?”
就燕儿神色惶张,突然扑通一声跪下,喃喃道:“夏总管,燕儿对不起公主,对不起您。
夏桑眉头一蹙,他耳目聪敏,旋即变了脸色,冷冷一笑,快步返回出柴房,拦腰把玉致抱了起来。
“夏桑。”玉致微微一惊,夏桑低头碰碰她的额,“咱们现在就走!”
堙火光从门隙里漏进,外面声音已大。玉致大惊,夏桑却沉稳地把她抱了出去。
院中,回廊中,灯火通明,有人手执刀剑,有人高举火把,围了不下数十人,居中一人正是飞虎门门主冷飞虎,旁边站着冷鹏,还有在大厅上见过的各个当家,人人脸上神色古怪,惊慌又凶狠。冷珊怔怔站在一边,一时怔愣,一时眉间又映满凌戾。燕儿跪在一旁,慌乱失措,眼底下泪水涟涟。
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女子被人扭捉着,眼角眉梢尽是悲愤,嘶声道:“燕儿,你这叛徒,我怎会教出你这样一个叛逆。”
看看燕儿,又看看那中年女子,玉致虽还不甚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眼前情景,只怕要走再难,苦涩一笑,对夏桑道:“这是萧姑姑,当日便是她提醒了我。”
玉致不明白,夏桑却已知道,这燕儿背叛了他们!
却说当日贼匪行凶,萧姑姑是老宫人,立刻明白,除非有心人为之,否则这伙贼匪只怕并不知道这就是公主的车驾,试问哪伙匪盗敢与朝廷为敌?她随即把想法告诉玉致,又吩咐其他宫婢,切莫将公主的身份暴露出去,不然,所有人必被灭口。是以在这门里数天,除去玉致毁了容颜,其他人虽被分给了门里的男人,但每个人都谨记萧姑姑的吩咐,只称玉致为小姐。
看玉致望着自己,燕儿一阵愧疚,哭着连连叩头,“公主,奴婢并非有意告密,在这里燕儿好歹也是一名姬妾,回到宫里,奴婢什么也不是!况且,奴婢的身子已经给了少门主夏总管平日最疼你,他是不会放过这里的人的。”
再混乱,玉致这时也全然明白过来,一阵无力之感油然而生,盯着燕儿,冷笑道:“燕儿,你我主仆多年,我龙玉致可曾亏待过你?今日你害了我不打紧,你却把夏总管也害了!”
她心忧夏桑,说到最后,已是低吼出声,又惊又怒。
“公主,是奴婢的错,我是她的教习女官,却教了这等忘恩负义的畜牲出来。”萧姑姑涩声道。
玉致摇摇头,轻轻一笑,“不,你做得很好,是你救了玉致,让我等到夏桑。”
她从夏桑怀里挣扎下来,站到他身旁,抱着她,他无法施展身手,她不想成为他的负累。
夏桑心里一紧,伸手握住她的手。
冷飞虎与冷鹏互望一眼,都从对方瞳里看到骇色,他们这次竟然惹上了这天底下最不该惹的人,杀了禁军掳劫了公主,谁想到那丑陋丫头,竟是今上最疼爱的妹妹,真正的金枝玉叶,若非那燕儿说出——这可是诛族的死罪!
“你是宫里的总管,你不是男人,你是太监,你是个太监”冷珊紧盯着两人交握的手,涩声而笑,“我居然喜欢上你”
她秀眉一划,嘶吼道:“你以为你今夜可以逃得脱吗?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今夜把你擒下了,你就是我冷珊的,你是我的!”
“珊儿,你疯了!”冷飞虎脸色一沉,眸含杀气,凶戾道:“今晚他们都要死了!只有把他们杀死了,我们才能无虞!否则,这死的便是我们!”
冷鹏眉目阴沉,挥手一招各当家,便要上前。
藩王庄清与冷飞虎素有交情,他们月供岁供钱银给庄清,是以虽知夏桑是朝官,却是藩王的表亲,是以并不避嫌,反想日后若冷珊能攀上夏桑这门亲事,朝中有人更好办。但此时形势却完全变逆,夏桑竟是内务府总管,为救公主而来。惟今之计,只有把他们杀了,才能解灭门之祸。冷飞虎冷鹏以下,所有人都猩红了眸,杀意强烈。
突然却听得夏桑一声轻笑,淡淡道:“朝廷军队很快便到,你们逃不过的,百名禁军是死了,但公主没有死,皇上要的只是公主无事,你们是要罪上加罪,还是将功赎罪呢?若你们现在弃械降顺,夏桑可一力承担,保你们不死!”
众人教他锐眸一环而过,竟都被震慑住,一时顿住了脚步。
“不!少门主,你别信夏总管说!”这时,蜷缩在地上的燕儿突然喃喃道:“宫里有婢子在背后说过公主一句坏话,当天夜里便被内务府的人带走,再也没有回来过。公主不知道,那晚,我却是亲眼看到的。夏总管最疼的便是公主,你们这样待公主,他不会放过你们的,我们都要死!”
正文 378 青衫洗旧(3)
各人瞬间变了脸色。
玉致浑身一颤。宫里都道夏桑性子温和,下面的人若有什么事,只找夏桑,不找徐熹。
夏桑对外笑脸迎人,待她只有更宠溺更好,她甚至从来没想过夏桑会杀人,更不知道夏桑会在她背后做这些事情。
她战惊地看着夏桑。
就夏桑自嘲一笑,两人交握的手,她的手,在颤抖着。
他用更大的力气握了,平日可以任她翻脸离去或是什么,但此时此地,不行!
手上突然传来微痛,却是她在他手心用力一捏,拢在众人身上的锐利眸光,情不自禁往她脸上轻瞥而去,她眼里一片清澈,没有丝毫憎恶。
堙“对!”冷鹏如遭当头棒喝,朝冷飞虎道:“今日在这里的只有这夏桑一人!爹,把他们杀死,埋了尸首,即使朝廷问究起来,他们找不着证据,咱们又抵死不认,他们怎知真假,也许以为是夏桑错报了消息也未定。
“这一来,我们还有一线生机,若我们归降了,则性命便握在对方手上,爹,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冷飞虎沉着脸,眼神闪烁数秒,拔出腰间大刀指向夏桑。
“你这贱~婢!”萧姑姑心里凉了半截,猛力去推钳压她的人,那二人的注意力都在夏桑燕儿身上,一时不备,竟被她挣脱,
她死死盯着燕儿,便要冲将过来,一把刀子从她后背穿过,在前胸捅出。
鲜血如注从胸口流出,她的脚步猛然顿住,再也移不出一步,身子跌跪在地上,玉致大惊看去,她已气绝而亡,两眼犹不肯闭,怨恨地看着燕儿。
玉致的目光还悲痛地停在萧姑姑身上,夏桑已一掌打翻了最近的当家,把他的剑夺过,单手抱起了她,挥舞着剑芒,拢在二人身上,夺路而去。
之后的混乱与激斗,几乎没有给玉致一丝喘息之机。
相似的情景,他们在断剑门也经历过,只是,与那时不同的是,当日的追兵大多追赶璇玑与白战枫而去,今日人人想要他们的命。
她也拿了刀剑砍杀,却没能帮上夏桑什么忙。
万幸的是他们面对的追兵要比当日璇玑与白战枫少许多,对方也没备弓箭,不能远距离伤人,而夏桑亦没有像白战枫那天一上来便受了极重的内伤,他的武功虽不及龙非离与白战枫,却也卓绝非凡,加之轻功极为厉害,边打边走,虽负伤不轻,却已护着玉致走到了半山腰。
但他毕竟抱了个人,脚程不比平日,大部分喽罗虽被远甩在背后,那冷家三人还有数名当家却追了上来。
众人成圈,把二人围困在中央。
玉致深知,若非带着自己,以夏桑的武功,别说全身而退,便是把眼前这七八人杀掉也并不是难事。
她看夏桑一身青衫血迹斑斑,心里大疼,只怕自己连累了他,一扯他的衣袖,低声道:“你自己走!他日替我与萧姑姑报仇便是。”
夏桑勾唇一笑,玉致,你又怎么会懂,像燕儿说的,我其实也是个残忍的人。若我自己能走,我早便走了。
但不能把你带走,我即使安然无恙又有什么意思?
“莫多说话,注意敌人。”
他没说什么同生共死的话,但玉致知道,他不会丢下她。如果是九哥和嫂嫂,像九哥这样酷冷的人,他也会跟嫂嫂说,他不会丢下她吧。
夏桑没说。
若此刻在这里的是九哥或十哥,她知道,他们同样不会丢下她。但他们是她的哥哥,夏桑也是哥哥,却明明又不是哥哥。
她平日常惹他生气,也没见他怎么骂她,婢女在她背后说了一句不好的话,他——他是不是已经把那名婢女杀了?
她不敢肯定,却隐隐有了这个想法。
这不是她平常认识的他。她应该觉得他残忍可怕,但她却突然心疼。
为什么,一点心疼,一点心慌。
这样奇怪的心绪,不知所起,不知所终。
她突然抱定了主意,若待会他们的情势恶劣,她便——
她这样想着,却看到冷鹏阴恻恻的低瞥了她一眼。
她一惊,夏桑已把她揽进怀里,四周是萧飒的劲风,漫天的刀剑之影。
夏桑把对方的攻击都接下了,她被他妥妥善善地护着,没有一丝一毫的损伤,他衫上的伤口却越来越多。
她辨不得哪一处跟哪一处,但鲜血却不会错认。
夏桑依旧沉着,招式不乱,但她的心却越来越慌,她一咬牙,手中长剑向自己脖子横去,却恰巧架下了斜劈过来的一剑。
却是那冷鹏突然不攻夏桑,攻向她。
自刎的一下,反接下了这致命一剑。
夏桑何等聪明,瞬时变了脸色,厉声道:“龙玉致,你要做什么!”
玉致一怔,冷鹏已沉声喝道:“爹,你们攻夏桑,珊儿,你我一起夹击公主,我们打不下夏桑的,夏桑招式没有破绽,但夏桑有一个致命弱点,他唯一的弱点就是她!”
正文 379 青衫洗旧(4)
营地。
篝火到处,兵士也群群处处,都是陵瑞王府手下的亲兵。
“说来这次根本便用不着咱们,夏总管一个人几乎已捣了那飞虎门的老窝。”一个亲兵笑道:“你们说皇上这次会赏他什么?这官职只怕又有擢升了。”
另一个人道:“他也坐到现在这位置了,还能赏个什么官职?他日徐总管退了,便是他了。”
就“我说不是,主要他是这等身份不好赏,他才双十出头一点,比你我还小上几岁,已经爬到总管的位置,你们想,他若不是太监,如今会做了什么职位?”一个人低声接口。
有人笑道:“这个职位之事不可说,我只知道,他若不是太监,便是欺君大罪,先帝还在的时候,他年纪虽小,已跟着出入内廷服侍了,这女人的身子,见过的只怕比你我还多,那可是先帝爷的女人,更别说现在皇上的女人了。虽说他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但皇上会饶过他吗?除了皇上,还有太后娘娘呢!”
众人说着一阵大笑。毕竟说的是这位位高权重的大太监,众人极为避讳,这大声笑的,却只敢小声说。
堙“按我说,赏什么也是枉然,这飞虎门一役,他成了半个废人。”有人长叹一声,又压低声音道:“我与内务府那边一个兄弟有点交情,昨夜是他们最先赶到的,远远看到了些事情。”
“老哥快给咱们说说。”几个亲兵相顾几眼,更围凑得紧了些。
“虽说我等食君俸禄,为君分忧,但这夏总管却也忒过了些。你们想,公主那张脸,即使被多戳上一刀又怎么着,他为了帮她挡那刀,被刺伤了手筋,赔上了整只左臂。别说动武,这以后只怕碗筷也拿不起了。”
“不是说被挑伤了右脚筋吗?怎成了这左手筋?”
刚才说话的亲兵叹道:“这右脚筋与左手筋都伤了。他当时与好几个人交手,左手受伤,却没有撤手回防,那少门主冷鹏没想到他如此顽强,寻着空子,又往公主脸脖攻去,他左手往冷鹏的脖子一捏,把他喉骨捏碎,这一下,右脚空隙却卖给了那冷飞虎,冷飞虎不笨,这普通的砍伤伤不了他多少,冷飞虎一剑挑了他的右脚筋。”
他这一说,众人一阵唏叹,又是敬佩又是感概,废了左手右脚,即使他武功再厉害,也是残疾之身了,便连刚才言他是太监之身的亲兵也微叹了口气。
“你们有所不知,”有人轻声道:“听宫里的人说,这夏总管与公主自小一块长大,交情颇深。”
“这也使不得吧,便是自家婆娘,又有谁这样相待的?按你说,那冷鹏不过是攻向公主的面门,又不是什么致命之伤,他何苦赔上自己手脚,如此看来,想来还是为权为势居多,你们倒也不必太可惜。”最先说话那亲兵道。
他话口一落,却见四周同僚都缄灭了声息,满脸惊恐地往他背后看去,他一秫,眼角余光瞟去,却见公主冷冷站在众人背后,他顿时吓得差点把自己的舌尖咬破,公主轻声道:“这里数百人,数你们这一撮最爱嚼舌根子,怎么,你们平日就这样护卫我十哥的王府?”
那十数名亲兵大惊,全数跪倒在地上叩头谢罪。
“你们说我龙玉致不打紧,若再有一次让我听到你们说夏总管的好丑,我一定把你们的舌头剁下来喂狗。”
玉致沉声说着,怒气喷打在面纱上,纱巾微微跳动,一双杏眸又缓缓环了营地上所有亲兵一眼。
她眼神凌厉,被她扫视过的莫不心惊地低下头,素闻这位公主性子活泼,脾气和善,却似乎全然不是。
众人再看时,那窈窕的身影已在远处,地上影子细长,与林中树梢薄影混在一起,延向夏总管的营帐。
进了营帐,玉致摆摆手,内务府几名内侍忙退了下去。
诺大的帐子便只剩下她和夏桑二人,杳无声息——夏桑还没有醒来。
玉致坐到榻上,痴痴凝了榻上的男子半晌,鼻子一涩,把头轻轻靠到那具缓缓起伏的温暖胸~膛上。
从飞虎门回来,他已经在这之前便安扎下的营地里睡了一天了。中间有短暂醒过来一次,吩咐手下人去处理飞虎门的事,办理萧姑姑的后事,又派人分别送信回帝都和庄王府。
桩桩事情,处理冷静,有条不紊。
她远远看着,竟不敢走近他。她看着陵瑞王府随行的大夫为昏迷的他包扎伤口,看着他醒来安静地嘱咐属下办事。
他说话的时候,偶尔会看她一眼,淡淡的。
后来,他又睡了过去,他的伤势甚重,只是,他年青力壮,身体上的伤终究会康复,再也无法恢复到最初的是他的手脚。
大夫还没跟他说,但消息已经传了出去,一些亲兵都知道了。回宫以后,也必将传遍整个皇宫。那他呢,清醒过来的时间里,他到底知道自己受了怎样的伤吗?
也许,刚才真的该把那些乱嚼舌根的亲兵捉起来狠狠打一顿,她总得找个发泄之所。现在,她攥着他的衣衫,昨夜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她却痛苦得茫然不知所措。
正文 380 青衫洗旧(5)
他一定还不知道自己的伤势,不然他怎会如此镇定沉着,也许是跟在她九哥那座冰山身边久了的缘故,那神态和九哥很像,九哥是那种天塌下来也泰然自若的人,除去少数时候遇上和嫂嫂有关的什么事。
有人轻轻抚上她的发。
玉致一怔,定睛看去,只见夏桑正凝着她,眸光深邃。她一惊,身子弹了起来,如惊弓之鸟,“你醒了?”
她的模样写着四个字:手足无措。夏桑微微蹙眉,从飞虎门回来,她便是这个样子,远远躲着他。
就她刚靠近,他便醒了,因为他本来就睡得不安稳。大夫替他处理伤口期间,他并没有完全失去知觉,他看到她蜷在帐子角落死死看着,眼珠子一动也不动,她似乎想过来看他,却又在畏惧些什么。她这样,他还怎能安心睡去。刚才,不过是他贪恋一刻温柔,才没有惊动她,值到她的泪水糊了他的衣裳。
是不是她已经知道了他的心思?他突然也微微一惊,却见她快速站起来,三步两步走开,站到帐子的另一边看着他,一脸惶恐,像做错了事的小孩。
她这个反应,夏桑反倒放下心来,转念一想,明白了些什么,道:“玉致,你过来。”
堙玉致摇摇头,哆嗫道:“我去看看药煎好没有,待会待会,让他们拿进来给你。”
“那你呢?”夏桑扶着榻子,慢慢坐起身来,轻声反问,一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