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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疴 作者:归雁栖迟
母亲抱着她,看着她脸色苍白,另一只手紧紧握着伞,怎么掰也掰不开,愈发痛彻心扉。
再后来的事,都是听说的了。
医生说要动手术,截肢。母亲一愣,忽地脱了力,软塌在地上。邻里同情地扶她起来,安慰着。
母亲又连夜回到家中,取了全部现金,动手术远远不够,于是挨家挨户地借钱。有善心的,得知她家发生的悲剧,给了一些钱,说不必还。平日里,母亲待他们也不差,蔬菜、鸡鸭鱼猪牛羊肉的,送起来不手软,出了事,好歹有些人可伸出援手。
母亲一夜未睡,总算筹够了钱。
刘珂第二天迷迷糊糊醒来,发现是一个很熟的阿姨守着她。
她撑着下巴打着瞌睡,刘珂一有点动静,她就醒来了,忙摸了摸她额头,说:“烧退了,担心死你妈妈了……”她说着,忽然噤了声,转而露出怜悯的神情。
她扭过头,茫然地看着其他病床。
她清楚而痛苦地知道,自己的家庭,已经遭受了难以复原的创伤。
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灭顶之灾。
灭顶啊。他们将要如何喘息?
作者有话要说:
刘珂父亲这一段,始终不知道怎么写。最后写出来,也不太尽人意。
第44章 番外五
【过去完成式·刘珂】
罗曼·罗兰说,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在认清生活的真相后,还依然热爱生活。
那是英雄,而刘珂,是俗人。
她没办法做到,泰山崩于前,还不改于色。
可是生活还要继续,父亲没垮,母亲没垮,她便更加不能。
她坚信着,一切都是守恒的。无一例外。付出去的,总有一天,会以另一种形式回馈。
她等着否极泰来的一天。
*
母亲要去医院照顾父亲,她本就腰腿不好,回来已极度疲惫,哪让人忍心开口叫她做事?她咬咬牙,便自己学着烧火做饭、打扫卫生、喂鸡喂鸭、洗衣服。其他小孩该老早学会的家务活,她在那时,才迫不得已学会。
早上,她也不需要母亲喊醒她,自己爬起来吃早餐,再整理好书包去学校。
她偶尔也去医院看父亲,原本一个在刘珂眼里顶天立地的男人,如今只能坐在轮椅上,靠母亲推他。看得她一阵心酸。
这些都不是最艰难的,最难的是,她还要在学校面对张莱。
那天出了事后,张莱父母带张莱上门赔礼道歉,张莱哭得泣不成声,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母亲就算再怨,再恨,再有理,又能拿一个几岁大的娃娃怎么样呢?
孩子不懂事,他们作为大人,有他们应承受的苦和难,更不可以将气撒在孩子身上。
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母亲笑着,却极不好看:“没事,这也不怪莱莱,她也不是有心的。”
张莱母亲往她手上塞着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说:“知道你们家不好过,这点钱可能不够,但也是向老刘陪的罪。”
母亲一直推辞,说你们家生活也不容易,又要供孩子读书,云云。但刘珂看得出来,她并非不想要。
最后,那包钱母亲终归收下了。
她们都知道,张莱家里条件也不很好,那些钱,估计是掏空积蓄了。
张莱被她妈妈牵走时,刘珂终于忍住不别扭,抬首看她一眼。
一张黑瘦的脸上,布满泪痕。
那样可怜兮兮的神情,很难叫人狠下心。
可是,刘珂既没有跑去安慰她,也没有开口和她告别。
她站在原地,父亲的病床旁,冷眼看着张莱和她父母离开。其实,衣袖下的手正禁不住地发抖。
这个坏毛病一直持续了很多年,也说不准是不是那时留下的。每次死命憋着什么,就这样。
刘珂和张莱都隔了几天没去上学,再去学校,互相碰见,也是沉默不言。
两人视线对上,也会飞快移开,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原本亲密无间的朋友,一旦产生裂缝,再难复原。
形同陌路。
明知不全是张莱的错,但刘珂就是忍不住怪她。怪她为什么带她上楼,怪她为什么去扯油纸布。
人是这样,经受不住某事带来的后果时,就爱将责任归咎于某一个人身上。仿佛心理能得到一丝宽慰。
班里同学从家人口中了解到那出悲剧,多是同情刘珂,谴责张莱。
张莱从未辩解,默默承受着。别人骂她,欺负她,她也不还口、还手。刘珂想去帮她,却好似有堵无形的墙隔在两人之中,越不过,砸不破。她想起了倒在血泊中的父亲和爷爷。
终于有一次,刘珂忍不住了。
那个喜欢她的男孩站在张莱身边,语气嘲讽地说:“我就说你是个祸害,刘珂都是被你害的。她平常对你那么好,你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