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宣路人甲第26部分阅读
昭宣路人甲 作者:未知
女儿。
金赏这才注意到一直待在一旁的霍显,他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的怒气更甚。
“大将军夫人,请不要干涉我们金家的家务事。”这话几乎是磨着牙说出来的。
“什么家务事!安君是我女儿,你喊我岳母。是家务事,也是我们家的家务事。”霍显针锋相对,“放下你的手,你敢打我们霍家的女儿?你忘了安君是你父亲给你定下的结发之妻吗?你忘了我们家老爷是怎么提携照顾你的吗?”
金赏的手变作拳,握了又握,终是放了下来,只是他的眼神却变得更加冰冷而可怕。
霍显见他放下了手,暗暗松了一口气,立刻陪起笑脸:“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好好谈谈就是了。吵吵嚷嚷的,怎么过日子。贤婿可以说说是为了什么事情如此生气?我这个做长辈的既然在,一定帮你解决得妥妥当当。”
金赏却不愿再提,只冷冷一笑,说道:“不必了。岳母大人的解释,小婿不敢要也不敢听。”随即,转身就出了房门。
“贤婿,你先别走啊。”霍显皱起眉头,想去追却又不放心女儿,转头一看,却发现方才还倔强得僵直着身子,像只刺猬般与金赏对峙的霍安君竟软软地倒了下来。
她慌忙扶住女儿,叫来一干下人帮着把霍安君扶到榻上休息。随即,霍显很潇洒地一挥手,吩咐莲心:“莲心,你去跟六姑爷解释清楚那个什么嘉儿的事情。把刚才的情形都跟六姑爷说清楚了。告诉他,安君不是故意的。他自己也是的,动了身边的婢女也得跟安君知会一声吧。现在出了这种事,能怨得了别人吗?安君要是知道那婢女身份不同,能罚她跪吗?”
“是,夫人。”莲心虽然不认为金赏有这么好说话,不过依然奉命而去。反正,她也只是个传话的。
说完之后,霍显便觉得已经把事情解决了。金赏也不是不讲道理的,这事须怪不得她的乖女儿。
不过,这孩子也是。既然是无心的,方才是倔什么劲?也不解释,竟还去挑拨女婿的情绪。一会儿等她醒来,可得好好教育教育,夫妻不是这么做的。夫妻之间有话,还是说开为好。
看着霍安君削瘦的脸庞,霍显又是心疼又是气愤,方才她急着说话,竟没注意到女儿瘦了这么多。
过了好一会儿,霍安君刚睁开眼睛,立刻如受惊的兔子一般,猛地坐起。
“安君,你醒了。”霍显高兴地拉住她的手。
“娘。”霍安君紧紧反握住霍显的手,语无伦次地说道,“娘,你帮我去向他道歉好不好。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觉得烦躁,本来只是叫她来问夫君最近的情况,没想做什么。是她不好,话说不清楚……我一直希望他能回头,像我们刚认识的时候那样对我笑。可是我哭过也求过,他却还是淡淡的。他远得可怕,除了用比他更强硬的姿态回应以外,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相处了……帮我去求他别恨我,原谅我好不好。娘,我不是故意的。我很想好好和他说话,”
“慢点,慢点。安君,你冷静点,娘在这儿呢。一切都有娘。”霍显心疼地轻拍女儿的手。
霍安君的眼神从迷乱渐渐转向冷静,然后眼泪静静地从她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里流淌出来。
“安君,你怎么了?你说话啊?”霍显看她不声不响地流泪,一时也慌了。
“他……不会再回头了。”霍安君紧紧握着霍显的手,垂下头,声音断续“再也……不会回头了。错了,一开始就错了。”
“安君。”霍显感觉得到女儿身上发出的那种悲凉,那种仿佛陷入深渊的绝望,令她感到恐怖,“安君,别这样。一切都有娘呢。是那个叫嘉儿的贱婢抢走了女婿吗?别怕别怕,娘帮你除掉她就是了。”
“错了,一开始就错了。”霍安君对于霍显的话恍若未闻,只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霍显耐不住了,她转身出去,只有一个念头,必须得让金赏亲自来安抚霍安君才行。不然,她这个女儿就废了。
霍显到金赏院子里的时候,金赏正陪着昏迷中的嘉儿。
“金赏,你该待的地方不是这里。”霍显冷冷地俯视着金赏,“安君也病了,你该去陪她。”
金赏依然跪坐在嘉儿的榻前,无动于衷。
“金赏,我女儿但凡在你金家出一星半点的差错,信不信我家老爷会让你十倍偿还?”霍显一急就开始威胁了。
“大将军夫人说够了的话,就请回吧。”金赏声音依旧冰冷,“要我回头去看令嫒绝无可能。要打要罚请便。”
“混账东西!”霍显伸手就要去煽他巴掌,只是她怎么可能真正打中练过武的金赏呢。不但第一时间被闪躲了过去,而且整个顺势被金赏扭住胳膊,送出了门外。
“从今往后,我与她进水不犯河水。她走她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本来就是错,早日了断,才不会一错再错。”
霍显毫无办法,只能在门外跳脚喊着:“金赏,你好,你有种!你等着。”
回到霍安君处,发现霍安君倒是不再恍恍惚惚了,只是整个人却仿佛已出了红尘外,竟有些看破世俗的味道。霍显气急败坏地历数刚才金赏的无礼后,她竟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他既然这么说,那就这样吧。娘,以后都别管我们夫妻间的事了。”
霍显见女儿非但不与自己同仇敌忾,还让自己别再管了,心中郁闷非常,她忽地想到一事。
“安君,你该不会是觉得为娘当初为你除掉那个贱婢做错了吧?娘那都是为你好。你看你就是做事不够仔细,没看出今天那个叫嘉儿的贱婢的诡秘心肠,这才吃了闷亏。要是早发现早处理,就不会有这档事了。”
“这是女儿的命。女儿不怨任何人。”霍安君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你这分明是怨我了。”
“不怨。”
“安君,娘都是为了你好。”
“女儿知道。”
霍显说到口干舌燥,霍安君依然是那般无悲无喜的样子,仿佛下午初来时看到的暴躁是另外一个人。霍显无奈之下,只好离了金府,打算下次再来好好劝劝这个女儿。
回到家中,霍显把两个女儿的处境翻来覆去地想,彻夜辗转难眠。
不行。安君现在这样子,分明是灰了心。看来,这几年金赏没少背着我们折磨她。安君又是个闷葫芦,有事也不说出来,生生把自己憋成这样。可不能看着成君也变成这样。我这当娘的要帮她考虑周到,不该留的人,还是应该早点帮她除掉。只要下手快,就算皇帝知道了也不能怎么的。对,此事宜早不宜迟。
第二日,霍显精神抖擞地醒过来,然后把莲心唤道身边。
“你去取些砒霜过来,用纸给我包好了。”
“是,夫人。”莲心奉命去取了砒霜回来,发现霍显已经整装完毕,却是一副要往宫里去的样子。莲心也不敢问她入宫带砒霜做什么,低着头把砒霜送到了霍显手上。
霍显手握砒霜大摇大摆进了未央宫,她如今的身份自也无人真正去搜她的身,看她究竟携带了什么东西。她于是轻轻松松地来到了椒房殿。
她倒没急着去见霍成君,只在椒房殿里转了一圈,叫来一个霍府出身的宫女,她素来知道这宫女喜欢到处窜门,最是好人缘,便将那包砒霜递给了她。
“你入宫也有些时日了。人也熟了不少吧?”霍显看着她,问道。
“是认得了一些。”那宫女低着头应道。
“有金华殿的吗?”
“有几个粗使宫女。”
“那就好。你什么时候去金华殿玩耍,就把这东西洒到皇子吃的点心或汤汤水水里。事情办成了,少不了你的赏赐,便是放你出宫跟你爹娘团聚,也不是不行。”霍显眯着眼睛说道。
那宫女手抖了抖,却不敢拒绝霍显的吩咐,只得轻轻点头,心中却已经暗暗叫苦,怎么偏是她遇上了这档事呢。手上这药分明是催命符。
“你要是办不好。”霍显看出了她的害怕,“别忘了你全家的命都握在我们霍家手上。”
自以为得计之后,霍显才心满意足地去找霍成君,但见她正在听詹事的回禀,处理着宫内的杂务。霍显一边心满意足于女儿的能干,一边想到自己方才为女儿解决了一个心头大患,越想越觉得得意,脸上笑容满满。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自己越写越琼瑶了。捂脸。可是又不是琼瑶在男女主角身上,忒囧。
第九十章 上林苑对话
跟着小宦官从金华殿出来,一路到了上林苑。路途远得让王蘅君几乎怀疑小宦官是否在假传圣旨。刘病已想见她,和她说说话,至于绕这么远,一路从未央宫跑到上林苑来吗?而且,刘病已可不是个会享受的皇帝,登基之后,一直在未央宫里忙于政事。汉武帝最喜欢的宫苑到了汉宣帝时代形同摆设。
“到了。请您在此稍等。陛下随后就来。”小宦官将王蘅君带到鱼鸟观,终于停住了脚步。他温顺地对王蘅君说完话,就自顾自出去了。
鱼鸟观里陈列着从天下各地搜罗过来的奇珍异禽,王蘅君权当来了一次动物园。刚才绕了一趟远路的不高兴倒是瞬间抹平了。
”等刘病已坐稳了皇位,就出宫到全国各地走走了。总不能白来一趟古代。“王蘅君且走且看,这些闻所未闻的鱼鸟让她大开了眼界,脑海里也冒出了新主意。
从前她没奢望过可以在这个时代当驴客,在以马车为主要交通工具的年代,出行实在不便,光是那颠簸的道路就能把人震成脑震荡。况且她一介平民在外面行走,万一得罪了什么土豪恶霸,就是死无葬身之地。等刘病已坐定了皇位,那事情又不一样了。她有了全天下第一硬朗的大靠山,横行天下不敢说,辗转山水之间大抵是没问题的。这些年陆陆续续从宫里得来的赏赐也有不少,足以让她为自己制造一辆这个时代最高科技的防震马车出行了。
走了一会儿,便看到一个临水亭子里挂着一个鸟笼,里面装着两只鸟儿,一只翡红,一只翠绿,两鸟交颈而眠,十分恩爱的样子。王蘅君稀罕地围观,她见少识不广,倒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鸟,只觉得它们羽毛的颜色鲜艳得炫目。
王蘅君看得有些心痒痒,她四下看了看,从一边地上折了一根绿草,拿起来穿过鸟笼的空隙,去挑\逗那两只鸟儿,引得它们扑哧扑哧煽起翅膀,越发漂亮。两只鸟被她撩\拨得急了,动作幅度也大,鸟笼上的挂钩不知怎么就掉了下来,鸟笼一砸到地上,门就大开了。两只鸟儿趁此机会立刻逃出了牢笼。
“糟了。”王蘅君脸色一变,慌忙去扑那两只鸟,她笨手笨脚的,当然没可能扑住它们。就在王蘅君捂住脸,认命地看着那两只鸟飞远的时候,忽来了一位救星。
他两腿一蹬,跳跃起来,那手也不知道是怎么扑腾的,反正就跟变魔术似的,两只鸟就没法逃离他的掌心,就跟杨过向小龙女学天罗地网式时扑腾麻雀一样。不一会儿,两只鸟就乖乖地停在他的掌心,温顺得像在笼子里一般。
“把笼子拿过来。”那人开口说话后,王蘅君才发现这声音有点耳熟,再一看脸,不禁啊了一声。
金赏见王蘅君还傻在那里,忍不住又催促了一声,“再不把鸟笼拿过来,翡翠鸟就飞了。”
王蘅君这才反应过来,忙把鸟笼提过去,两人合力重把鸟关进了笼子里。金赏把鸟笼重新挂到亭下,王蘅君只能站在他身侧看着,没办法,身高不够。
王蘅君略有些尴尬地找话题。“这鸟叫什么?”
“雄的叫翡鸟,雌的叫翠鸟。”金赏把鸟笼关上,转身在亭子里坐下。
“哦。”王蘅君点了点头,然后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上次跟金赏碰面,她还是上官菀君的宫女,金赏还是刘弗陵信重的臣子。那时见面的机会自然多,偶尔也会闲聊几句。现在一晃几年过去,再见面,人事已非,似乎说什么都很尴尬的样子。
“你长大了。”倒是金赏先开口说话了,“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小不点。”
王蘅君略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这还是她跟金赏认识这么久,金赏第一次主动提起中元节那晚相遇的事情。
“那年中元节,我是为了敏儿而去放河灯的。结果却意外认识了你。”金赏坐在栏杆上,随手拨弄着池子里的水,“她的事情,你现在应该很清楚了吧。”
王蘅君不知道金赏为何会提起这个,有些奇怪地看着他。却发现他的眼睛里有血丝,神态也很疲惫的样子。
“你……出了什么事情吗?”
“也不算什么大事吧。只是旧事重演,让人心里空荡荡的。”金赏仰着头,看着笼中的翡鸟与翠鸟,面无表情。
“又是你心爱的人吗?”王蘅君听到旧事重演四字,已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金赏自嘲地笑了笑,摇了摇头。
“本来以为可以忍耐着过一辈子。结果同样的事情再发生第二次,却发现原来之前的伤口一直就没有好过。它埋在心底,渐渐腐烂,轻轻一抓就开始流脓出血。原来有些事,这般拖着终究是没有结果的。”
王蘅君听罢,知道他最在意的终究是先前敏儿之事,那是他这些年来试图放下却始终放不下的。金赏和霍成君之间,也不知是谁折磨了谁,才落到如今这般地步。这是金赏的悲哀却是刘病已的幸运,若不如此,他又怎么可能把霍光信任的女婿掌握在手呢。
“阿蘅,为什么现在还要在宫里进进出出?你知不知道一旦让霍家的女人想起了你,你的性命会很脆弱,几乎就捏在她们的手心。”金赏站起身,走到王蘅君身边,伸出手轻抚她的脸,“看在相交一场的份上,早点走吧。”
金赏忽然出现的柔情,那英俊的脸上怅然若失的笑容,让王蘅君一瞬间迷失了。
“你……”王蘅君才张嘴。一声清咳打断了两人间的对话,王蘅君感受到金赏的手僵硬了下,他几乎是瞬间恢复到了正经应诏的状态,立即转身向来人行礼。
“臣赏拜见陛下。”
“免礼。”刘病已大踏步向前扶起金赏,态度很是亲昵,“朕听说爱卿近来有些烦恼,尽日将自己困在房内。这样可不利身体,所以才特意叫你来这上林苑散散心。”
王蘅君眉头一挑,知道皇帝怕是对金赏府上的事情了解得一清二楚。今天的安排目的无非就是彻底收服金赏。
只是他要收服金赏,却又为何要把自己也叫来。莫非是为了借助自己与金赏的那段旧相识,来卸下金赏的心防吗?
想到这一点,王蘅君心中忽然有些不舒服。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情绪,她真心把刘病已当了朋友,纵然收服金赏一事她是愿意帮忙的,一旦发现自己成了对方手中的棋子,缺少了一丝尊重,心中还是会觉得难受。
王蘅君没了观赏花鸟的兴致,也没心思去听那君臣二人谈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只是金赏离去时的神色来看,刘病已定是大功告成了。
“陛下,若无旁事,阿蘅先告辞了。”王蘅君低着头,不想看他的面容,急急说完了告别的话,转身就想跑。
“阿蘅,等一下。”刘病已快步跟上她,“你听朕解释。”
王蘅君既想听他的解释,又怕他拿出哄骗旁人的态度来应付自己,更怕自己一时冲动,说了不该说的话,却是坏了目前为止的和乐气氛,便只求快快离去,待心平气和了再来与他说话。
“阿蘅!”刘病已见她没有留步的意思,慌忙伸手去抓她的衣袖。结果落了空,脚上一个颠簸,摔到了地上。
方才他们三人谈话的时候,又把左右都屏退了。四下无人,皇帝摔倒了,王蘅君可不能不管。她只得停下脚步,俯下身想把刘病已扶起来。却发现他面色苍白,竟然已经昏过去了。
“病已!”大惊之下,王蘅君也忘记了尊称,直接把昔日的称呼带出了口。她连忙抓起刘病已的手把脉,发觉他四肢厥冷,显然情况有些不妙。王蘅君伸手去按其人中,然后高声将周边伺候的宫女宦官们唤来。相信他们就算走也不会走得太远。
果然,不一会儿,明德就带着几个宫女小跑过来。他看到刘病已昏厥,也是大惊失色,连连跺脚道:“早跟陛下说,今日须得好好休息,偏又逞强过来,竟然又昏了过去。快快,扶陛下去边上休息。”
待几个宫人七手八脚把刘病已抬起后,王蘅君赶紧拉住明德询问。
“又?陛下先前昏倒过吗?”
“回阿蘅姑娘的话,陛下来鱼鸟观之前就昏倒了一次。奴婢将他扶回去休息,又请御医诊脉。御医说可能是这些日子日以继夜,太过疲累的缘故。可是陛下说,请了您跟金赏大人来说话,硬撑着也得来。”
把皇帝搬回最近的建章宫后,王蘅君便写了药方让人去煎药,又找明德细细问了皇帝近来的作息,发觉他这真是疲劳过度再加高度精神紧绷惹的祸。
刘病已这时已从昏厥中悠悠醒来,见王蘅君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一切,也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这才安心了。当王蘅君转过头来,他忙摆出虚弱的样子,当然实际上也的确有些有气无力。
“阿蘅。朕没有利用你,绝对不会。”王蘅君一靠近,刘病已马上开始解释。他敏锐地感觉到王蘅君刚才心中一闪而过的不高兴。他了解王蘅君,纵然这种情绪只是一时的,但是一旦王蘅君对他落下了那种印象,往后他们之间就会越来越疏远。
“朕请你来,只是想问你金赏的事情。结果朕过来晚了,你又逛到了他那边去,才让你们碰上的。”
“算了,你好好休息吧。”王蘅君心中的那点小情绪此刻已经烟消云散,只留下些许无奈,“虽然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过还是应该注意身体。若你倒了,对皇子和公主来说,才是真正的劫难。”
“朕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刘病已点了点头,随后略微犹豫,又开口问道,“阿蘅,你这么多年未嫁,是不是和金赏有关?朕知道你对成亲一事一直都是淡淡的,先前那些婚约夭折了,其实你也并不可惜。”方才他闯进去的时候,总觉得金赏和王蘅君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
这回轮到王蘅君大吃一惊了,她从没想过,会有人把她跟金赏联系到一起的。他们之间充其量也就是有过一次私下偶遇的规矩同事而已。一时间,倒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了。
王蘅君的反应迟缓,却让刘病已误会了。
“金府太危险了。那不适合你,阿蘅。金赏对着霍成君太过软弱,已连害死了自己两个骨肉,他根本保护不了你。”
“停,停。”王蘅君连连摆手,“你这都哪跟哪啊。我跟他压根就没什么。最多算是曾经扮演过一次知心姐姐。我没嫁人只是因为没碰上值得的人。再说,”她撇了撇嘴,“比金府更危险的应该是未央宫吧。我还不是照样进进出出。”
王蘅君发现刘病已听得身子一僵,便立刻收了口,知道这句话大约是戳到他痛处了。
“……你说得对。其实未央宫你也不该来。”刘病已的声音有些涩。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是。”刘病已仿佛下定了决心,他紧握双拳,“其实这里早就不关你的事了。我自己落到了这深渊里,已是够了,根本不该再把你也拖进来。朕会让人收了你出入的令牌,往后你就别进宫了。”
“不行。”王蘅君哪会在这种时候离开,根据历史来看,这三年是最凶险的三年。要她在宫外心焦着急,还不如卷进来呢。
“别在这种事情上和朕犯倔。这是为了你好。”刘病已笑得很是酸涩,“是朕原先太忙,没为你考虑。”
“……我倒不乐意你为我考虑这个那个。平白生分。”王蘅君扭不过他,只得转过头去生闷气。要被人远远推开的感觉并不好受,纵然知道对方纯是好意。
“阿蘅。”刘病已还想再说两句什么,王蘅君已起身向外走去,他知道她是生气了。伸手想去拦她,但是指尖才触及裙摆就又收了回来。
罢了,闹脾气也罢,生气也罢。她安全离了这地方,才是真的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
第九十一章 晴天霹雳
鸡鸣三声之后,刘奭被宫女明茹从被铺里抱出来,温热的毛巾覆在他的眼睛上,细心地从眉眼一路擦到鼻尖下颚。然后帮他把身上的专用睡衣脱下,换上常服。这时候,刘奭就会打着呵欠,慢慢清醒过来。
“明茹。”
“在,殿下。”
“蘅姑姑,最近怎么都不进宫了?你帮我去请她过来,好吗?”刘奭揉着眼睛,嘀咕道。他已经好些天没看到王蘅君了,不觉有些想念。
“奴婢也不能随意出宫啊。殿下若是想阿蘅姑娘,不如跟陛下提吧。”
王蘅君最近忽然不来了,宫里谣言纷纷,说什么的都有。甚至有人说她不知礼数,得罪了皇帝。现在刘奭说要见她,明茹当然不敢随意应承。要知道皇帝对这个儿子最是用心,他接触什么人,不接触什么人都是亲自出面过滤的。
“好吧。”刘奭穿好衣服后,伸了个懒腰,“今天,吃点心的时候,你要记得提醒我。”
“是,殿下。”明茹完成自己的任务后,乖巧地退到刘奭身后。
走出金华殿的时候,刘奭看到一人正和殿外的郎官说着什么,他不自觉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人也正看向自己。
“见过殿下。”却是霍皇后的贴身宫女绛紫,她看到刘奭出来,便笑着迎上来,众目睽睽之下,刘奭身边的宫人倒也不好拦她。人家毕竟是霍皇后身边的红人。“最近天气转寒,皇后娘娘亲手为殿下和公主制了几件衣衫,特命奴婢送来。”
“啊。”刘奭略微一愣,随即咬了咬唇,轻声道,“奭多谢皇后娘娘。”他已得了刘病已吩咐,公开场合须得敬着这位新皇后,是以对待她的宫女也不太敢随意。
“娘娘的心意殿下知道就好。她还盼着新年守岁时,能看到殿下穿上它呢。”绛紫刚才被阻在外面,心中本有些郁闷。这会儿看到正主,自然要立刻替自家主人表功。落落大方打完招呼,绛紫也知道不能多事,转身便走了。
倒是刘奭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在明茹的提醒下想起自己还要去萧望之师傅处上课。
刘奭的师傅萧望之是当世大儒,刘病已自己虽然不是儒家信奉者,不过并不妨碍他欣赏儒家的修身理论,在他看来儒家的道理是最适合给儿子启蒙的。先修炼出端正的品性,然后再学其他一定能事半功倍。
而萧望之也把给皇长子发蒙的差事看成是一份至高荣耀。虽然现在每天的课程还只是手把手教皇子识字练字,但是他相信未来一定是光明而灿烂的。毕竟,皇长子是元后嫡子又深得皇帝喜爱,现在皇帝虽然没给他萧望之一个太傅的名号,可从各种待遇上来看,皇帝的心意是再清楚不过了。皇子刘奭也异常懂事而好学,教他的字基本不需要盯梢,他就会自己在那临摹十遍二十遍直到记住。反而,萧望之这个师傅常怜他年纪小,经常提醒他休息。
“殿下,不如先休息一会儿吧。”萧望之提醒道。
刘奭抬起头,鼻翼上沾了一点墨汁,额上带着些许汗水。他张嘴脆生生道:“还不累。”
“可是殿下的手需要休息了。”萧望之上前拉起刘奭的手,听得刘奭轻呼了一声,显然是手僵掉了,“臣给殿下揉一下,休息片刻再开始吧。”
师徒二人相对而作,萧望之一边给刘奭揉手,一边与他说那宫外的趣闻奇闻,引得刘奭时而愕然时而惊呼。
“……新太守到来后,于公向他说明了东海孝妇的冤情。太守杀牛祭奠孝妇冢,天上才终于下雨了。”
听到故事的结尾还算完满,刘奭意犹未尽地说道:“可惜,东海孝妇还是死了。如果她没死就更好。那个于公也好厉害,能一直帮她伸冤。”
“在给奭儿说东海孝妇的故事啊。”刘病已不知何时来到了师徒二人的身旁。
萧望之一惊,立刻要起来行礼,被刘病已摆手制止了。
“萧大人,不必多礼。朕来看看奭儿学得如何。”
“殿下天资聪颖,敏而好学,识字颇快。”
“哈。”虽然儿子被人夸赞让刘病已十分高兴,他还是惦记着,“萧大人别因为他是皇子就放低要求,还是要严苛些才好。”
“父皇,那个于公好聪明好厉害。”刘奭拉着刘病已的衣袖,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刘病已点了点头,说道:“在狱讼一事上,于家倒算是家学传家。这位于公的儿子于定国如今也在朝中,朕前些日子刚见过,也是个决疑平法的好手。奭儿若有兴趣,回头让他到金华殿给你说说断案的故事。”
“好。”刘奭听得父亲这般许诺,高兴极了。断案故事无论在什么年代,总是很受欢迎。
“父皇,蘅姑姑什么时候再进宫给我说故事呢?奭儿还想听蘅姑姑说的童话故事。你告诉她,奭儿很想她好不好,让她进宫好不好。”
刘病已心中一跳,他柔声道:“可是你蘅姑姑最近很忙,怕是不方便进宫。不如……”他眼角瞄到儿子练字的稿纸,“不如你给她写信吧。蘅姑姑看到奭儿会写这么多字,还写得这么好看,会很高兴的。”
“这么忙吗?”刘奭失望地撅起了嘴。
……
椒房殿内,霍成君正惊讶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宫女霍蕊,有些不可置信。
“娘娘,这就是从她房内搜出的砒霜。这贱婢也不知有什么居心,竟然在房间里私藏这种剧毒。”绛紫寒着脸把手上的纸包奉上。
她从金华殿回来,就有小宫女来报信说这霍蕊这些日子神色不对,行踪诡异,似乎有什么不对。绛紫想到前朝传说的宫斗什么,生怕自家主人被暗算,便带人去搜了她的卧房,没想到还真找出一包砒霜来。她便赶紧把人带到霍成君跟前,让她亲自处罚。
“霍蕊,你有什么要说的吗?”霍成君颜悦色地询问。她对于霍家出身的宫女还是比较信任了,还是打算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
“奴婢,奴婢……”霍蕊害怕极了,浑身上下止不住地颤抖,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霍蕊,娘年宽大为怀,你还不快说是谁指使的?”绛紫走到她身边喝道。
“奴婢,奴婢不敢说。”霍蕊忍不住嘤嘤哭了起来。她这些心理精神压力极大,如今又被绛紫抓来问罪,精神立刻陷入了完全崩溃。
见谈话无法进行下去,霍成君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霍蕊是自己宫里的宫女,她也与绛紫一样,怀疑是什么人心怀不轨,收买了她试图对自己不利。可是,霍蕊被抓住之后,竟然不敢招供幕后之人。那岂不是说,那人在霍蕊心目中,比自己这个皇后分量更重?皇宫之中比皇后分量更重的人……
想到这里,霍成君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娘娘,你怎么了?”绛紫见霍成君脸色不好看,也顾不得霍蕊,忙上前扶住霍成君。
“没事。”霍成君定了定神,“除了绛紫,其他人都退下。”
其余宫女在她一声令下,立刻窸窸窣窣离开了正殿。
“现在没有旁人了。霍蕊,你老实告诉本宫,是谁给你这砒霜的。本宫答应你,决不追求。”
没了旁人,又得到了霍成君的许诺,霍蕊这才敢说话。
“是大将军夫人给我的。”
“什么?”霍成君吃惊不小。
“是真的。”霍蕊怕霍成君不信,“前两日,夫人进宫的时候看到我,便把这砒霜给了我,还让我寻机送到金华殿去。”
“胡说!”霍成君这下可真的有点怒了,“霍蕊,你别乱编胡话。否则,本宫饶不了你。”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婢也不敢的,所以才把这药一直藏在房里。真的是夫人那样吩咐我的。”霍蕊感受到霍成君的努力,立刻把头磕得砰砰响。
“绛紫,先把她带下去关起来。”霍成君深吸了一口气,“找几个可靠的看着。然后,派人去北甲第请我母亲入宫一趟,就说我有话和她说。”
绛紫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领了命立刻就去办了。
霍成君一个人在房里来回踱步,六神无主。她时而自我安慰,母亲不至于做这种事,时而又想起先前母亲劝自己的解决皇子的话,一时间分寸大乱。
时间慢慢流逝,霍成君终于冷静了下来。
没事,没事。即使母亲一时糊涂,生了那心,可终究没成事。自己已拦下了,一会儿母亲来了,自己细细与她说道理,让她下次别莽撞,也就是了。txt全本小说最全的网站书包网
当霍显姗姗来迟,霍成君已经想好了劝诫的话语,总之是软的硬的都用上,务必让母亲断了念头。
“成君,急匆匆地叫娘来有什么事?”霍显笑呵呵地走到女儿身边。
“母亲。”霍成君握住霍显的手,又给绛紫使了个眼色,让她退下。
“今日,我宫里抓了个人。她手上有些砒霜,说是母亲您给她的。”霍成君委婉地说道。
“不错。是我给的。”霍显爽快地承认,然后她皱起了眉头,“这都几天,她还没动手吗?真没用。”
“母亲,你怎么可以如此不懂分寸!”霍成君见她毫无悔意,又气又急,“谋害皇子这种事情,是能等闲胡为的吗?万一被人知道,我们霍家会被千夫所指。”
“别人不会知道的。”霍显不明白女儿为什么发这么大火,脸上有些茫然无措。
“你让我宫里的人去做这事,你以为皇帝是瞎的聋的,查不出来吗?”霍成君见母亲一如既往的无知,满腹怒气化作了哭笑不得的酸涩。
“他查不出来的。你放心吧。”说到这个,霍显立刻轻快起来。
“母亲倒是对自己的手段很有信心。”霍成君忍不住违背了为人子女的本分,嘲讽了霍显一句。
霍显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听墙角后,便走到霍成君身边。
“有件事,娘现在就跟你说了吧。”她附到霍成君耳边轻声细语,说完之后,也不顾霍成君苍白的神色,洋洋自得道,“你看,那件事娘做得天衣无缝,你也顺顺利利当上了皇后。这次也会一样。你就安心等着生太子吧。”
霍成君一阵晕眩,若不是扶着霍显怕是早就倒地不支了。
“母亲,你是开玩笑的吧。”霍成君紧紧掐着霍显的手,“你怎么能,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呢?这样无法无天。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害死我们全家的!”
“你怎么回事?”霍显见女儿这样,不高兴了,“娘都是为你好。你反倒说我害你了。”
“母亲,你,你,你为什么不明白!”霍成君但觉眼前天旋地转,便昏了过去。
待再醒过来,天色已暗,身边只有绛紫一人照顾。
“娘娘,你醒了。”绛紫立刻奉上茶汤,“先喝口茶。”
“我好像做了一个梦。”霍成君还有些恍惚,“母亲她……”
“夫人守了您半日,刚刚回去了,现在可能还没出司马门,要不奴婢去请她回来。”
昏倒前的记忆瞬间回笼,霍成君高声喊道:“不要。我现在不要见她!”
绛紫被她的尖锐的声音吓了一跳,不敢言语。
霍成君曲起膝盖,双臂环绕自己,她沉浸在自己混乱的思绪中。
原来许皇后是这样死的。原来自己的后位是这样得来的。手段如此肮脏。难怪皇帝不肯与自己交心,不让自己亲近皇子,自己的确不配。母亲竟做下这种事。
“绛紫,扶我起来。我要去见陛下。”霍成君哑着声音道。
“现在?”绛紫为难道,“娘娘,可是陛下已经在合欢殿宿下了。怕是不好去打扰吧。”
合欢殿像一声惊雷,惊醒了霍成君。
是啊。去告诉皇帝会怎样。皇帝早就因为父亲秉权的事情,对她,对霍家都有了心结。若再让他知道许皇后被害,母亲只怕要遭殃。她为人子女,怎么可以害自己母亲性命难保。
“那回家,我要回家去见爹爹。”霍成君改变了主意。
回家去跟爹爹说。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作者有话要说:
捂脸,过了十二点。这章算4号的。
第九十二章
作者有话要说:
76通知:
我感冒了。头疼流鼻涕。今晚更新困难。大家不要等。我明天补。特此通知。
拿着儿子用心写就的信,刘病已想了想,唤来明德。
“把这封信给阿蘅姑娘送去。最近天气转寒,再到库房里取些好的锦缎布匹一起带上,注意别越级就行了。数量要多,王家每个人都要照顾到。”刘病已叮咛道,“你亲自去。看看王家是否还缺什么……再看看阿蘅姑娘的心情如何。”
明德乖巧地点了点头。他一直贴身伺候刘病已,当然不会像宫里其他人那样有诸多揣测,他非常清楚,阿蘅姑娘圣眷依旧,而且皇帝对于将她远远推拒道宫门外这件事情,似乎抱有异常的愧疚,甚至有些担心阿蘅姑娘会生气的样子。听听,多新鲜,君临天下的皇帝会担心一个小女子生气。
明德领命出了大殿,但是旋即又转了回来。
“陛下,刚才掖庭派人来,说余长御没了。”明德知道此事重大,一得到禀报立刻亲自来回报了。
“什么?”刘病已吃了一惊,脚下不停立刻往余长御的住所赶去,“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不提早回报?混账!”这些日子,余长御的身体一直在拉敬拜。他便吩咐照料的人,一旦长御不行,一定要及早回报,让他可以去送她最后一程。
“说是早起想给长御吃药的时候,就发现已经没了。大约是昨夜睡梦中去的。”明德紧紧跟上。
赶到余长御住所时,发现她安详地躺着,脸上还带着微笑,仿佛只是睡着了。刘病已有些沉重地将宫人准备的白布覆在她的脸上。过去与余长御相交的一幕幕在脑海中回转,对于这位多次帮助过自己的长者,他一直非常尊敬。而今,一直受病痛折磨的她能够在睡梦中安然离去,大概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对着余长御默哀了一会儿,刘病已缓过神来,询问道:“皇后怎么还没来?没人去通知她吗?”因为余长御与霍家的特殊渊源,霍成君入宫以来对于余长御也是格外照顾,最近余长御病重,她更是关心。没道理现在人没了,她却没了人影。
“回陛下,奴婢方才派人去了椒房殿,可是皇后娘娘一大早就出宫去了。”负责照顾余长御的宫女清儿连忙回答,生怕被皇帝误会自己做事不仔细。
“出宫?”刘病已略有些惊讶霍成君竟然没和自己打一声招呼就出去了,他转头看了明德一眼。
明德附到他耳边,低声道:“可能是为了昨天那个私藏砒霜的宫女。奴婢这就让人去查皇后的去向。”
刘病已对于他的消息迟缓略有些不满,不过转念一想他一早被自己叫到跟前交待这个那个,然后又跟着自己奔波,霍成君又在大清早出宫,来不及查探清楚也是可以谅解的。只是,这给他敲响了警钟,明德现在要关注的事情太多,他须得指派个人分担下他的工作才是。尤?br /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