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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宣路人甲第9部分阅读

      昭宣路人甲 作者:未知

    推倒了几案,造成了一地的杯盘狼藉。

    “混账东西,你是怎么做事的?竟然推倒了几案。”盖长公主虽然看到王蘅君没事略有些懊恼,不过她依然站起身,严厉地指责道。

    “来人,给这个不识抬举的家伙一点颜色看。”她话音方落,立刻出现了两个孔武有力的武士,仿佛是恭候已久。

    “按住这丫头,给我狠狠地打,杖毙之以为警惕。”盖长公主冷冷地扫视阿妩,抛出这句话。

    “什么?不,不要杖毙。”上官菀君虽然年纪小,却是知道杖毙的意思的。她连忙开口制止。

    “诶!菀君。这等劣奴,是应该好好惩治的。你乖乖在一旁看着,看皇姐帮你正一正风气。你看她长的一脸狐媚样子,放着不管,迟早会酿成大祸。”盖长公主阴阳怪气地说着。这时,那个郑长御走到上官菀君身边,死死拽着她,防止她扑上去妨碍行刑。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王蘅君心中一寒,终于明白盖长公主这是杀鸡给猴看,她与阿妩是那只鸡,上官菀君是那只猴。

    阿妩惊慌失措地被两武士按倒在地,随后沉重的木杖上了身,她凄厉的叫声响彻了增成殿。木杖落在人身上所发出的沉闷响声、阿妩的惨叫、上官菀君因为惊恐而大哭的声音交相响起,落在王蘅君耳中,变成了来自地狱的三重奏。

    阿妩的惨叫声越来越弱,臀部的殷红越发刺目,王蘅君终于顾不得郑长御那不善的目光,扑上前去跪求道:“长主开恩饶命,开恩饶命!”

    盖长公主见她主动出来,冷冷一笑,说道:“这劣奴犯了事,你竟还敢求情?想来平日伺候也不精心。武士!”

    “在!”

    “把她们分开,两个人一起杖毙了。”盖长公主得意地玩弄着自己修长的指甲,姿态轻松惬意,仿佛在玩弄两只垂死的猫儿。

    木杖落在身上,剧烈的疼痛让王蘅君不自觉地厉声惨叫。才喊了一半,她却是逼着自己生生消音了。因为她看到上官菀君惊恐无比的眼神,她忙捂住自己的嘴。

    不能叫。不能再叫了。五岁的孩子,会被吓坏的。

    “给我打,狠狠地打。得让这丫头知道自己是姓甚名谁,到底该听谁的话,为谁做事。”盖长公主便这王姓宫女竟如此硬气,却是不乐,连声吩咐武士加倍用力。

    可惜,第二道板子还来不及落下,就听得一个清冷的声音穿插进来,阻断了一切。

    “皇姐好大的威风!”

    身穿黑色冕服的天子刘弗陵阴沉着脸走进殿内,看着这一室的混乱,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刘弗陵的目光凌厉地扫视了大殿一圈,莫说那些宫女宦官害怕不已,就连盖长公主都觉得心中一惊。刘弗陵平静外表下的怒气,越是隐而不发,越是让人害怕。

    “皇姐,你这是做什么?”刘弗陵盯着盖长公主冷冷地问道。

    盖长公主顿觉压力倍增,这种感觉,简直像从十几岁时面对父皇汉武帝的时候。

    “长主。”郑长御见盖长公主老半天没反应,连忙推了推她的身体。

    盖长公主回过神来,顿觉脸上火辣辣的,臊得慌。多少年,她都不再有这种害怕的感觉了。

    “做什么?莫非我身为大汉长公主,连教训一个小宫女的资格都没有了吗?”盖长公主气急之下,态度反而出人意料地强硬了起来。

    “哦。那不知这宫女做了什么?需要皇姐你出动这么大阵仗教训?”刘弗陵缓步走到上官菀君身边,将她从盖长公主身旁拉离,看到菀君衣裙上的污渍,他的眼神更暗了一分。

    “她推倒了果盘,使得菀君受了牵连。难道还教训不得吗?”

    “哼,如果宫人犯了什么错,皇姐自然教训得。只是,杖毙之刑有必要非在菀君面前行刑吗?”刘弗陵见她犹自强辩,心中怒气渐炽,终于不再给她留面子, “而且,这两位武士看来却不是期门郎,想来是鄂侯家奴吧。恰巧这宫女就推倒了果盘,恰巧皇姐就安排两位武士守在殿中行刑,这可真是巧啊。”

    盖长公主没料到素来给她留三分颜面的皇帝竟然忽然说破了一切。她指着刘弗陵厉声道:“皇帝,你……”

    “皇姐!”刘弗陵却是提高嗓音,喝道,“我看你是年纪大了,也累了。该出宫回鄂侯府去休息了。廉姜!”

    “是,陛下。”廉姜听到皇帝吩咐,快步上前。

    “回头你就来帮长主收拾收拾行李,亲自送长主到鄂侯府上去,知道吗?”

    “是,陛下!”廉姜同情地看了一眼脸色青复紫的盖主,这似乎是皇帝第一次对盖长公主大发雷霆。从前,皇帝对盖主虽说不上言听计从,但也是恭敬得很,便是有什么小冲突,也是立刻奉上礼物安抚。

    “皇帝,你不能这么对我!”盖长公主反应过来后,立刻叫嚷道,“我是长公主,我一手抚养你长大。你竟然为了一个宫女赶我出宫?”

    “皇姐,首先,朕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心中明白。其次,朕不是赶你出宫,朕只是请你回去静一静心,不要越来越糊涂了。”

    刘弗陵阴着脸,说完话,就不愿意再在增成殿待下去了。他抱起上官菀君,转身嘱咐廉姜留下收拾残局后,就快步离去。盖长公主本想发作,却被郑长御强行带回了殿内。众人散去,廉姜连忙去扶起王蘅君,连声问道:“没事吧?没事吧?”

    “快扶我去看阿妩。”王蘅君从刚才开始就盯着阿妩看,发现她竟不喊不叫,心中实在害怕。在廉姜的搀扶下,王蘅君一瘸一拐地走到阿妩身边,见她的眼睛还睁着,顿时松了一口气。

    “阿妩,你没事就好。别怕,陛下来救我们了。御医马上就来。”王蘅君强按住心中的恐惧,无视阿妩脸上诡异的苍白,连声说道。仿佛这样就可以无视一些即将到来的东西。

    阿妩的嘴巴轻轻地动着,但是她已无力出声。王蘅君连忙俯下身,靠到她的耳边,倾听她想说什么。

    “家……我想回家。”阿妩无力地说着,她的目光已没了焦点,茫然地不知道在看向何方,“爹和娘在等我……”

    “好,回家。我们带你回家。等你的伤好了,就求陛下送你回家。你说,你家在哪里?”王蘅君连声保证道,她没注意到自己抓着阿妩肩膀的手,已经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娘在院子里种了漂亮的月季花,姐姐在叫我,还有爹爹……”阿妩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阿妩,你说话啊。快说啊。”王蘅君失态地叫喊着。

    廉姜在一旁皱了皱眉头,他略一犹豫后,还是伸出手,想放到阿妩的鼻间探一探气息。他的手还靠近阿妩,就被王蘅君用力拍开。

    “你想做什么?阿妩她还没死,还没死!”王蘅君尖叫道,“她没死!”

    廉姜看她这个反应,哪里还能不明白情况呢。他嗫嚅了一下,说道:“阿蘅,你别这样,别让阿妩走得不安心。”

    “不,不会的。你不许乱说。”王蘅君的精神顿时崩溃,“她才十四岁,还有大好的年华。怎么会就这样死了!”

    “她刚才,她刚才还在跟我说话,跟娘娘说笑。她刚才还在的!廉姜哥,她没有死,一定没有死。你快去请大夫,请御医。”王蘅君拉开廉姜的手,苦苦哀求道。

    “阿蘅。你别这样。”廉姜按住王蘅君,决定釜底抽薪,他转而对一旁的几个宦官说道,“快把阿妩的尸身带走。”

    王蘅君眼睁睁地看着阿妩被裹上草席,抬出大殿,眼泪忍不住奔涌而出,与阿妩相识以来的种种,一一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生命竟如斯脆弱,权贵只言片语间就取了花样少女的性命。

    盖长,我不会原谅你的。我等着,等着你沦为阶下囚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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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三章 盖长公主的从前与现在

    椒房殿内

    好容易终于安抚下了哭闹不休的上官菀君,刘弗陵亲见她睡了,才抽出身来与余长御攀谈。

    余长御第一时间跪下请罪,说道:“余生照管不利,请陛下责罚。”

    刘弗陵摆了摆手,说道:“余长御快请起,你这样岂不是折杀了朕嘛。唉,这事也怪不得你,皇姐处心积虑。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只是今后,椒房殿里的人须得轮班轮值,轻易不要让菀君落单。”

    “是。余生会好好安排的。”余长御点了点头。

    这时,廉姜从外间走进来,刘弗陵看到他,叹了口气,问道:“廉姜,阿妩和阿蘅怎么样了?”

    “陛下。”廉姜深深行了一礼,回禀道,“阿妩已经去了。阿蘅受了些刺激,只怕要休息一会儿。”

    刘弗陵神色一变,好一会儿没说话。

    “余长御,让阿蘅好好休息吧。暂时别给她安排什么活了。菀君这头还请你多照看。”刘弗陵吩咐道,“阿妩的身后事也要好好安置。”

    “陛下,”廉姜连忙插嘴道,“阿妩她临死的时候,说想回家。”

    “嗯。那就让她还葬家中,另赐两百金与她的父母兄弟。”刘弗陵吩咐道。

    “奴婢代阿妩多谢陛下了。只是阿妩她幼时被人拐卖进上官家的,她的父母兄妹根本就无人知晓。”廉姜黯然道,“但是奴婢想,阿妩的意思是,她不愿意和其他的孤苦宫人一样被随便埋葬。奴婢想请求陛下,允许我和阿蘅为阿妩建一处小陵墓。”

    刘弗陵点了点,说道:“罢了,也是一番心意。那两百金你和阿妩两个人拿去为她办身后事吧。还有,你再代朕去一趟增成殿。”说这句话的时候,刘弗陵脸上不由得出现了厌弃的神色,“帮朕带几句话给鄂盖主。”

    ……

    “长主,陛下让我转告您,他护得了你一时却是护不了你一世。皇后娘娘,身份至尊至贵,您若不自重身份,迟早是要闯出祸端来的。回到了鄂侯府上,还请您仔细思量才是。”

    盖长公主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刚才廉姜代皇帝传的话,手指甲几乎扣到肉里。

    皇帝扫视她时的那种心惊,有多少年没有遭遇过了。即使只有一点点,但是那一刻这个表情冷然的小弟的确让她感到莫名的害怕。让她仿佛回到了自己十几岁的时候。

    盖长公主为武帝后宫李姬所生,她是武帝的第四女。在她之前已先后有卫长公主、石邑公主、诸邑公主三个卫子夫所生的女儿。她是后宫中第一个非卫子夫所生之女。

    其时,卫子夫正得宠,连生三女后,第四度怀孕。卫子夫怀孕期间,武帝宠幸了她的母亲李姬,她比卫太子小三个月。盖长公主出生的时候,武帝膝下已是儿女双全,对这个后宫所出之女实在不怎么关注,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新出生的长子刘据身上。

    武帝不关注,却不代表卫子夫不关注。母以子贵,距离皇后之位仅一步之遥的卫子夫,对于在自己怀孕期间趁虚而入的李姬颇为厌恶,虽说不上处处为难,冷面以对却是免不了的。而宫里人最会的就是逢高踩低,因此,李姬带着盖长渡过了很是艰难的几年,一直到后来王夫人李夫人等人相继得宠,卫子夫的注意力被转移,她们母女的生存环境才慢慢好了起来。

    李姬虽然不甚得武帝喜爱,但是却有一点是后宫其他女人非常眼红嫉妒的,那就是她上佳的怀孕体质,她每有宠必有孕,之后连续生下燕王旦、广陵王胥两个儿子。可武帝待她却实在淡漠得很,以至于世人皆知王夫人有宠,李夫人有宠,却对于生下了两个皇子的李姬毫无印象。纵然两个儿子都封了王,李姬依然没能拥有一个更像样一点的封号。

    跟着如同影子一般的母亲,盖长公主在成长的过程中自然也被忽视得很彻底,她的封地鄂邑在今天的湖北省,距离帝国的中心西安非常遥远的一个普通小邑。她被嫁给武帝的舅舅盖侯王信的孙子王允,说是亲上加亲,至亲至贵。实际上,武帝只是随手拎出一个女儿,应付一下王氏的纠缠不休。到了元鼎五年的时候,汉武帝一招酎金夺爵把盖侯王氏的富贵剥夺得干干净净。盖长公主不得不带着儿子远赴鄂邑,靠着她自己作为公主的休沐邑维生。

    她远离长安,于是后来长安的风起云涌,与她全无干系。武帝临死之前,先是赐死了为自己生过皇子的妃嫔,包括盖长公主的母亲李姬。然后又不放心地赐死了后宫所有的妃嫔,不让任何一个有资格做皇帝养母的人存活于世。可惜,他偏偏忘记了远在鄂邑的女儿盖长公主。

    身为武帝唯一存活在世的女儿,盖长公主成了抚养年幼皇帝的唯一人选。她在穷困贫苦的鄂邑待了二十六年,终于得以回到繁华的长安,而当年令她害怕与恐惧的父亲、卫子夫都已消失不见,一直夺走她的荣光的卫长公主、阳石公主等姐妹都已惨死。

    从极端压抑的束缚中解放后,盖长公主满以为从今而后,吾当横行。这五年的舒适的确也给了她如此的错觉。可竟只是错觉!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盖长公主恨恨地想着。她绝对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的。

    “母亲,你还好吧。”鄂候王桓见盖长公主神色恍惚,担忧地询问道。

    盖长公主面对唯一的儿子,脸色总算好转了一点,淡淡地说道:“没什么。”

    “母亲,吃这个。金丝小枣,据说是美容佳品,补血养颜。儿原想过两日进宫呈现的。”王桓虽然为人平庸,却最是孝顺一手把自己养大的寡母,有任何好东西都会惦记着给母亲留一份。

    “嗯。”盖长公主点了点头,取了一两枚枣放到嘴里。

    “母亲,这个板栗,也非常好吃。”王桓一一介绍着盖长公主案上的吃食,努力表现着自己的孝心。可惜却提不起盖长公主一点精神。

    吃完饭后,王桓带着盖长公主在家中游园,试图让母亲高兴起来。

    “母亲,你看这个赤鳞鱼。”王桓指着家中池水里的赤鳞鱼,介绍道。

    盖长公主多看了两眼,略有些惊讶地说道:“这鱼倒是稀罕。家中怎么会有这个?”

    “是燕王送的。”王桓见终于引起了母亲的兴趣,高兴地说道。

    “他倒是有心了。”

    “还不止呢。刚才母亲吃的金丝小枣,迁西板栗……这些都是燕地的特产啊。燕王待孩儿实在是很好。”王桓笑呵呵地说道,“可惜他远在燕地,没办法感谢。”

    盖长公主眼珠子一转,微微一笑,说道:“旦弟毕竟是你的亲舅舅,自然待你好。”

    “嗯。”王桓点了点头,随即一拍脑袋,问道,“母亲,这么说来,燕王的使臣一直想亲自拜见您呢。只是担心瓜田李下,引人猜测,一直不敢进宫。现在您在家里,倒是可以唤他来。”如今皇帝年幼,作为武帝的成年儿子,燕王与广陵王都是辅政大臣警惕的对象,他的使臣自然不敢随意出入宫中。

    “好啊。你唤他来。”盖长公主懒懒地说道,仿佛漫不经心,“本宫也好久没和旦弟联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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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盖长公主生年不详,关于她在武帝女儿中的排序,有的说是排行最长,有的说是最末,莫衷一是。我取其中一种说法来写的。与卫太子同年出生一事,则纯属杜撰。

    注2:赤鳞鱼,金鱼的先祖,中国古人非常喜欢金色、红色的鱼,以为吉祥。

    第三十四章 河灯之夜的相遇

    七月十五中元节,又称鬼节。民间传说,死了的冤魂冤鬼,会被困在地狱中受非常之苦,想托生却总找不到路。到了鬼节这日,若有虔诚的亲友为他们送上一盏河灯,鬼魂们依托着河灯,便可得超生。(这个说法,取自肖红的《呼兰河传》)

    所以,中元节庆时,长安八水上总是河灯遍布,每一盏河灯都寄托着在世之人对已故亲人的思念与殷殷祝福。甘泉宫在泾水之侧,到了中元节这日,昭帝体恤民情,开了宫门,放宫女宦官出去放河灯,看热闹。王蘅君也趁此机会,出了甘泉宫,来到泾水边。

    阿妩死去已有一个多月了。在昭帝的特许下,王蘅君和廉姜得以出了一趟宫,为阿妩在浐河与潏河之间的鸿固塬上,寻了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建了一座小陵墓。她告诉自己,就算所有人都遗忘了这个可怜的女孩,她也一定要记得,时时去拜祭她。

    王蘅君提着自制的小河灯,避开密集的人群,绕过曲曲折折的小道,寻到了一处与泾水相连的水潭旁。她蹲下身,用火石点燃河灯上的一小节蜡烛,然后将河灯放到水面上。

    “阿妩,希望这盏河灯能带着你,托生到好人家,平平安安,幸福快乐地过下辈子。”王蘅君低声为阿妩祝福着,“害死你的人,我会看着的。她终会有报应的那一日。”

    河灯顺着水流渐行渐远,王蘅君静静地看着。谁知,河灯飘了一段之后,却忽然碰上了另一盏灯,两灯交缠在一起,便停在原地不动了。

    王蘅君皱了皱眉,便提步沿着水潭向河灯的方向走去。走了一段路,便看到一个穿着褐色曲裾衣的少年站在那里,另外那盏灯想是他放的。

    “你的灯?”这少年也看到了她,转过头问道。

    王蘅君发现这少年长得很是俊俏,他的眼角有泪水的痕迹,想必也是在私下祭奠亲人。

    “嗯。”王蘅君点了点头,发愁地说道,“我还特意寻了僻静处,没料到还是和你的灯缠在一起了。”

    “既然能遇上,也是缘分。坐下说说话吧。”少年把衣裳一撩,在草地上盘腿坐下,姿态落落大方。

    王蘅君见那两盏灯都在水中央漂着,一时也想不出办法,便跪坐了下来,与少年相对着。

    “你祭奠的是谁?父母?兄妹?”少年开口问道。

    “不,是朋友。一个普通婢女。”寂静的环境,陌生的少年,让王蘅君忽然也有了倾诉的冲动。她想,也许对方也是一样,因为陌生所以安全。

    少年听到婢女二字,神态略有些不自然,他沉吟了一下,问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长得很漂亮。可惜,身为下贱,美丽就成了罪过。她活着的时候,常被人孤立、欺负,过得很不开心,经常在无人的时候哭。”王蘅君回忆着阿妩的容貌,心中凄然。

    少年听到这句话,立刻僵直了身子,他惊慌地看了王蘅君一眼,见对方只是低着头,抹着眼泪,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他便松了口气,但是随即又感到伤心,讷讷道:“是吗?她过的是这样的日子。”

    “你呢。你祭奠谁?是很重要的人吗?”王蘅君用衣袖拭了拭眼泪,回问道。

    “是,很重要的亲人。”少年点了点头,转过头,遥望河灯,“很重要,很重要。”

    “男的女的?”

    “女的。”

    王蘅君听了这句话,忙抬眼看那少年,见他眼中有痛苦之意,便问道:“你喜欢她。她是病死的吗?”

    “都是这么跟我说的。可我知道不是。”少年忽然愤恨了起来,说道,“她是被害死的。被那个女人害死的,被……我害死的。”

    王蘅君一看,就知道这大约是关系到男女之间的纠葛。那少年却已痛苦地掩面垂头。

    “我不该娶她。我不该看不穿她温柔背后的蛇蝎心肠。我不该以为,天下真的会有齐人之福这回事。”

    “男儿有泪不轻弹。不要哭了。”王蘅君看着看他哭得可怜,便出声安慰道。

    “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保不住的人,也算不得男儿了。”少年凄然一笑,说道。

    王蘅君听到这话,却是一惊,因为这少年怎么看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再转念一想,这时的人到了这个年纪自然也有老婆孩子了。

    “她是个婢女吧。和我的朋友一样。”王蘅君忽然问道。齐人之福,最后被收拾的人当然不会是妻,只能是那个妾。

    “是啊。她从小就陪着我,是我奶娘的女儿。我们一起看过灞柳风雪,一起赏过骊山晚照,一起走过咸阳古渡……她陪了我十六年,一天都没离开过。她说除非死,绝对不会离开我,最后也果然做到了。”少年陷入了对过往的回忆里,眼泪更是止不住,“可我宁愿她离开我,也不愿意让她死。”

    “早知今日,当初你又何必另娶他人。直接娶了她不就是了。”王蘅君看不过去他这个样子,皱起眉头,说道,“现在都这样了,你与其在这里哭,不如回去休了你的妻,为她报仇。”

    “婚事是亡父所定,我不能不娶。”少年惨然一笑,说道,“泰山势大滔天,我亦不能休妻。”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刚才我说得尖刻,你别理我。”王蘅君叹了口气,主动道歉。刚才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总有讽刺他一口的冲动。

    “没事。我最希望有人能骂骂我,怪怪我。可惜,所有人都不拿她当回事,所有人都只惦记着,不能触怒我的妻,我的泰山大人。没有人想过,她和她的孩子。就连我,除了冷脸以对,也什么都不能做。”

    “你好歹还可以冷脸以对,可我如果遇上了那个害死阿妩的人,还得陪着笑脸。因为她是主子,高高在上。”王蘅君自嘲地笑了笑,说道,“但是我相信,善恶到头终有报。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她高高在上又如何,权势滔天又如何,总会有仇家,总会有失足失势的那一天。我会好好地看着,等着的。”

    “善恶到头终有报。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少年反复吟着这两句话,若有所悟。他忽然神色复杂地看了看王蘅君,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王蘅君听到他这么问,却有些犹疑了。少年的询问惊醒了她,像十二点的钟声惊醒了舞会中的灰姑娘。她和这个陌生的少年说了太多,如果互通了姓名只怕就不陌生了,方才那些话也就成了说不得。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二哥,你在这里吗?在就应一声啊。”声音粗哑难听,像是变音期的少年声音。

    “叔秀。这里。”少年转过头应了一声,定睛一看,却是自己的弟弟远远地牵着他的马过来了。他转回头,却是空无一人,再转头看水面,那两盏河灯不知何时已经分开了,正一起向泾水方向漂去。

    “二哥,你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陛下,终于可以见我们了。快回去商量一下,回头见了陛下怎么对答吧。”被称为叔秀的男孩走到这少年身边,仰着头问道。

    “刚才这里明明……”少年恍然道,“还是说,她是你派来开解我的吗?敏儿。”

    “二哥,你怎么了?”

    “没什么,没事。”少年回过神,从弟弟手中接过缰绳,说道,“走吧。我们回去。”

    少年和弟弟走远了之后,王蘅君才从不远处的草堆里探出头,看着少年的背影远去。她轻轻拍了拍胸口,暗道:还好躲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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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长安八水,自古就有“八水绕长安”的说法,这八水分别是这八水指的是渭、泾、沣、涝、潏、滈、浐、灞八条河流。近来,西安市政府着力治理河道,努力恢复“八水绕长安”的景象。另,中元节放河灯的习俗是古已有之,至于有没有古到西汉,就未知了。不过小说允许适当虚构吧。

    第三十五章 围猎上林苑

    上林苑座落在渭水南岸,方三百四十里,内有离宫别苑三十六座,是西汉最大的皇家园林与围猎场。秋高气爽,膘肥马壮,正是狩猎的好时节。汉昭帝刘弗陵便带着皇后上官菀君并一千羽林骑到上林苑围猎。

    难得看到一望无际的绿林,上官菀君站在舆车上又蹦又跳,看得很是高兴。王蘅君站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护着,生怕她会跌下来。

    “菀君,别探那么前面,当心掉下去。”刘弗陵靠在后面的长椅上,笑呵呵地提醒上官菀君。

    “弗陵哥哥。”上官菀君转过头,走到刘弗陵身边,对着远处指指点点,说道:“你看,那只鸟儿好漂亮。那里有只兔子,雪白雪白的。”

    “你若喜欢的话,朕让人给你猎只兔子回来玩吧。”刘弗陵笑着对右侧招了招手。一个骑着棕色骏马的劲装少年策马来到舆车旁,恭敬地唤了一声“陛下”。

    “仲陵,一会儿就由你开场。今日,朕给你个任务,去帮皇后猎一只兔子回来,要毫发无伤的。”刘弗陵笑着对那少年说道。

    这位被刘弗陵称为仲陵的少年,就是霍光的乘龙快婿,秺侯金赏。他露出爽朗地笑容,说道:“是,陛下!臣定不教皇后娘娘失望。”

    上官菀君听到可以帮自己猎到雪白可爱的兔子,顿觉高兴非常,她又蹦又跳地说道:“我要白色的兔子。”

    刘弗陵轻笑着对上官菀君说道:“好,要白色的。”

    “是!”金赏微笑应诺,然后掉转马头,走到羽林骑的队伍之前,牵着马儿在前方来回转悠了几圈,然后他发现了猎物。那一边风吹草低白羊现,这一边手挽弯弓如满月,一箭出手,迅如流星,“嘶”的一声,羊儿洁白的身上出现了红色的血痕,然后慢慢扩散开来。

    东风吹,战鼓擂,彩旗飘,号角响。所有参与本次围猎的羽林骑都抬头挺胸,等待着发令。

    “陛下有令,狩猎开始!”金赏单手举起弯弓,喊道。他话一说话,王蘅君立刻感觉到了大地的震动,千骑奔腾发出轰隆隆的声响,褐色的洪流四散涌入绿色的树林中。

    看到金赏离开,王蘅君顿时压力骤减。是的,这位秺侯金赏,正是七月十五她在泾水之畔偶遇的那位少年。第一次在宫中看到金赏的身影后,她立刻从廉姜处旁敲侧击出了对方的身份。当时真是被惊得魂飞魄散,她细细回想当日二人的谈话,顿时叫苦不迭。若金赏有心是肯定能猜到她的朋友是谁,她怨恨的对象是谁。再加上,自己知道金赏对霍家有怨恨,这这加起来,只怕是要人命吧。

    她原想着,金家两兄弟不为盖长公主所喜,也没什么机会入宫伴驾,偶尔来一次的诸侯朝请,自己倒是可以躲一躲,藏一藏。谁料到,昭帝在甘泉宫召见金氏兄弟后,竟不再是偶尔一见,而是真正把金家两兄弟给弄回了自己身边,让他们加入了羽林骑的训练。

    羽林骑,乃汉武帝太初元年所置,初名建章营骑,后取“为国羽翼,如林之盛”的意思,改名羽林骑。羽林骑招收的都是战死之士的子孙,因此世人又称其为羽林孤儿。这只军队人数不多,一般保持在两千人左右,但是却是在皇帝眼皮底下组成,眼皮底下训练,负责拱卫皇宫,是皇帝最亲信的部队。

    金赏与金建因此又开始在汉昭帝身边常出常入。王蘅君躲得过第一次,却躲不过后来的许多次,终于还是被金赏逮了个正着。

    无法,她只能低着头,装作无视他吃惊的表情,并且打定主意,就算金赏来问她当晚的事情,她也一定要装傻充愣。然而,奇怪的是,金赏竟然什么也没问,只是偶尔会对她露出一些意义不明的微笑,让人更加提心吊胆。

    想到此,王蘅君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这个金赏,简直像个定时炸弹,该怎么办好呢。

    “阿蘅。”廉姜碰了碰王蘅君的手,将她从自己的思绪中拉回来。

    “廉姜哥,什么事?”王蘅君忙回应道。

    “你又发呆。”廉姜敲了敲她的头,说道,“来,收着这个。”他递给王蘅君一个木制的笼子。

    “这是?”王蘅君看了看木笼,奇怪地抬头问道。

    “刚才陛下说给娘娘猎兔子,一会儿等娘娘玩倦了,你帮着收起来。”廉姜努了努嘴。

    王蘅君连忙点头,说道:“知道了。”

    “你最近没事吧?”廉姜略有些担心地问道,“好像总是心不在焉的?”

    王蘅君没想到自己的恍惚,竟然全被廉姜看在了眼里,她连忙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有事要记得说,知道吗?”廉姜摸了摸她的头,嘱咐道。

    “嗯。”王蘅君点了点头,见廉姜一脸长兄如父的样子,实在是又感动又好笑。虽然自己的身体年龄变小了,可精神上却是个二十五岁的人了。被一个小了近十岁的人这般照顾,竟也没觉得不自在,看来果然被环境同化得厉害。

    “来,我们去那边。”廉姜自然地拉起王蘅君的手,向一旁走去。

    “那陛下和娘娘?”王蘅君本能地侧身去看刘弗陵和上官菀君,却见上官菀君已经扑腾得累了,正靠在刘弗陵怀中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只是看她那个上下眼皮打架的样子,离睡着是不远了。

    “呵呵,陛下说让我们自己去逛逛,他和娘娘单独说会儿话。”廉姜牵着她的手,说道,“你这是第一次来上林苑吧。我带你出去逛逛。这里自有人伺候。”

    王蘅君不知道汉武帝是怎么样的,不过汉昭帝刘弗陵的确是个很会为手下人着想的皇帝。他待廉姜与自己的方式,有时候都不像在对待下人,闲来无事时也不会非要他们侯在跟前,反而会给他们一些自由放风的时间。

    “走吧。到那边坐坐。”廉姜指了指不远处一块青草地,如此说道。

    两个人于是一起到了那儿,草地旁就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不得不说,上林苑真是个好地方,花好景美,流水潺潺,林间鸟声脆。怪不得当年武帝酷爱来此围猎,以至于踩踏农户的稻苗,被视为跋扈子。可即使如此,我行我素的汉武帝,在掌权后还下令扩建上林苑。

    王蘅君与廉姜肩并肩靠着,秋日的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让人想睡觉。

    “来,吃李子。”廉姜的袖囊倒是颇像哆啦a梦的百宝袋,一转眼又变出一样水果。

    “嗯。”难得忙里偷闲,王蘅君接过李子时的心情也颇为愉快。

    “我小时候,最喜欢李子。”廉姜一边吃,一边说道,“我们村口有一棵李树,上面总是挂满了李子。那是我独享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王蘅君咬着甜甜的果肉,说道:“路边李苦,那个李子肯定苦得不得了。”

    “哈哈,阿蘅真聪明。”廉姜轻轻一笑,说道,“本来还想考考你呢。你怎么这么聪明呢。”

    “要说考,这种程度的,也太简单了。还是我来考你吧。”王蘅君脑子一转,便想出一个智力题,她问道,“你听过大猪说有,小猪说没有的故事没有?”

    “没有。”廉姜本能地应道。

    “很好。”王蘅君打了个响指,说道,“小猪,你好!”

    廉姜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立马失笑道:“好啊。你耍我!”说罢,他做势要扑上前教训王蘅君,引得王蘅君立刻起身向外跑去。

    两个人追追打打,正开心,却不料大变突起,不远处的草丛里竟忽然扑出了一只野猪直冲王蘅君而去。其时,廉姜距离王蘅君还有一段距离,看到她身后那只野猪,顿时脸色大变。

    “阿蘅,快跑!”廉姜立刻失声喊道。

    王蘅君转过头,看到直直冲来的野猪,顿觉手脚冰凉,呆立当场竟没能做出任何反应。见那野猪越跑越近,王蘅君害怕得闭紧了眼睛。

    绝望中,她感觉到自己的后领被人抓住,整个身子凌空而起,风呼啸着从耳畔吹过,然后是嗖嗖两声箭飞过的声音,接着她就坐到了一个物什上。那规律的跃动,似乎是……马?

    王蘅君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果然坐在马上,那只野猪被人用箭射伤了双目,然后被几个羽林骑的军士乱刀砍伤,正用网网着。上林苑虽然是皇家园林,但是偶尔出没野兽却是难免,因此周遭的军士们大多经验丰富。

    王蘅君定下心神,转头想向恩人道谢,却发现自己竟是坐在金赏的怀里,顿觉尴尬不已。

    金赏皱着眉头,掂量重量般地动了动手臂,说道:“小不点,你平时有没有吃饭的?怎么这么轻?”

    王蘅君结结巴巴道:“请,请放我下来。”

    这时,廉姜也赶到了这边,连声向金赏道谢道:“多谢秺侯!”

    金赏这时已恢复了正常,他翻身下马,然后非常绅士地把王蘅君半扶半抱下来,向廉姜笑了笑,说道:“不客气。应该的。我防范不周让阿蘅姑娘受惊了。”

    廉姜走上前,拉住阿蘅,上上下下的打量,见没受什么伤,才真正松了口气,转过头向金赏又是一番道谢。两人客气了一番后,廉姜才带着王蘅君回转昭帝车舆所在之处。

    临走之前,王蘅君不安地转过头,又看了金赏一眼,却见他正温和地冲自己微笑。想到人家的救命之恩,以及一直以来的谦和有礼,再想到自己一直对他那种如见洪水猛兽的态度。王蘅君心中顿时有些抱歉。

    她第一次主动回到金赏身边,很是郑重地向他行了一礼,说道:“谢谢!”

    “不客气。”金赏含笑点了点头,说道。

    王蘅君这才放心地跟着廉姜回去,穿过护卫的人群,走到舆车前,便看到一位剑眉星目的中年大叔立在那儿跟昭帝汇报着什么。

    王蘅君扫了一眼,奇怪道:这不是上官桀么?皇帝留他与霍光在长安处理朝政,怎么跑这里来了?

    注1:仲陵是金赏的字,金建的字为叔秀,都是杜撰的。

    第三十六章 上官桀的意动

    “陛下,益州蛮之事,您看该怎么处置呢?”上官桀一边问,一边仔细观察着皇帝的表情。

    刘弗陵扫了一遍急报,倒是镇定得很,他慢悠悠地问道:“大将军怎么说?”

    “自然是主张立即平叛了。事实上,大将军已经定下派大鸿胪田广明前往益州平叛。不过,老臣想这兵事是国家大事,还是应该来跟陛下您支应一声。”上官桀微微一笑,说道,“而且,随着急报而来的还有先前被发配出去的那个杜延年的书信。为了这书信,桑御史和大将军又闹僵了。我想这事也得让陛下知道。”

    “杜延年?他写了什么?”听到两位辅政大臣又起争执,刘弗陵立刻皱起了眉头。

    “他说益州蛮反,多为生活所迫,请朝廷在叛乱平定后,重修孝文时政,示以俭约宽和,顺天心,说民意,年岁宜应。”上官桀回道,“桑御史认为杜延年妖言惑众,诽谤先帝之政,罪属不赦,所以就与大将军起了争执。”

    刘弗陵听到杜延年说的是重修孝文时政,就知道这位曾经的军司空丞已经比原先要圆滑多了,知道不可以把矛头直指武帝旧制。只不过,他的婉转并没有换来倔强的桑弘羊任何体谅,反而引得这位御史大夫暴跳如雷。

    “大将军怎么说?”刘弗陵询问道。

    “大将军倒是没说什么。不过他收起了书信,说是要派贤良到民间,探访实情,然后再议此事。”上官桀说道。

    “既然这样,那就按大将军的意思办吧。”刘弗陵说道。

    “那,桑御史那边?”上官桀连忙问道。

    “他那边,只怕就得麻烦左将军去做个和事佬了。都是为了国事,还请他不要有隔阂才是。”

    “是。陛下。”上官桀拱手应承后,又问道,“陛下,那平叛调军之事呢?毕竟,关系到兵事……”

    “左将军。”上官桀话未说完,就被刘弗陵打断了,他盯着上官桀,微笑着说道,“先皇所选定的辅政之人,朕绝对信得过。所以,你们做任何决定,朕都支持。既然大将军说让大鸿胪去,那就让大鸿胪去吧。”

    刘弗陵意味深长的笑容让上官桀心中一惊,似乎自己的那点小算盘早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