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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剑一笑踩蘑菇第18部分阅读

      仗剑一笑踩蘑菇 作者:未知

    气么?”

    郁琉停了下来,没有说话。

    “我不该,不该不相信你。”古小蘑软软的道:“你原谅我,好不好?”

    似乎过了很久,雨水有些小了,他才忽然轻轻的叹息。

    “我只是累了。”郁琉的声音似乎在笑:“有点累了,小蘑,你明白么?”

    “我不明白!”她带着哭腔吼道:“郁琉,你回头看看我!”

    郁琉顿了顿,还是回过头,却望着空气中,仿佛平时望着她一般。嘴边竟似带着笑意,只是那双眼,愈发深黯。

    可她刚刚在躲避天雷中扭伤了腿,一直在地上趴着,从未站起来过。

    “你,你的眼……”古小蘑发疯般的爬了过去,抱住郁琉的腿,挣扎着站起,扑在他身上,急道:“你的眼怎么了?”

    “万朝毒母……”他嘴边笑意不减:“大概……先是从眼睛毒发吧。”

    她一怔,两只手突然松开了郁琉的衣襟,无力的垂了下去。

    因为她,都是因为她。

    如果她信了他,那他们如何还会到这个地方来?郁琉的眼又怎么会盲?

    古小蘑想着想着,突然笑出声来。

    “万朝毒母……”她笑道,渐渐抬起手臂:“好……哈哈哈哈……很好!”

    两指突然用力向自己的双眼戳去,斜地里青衫一挡,握住她的手。郁琉嘴边的笑意消失了,声音中只余愤怒:“你做什么!”

    “跟你一起。”她轻道:“你看不见我也看不见,你有多疼我也有多疼!郁琉!你休想丢下——”

    古小蘑的话突然顿住,因为郁琉将她拽进了自己怀中,抱得那么紧,似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雨水愈发倾盆。

    她在他怀中哭得肝肠寸断,口中只是喃喃道:“……原谅我,好不好?”

    不是这样的。

    不是要她心疼,要她难过,才刻意不去说天尧的背叛。他只是——

    雨水盈满了郁琉纤长的睫毛,颤动着滑落在他唇边。

    “我只是……舍不得你。”

    第六十一章

    烟花岁寒,不胜过往长安。

    天空是沉默的暗色,隐约几分星光,却被江边红火映得橘红。

    七月七日,鹊桥会仙。

    城里是夜间从未有过的繁华,大雨过后的泥土香气仍然浓郁。江边泛舟,撑着纸伞的大家闺秀独立舟上,脂粉甜香。小桥石墙,折扇公子高声谈笑,咏诗对颂,风流倜傥。好一派热闹祥和景象。

    人群熙攘,却有一个灰衣女子提了一盏荷花纸灯,行得十分缓慢。她的腿一瘸一拐的仿佛有些不妥,裙子下摆也破烂了,可右手却牵着一个戴了纱帽的青衫男子,一路边走边说,似是兴高采烈。

    “嗯,好多人……你往这边一点……啊,闻到了么?是糯米糕的味道……我偷偷听那几个姑娘说话,今晚有什么拈花比赛……江边全是人,都在放河灯呢……我们也去好不好?”

    “……好。”那青衫男子温和的道,似乎没听那女子说了些什么,仿佛只是听着,便觉得心满意足。

    平静的江水微波粼粼,载着数盏摇曳的灯火,像是载着姑娘的情意一般,缓缓飘向对岸。另一边,公子哥们都争相搅动起江水,想把心仪姑娘的河灯拿到手里。也有的女子十分矜持,手执着自己的灯不肯随便放入江水,只是在岸边不停犹疑。

    不知什么时候,对岸突然冒出一个妖异的红衣少年来。他眸色极浅,急切的望着对岸,不知在找哪个姑娘,神色之间却有一丝懊恼。

    天尧十分郁闷,虽然他料想古小蘑不会这么简单就原谅他,可是……起码听他解释一句吧?

    他又向对岸遥望过去,没注意几个姑娘失望的视线,更没注意自己错过了好几个姑娘推给他的河灯。

    人群中,即便是灰色衣衫,他却仍旧一眼就看到了她,提着花灯,不停的分开左右的人,为了身后的人能走得舒服些。又不知说到了什么,笑得前仰后合,手却一刻也没有松开。她不断的回头看,似乎怕一时不察,他便就此消失不见了一般。

    她牵着他在人群中行走,却又不像在人群中。那是他和她的世界……只有他们,谁也看不见听不到,在这天地之外。

    干瘪蘑菇这家伙……

    天尧紧了紧五指,却放下肩膀,像是被抛弃的小动物一般,寂寞的蹲了下来。

    “累么?”她小声问道。

    郁琉轻轻摇了摇头。

    古小蘑牵着他走到最边上的角落,笑道:“你在这里拿着灯吧,我去对岸接着……”

    她刚要转身,手上却一紧。

    “都是女子给男子河灯,哪有你去接的道理?”他淡淡的道,声音里满是笑意:“我去对岸……”

    “可……”她迟疑的道:“可是……”

    古小蘑没有说下去,可郁琉明白她的意思,便抚着她的发柔声道:“没关系。”

    他那副样子,就好似盲的不是自己的眼睛一般。古小蘑望着郁琉缓缓走到桥边,一路避让,扶着桥边的石台艰难的行进,她的心里就好像被什么堵住了,酸涩难忍。就算故意去微笑,故意不停的说话,也依然掩饰不去她眼中的眼泪,似乎下一刻便要滴落。

    即便戴了纱帽,他谪仙般的气息依然随着青衫和乌发扩散,有不少姑娘都愣住了,古小蘑一看,赶紧将荷花灯放入水中,轻轻向前一推。

    接花灯的人们都在江水下游,很快,古小蘑的灯就消失在许多摇曳的花灯中,连她自己都快分辨不出了。

    她有些紧张的眺望着,看不清对岸的郁琉在哪里。便顺着人群挨个看去,终于看见一袭青衫头戴纱帽的郁琉,静静的站在角落,她的花灯隐藏在一堆花里胡哨的花灯中,从他面前无声的飘过。

    她望着那粼粼江水,仿佛心都要裂开了一般。

    他盲了,并不是他不想去接,只是他盲了。

    只是他盲了……

    你不能奢望什么,都是你的错。

    突然一阵清风。

    对面的青衫男子侧过身,古小蘑一怔,那人身上用金线绣有花纹,虽也戴着兜帽,只是太过清瘦修长像极了郁琉,却决计不是他。

    那阵风将她的花灯送远了,古小蘑心中一紧,郁琉在哪?

    她顿了顿,顺着江边追着自己的花灯一路奔跑。直到光线渐次微弱,荧荧火光也已经远去,花灯就要飘进桥洞中,她站在岸边,急得就要哭出来。

    夜色中突然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

    那手轻轻捞起花灯,微弱的烛火映出他纱帽下苍白的面庞。即便一脸病容,嘴角的笑意却依旧显得他温润清美,墨绿色的眼像是蒙了一层灰,毫无任何焦距,只是看着她的方向。

    “我接到了。”

    他的声音很轻,她没有听得很清楚。

    可那些都已经不再重要,那一刻,他与她站在河的两端,遥遥相望。

    即使一切都陷入了黑暗。

    我依然能看得到你。

    只看得到你。

    拈花大会,顾名思义,就是抢夺架子上那朵娇艳的花,送给自己的意中人。那么这对情人便会受到所有人的祝福,定当百年好合。

    高架旁边早已围满了人,所有女子皆紧张的看着台上,主持大会那人一声令下,等在高架旁边的男子们便蜂拥而上,有锦衣华服的公子哥,也有布衣粗衫的百姓,有些人便在爬第一层的时候就互相推搡起来,争先恐后要踩着别人再登一层。

    底下的喝彩声一浪超过一浪,终于有个人最先接近了最高的台子,想要伸手拿花的时候却突然一愣,刚刚还明明在的红花,怎地突然不见了?

    人群中忽然响起抽气声。

    他们怔怔的望着天上,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夜幕中,青衫男子手执红花,踏着云朵,身后映着清月,像是不经意间错入凡尘。

    然而只是那么一瞬,他便不见了,只剩那白色的纱帽翻飞在夜幕中。

    “神仙……”

    “是神仙啊!”

    人们喃喃道,相继跪拜了下去。

    灰瓦屋顶,月色撩人。

    古小蘑等了许久,腰间突然一紧,满身突然被熟悉的香气盈满。

    “你去哪啦?”她担心的道。

    “没什么……”郁琉突然将一朵红花插在她发间,笑道:“刚刚看到了,觉得好看,便摘来给你。”

    古小蘑笑得涩然,这不是什么高明的谎言,他很可能连这朵花是什么颜色都不知道,而且他的纱帽也不见了。可她没有去戳穿,只是温婉的道:“是吗?很美呢。”

    两人静坐了一会,他似是想起了什么,突然笑出声来。

    “你还记得我们上一次坐在屋顶么?”他轻道:“你喝醉了。”

    古小蘑的双颊突然变得红艳起来,映衬着那朵花,两相生辉。郁琉抚上她的脸,想象她此时的模样,当是怎样的美丽。

    可他看不见。

    手指一颤,郁琉顿住。古小蘑似是有所察觉,反手握住他的手,轻道:“怎么啦?”

    “你还记得你做了什么吗?”似是要掩盖什么,他轻笑出声。

    “我……”她本来想去回忆,却不经意看到他满面笑容的模样,登时痴了,只是呆呆的道:“不记……”

    “那便再做一次。”

    他说罢,温柔的覆盖下来。

    先是微微的碰触,再到试探的纠缠,她微闭着眼,双手揽在他脖颈处,有些颤抖。

    郁琉,郁琉。她心中默念他的名字,心却狠狠的疼了起来,现在是看不见,待得过几天,是不是连声音也听不见?他和她从来没有提过万朝毒母最后会怎样,也不知会是何时发作,也许便是下一刻呢?她想到此处,登时便像要疯了,突然用力啃咬上去。

    这个吻因为她的主动,突然变得不单纯起来。

    像是有把火在她体内燃烧,咆哮着要将他和她一起焚尽。

    他的发被风抚乱了,零落在脸上,衬着他愈发急促的呼吸。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又像是已经彻底疯狂,幕天席地算什么,明天就死了又怎样,一切后果都变得微不足道,她只是努力的贴近他,用尽所有的力气,紧一点,再紧一点,直到身躯都融化。

    第六十二章

    “郁琉……”

    她一怔,似乎没想到自己会发出这样媚人的声音来。

    “嗯。”

    他应道,没有离开她,却像是在抑制什么一般,将她紧紧禁锢在自己怀里。清风拂过,他清楚的听见了一声呜咽,顿时一切旖旎轰然散去。

    郁琉擦去古小蘑一直涌动在眼角的泪,轻轻的环住她:“我好好的,别哭……”

    “嗯。”她哽咽道,却抽泣得愈发大声。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从她知道他的眼盲了开始,这一路过来,紧握的双手再到意乱情迷的亲吻……她在害怕,可他却毫无办法。

    可是要怎样……才能不让你哭呢?

    郁琉轻叹一口气,执起她的手,放在怀里。他的心在跳动,一下一下,分外清晰。

    “感觉到了吗?”他幽幽的道:“我就在这里,不会下一刻就消失不见。”

    他的眉心淡淡的蹙了起来,在月光下有种说不出的美丽。古小蘑怔了怔,便低下头擦去眼泪,她努力了一路,想让自己装得开心,可他终究还是感觉到了。

    原来曾经可以将伤痛用微笑覆盖,只是因为那些伤痛……没有到极致而已。

    就好像现在,明明那么努力,想要他察觉不到自己的不安,可是心中就好像有一把刀在绞动,连假笑都做不到,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么?

    他的生命在渐渐抽离,而她只会软弱的哭泣。

    不是这样的吧?古小蘑。

    这一路走来,风风雨雨,坎坷磨难,你从没有这样轻易的就放弃。

    “郁琉,”古小蘑握紧了他的手:“我不信这毒无药可解,什么破毒母,能做得出来就能解的,往生果可以暂缓毒性的吧,我会去找,无论怎样……你不要说话,”她见郁琉张了张嘴,便急忙打断道:“我不会放弃的……你也不准!”

    她瞪圆了眼睛,这声音虽没有多么大声,却比她哽咽的时候精神多了。郁琉笑了笑,脑中一阵天旋地转的疼痛,几乎便要炸裂开来,可他没有流露出来,只是反握住她的手,笑道:“好。”

    他似蒙了层灰一般的绿眼中毫无波澜,就像这夜色,沉默中闪着星辉。古小蘑满足的点点头,郁琉收回了放在她腰间的手,趁古小蘑不注意的时候转而握住了一块灰瓦,待得他松开时,那瓦片已经化作了一堆细末。

    如果没有被囚禁一千年,没有日夜受着那天雷的苦楚,也许便也不能如此完美的隐藏痛苦。

    绝不能让她发现。

    夜已深,人群终于散尽,古小蘑和郁琉坐在屋顶,享受那难得的清净时分。然而,一声鸡叫划破了天空的寂静,隐约传来了两个人争吵的声音,一个粗哑,另一个却十分熟悉。

    “别碰它!”粗哑的声音道:“滚开!臭狐狸!”

    “你鬼鬼祟祟在这里要做什么?想瞒过老子偷听,那可休想——”

    “你不是也在这里偷听!”

    “老子——”

    古小蘑纳闷的看了一眼郁琉,牵着他越过几个屋顶,稳稳的落在两个扭在一起的人面前,一个是天尧,另一个竟是再也没见过的孔雀精,从表情上看,很难说两人谁更愤怒一些。

    两人见了古小蘑和郁琉,都各自冷哼一声,松开了手,孔雀精那里传来了一声紧张的鸡鸣,原来这两人刚刚在争抢小花。

    “什么事?”古小蘑没有离开郁琉,仍远远的站着,先是有些好奇的打量了一番许久未见的孔雀精,待得那目光落到天尧身上的时候,便突然有些冷漠。

    “老子抓住了他!”天尧十分兴奋,邀功般的扯住了孔雀精的袖子:“他在你们房顶不远的地方鬼鬼祟祟,探头探脑——”

    “我只是在跟小花赏月!”孔雀精浓妆艳抹的脸上突然现出一丝红晕:“今天是七夕……”

    “你骗谁啊,和一只鸡赏月——”

    “天尧。”古小蘑突然生硬的打断了他,漠然道:“我相信他,你放手吧。”

    “可是……”天尧浅色的眼眸瞪圆了,呲起了虎牙:“可是明明……”

    “他不该在这里,那你在这里又做什么?”

    天尧不做声了,他沮丧的垂下手,不甘的看了一眼孔雀精,又垂涎的瞥了眼小花,好像没有得到奖励的孩童。

    孔雀精注意到他看小花的眼神,警觉的将小花抱在怀里:“我差点忘了,狐狸跟黄鼠狼都一个德行——”

    “那么……”郁琉沉默了许久,轻轻开了口:“你想跟我们说什么?”

    众人都是一怔,孔雀精脸上浮现出一种古怪的神色,他抚着小花,眼睛却在看古小蘑,仿佛心里正在激烈的挣扎。

    “我本只是来赏月的……”他低声道,表情愈发古怪了:“只是不巧看到了你……”

    “你如果害怕,就不用说下去。”郁琉淡淡的道。

    古小蘑有些紧张的握了握郁琉的手,什么事情会让孔雀精感到害怕?便是连那么穷凶极恶的黄鼠狼精,也没有见他露出惧意。

    “我不是害怕。”孔雀精仿佛被刺中了痛处,急道:“我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没有人接话,现在所有人都望着他,时间仿佛过了很久。

    “不要回天衍山。”他忽道,声音很轻,却十分清晰坚定:“如果你回去,必将大祸临头。”

    古小蘑的身子晃了晃。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世界上还有比郁琉的性命更令她害怕失去的么?

    天衍山!

    那不是一条性命,而是她从小到大满心牵挂的所有人,是她的……家。

    “你是说……”她声音中有着不可名状的颤抖:“我回去的话……他们便会有危险?”

    “不……”孔雀精摇头道:“我在西海做客,曾听他们说,天界要抓龙神转世和蝶安仙子,若你们不动气,他们必是找不到,所以……”

    “他们派人守在了天衍。”郁琉接道。

    “天界……天界如何知道……”

    “紫微大帝毁了转轮台,搅乱六道轮回,阎王参了他一本,玉皇大帝便将他囚禁在苦无岛,派梦仙去他梦里套出了蝶安的真身……”

    “那……”她艰难的道:“那师父他们……”

    “我也不知。”孔雀精严肃道:“若你回去了便正好守株待兔,若你不回去便说不准会对天衍山做些什么引你回去……所以我才不知告诉你到底有什么后果。”

    “你都如此说了,她定然是要回去的。”天尧突然插嘴道:“干瘪蘑菇麻烦得紧,她绝不会放下——”

    “不。”古小蘑突然道:“我不回去,我要先找郁琉的解药。”

    她的两条细眉挺立,嘴唇紧紧抿起,眼中晶亮。

    这样的神情,他很熟悉。

    是的,在他假装被九重魔莲烧伤的时候,在面临逐仙会的对手十分可怕的时候,她总是抚着他的毛发,抱着他说,我一定会救你的。

    因为曾经有过那样认真的表情,所以现在……才会无法原谅他吧。

    天尧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回去看看也好,”郁琉柔声道。

    “咱们该休息了,”古小蘑仰起笑脸,虽然明知他看不见:“明日还要去寻解药,我陪你去找能解这毒的人……早些休息。”

    “若是……我想去呢?”

    古小蘑一怔,回过头去看他。

    郁琉揽住她,伏在她耳边悄声说了两个字。

    “封印。”

    她的眼睛瞪得溜圆,霎时面上狂喜。怎么没有想到?郁琉如今这个模样,很多原因是他真正的力量还在封印中,若是封印解了,那还怕这什么毒母不成?

    “我们明日便回!”她喜道,像是多日的阴霾终于一扫而空。

    “可是……可是天界在捉你们啊!”孔雀精忍不住道。

    郁琉和古小蘑的手互相紧了紧,两人却相视一笑。

    “天下之大,既然早已没了我们的容身之处……”她轻道:“那么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只要我们在一起。”

    天尧和孔雀精呆呆望着,却又听古小蘑指着他们的呆脸大笑起来,得意道:“何况若是他解了封印,天界那些家伙才讨不了好去。”

    ……

    郁琉听着她的声音,心中只觉从未有过的恬静。

    我终是骗了你吧。

    他笑着,幽幽一叹,青衫随风婉转。

    第六十三章

    飞沙,走石,天昏地暗,像是在世界尽头。

    苦无岛,专门收押犯了小错的神仙。

    两个守卫模样的人远远的站在天地清明的地方,小心翼翼的向里眺望。

    “我说,咱们岛头一次来神帝吧?”

    “嘘,北方北极中天!玉帝面前的红人呐。”

    “听说他毁了阴间的转轮台?啧啧,阎王可气得够呛。”

    “那可不尽然,若是别的仙,莫说毁了转轮台,就是砸了个烛台,都得在天牢里蹲个几百年,他连天牢都不用去,可见玉帝仍是偏心得紧。”

    “你小声一些!”

    “怕什么?这里一直就咱们两个,谁也不愿到苦无岛来。”

    “那也需谨慎。”一个守卫四下望了望,接着道:“想必玉帝是在阎王那里不好交代……”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玉帝将他发往这里,乃是别有用心。”

    “哦?此话怎讲?”

    一个守卫警惕的向岛中央看了一眼。

    混沌中,紫衣男子席地而坐,尘埃在他身畔肆虐,银发激荡开来,缭乱中现出一双微闭的眼,圣洁无匹。

    “你可知道当年那个血洗天庭的罪仙,与这紫微大帝的关系可不一般。”

    “喔!难道……”

    “玉帝已然下了死令,若是那罪仙仍然冥顽不灵……无需活拿,见即斩。”

    那守卫说罢,得意洋洋的等着看另一个守卫震惊的反应,却不想他倒吸一口气,瞪圆了眼睛望着他,不由得又觉得这反应震惊得夸张了些。

    “怎么……”

    “紫……紫……”

    那守卫回头,登时被扑面而来的银发骇得倒退一步。

    刚刚还沉静的坐在岛中央的紫微,便在他说那一句话的功夫,突然出现在他身后,银发被狂风吹得舞起,紫色的眸中毫无任何情绪,正失了焦距般的盯着他。

    “叩见紫微大帝。”二人双腿一软,急忙跪了下去。

    即便是受了这许多日子的风沙,银发紫衣的他依然显得纤尘不染。紫微站定了许久,他不说话,那两个守卫自然也不敢张口。

    “我来这里……”他突然抬头看了看天空,紫色眼眸分外清明,脸上却携着一丝疲惫,幽幽的道:“有多少天了?”

    “回紫微大帝。”一个守卫道:“有……七七四十九天。”

    “才四十九天,”他梦呓般的轻道:“我却觉得已过了很多年。”

    两个守卫跪在地上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接话。直等了许久没有声音,这才抬头,发现紫微已然身在半空,脚下踏着梦境般的莲花,渐渐远去。

    “大帝!”那士兵急道:“这……若放走了他,你我可脱不了干系!”

    “那有什么办法?”另一守卫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目光中满是敬畏:“莫说你我拦不住,就算拦得住,他可是玉帝面前的红人,开罪不起啊……”

    青山碧水,雄峰高耸,壮丽巍峨,直入云端。

    记忆中,天衍山好像从未下过如此大的雾,站在小指峰上看下去,漫天白霜,迷迷离离,若远似近,像是一个残缺的梦境。

    空中的赤色大鸟盘旋许久,终于降了下来,落在一个白衣男子身畔。他走过去,从它腿上取下一个纸卷,缓缓展了开来。

    他扫了一眼,顿时面露喜色,转身向房内走去。

    内堂中,莫为一身黄衫,面上有些憔悴,但却不如他身旁的秋静来得明显,她鬓边已经多了几根银丝,不过短短数月,便像是苍老了十岁。

    “爹,”莫轻远跨入房中,喜道:“上清派越掌门传来的消息,玄阴教毁了。”

    “当真?”莫为立时站起,秋静也放下手中的针线,抬起头道:“那……烨文他……”

    “傅烨文。”莫为颇为严厉的看了秋静一眼:“自逐仙会结束起,他就不再是天衍弟子。”

    “……尸骨无存。”莫轻远轻道,面上不知是什么表情。

    “……可是小蘑他们?”莫为负手,踱到窗边。

    “有上清弟子说,天雷降下之前,曾经看见过郁琉。”

    “那小蘑定然也在附近。”秋静双手合十,刚刚还为傅烨文难过的脸顿时闪过一丝欣喜:“她平安就好,自上清派一别,就再也没有消息,也不知泽虚怎样了……”

    “师娘!”索萦突然推门而入,像是一阵粉红色的旋风:“师姐有消息了?”

    “还没有。”莫为望了她一眼,道:“不是叫你去练剑了么?怎地又跑回来。”

    索萦眼圈一红,趴在秋静腿边,哽咽道:“徒儿……徒儿练不下去,师姐不在,记名弟子都遣回家了,就连三师兄和四师兄也走了……”

    “他们还有娘亲要照顾。”秋静抚着她的发,温婉道:“你不是非要留下来吗?”

    “我当然不走,天衍是我的家,我哪也不去。”索萦倔强道,双眉拧起,那神情竟有一点像古小蘑。

    “哈哈,师叔,我是如何对你说的?”

    房外突然扬起爽朗的笑声,紧接着陆修便和云霄踏入房中。二人皆是一脸风尘,云霄照例拎着他的酒葫芦,陆修的表情便不如他这么轻松,他脱去外袍,迎上莫为询问的目光,便叹了口气,微微点了点头。

    “整个天衍山,现下便只剩咱们几个了。”云霄敛了笑容,低声道:“有些弟子不肯回去,可是资历尚浅,留在这里,万一出了什么事,只会白白送了性命。”

    一时间,屋中谁也没有说话。天衍山被大雾笼罩,已不是一天两天了。其实不过一场大雾,没有什么稀奇,可自一个弟子在雾中用了个驱雾的术法,被突降的天火烧得面目全非之后,莫为终于注意到此雾的不同寻常,又不敢用术法加以尝试,还以为是玄阴教搞的鬼,没想到数月前玄阴教便没了,那这雾又是怎么回事?

    为了安全起见,天衍山几乎所有的弟子都遣送下山,待得事情过去再回来。可这事情,真的能过去么?

    莫为站在窗前,脑中渐渐浮现出他接任掌门那天,师祖飞升时说的话。

    “定要保护好那两件东西……天衍绝不失信于人,哪怕前面的道路满是荆棘……”

    岂止是荆棘这般简单?莫为叹了口气,背影突然十分苍老。

    隐隐有种感觉,他最害怕的那件事情,终于要来了。

    “若不用术法,在这山中倒是没什么异常。”陆修皱眉道:“若这雾气是个障眼法,施法的人必定临界飞升,能将整座天衍山笼罩的术法……”

    “可是……”秋静担忧的道:“我天衍千年来一直盛名在外,从未与人结下仇怨,倘若不是魔教,那……”

    “想要围困天衍的,不会只因为仇怨,”莫为忽然打断她道:“还有那两件东西。”

    他的面色有些苍白,便像是传染一般,说完这句话后,连索萦粉红的娇颜都血色全无。

    “师兄,那么多年过去,那两件东西一直在天衍,已有千年,谁也不知道。”陆修宽慰道:“以前没人知道,以后也不会。”

    莫为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依我看……”陆修又道:“此事定然与古小蘑有关……”

    “小蘑菇?”云霄不满的瞥了陆修一眼:“小蘑菇在追六师弟呢,又与她什么干系了?”

    “当然有干系,你却不看看,她是与谁在一起!”陆修忍不住道:“与那人一起,能有什么好事?”

    “师姐与他相好,我为她高兴还来不及。”索萦壮起胆子回敬了陆修一句。

    “哼,就是你们这些小女儿痴傻,坏了大事。”陆修突然站了起来:“说不定便是她告诉了那个什么郁琉,然后全天下都知道我天衍有——”

    “师弟!”秋静也站起身,打断他道:“我自己的徒儿,我清楚得紧,小蘑决计不会做出这种事。”

    平素温文尔雅的秋静突然打断别人,那是她已生了极大的气。陆修满脸涨得通红,见莫为不说话,拳头便紧紧握了起来,环顾这屋中每一个人,除了莫为和莫轻远若有所思外,皆是毫不避讳的盯着他,仿佛这样便能叫他改变想法一般。

    激动到极处,陆修反而平静下来,突然淡淡的道:“那是因为你们不了解妖魔。”

    云霄蹙起眉,与索萦对望一眼,显然都不以为然。秋静却心中一动,声音不由得柔软起来:“师弟,那件事不是你的错……”

    “我出去一下。”他生硬的道,便推门而出。

    “师娘,当年到底出了什么事?”陆修刚走,云霄便转向秋静。

    秋静摇摇头:“此事是天衍的禁忌,但我不想你们误解陆师叔……”

    原来天衍千年盛名,一代一代相传,掌门皆能飞升成仙。只有莫为的师父一个例外,便是因为陆修年轻时狂放不羁,学有所成之后便下山游历,结识了不少英雄豪杰,其中却也有一个想要化魔的妖。据陆修讲,此妖从未伤过人命,又是侠肝义胆,只是道不同,性格却极是合得来。他不听师祖相劝,为了维护那妖,得罪了不知多少人。可到头来,那妖却骗了他,重伤了师祖,夺得能使他成魔的丹药,便逃走了。自此师祖仙逝,陆修便到灵宝崖苦修思过,一去便是十年。

    十年之后,陆修性情大变,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他嫉恶如仇,见了妖魔不问缘由,一律斩杀,得了个“修罗仙”的名号,名声大噪。

    “你们不能怨他怀疑小蘑,”秋静温婉的道:“他当那妖如亲兄弟一般,面壁十年,当真是伤透了心……”

    她话音未落,空中突然传来幽远的遥响,仿佛什么在坍塌,可眼前的一切都是静止的,耳中却是不断翻滚,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跨过这肉眼能看到的一切破空而来。

    莫为瞬间转过身,抓起床头的佩剑。

    窗外,浓雾突然血红。

    第六十四章

    满目苍茫。

    古小蘑原以为能在山下看到几个天衍弟子,可莫说弟子,就连天衍山脚下的小镇也冷清了许多,很多人家似乎连夜搬走了,满地皆是仓促的痕迹。古小蘑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直到望见那一片白雾,已然忍受不住。

    “他们对天衍如何了?!”

    这一路没有用术法,怕的就是暴露自己的气,引来天兵天将。古小蘑第一次将郁琉的眼睛忘在脑后,顺着进山的小路向前疯狂的跑,两旁树木飞快的倒掠过去,苍翠郁葱,静美之极,一切都那么的正常。

    只是没有人。

    她心跳得尽快,终于望见那一片浓的化不开的雾,将天衍山几座山峰全部掩盖起来。

    很奇怪,并不是像普通的大雾那般有浓有淡,而是整齐的,从山脚下断开,像个结界一般。

    “别碰!”

    古小蘑一怔,郁琉的声音从后面急切的传来,但为时已晚。

    她的手指划过那片雾气,顿时觉得指尖一阵疼痛。

    空气似乎震动了一下。古小蘑茫然的后退几步,殊不知自己闯了大祸。

    “这山中有雾?”郁琉站在她身后,偏过头道。

    “以前也时常有雾的……”她骇得声音有些颤抖:“我……我不知……”

    “天雾禁界。”他牵了她的手,轻叹一声:“当年他们用来抓我,可是误伤了不少性命……”

    “你说……这是……”

    “哼,你以为,天界在乎那几条性命么?”郁琉阴沉的道:“这雾有多红,就流过多少血……”

    “血?”古小蘑下意识的回头,登时吓得惊叫出声。

    那一片浓雾,已然血红。

    “他们发现我们了。”郁琉轻描淡写的道:“再躲藏也是徒劳无用,走吧。”

    南太极宫。

    南方南极长生大帝面色一喜,登时从仙座上站起,挥手喝道:“青龙!”

    一身水晶金甲的青面男子早已侯在一旁。长生大帝看了一眼殿外等候了几日的十方洞主和二十八星宿,十七年前的耻辱,即便仙位不断有人接替,仍是洗刷不掉吧?

    这一战,他若是拿下龙神和蝶安,不知玉帝会怎样嘉奖于他。紫微那呆子,独享天宠已经够久的了……

    长生大帝眼中闪过喜色,似乎已然胜利凯旋。

    “速速携其余三方座神,十方洞主,二十八星宿去围剿天衍!”他重重拍向白玉椅背:“若抓不回蝶安和龙神,尔等提头来见!”

    “青龙得令!”

    白虎和朱雀望着青龙势在必得的眼神,不由得相视苦笑。

    “你们若害怕,便不要去。”青龙轻蔑的道。

    朱雀刚要反驳,玄武便出来打圆场道:“如何不怕?青龙你上次不也是——”

    “这次便不一样了。”青龙面上一红,毫不客气的打断,那次去抓蝶安反被龙神吓得双腿发软,最后被紫微大帝救回的事情,永远是他心头的一根刺:“等我抓回那两个要犯,我便是四方座神之首!”

    玄武的笑容凝在嘴角,他没有再说话。青龙面有得色:“况且你们还不知道……”

    他说了一半,便停下来,仿佛不屑理睬他们一般,实在让人恼火。

    “我早晚宰了这泥鳅。”朱雀狠狠的道。

    这血雾看起来骇人,走进去却是没什么大碍的。莫为与秋静,莫轻远,索萦,陆修和云霄,几人站在天衍主峰悬崖前,紧紧握着兵器,等那空气中莫名的震动过去,皆是全神戒备。

    那种震动由远及近,却仿佛在扑到了面前的那一瞬戛然而止。莫为的黄衫扬起,突然遮住了他眼前的这一片天空。

    那声音似乎没有任何温度。

    来自天上。

    “尔等凡人,速将天庭要犯交出来,便赦你们无罪。”

    莫为瞪大了眼,看那血雾缓缓的散去,眼前逐渐清晰起来,有云朵在翻滚,近的便有十多处,远了还不知有多少,每朵祥云上皆站着三五个全副武装的男子,看起来凶神恶煞,但都不及那最前方青面男子的眼神,像是已经嗅到了尸臭的乌鸦,危险之极。

    这是……真正的神?

    修仙之人鲜少能在凡胎之时遇到真正的神仙。莫为心中一阵澎湃,可还未来得及喜悦,那疑惑就已经铺天盖地的袭来。

    本以为这种伤人的雾,是魔教或是邪门歪道用来暗算天衍山的,却怎么也想不到……竟是神仙,而且他刚刚说什么?要犯?天衍山怎会有天庭的要犯?

    他侧目看去,索萦怕得缩在秋静怀里,秋静和陆修脸色苍白,却也镇定,莫轻远一直望着那青面男子,云霄抱着双臂,突然回敬道:“你是谁?”

    青龙一怔,如此没有自报家门,的确有些失礼。他冷哼一声:“本座乃是东方青龙座神,携其余三方座神,十方洞主和二十八星宿前来缉拿罪仙蝶安与要犯郁琉!”

    “什么蝶安,从未听说。”

    莫为向云霄横去一眼,示意他不准再说。扭头清了清嗓子,扬声道:“吾等拜见青龙座神,老朽是天衍派掌门莫为,这几位是我的夫人和弟子。”

    青龙不耐烦的点点头。

    “老朽从未听说过蝶安,郁琉此人倒是见过,但恐怕他这时并不在天衍。”莫为朗声道:“各位尊神,是不是搞错了?”

    “搞错?”青龙双眼怒睁:“他们便在你这山上,否则这长生大帝亲自下的天雾禁界,何以会变了颜色?”

    莫为的手背在身后,不易察觉的动了动,便接着道:“既然青龙座神提到这天雾禁界,老朽倒想问问,日前我天衍弟子不慎用了个术法,便遭天火焚烧,惨烈之极……”

    “那便是给你们的警告。”青龙的唇边竟然扬起了一丝笑意:“不要试图做什么手脚。”

    “可那弟子是无辜的。”莫为的声音不自觉的高了起来:“难道长生大帝便如此草菅人命吗!”

    “住口!”青龙怒道:“区区一介凡鄙,还想对神帝指手画脚么?他老人家自有玄机,尔等速速将要犯交出,否则,休怪本座心狠手辣。”

    “可……”秋静忍不住上前一步道:“我们真不知谁是蝶安,如何交出?!”

    青龙眯起双眼。

    “莫非你们不知?”他慢条斯理的道:“十七年前,血洗凌霄宝殿的那个堕魔的仙子,潜身于天衍山上一株刚有了灵识的灵芝身上……被你们收作弟子,叫什么来着?……”

    “小蘑……”秋静喃喃道,整个天衍峰前再无声息。

    虽然早就知道古小蘑的身份不简单,却无论如何也未想到她竟然是天庭的要犯。天衍派的几人各自沉吟,面上都是一片惊异。

    “可她什么都没做过。”半晌,有人扬声道,竟是莫轻远:“她是我七师妹,秉性善良,鲜少下山,决计……决计不是那个什么蝶安仙子。”

    “你们一介凡鄙,又懂什么?”青龙冷哼道:“若无蝶安,她还是这山上一株草呢,几百年后才可化人。换句话说,她与蝶安一体,相依而活,若杀便是一双,谁也脱不了干系。”

    “什么?!”索萦惊道,脸色惨白:“你们要杀师姐……”

    “是蝶安。”青龙冷冷的道:“我与你们废话够多了,一句话,交是不交?”

    “我们若交出……古小蘑和郁琉,你便不会攻打?br /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