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醉月微眠 作者:欲望社

    天下午有圣上口谕了，但大伙儿都不知道我被封女言官的事呢，我待会儿出现在大殿上，会不会把人吓晕？大家会不会联名上书把我轰下台？真要那样的话，就好玩了，我顺便也可以看清形势。在这儿上朝不似在龙曜，没人提前向我介绍人物与背景，看来是想让我自学成才。

    “皇上驾到！”伴随着一个尖细的声音，连接老老头寝宫与修元殿之间的那道门被打开，我尾随着老老头步入大殿，待他坐上龙椅，就遵照他的交代，站在龙椅左侧。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俯拜，山呼万岁。

    修若果然比龙曜强多了，单从这早朝的人数就可得知，下面跪着的竟有三十余人。

    “平身吧。”老老头自进入修元殿，脸上的笑容就已隐去。

    众人起身，左右两排，为首的正是我的太子伯伯和父王同志，前者一袭杏黄龙纹朝服，后者一袭蓝色绣金龙绘云纹朝服。众人看到我时，眼里都是一惊，太子伯伯和云老头的眼里也不平静，唉，老老头果然啥都没交代，也玩了一出先斩后奏的游戏。

    不过他是皇上，做出的决定合不合规矩另计，他做决定本来就是不用跟人禀奏的。所以，他现在直接在这朝堂之上公布了，“今日开始，醉月就是我朝的言官了，就跟在朕身边。”

    说完这些，老老头抬眼示意太监陈寿，陈寿出列，当朝宣读早已备好的圣旨，无非就是正我的名，让我兼任言官一职，至于我兼任言官的一应品级俸禄等等不变，依旧保留公主时的待遇，等同于王爷。

    满朝文武听完圣旨后一时连个吭声的也没有，既没有谏言哭天抢地、义正词严地说不合祖宗规矩，也没有狗腿地大呼皇上英明，一时间修元殿里的气氛颇有些尴尬。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云老头，也就一秒钟的时差，太子伯伯也反应过来，两人躬身垂首的刹那，众人依样画葫芦地行礼，大殿内复又响起整齐划一的拍马屁声：“皇上英明，恭喜醉月公主！”

    再抬首时，众人的神色已恢复如常，我站在上方，本想一一打量个遍，结果连太子伯伯都恢复了如常的儒雅高贵，看向我时，脸上甚至还带有招牌式的亲切笑容。至于云老头，唉，我替他造的福真是太多了。

    第一天上朝，我这言官自是无话可说，看着下面几人的请奏，也无甚大事。其间云老头的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来好几次，看来他对老老头的这个决定也很意外。

    第三十一章·大叶苍(1)

    下朝后，我跟着老老头回皇帝寝宫。所谓的皇帝寝宫，我所到过的三个国家都是一样，不仅连着早朝的大殿，也是集书房、卧室、客厅于一体的豪宅。老老头竟没第一时间差我回去，他坐在书桌前，书桌左侧堆着两大摞奏折。

    我乖巧地走过去，一边研墨，一边道：“皇爷爷，要不先用些早点吧？”

    每日五点左右上朝，七八点钟下朝，和我以前一样，上朝前我顶多喝了几口清粥，这时候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所以我想老老头应该也饿了吧。

    “丫头饿了？”

    他看着我缓慢地研墨，脸上又有了笑容，不似早朝时的威严。我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问：“皇爷爷不饿？”

    老老头好一阵乐，也没回答，嘱咐了陈寿几句，他便躬身退下。少顷，两个宫女端着两个大盘子进来，放在书桌左侧的案几上，随后退出去了。

    “先吃吧。”老老头起身，我忙屁颠儿屁颠儿地跟上，自那两个宫女进来之后，我的视线就没离开过盘子里的早点。

    我坐在老老头身边，心满意足地吃了个饱。他倒没吃多少，不知是年纪大了胃口不好，还是这样的早点他早就吃腻了。吃完稍稍休息了几分钟，老老头就又回到他的工作岗位上去了。

    “丫头过来给朕读读这些奏折。”我沉默地站在桌边，看他翻着一张又一张的奏折，没过多久，他忽然放下奏折，看着我，神态间有一抹疲惫。

    这是我第二次看到老老头露出这种神色，平日里他笑眯眯的似乎精神很好，可是终究已经是六十六岁的人了，人永远逆转不了自然规律。

    我接过奏折，开始一张一张地读了起来。我读完一张，就交给老老头，他就在奏折下批复，然后我继续读下一张，如此这般，将那两大摞奏折处理完，已经过了午膳时间。站得脚酸倒是其次，我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难得地感到脱水——口水！

    “皇爷爷……”我的嗓音微微有些沙哑，而且头有些晕眼有些花，不知是没睡足，还是站累了饿晕了，立马开口想闪人。

    “一道去你皇奶奶那里用膳吧。”老老头起身，看了我一眼，人显得格外有精神，笑眯眯地道。

    我忍不住抽了下嘴角，这所谓的言官，自己的意见还没发表，倒先做了回小秘。本想着老老头让我做言官，说不定是看在我在龙曜的表现赏识我的才华才做出的决定，原来他是被我昨日那句话刺激到，深刻领悟到自己年纪大了这个事实，人一旦服老，就会多替自己打算。多替自己打算？好不祥的预感啊！

    “丫头？”老老头走出三步，回身看我未动，神色微诧。

    “呃，来了来了。”我忙收回思绪，屁颠儿屁颠儿地跟着老老头朝中宫走去。

    到得中宫，才发现除了老皇后，云老头也在，而且似早就有了安排，这两人都还没吃饭。行礼传膳，四人入座，不过太子伯伯不在倒是让我有些意外。我让宫女给我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后又示意宫女满上，根本没理会其他三人的目光。

    “皇上，丫头今日第一天上朝，你都让她忙什么了？到现在连午饭还没顾上吃，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喝了几大杯茶。”双鬓微白，面目慈祥，和老老头一样，他的正牌老婆也总是一脸的微笑，带着关切与和蔼，两人倒颇有夫妻相。老皇后看着我狼狈的样子，话带微嗔。

    “皇奶奶，”我又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用衣袖抹了一下嘴巴，这才舒坦了些，道，“月儿第一次上朝，人都还不认识，能忙什么啦，最多是听听看看，心里学习。”

    下意识地，我没说读奏折的事，我想或许老老头并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年老易累，可能视力也有些下降。而且我也没说，读奏折是最快了解修若朝堂现状的途径。

    果然，老老头闻言向我点了点头。云老头又适时开口道：“父皇，您太宠月儿了，给了她这么多殊荣，会将她宠坏的。”

    我听得汗毛一竖，差点一口菜卡在喉咙里下不去就咽气了。我抬眼看向老老头，貌似他与老皇后对我确实优待了点，我也很想听听原因，却见老老头脸一板，声音里破天荒地含着一股怒气道：“你还说！这么些年丫头都在龙曜，若不是朕跟你说，你就准备一辈子将她留在龙曜，一年只看她三五回？”

    第三十一章·大叶苍(2)

    我张着嘴，手一松，筷子夹着的菜在距嘴巴五厘米处落下，恰好掉在碗中。搞了半天，原来是老老头将我“召”回修若的，并不是云老头的本意啊！

    “父皇……”云老头的脸上第一次出现尴尬的表情，似有些惭愧，而且只喊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我的嘴巴张得更大了，手中的筷子也险些握不住。这太惊人了，云老头这张阴暗的脸上居然还能有这种表情——像是一个孩子做错事被父母训话！但这神情也只是昙花一现，他就恢复如常了。

    “好了好了，别说了，快吃饭吧。”老皇后慌忙打圆场，于是四人又若无其事地吃起饭来。

    吃完饭已是丑时，我迫切想回醉月宫好好补一下觉，于是向老老头、老皇后行礼告退。正待走人，没想到云老头也适时起身告退，本来老皇后差了她的贴身侍女瑾香送我，云老头却开口留下瑾香，说有他就行，无奈之下，我只好与云老头一道走出中宫。

    “没想到父王居然和韩家一样，站在龙羽煌这边，是因为他也是二皇子吗？”没办法，我和云老头的单独对话从来都是火药味十足的。

    “龙羽煌？”他冷笑，看来他并没被我的话刺疼，“龙曜国谁当皇帝都一样。”

    我一惊，如果云府不是和韩家一样，那么小白那样做，难道是互相利用的一笔交易？小白想得到什么？云老头想把我送到修若，何必弄得如此复杂？

    “用这种方式带月儿回修若，父王不觉得亏了吗？”

    “不用这种方式，难道让你跟那皇帝大婚吗？”他转过头盯着我，我没回视，但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审视的目光。

    云老头竟知道那晚狐狸会拿那道婚旨征求我的意见！云老头迫不及待地将我劫出皇宫，难道是狐狸打算征得我同意之后，在庆功宴上宣布那道婚旨？

    “大婚不好吗？月儿终究得嫁人，即便现在身为修若国第一公主，最终也不过是一场利益联姻罢了。”如果云风是为了娘亲的遗嘱，用一种自以为对我好的方式让我远离皇宫，那么云老头这样做的目的呢？我本以为，我这样一个不被他看重的没名分的女儿能成为龙曜的皇后，他该乐见其成才是。

    他不语。我转过头，只看到他的嘴角微微扯出一个弧度，像是正在冷笑。

    “醉月公主，在我身上加了这么大的一个筹码，父王的野心可真不小，或者说，修若的野心，真不小。”我猛地惊醒，即便是老老头召我回来，但云老头对我的处境与境遇，可谓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在狐狸宣布我们的婚事前大费周折地将我送回修若，还煞费苦心地让老老头封了我做公主，很显然，他不满足于我只是龙曜的皇后！那么他这样做的目的，是因为我有更大的利用价值吗？比龙曜皇后更吸引人的身份会是什么？我突然有些喘不过气来，醉月宫前面右转便是，我站在路口，向云老头道了个万福，“父王，月儿回宫了，父王慢走。”

    也不管他的反訂，我说完就朝右走去，直到进了醉月宫，直到夭夭扑到我身边，用鼻子蹭了蹭我的脸，我才突然松了口气，抱住它，蹲下身，将脸埋在它的长金毛里，好半晌才调整好情绪。

    第二天上朝，依旧没人对我任言官一职进谏啥的，想起在天青，天青王认了我做女儿，封了我为公主，进谏的人一批又一批，好些天才消停，而在修若，从我被封公主到任职言官，自始至终都没人明着进谏反对，看来老老头这皇帝，当得是相当成功。

    不过我也明白，或许大家只不过是表面上平静接受这一事实，心里却是不赞成的。

    第三天上朝的时候，我已能识得修元殿里的那些官员。老老头让我读奏折这一招很管用，我不仅记下了那些官员的名字、职责，更对他们现在的工作状况有了大概的了解。

    “皇爷爷，这张奏折是孙奉常请旨秋祭的事。”下了朝，我依例待在老老头身边，替他看奏折，我已经从最初的按部就班地读奏折，到了现在看完奏折后归纳一下内容说给老老头听。三天来，我越来越明显地感受到老老头的身体十分疲惫，人前精神，人后疲累，而且视力有明显退步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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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章·大叶苍(3)

    “秋祭？就按老规矩来。”老老头抚了抚额头，第一时间答道。

    “依照旧例。”我边说边在奏折下批复。唉，忘了说，从今天开始，不仅要看奏折、读奏折，我还要替老老头写批复。修若国一年春秋两祭，春祭五谷丰登，秋祭国泰民安，这都是几百年的规矩了，真搞不明白这样的事为什么还要专门写张奏折上来，这不是增加老老头的工作量吗？

    我坐在书桌左侧，将批好的奏折放在左边，伸手又拿了张奏折过来，仔细查阅。

    “呃，这张奏折……”我看着手中的奏折，一时有些无语。

    “怎么了？”

    “呃，皇爷爷，这张奏折是张太仆奏请向叶苍换取名驹——千里白驹，然后以此配种，试验改良我国马匹品种等相关事宜的。”汗！听说过叶苍闻名天下的宝马——千里白驹的种种风采，但牵匹马配配种这种事也要写一份奏折来请示吗？这么上纲上线的，到时候你若配出个骡子来，看你怎么办！

    “丫头，今日初几？”老老头倒没我这么愤愤不平，突然问了个这样的问题。

    “初十，八月初十。”我本来也不知道这日子到底过到猴年马月了，可是从上朝开始，我又记起了日子——因为这关系到休假睡懒觉的问题！

    “让他等几天，叶苍的千里白驹应该已经起程了，不必特意跑上一趟。”

    啊，老老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在心里嘀咕着，还是老老实实地按照他的意思在奏折下写了批复。

    “过几天，叶苍的使者就该到了。”他似喃喃自语。

    叶苍的使者？我抬头看着老老头，将刚才批完的奏折放在左侧，不明白这时候叶苍的使者来干吗？不过老老头没再多说，我也不好意思细问，反正到时候人来了就知道他是何来意了。如今我每天跟在老老头身边，前朝的一些事，大多都能第一时间了解掌握。

    回到醉月宫，我刚吃完午饭，衍儿就回话说内监总管大人拨了个人到醉月宫，这会儿亲自领了人来求见。

    我乏乏地斜躺在软榻上，一边把玩着夭夭的长金毛，一边淡淡地道：“该走的赏，该留下的领过来瞧瞧。”

    不一会儿便有脚步声轻轻传来，我安抚了一下夭夭，抬眼看向来人，他微低着头，三十岁左右，白白净净，看起来倒还老成。

    “奴才王安，给公主请安。”

    我心里一惊，想起前几日收到的那张神秘纸条，赶忙坐起身，仔细看着眼前的人，王安，他就是王安？

    “起来吧。”我压下心中疑惑，闲闲地问道，“你原来是在哪儿当差的？”

    “回公主，奴才原来一直在修仪殿当差。”他依旧躬身回话，从始至终都没抬过眼。

    那不是老老头平时摆家宴及设宴招待贵宾的地方吗？以他的年龄，在修仪殿应该有不少年头了，如今他被调到我的宫里来，究竟是谁的主意？究竟有什么目的？这样一个人，真的可以为我所用？

    “衍儿，你领着王安下去，好生安排一下，以后他就在我跟前侍候了。”

    “是，公主。”

    两人退下，我又靠回软榻，想着那张素笺，想着刚才的王安，该不会又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吧？且不管王安是谁费心安插在我身边的，还是让他为我所用的好。

    凭感觉，我认为王安不会是云老头安排过来的人。且不说云老头和老老头一伙，按云老头的行事作风，若要在我身边安个眼线，自然也不可能提前通知我。

    接下来的几天，我不仅在朝堂上张望，还有意到各个宫里串了一下门，一时也找不到那个送纸条的人。他是何身份，又是站在何种立场，我一概不知。而狐狸和曦岚两边依旧没有消息，云风也是音信全无，夜风依旧消失，清林就更不用说了。我看着夜幕渐渐降下，叹了口气：你说这叶苍使者不会狗血地来和亲吧？如果真是那样，我该怎么办？这偌大一个皇宫，谁是靠得住的？那个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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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章·大叶苍(4)

    和亲这个问题深深地困扰着我，连续几夜都睡得不安稳，这日清早起来我就觉得有些头晕目眩。虽然身体有些微不适，但我依然坚持上早朝，下朝也还是担任老老头秘书的工作，只不过说话的声音比平常小了许多。回到醉月宫，我只喝了点清粥，就躺到床上休息去了。

    不一会儿，来了两个御医，说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来为我诊治，我颇觉意外，这一早的头昏脑涨，难道老老头皆看在眼里？看在眼里也不让我提前“下班”，明明很没人性，却又找了两个御医来替我看病，又显得格外有人性，真矛盾！

    两个御医对着我“望闻问切”了好一阵子，额头冒汗地出去写了药方及注意事项，然后就出门向老老头汇报去了。当然，他二人额头冒汗自不是因为我的小病，而是害怕夭夭——从他们还未进门就开始怒吼外加张牙舞爪的修若圣灵兽金夭夭同学。

    不一会儿，我的醉月宫里抬进了n多珍贵药材，通通都是老老头吩咐了要我好好补身子用的。我满脸黑线地瞄了眼那一大堆东西，心想当饭吃还能吃上半个月呢，当药吃岂不是要吃上一年半载了？

    晚饭时，老老头居然亲自过来看我，听御医汇报说是秋寒受了点凉，并无大碍，老老头这才斥责了宫女、太监几句，嘱咐了好生照顾我，又急急地回去了。

    晚餐依旧是清粥，衍儿端来的两大碗药我只一闻就偷偷让王安倒掉了。本就没什么病，晚上早点睡就行了，吃那苦药干吗？如此这般，几日之后我又是生龙活虎的一条好汉了。

    这日下朝，我正替老老头读奏折，陈寿躬身进来，走至老老头身边一阵耳语。可怜了我这个没丝毫内功的人，耳语的话我一个字都没听清。陈寿刚说完，老老头就起身，边往外走边道：“朕有事，丫头今日早些回去吧。”

    我放下手中看了一半的奏折，慢腾腾地起身，然后磨蹭着往外挪，心里却十分好奇，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老老头也不透露点内幕，真是枉对我这个他跟前的大红人了。

    下午，王安终于探回来第一手资料，说是叶苍的使臣已经到了皇宫，向老老头献了好几匹千里白驹，外加一堆叶苍的土特产。叶苍的宝马名冠六国，其余五国皆是垂涎不已，只是叶苍是六国中最为强大的，再怎么垂涎那也只有羡慕的份儿，所以这回老老头喜得宝马，当场龙颜大悦。

    “王安，可有听说这次叶苍使臣来访所为何事？”我斜躺在软榻上，一手抚着夭夭的长金毛，随意问道。

    他第一次抬眼迅速往我这边看了一眼，开口道：“奴才不知。”

    “不知？那就先下去吧，有什么消息，直接来回话。”我依旧斜靠在软榻上，向他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叶苍使者来访，弄得可真神秘啊，老老头自从那天说叶苍使者会来之后，就再也没提过这事，我也不好意思细问。现在人也到了，使者的目的却还是一个谜。不过只要不是和亲就好了，别的什么都好商量，嘿嘿。

    左思右想，心里还是放不下，我就让衍儿替我简单地梳洗了一下，换了身衣裳，就巴巴地跑去中宫了，希望能在老皇后那里探探口风。若说老老头他们既不同意我嫁到龙曜，或者说既不满足我仅仅是龙曜的皇后，那么被嫁去叶苍倒是很有可能的。叶苍可是强国啊，而且听说叶苍的男人都很野蛮，若真这样，那我可是太不幸了，呜呜呜。

    “月儿给皇奶奶请安。”我行了个福礼。

    “快起来吧。”老皇后扶了瑾香的手，刚从里屋出来，见我行礼，忙拉了我的手，我顺势起身，替下瑾香扶着她就座，她示意我也坐下，才继续道，“丫头，御医去给你复诊，你怎么就把他们赶出来了？”

    “皇奶奶，月儿早就没事了，御医把不把脉都一样啦。”其实，今日午饭后，那两个御医过来的时候，我刚好在想叶苍使者的事，刚好想到了和亲的种种可能性与概率问题，在这内心万般纠结痛苦的时候他们跑来给我把脉，我哪有心情啊，两句话就让衍儿把他们打发了。

    第三十一章·大叶苍(5)

    甫一说完，我就发觉老皇后看着我的眼神微嗔，忙撒娇道：“皇奶奶，您原谅月儿，也饶了那两个御医吧。您不知道夭夭对那两个御医有多凶狠，他们上回是提着胆子来提着胆子回，明明是秋天，可那脸上的汗珠子下雨般地落，脸色那叫一个差，说话都哆哆嗦嗦的，倒像是他们生病了。这回听说他们刚站在醉月宫门外双腿就已经打战了，进来的话自己还不先晕倒？”

    我话音未落，老皇后就轻笑出声，佯怒地瞪了我一眼，又微摇了摇头，嗔怪道：“鬼丫头，明明就是你自个儿不愿见御医，倒说成了他二人的不是了。”

    “皇奶奶，这也不能怪月儿，您不知道上回御医一看，您和皇爷爷派人送来的东西，都快将我的醉月宫堆满了，现在还都放着呢。今日御医来看，末了再说一句什么体虚气虚的，您又要送，晚上我就得躺在灵芝上，三餐啃人参了！”

    老皇后又笑了，边摇头边叹气道：“真真没办法，什么事经你这丫头的嘴说出来，都能逗得本宫开心。罢了罢了，也不知你皇爷爷是怎么想的，你这丫头在朝堂上说话不会也这般使坏吧？”

    我忙无辜地摇了摇头，然后欲言又止，最后低头黯然。

    “丫头可是有心事？”老皇后果然如此问道。

    我又摇了摇头，讪讪笑道：“皇奶奶，没有的事。”

    “丫头的心事，可是与叶苍使臣的来访有关？”她拉过我的手包在自己的掌心里，紧了紧，又放开，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脸颊，叹了口气。

    我抬头看着她，视线忽然有些模糊。我穿来这里近两年，待在这座皇宫才不过两个多月，眼前的这个人，算是唯一一个我真心愿意在她身边陪她吃饭聊天的女长辈。

    “皇奶奶，我……”我用力地眨掉眼中的泪意，话一出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皇家女人的宿命，我心里明白得很，不是想反抗就能反抗得了的。在这里，印象中似乎唯有天青的三公主天槿瑜反抗婚事成功过，她有母妃德妃娘娘求情，而且她的婚事，并不是两国之间的和亲。若叶苍此次真来和亲，而抓我回修若还给了我别人羡慕不已的尊宠就是为了这一刻，我想反抗的话，那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连我自己都不敢想象。

    “丫头，你虽然来得晚，但本宫真心疼你，其实你皇爷爷也是，你要相信他。”

    我低头，就算你们真心疼我，也会用自以为对我好的方式替我找一门在你们看来幸福美满的亲事，何况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你们必是不会同意我嫁给狐狸的，我又怎能相信老老头？

    “皇奶奶，我才与皇爷爷和您相认，月儿不想这么快就离开你们，月儿舍不得。”怎么说着说着就好像叶苍的使者真是来和亲的一样，大汗！

    “还没影儿的事，丫头就别担心了。”她摸了摸我的头，安慰地笑笑。

    现在没影儿，估计撑不了多久就会有影儿了。我也笑了笑，老皇后能这样说，我就该知足了，她再疼我，毕竟我们相处才两月多，我是不能死缠烂打哭求什么的。

    “皇奶奶，都快到晚膳的时间了，月儿先回去了。”我边说边行了个礼，时候不早，是该回醉月宫了，顺便再问问王安可有新的消息。

    直到第二日下朝，我都没彻底弄明白叶苍使臣此次来访的目的。下朝之后，由于老老头要陪叶苍使臣，所以早朝后的奏折时间今日暂时搁置。老老头虽破例让我上了早朝，但是在这种关键时刻，我这女子的身份，还是被他想也不想地排除在外了。

    我照例先去老皇后那里请安，却意外地遇见了太子伯伯。我向两人分别行礼，本想请完安就第一时间撤退，却没料到老皇后竟开口留下了我。

    “本宫昨日说你将御医赶了出来，你皇伯伯说，肯定是丫头你怕喝药。”老皇后示意我坐下，聊家常一般开口。

    我侧过脸看着太子伯伯，他华贵儒雅，笑得亲切，一个有魅力的中年大叔啊，不过我是见过年轻帅哥的，自不会被他迷惑，于是转过头朝老皇后讪讪笑道：“皇奶奶，哪会有人爱喝药啊？再说那药比黄连还苦，月儿每次喝完，都是一脸的褶子。”

    第三十一章·大叶苍(6)

    末了，我又加了一句：“皇奶奶，这种糗事您也跟皇伯伯说，以后月儿看到皇伯伯，还能好意思？”

    “母后，婉茹也喝不惯那些苦药，只是不知江御医用了什么法子，总能将那些药变甜，而且闻起来没了那浓浓的药味儿。月儿这性子倒和婉茹相像，依儿臣看，以后月儿的身子，就交给江御医照料吧。”太子伯伯看着老皇后，这番话说得自然而又亲切。

    对了，婉茹是太子妃的闺名。

    “本宫昨日想了一下，也是这个意思，丫头，这回你没话说了吧？”

    唉，老皇后你都这样说了，我除了点头还能怎么办？可是我的心里那叫一个怨念啊，这太子伯伯来历不明，不对，是来意不明，虽说每每看到他和云老头都是一副兄弟情深的模样，也没听说修若前朝有党派之争，更没发现他们两兄弟不和或暗中较劲的蛛丝马迹。可是我想这种相安无事一家亲的表象，是因为他们伪装得好，他是太子，他的女儿都还没封公主呢，我是他二弟的女儿，倒成了第一个有封地的公主，他能不介意吗？而且云老头明明野心不小城府很深的样子，如果不干掉他大哥，他就永远只有做王爷的份儿。话又说回来，难道云老头不介意这点，难道云老头的野心是放在了其他五国上？

    江御医，江御医，看来不保险啊！

    我的专属御医就这样被敲定下来了，我虽不乐意却也没办法，只得自己多留个心眼儿。回到醉月宫恰是午膳时间，饭毕，那个江御医便奉命来给我检查了。我虽喝住夭夭，但对夭夭的惊人怒吼，江御医倒比前天那两个人镇定多了，而且为我把脉之后，倒像是个实在人，说是身子早已恢复，无甚大碍，末了还说我身子底子本就好，那些个补药不喝亦无事。

    我一听乐了，一时忘了他是太子伯伯派来要小心提防的，咧着嘴看他顺眼了不少，嘱了衍儿打赏，并让她亲自送了江御医出宫，然后躺到软榻上休息。

    不知不觉在软榻上睡着了，梦境纠结，我陷在一个未知的迷阵中，想逃离，却不由自主地被引着向更深处走去。前面隐隐有亮光，我一路向前跑，对着那亮光，想冲出这迷雾，脚下一绊，跌了一跤，浑身疼得好像散了架，竟爬不起来。突然眼前大亮，我连忙捂住眼睛，从指缝中往前看，不远处一个金色的影子背对着我，我想叫，出不了声，想跑过去却又动不了，亮光越来越强，那背影似想转过身来，我猛地睁开眼，想看得更清楚，却见夭夭站在软榻边，正探头看着我，金色的眸子离我不到二十厘米。

    我一惊，下意识地从另一侧翻身下了软榻，这才发现天色不知不觉已暗了下来。我起身，朝夭夭心虚地笑笑，真是的，反应太快，警觉性太高，我都看到夭夭眼里的那抹受伤了。

    “啊，晚上了啊，夭夭吃了吗？”我佯装才发现天黑，还特意跑到门外看了看，回身向那只金毛大怪物狗腿地赔笑建议道，“好饿啊，马上命人准备晚饭。夭夭，今天我喂你吃吧？”

    它没理我，蹲下身靠着软榻趴下，眼睛也不看我，随意地四处嗅嗅。我唤了衍儿准备晚膳，犹豫了一下，良心不安地走近夭夭，可是赔着笑逗了它半天，它却仰着头鼻子朝天地摆起它圣灵兽的架子来。我怒，看着几个宫女端着盘子进来，忙起身从她们手中抢过一盘酱大骨，然后拿起一块，朝着夭夭的方向挥了挥。

    这圣灵兽果然一点骨气也没有，看到吃的别扭也不闹了，吭哧吭哧地爬到我脚边，金色的眸子热烈地看着我。唉，算了算了，都给它吃吧，我将那盘酱大骨放在它跟前的凳子上，任它吃个痛快。其实夭夭没有骨气也是可以理解的啊，要知道这两个多月来，夭夭被我逼着啃了不少蔬菜和水果，每餐的肉食量呈递减状态。我一时太无聊，又见夭夭长得肥，所以为了夭夭的饮食规律营养均衡，就给它搭配了无比科学的营养餐。想当初它不肯吃蔬菜我狠饿了它几顿，事实证明，再骄傲的动物也只能在现实面前屈服，谁能快饿死了还嫌面包太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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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章·大叶苍(7)

    吃完饭，我带着夭夭在醉月宫小花园里遛弯的时候，顺道让王安去修仪殿探了探。他原来不是在修仪殿当差吗，这时候我想知道叶苍使者的事，他就是最好的人选了。

    临就寝时，他才回来，带来的消息却是明日一早叶苍使臣便起程回国。虽然感觉此事似乎匆忙了些，不过我倒安心睡了个好觉，估计梦中也是咧着嘴巴的，清早衍儿唤我起来的时候都觉得嘴巴有些酸。这下好了，叶苍使臣滚回国了，和亲的事一点风声也没听到，那就肯定不会发生这样的人间悲剧了，我依旧是醉月公主，没事的时候上上早朝当当言官，哇哈哈哈。

    唯一的失落，就是关在这皇宫里，至今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络。或许是夭夭的关系，夜风也一直没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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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二章·再次游说(1)

    下了朝，我依旧替老老头读奏折，由于此项工作耽搁了两天，看着书桌上那厚厚的四摞奏折，我颇有些心急，读奏折的速度也比平时快了许多。

    “皇爷爷，这张奏折是张太仆奏请叶苍使臣送来的千里白驹能否放养在围场。他说千里白驹性烈，关不住。”汗！我真服了这个张太仆了，就这么点儿破事，他是一天一张奏折，真不嫌折腾。我是没见过那什么千里白驹，但再如何，不也就是一匹马吗？有必要弄得这么夸张吗？

    从我提到叶苍的千里白驹开始，老老头就有些心不在焉，不似往日那般认真专注。“围场？”老老头轻轻地重复着，低头沉吟，似在想着什么，半晌却突然抬头看着我，神色肃然，盯着我半天，才问道，“丫头，你可知叶苍使臣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我心里一惊，摇了摇头，老实答道：“回皇爷爷，月儿不知。”

    “丫头猜一下呢？”他虽是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我晕，老老头如果想告诉我此次叶苍使臣来访的目的，直说不就行了，为什么要玩这种猜谜的游戏？这种问题，猜对不见得是好事，乱猜更可能坏事。比如我说和亲，老老头本没和亲之意，说不定我反而提醒了他。比如我说勾结，那像话吗？于是我故作深思了一会儿，然后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声音里透着惭愧道：“月儿愚笨，实在猜不出。”

    他依旧看着我，脸上挂着招牌式的笑容，似看穿了我的小伎俩，眼里闪过一丝未明的神色，笑眯眯地道：“叶苍邀我修若共伐寒星。”

    我一下被自己的口水呛着，剧烈地咳嗽起来。好半天我才喘过气来，手抚胸口顺了顺气，看着老老头，不敢置信地道：“皇爷爷？”

    他的脸上仍有笑意，眼神却是认真而严肃的。我忽然明白，老老头这不是在开玩笑，叶苍使臣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是为了联合修若攻打寒星，那么理由呢？此前，天青、寒星、龙曜结盟共伐望月，虽然战事已了，但叶苍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想动寒星，也该顾着三国之间的这层关系，若到时候寒星请求天青、龙曜派兵解围，叶苍哪怕拉了修若，也未必就能胜算。

    “皇爷爷同意了吗？”其实只看那叶苍使臣来如风去如电的，就该明白事情应该是很顺利的。所以，不用问，我也该想到老老头肯定同意了。

    “丫头认为朕该同意吗？”他不答反问。

    我抬眼看着他，他既知我的经历，那我也只能实话实说：“天青、寒星、龙曜此前才结盟共伐望月，虽战事方歇不久，于国力有损，但若贸然伐其中一国，另两国必会援助，这场战事也不轻松。”

    “所以？”

    我突然有些莫名地头疼起来，勉强挂着笑容道：“所以，如果真要攻打寒星，必须阻止天青和龙曜施援手。”

    “如何阻止？”

    我怎么知道？再说我能想到的，老老头你能没想到吗？不明白这些做皇帝的自己心里的想法为什么非要借别人的嘴巴说出来。我只能无奈地道：“家国大事非儿戏，只能利诱。”

    “利诱？”老老头突然大笑，这一刻的神情霸气而狷狂，眼里的精明与锐利，让他此刻像极了一只老j巨猾的狐狸，“若四国分羹，这杯羹也委实少了点吧！”

    呃，老老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单纯地攻打寒星这么简单？我一时愕然，直觉有种不祥的预感，索性沉默不语。

    “丫头可知皇爷爷最大的心愿是什么？”他恢复往日神色，侧过头看着我。

    “强大修若。”我毫不犹豫地回答。

    “哦？怎么个强？”他饶有兴致。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六国并存几百年，如今这平衡既已被打破，必然会出现另一种全新的格局。战争，是一场灾难，却也是一个契机。”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他轻轻地重复，“丫头继续说下去。”

    “皇爷爷自是比月儿更清楚，分久必合，说来容易，做起来却太难，而且需要时间、机遇、谋略等条件。当初三国共伐望月的时候，修若按兵不动，月儿斗胆推测，皇爷爷必是另有安排与打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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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二章·再次游说(2)

    在天青的时候，我非常担心，望月的战事既已惊动了六国中的四国，那么被公认为六国中实力最为强大的两国——叶苍和修若，为何独独没有动静？狐狸的回答是让我不用担心，这两国，他自有办法。而如今，叶苍竟欲联合修若共伐寒星，想起关于龙曜将与寒星联姻的传言，狐狸却信誓旦旦地说这事不必我担心，他自会处理好，难道狐狸早就预料到会有这场战事？这两件事中，必有一些我不知道的内幕与联系，会是什么呢？若我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接下来的这场战事，龙曜会站在叶苍、修若两国的阵营中吗？可是龙曜才借由与天青、寒星结盟缓解了危机，如今倒伐寒星，岂不是背负了“忘恩负义”的骂名，遭天下人唾弃吗？

    不会的，不会的，狐狸不会做这种傻事，即便他有这样的想法，也不会做得如此直接，让自己臭名远扬。

    “好！”老老头突然拊掌叫了声好，看着我，微凑过身子，问道，“那丫头说说什么样的安排与打算才能让朕在望月之战中静观不动？”

    当然不会是寒星了，那么比望月、寒星更为诱人的是……是叶苍，只有叶苍，六国中唯一比修若更为强大的叶苍国！

    我突然觉得有些可怕，更准确地说是不可思议，如果这一切狐狸也早已参与其中，或者更可能是有他的一部分“功劳”，那狐狸的存在真是太可怕了。六国中最小的龙曜国，必然会成为一段历史，或者说，它已经成为一段历史了！

    “取叶苍而代之。”答案只有六个字。

    老老头显然对我的回答很满意，看着我点了点头，不仅先前允许我上朝，现在更没忌讳我说得如此直白。

    “月儿斗胆，恳请皇爷爷给月儿一次机会。”我蓦地起身，屈膝跪拜在地，垂首朗声道。我需要一个机会，回龙曜的机会，没有比这一刻更想看到狐狸，想亲口问他这一切一切的疑问——不仅是关于这即将到来的战事，还包括我离开龙曜回到修若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的事情。

    “哦，什么机会？”老老头也不急着让我起身，只是疑惑道。

    “立功的机会。”我抬头，坦然迎视他的目光，声音平静。

    “哈哈，丫头你真的很有意思，朕喜欢。起来吧，起来回话，说说到底是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