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小丫鬟第5部分阅读
云裳小丫鬟 作者: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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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云吓了一跳,只听龙莫冷然的声音传来,“下车。”
衣云搀起娘亲从车上跳下,龙莫和丁琅立刻护住了她们,只见车子的后面有好几个黑衣人在向车子里刺剑。
下车后,衣云和娘亲紧紧靠在一起。
而病弱男子的侍卫好似渐渐的不支。
一个黑衣人剑法凌厉的向病弱男子刺去。
“莫,救我。”他无力的喊道。
龙莫飞身而去,挥剑挡住。却没注意到有一只剑正无声刺向他。
衣云一惊,毫不犹豫的扑在了龙莫的身上,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凌厉的剑。
冷月无声,云在空中缥缈的浮动。
有温热的液体从腹中涌出,衣云甚至没有感到疼痛,只是感觉天忽然开始旋转,她还看到龙莫的目光焦急的看着她,眼里是深深的震惊和不信。
“云儿。”娘亲惊恐的声音响彻夜空。
有马蹄声传来,龙莫的侍卫队到了,衣云安然的闭上了眼睛。
夜风冷冷的吹拂,冷月无声的在云层里穿来穿去。
莫王府的待客房里,宝鸭薰炉里的润脑香已快燃尽,几只红烛燃得正旺,烛油淌下来,溢满了烛台下的碟子。
烛火摇曳,映出衣云苍白的面孔。
她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由于失血过多,她的脸色很白,白的胜过高天上的流云,胜过冬日里的积雪。乌发凌乱的披散在枕上,在脸色的衬托下,显得更加的黑,黑的触目惊心。
她左侧肋骨处被刺中,好在没有伤中要害,此刻止了血,敷了药,御医说,只要明日能够醒来,就无大碍了。
龙莫站在屋中,望着衣云憔悴的模样,不知为何,觉得自己的心跳得越来越快,跳的抽疼了起来。
这种感觉和香香被人劫走的那晚是如此的相似,同样的害怕失去,同样的心痛,同样的恨,恨那些凶手。
这个小丫鬟总是让她很意外,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让她替自己挨了这一剑,而且毫不犹豫,当时的状况,若是有半分犹豫,那剑就已经刺在自己身上了。
龙莫不明白他为何每次见到她总是出言讽刺,其实他知道自己心里并不是这样想的。
或许是怕,怕自己被她迷惑吧。
衣云长长的睫毛轻翘,在脸上投下一圈阴影,眉头轻颦,似在忍受着剧痛。
这个柔弱的小丫鬟竟然很顽强,止血,上药她都没有吭一声。
龙莫很坚定的相信她一定会醒过来的。
思绪如潮,今晚的龙莫再一次的失眠了。
夜更深沉了。
[正文:第二十三章 玉镯风波]
一月后。
衣云的伤完全痊愈了,终于可以到园子里去转转了。
满眼的晴光明媚,漫天的飞絮杨花。
时令已经到了暮春,满树的新绿已然变成了碧绿色。树上的叶子已经长大了,树也枝繁叶茂了。微风也更加的暖和了,吹在脸上熏熏的。
衣云养病的一个月内发生了很多事。
第一件事便是娘亲终于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儿子和夫君。他们便是丁琅和丁琅的爹爹丁同。丁琅果然便是娘亲的风儿,自己未曾谋面的哥哥。
第二件事便是皇上已经下旨让龙莫和月下香完婚,日子便定在本月的十八,还有十天。此刻莫王府里正在张灯结彩,下人们忙得团团转,毕竟王爷娶王妃是一件大事。
第三件事便是南龙国西边的小国星芒国的王子前来朝圣,就住在宫里。而且星芒国的王有意和亲,而皇上就一位公主,那就是清心公主。
这一切都发生在衣云养病期间,而每一件事都是和她息息相关的。
娘亲终于和亲人团聚,总算是有家了,终于不用日日活在期盼和牵挂中了。而衣云从醒来的那天起就决定要离去了。当初决定来王爷府避难,多半是因为娘亲,她不愿意娘亲因为自己而受连累,不愿娘亲因为自己而遭到君凌天的毒手。如今好了,有了可以保护娘亲的人了。
龙莫和月下香就要完婚了,衣云的心中尽是酸楚,早就知道自己和他就是两条平行的线,永远不会有交集的。离开是最好的选择。只是舍不得娘亲,舍不得清心公主,若是她嫁到了异乡,自己在南龙国便少了一位知心的人儿。
衣云轻叹一声,方要离去,只听前面的花树下,有人语声传了过来。
一个娇柔的声音说:“这么久了,你为何不去看我,难道你就一点也不想我吗?”
“你应该知道,我很忙的。”
“我知道你很忙,那以后我来看你,可好?”
“恐怕我没工夫陪你,我要追查那日行刺的黑衣人的来历。还有许多国事,你是不会明白的。”
衣云听出那是龙莫和月下香的声音。
自从衣云醒后,整整一个月,都没见到龙莫。
衣云听娘亲说起过,龙莫当日陪了自己一夜,直到自己完全脱离了危险他才离去。还嘱咐下人好好的伺候她。
也许他不再讨厌自己了,不管他对自己怎样,自己都要离开了。
“你瞧,你给我的玉笛我已经找到了,我给你吹秋水曲罢,你最爱听得。”月下香欣喜地柔声说道。
“不,给我,让我来吹。”龙莫忽然沉声说道。
接着,只听呜呜的笛声响起。
还是秋水曲,可是龙莫吹得调子很幽怨,一如多年前一样。
衣云本来要走,听到笛声,心里一震。那丝丝缕缕的笛声如同定身法,把她定在了那里。
时光似乎开始倒转,那个穿白衣的少年坐在舟中,悠悠的吹着笛子。
那时衣云第一次见到这么纯净的少年,他的白衣一尘不染,他的皮肤温润如玉,他的眼睛就像深潭。阳光在他的身上洒下点点光影,让他看起来就像一个小小的天神。
也就是那时,这个白衣大哥哥就深深的印在了她的脑中。这么些年过去了,有些事情早已忘记了,可是他在舟中吹笛的身影却永远的定格在她的脑海中。
他都要成婚了,为何还这样的忧愁?
他应当欢喜的,不是吗?
笛声逐渐的停歇,月下香问道:“没想到你吹得这么动听,只是为何你的笛声这么幽怨,难道你有心事?”
龙莫不答,问道:“香香,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吗?”
“当然记得,那时咦?你怎么在这儿?”月下香一回头,看到了衣云。
她似乎很惊讶,根本没想到衣云会出现在这里,看来,龙莫没有把自己在王府里的事告诉她。
杏眼圆瞪,红唇张成0型,这次月下香确实惊讶的不轻。
这个小丫鬟,被自己赶出府的小丫鬟,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怪不得龙莫这些日子都没去月府,莫非他已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看情形不像,她了解衣云,她答应不会说出去的,她不会拿月府的安危开玩笑。何况,她没有证据。
“我马上就会离开。”衣云的意思是让月下香明白,她就要离开了,永远的离开了。
可是此时的月下香哪里听得懂她的话?
“是本王留她在府中的,她救了我的命。”龙莫说着,扫了衣云一眼。
看来她的伤势已经大好了,脸色出现微微的红晕,宛若初绽的花朵上那一抹红色,不娇也不艳。
衣云伤后,从第二日起,龙莫就再也没去看她,因为他是个很理智的人,对感情很专一。
作为皇子,他可以有很多妃子,但真正爱的却只能有一个,所以在觉察到自己对衣云有所心动时,他选择了避开她。
月下香瞧着龙莫望向衣云的眼光,心中掠过阵阵恐慌,这种害怕失去的感觉在心中弥漫。这个衣云她一定要想法把她弄走,她一刻也不能呆在龙莫的身边。
月下香的目光忽然落在了衣云的手腕上,不禁抽了一口气。
天气暖和了,衣云的衣袖稍微上挽,露出了玉葱般的纤纤玉手和一节皓腕,腕上一只金镶玉的手镯在袖子里若隐若现。
月下香一把抓住了衣云的手腕,撸起她的袖子,那只手镯便露了出来。白玉的手镯上镶着金丝,那金丝缠绕成串串花朵,线条极其的流畅。
“这镯子你从哪里来的?”月下香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兴奋问道。
衣云抽出手,轻握被月下香抓疼得手腕,冷声说:“这是我娘亲给我的镯子。”
“你的娘亲会有这么贵重的镯子,你知不知道这是只金镶玉的镯子,价值千金,你的娘亲怎会有?这样的谎话你也编的出来?可是谁会相信呀?我说你为何忽然提出要离开,原来你偷了我的镯子!”月下香尖声说道。
衣云冷笑,小姐心里在打何主意,她很清楚,不过就是想再一次的把她赶走。她本来已经打定主意要走了,她又何必如此呢?
可是衣云不想背着偷儿的名声走掉,何况这是她的亲生母亲留给她的唯一一件遗物,她不会让它落入别人的手中的。
“小姐,这确是我的镯子,你莫要看错了。”
“你有何证据说是你的?”
“我的娘亲可以作证,她亲自给我戴上的。”
“你得娘亲怎么可以作证,说不定就是你和娘亲联手偷得,哼!在月府这么多年,怎么没发现你手脚不干净?王爷,”月下香忽然转身对身边的沉默不语的龙莫说道,“这个丫鬟,我看还是不要留在府中了,不然,说不定她还会偷什么东西!”
“那怎么行?”龙莫望着咄咄逼人的月下香,觉得她有些陌生,“她救过本王的命,在事情没有弄清之前,怎么能随意的离开。香香你确定这是你的镯子吗?”
“小姐,你又有何证据说这手镯是你的呢?”衣云忽然问道,眉头轻轻的颦着,小姐太过分了,这次她不会忍受了。
“我的丫鬟绿儿和青儿都可以作证,这镯子她们都见过的。”
“我的娘亲不可以作证,你的丫鬟就可以作证吗?”衣云说道,双眸黑亮,放出点点光芒,让人想起清溪里闪烁的阳光。
“我,”月下香一时气结。
“香香,你的镯子是如何得到的?”龙莫问道。
“对了,有个人可以作证。”月下香双眼放光,欣喜地说道。
“谁?”衣云冷声问道。
“我奶奶,这镯子便是她老人家送与我的,相信她的话你不会不信吧。她老人家可是刚正不阿的。”
衣云想不到小姐会搬出月老夫人,她老人家的话自然可信,衣云相信她不会偏袒她的孙女。小姐应该也明白这一点,难道小姐真的也有一只这样的镯子?衣云不禁疑惑起来。
“怎么,你不敢了吧?”看到衣云踌躇的样子,月下香以为衣云怕了。
衣云拂了拂飘落在身上的柳絮,淡淡地说道:“我有什么可害怕的,这镯子本就是我的。可是小姐你想过没有,就算是老夫人证明了你曾有这样一个镯子,也不能说明我的镯子就是你的。除非有人能证明这镯子是独一无二的。”
“这镯子确实是唯一的,等奶奶来了,你就明白了。”月下香说道。也许是认为这一次赢定了衣云,月下香的心情大好,转身柔声对龙莫说道:“王爷,我看您就派人去请我的奶奶吧。”
龙莫一直在冷眼旁观,这两人之中定有一个人在说谎。
若是月下香,她为何要为难一个丫鬟。
若是衣云,龙莫不相信她偷了东西,还天天明目张胆的戴在腕上。但是她忽然离开月府又作何解释,听月下香的意思她是自己要离开的,并不是因为勾引少爷而被逐出的。
看来此事有弄个水落石出的必要。
[正文:第二十四章 急救]
漫天的柳絮飘飞,触动心里的愁思和情丝,那本就郁积于心的春愁,被缭乱的柳絮搅得越发得缭乱了。
月老夫人很快的到了,本来老夫人很少出门,忽然听到了衣云的消息,虽然并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她还是急急得赶了过来。
龙莫拿着镯子带老夫人到房里辨认,衣云和月下香各怀心事在隔壁的房中等候。
看看无人,月下香斜觑了衣云一眼,附在衣云的耳边说道:“你等着再一次被驱逐吧!”
衣云淡然一笑,说道:“何需如此麻烦,我本来就要走了。”
“什么,”月下香瞪大了双目,不相信的望着衣云。
衣云冷然一笑,不再说话。
等待是很漫长的,也是很折磨人的。
本来自信满满的月下香犯起了嘀咕,怎么回事,镯子不是很好辨认吗?何须这么长的工夫?
而衣云不知为何,忽然有一种预感,好似什么事要发生了。
她的心紧张的跳了起来。
果然,只听龙莫在房里吩咐道:“快去传御医!老夫人昏倒了。”
一个粉衣小丫鬟匆匆忙忙的跑了出去,看样子是去找御医。
衣云和月下香慌忙冲进屋中,屋里一阵忙乱,老夫人靠在龙莫的怀里,脸色如纸,只是喘气,没有吸气,神志已然恍惚了。可是她的手里却紧紧地抓着那只玉镯。
龙莫显然不知如何处理,正在手足无措,喝斥着身边的丫鬟,“都瞎眼了,快扶住老夫人。”
衣云忙说:“别乱动。”
老夫人的身体状况她是很清楚地,走过去,搀住老夫人,在两个丫鬟的扶持下,把老夫人轻轻的平放在床上,然后吩咐小丫鬟去端热水过来。
“奶奶,奶奶你怎么了?”月下香焦急的扑到老夫人的身上摇晃。
“小姐,别这样,这样压住老夫人,她无法吸气?放心,老夫人没事的,你离远一点。”说着衣云示意丫鬟把月下香拉走,自己则在老夫人的胸脯上用力拍打。老夫人有心悸的毛病,这法子还是老夫人教给衣云的。
龙莫沉静的望着衣云忙碌的纤影,不知为何心中一种奇异的柔情油然而生。这种情愫在心中逐渐蔓延,让龙莫有些不知所措。
而月下香此刻却像一只被斗败的孔雀,虽然仍然高傲的舒展着自己美丽的羽毛,眼神却透露出了失败。衣云就这样不动声色的夺取了自己的光彩。为何只要有衣云在,她总是众人视线的焦点,她不过是一个丫鬟而已。
过了片刻,老夫人的喘息平稳了,衣云才停下来。喘了一口气,接过丫鬟递过来的面巾,替老夫人擦了擦脸。
心终于放了下来,这时才感到后怕,才发觉自己已经满头是汗。不知何时,老夫人的安稳已在衣云的心中占据了极其重要的地位。
御医早已赶了过来,此时过来把了把脉,说道:“基本没什么事了,老夫人有心悸的毛病,以后切记勿大喜大悲,”说着,用赞赏的目光看了衣云一眼,“这个小丫鬟做得很好。”
约摸过了一刻钟,老夫人轻轻的呼出一口气,醒了过来。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老夫人一睁开眼睛就喃喃的说。
“奶奶,你怎么了?什么不可能?”月下香扑了过来,焦急的问道。
“云丫头呢?”月老夫人的目光四处寻觅着衣云。
衣云忙应道,“老夫人,衣云在这儿。”
老夫人的目光细细的打量着衣云,忧郁的眼神此时满眼放光,亮得灼人。
“奶奶,这是不是你给我的镯子?”似乎被忽视的月下香不甘地问道。
老夫人似乎是回过了神,望了一眼月下香,对龙莫说道:“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动不动就昏倒。还望王爷不要怪罪。”
“没什么,老夫人没事就好。”龙莫知道老夫人的昏倒绝对不是人老了这么的简单,明明就是这只镯子惹得祸。
这只镯子到底是不是香香的?
“香儿呀,这个镯子不是奶奶当初给你的那只,丫头呀,你的镯子上的花是三个花瓣的,而这个是四个花瓣的。这不是我们的,是你看错了,以后记着,要观察仔细了,否则容易冤枉好人的,知道了吗?把这个还给云丫头吧。”
“奶奶你看清楚了吗?真的不是?你当初不是说我的镯子只有一个吗?为何这个和我的那么像。”月下香接过镯子细细的端详,这才发现这确实不是自己的镯子。本以为那真是自己的镯子,本来以为这次可以成功的将衣云赶出王府。
“这个奶奶就不知道了,不过这个确实不是奶奶给你的那只。”
月下香心里十分的恼怒,可是面上却没有表现出一丝不快。
“衣云呀,这次是我看错了,都怪我没有看清楚,让你受委屈了。”月下香貌似真诚的向衣云道歉,同时不忘悄悄的瞥了一眼龙莫,见他一脸的冷凝之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姐何必如此呢,谁都免不了出错的。”衣云说道,月下香肯向她道歉,还不是在龙莫面前演戏。
“王爷,”老夫人忽然说道,“老身有个不情之请,衣云原是我的贴身丫鬟,最近我的身子不适,她最了解我的身体状况,我知道她已经是你们府上的人了,想请王爷开恩,让衣云陪我几天。”
龙莫望了一眼香汗淋淋的衣云,眸中幽光一闪,说道:“当然可以了”。
一场风波就这样平息了。
然而,人心里的风波却不是这么容易平息的。
月下香忽然嫣然一笑,谁也不知道,这笑容里藏有多少心机。
衣云和老夫人月下香三人同坐一辆马车向月府而去。
对月下香而言,衣云在王府比在月府更加的威胁她。所以当奶奶让衣云回月府时,她很乐意,因为这样衣云就不会日日在龙莫的眼皮底下了。她还可以寻找机会将衣云赶走。
三个人坐在马车上,谁也没说话,车上有奇异的气氛在流动。
衣云已从月府出来,本来不想再回去的。可是她很好奇,好奇那个镯子何以会让老夫人昏了过去?难道?衣云不敢再想下去。
老夫人的身体她很清楚,若不是因为受了很大的刺激,是不会有事的。
并不是如老夫人说的那样,年纪大了,动不动就容易昏倒。
到底会有什么事呢?
[正文:第二十五章 月如水]
到了月府,只剩下衣云和老夫人两人时,老夫人从衣云的口中得知了衣云现今的娘亲并不是亲生的,并且知悉衣云的镯子是亲生娘亲给的,她的眸中盈泪,再也不发一言,陷入了沉思中。
直到用过晚餐,老夫人提出让衣云陪她出去走走。往常老夫人晚上是不会出去的,今日有些异常。
晚风料梢,夜色朦胧,冷月挂在天边,衣云扶着老夫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
阵阵寒意袭来,有些冷。
老夫人的满头银发在淡淡的月色映照下,发着淡冷的光。
老夫人领着衣云穿过花园,来到一处所在。
竟是月府的禁地泻雪院。
在衣云看来,泻雪院是月府最美的一处院子,玉石的院墙,绿树掩映着的也是玉石的屋子。
可泻雪院是月府的禁地,玉石月亮门总是深锁着。听说这原是月下香的姑姑所居之处,只是不知为何会成为禁地。老夫人今夜为何领她来到这里?难道自己的娘亲是月如水?衣云联想到老夫人看到镯子时的表现,脑中忽然冒出这样的想法。
不可能的,衣云迅速打消了这个念头。
打开泻雪院尘封的门,朦胧的月色下,一处美轮美奂的院子出现在眼前。
玉石的屋子在月光笼罩下发出清冷的白光,屋檐上的风铃在夜风的拂动下丁铃铃的脆响着,宛若一支美妙的小调。
院子里栽种着各色的花木,此刻在夜色开得正盛,一团团一簇簇,红色的白色的紫色的蓝色的让衣云目不暇接,有些花甚至是衣云从未见过的。浓郁的淡雅的各种香气混合在一起,在夜风的习习传送下,分外沁人心脾。
院子虽小,但景致却不少,假山池塘,秋千小桥,样样不少,可见这里的主人是一个很懂得欣赏的人。
一直以为,这处无人能进的禁地应该是荒凉的颓败的,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种景象。
衣云锁上大门,搀着老夫人在花间穿梭。
借着蒙蒙的月色,衣云看到有两行清泪顺着老夫人脸颊慢慢的淌了下来。
老夫人便走边摸索着,抚弄着院子里的花木,好似在抚摸着自己的孩子。
“老夫人,您终于来了。”一棵花树下,静立着一个人。
月色如水,洒在她清冷的身影上。
借着月色,衣云看出她也是一个年老的妇人,头发已然斑白,身穿灰色的衣服。脸上布满了细纹,一双含满热泪的眸子向她们默默的注视。
看清楚了衣云的样子,她忽然扑了过来,紧紧地抱住衣云,喃喃的说道:“小姐,是你吗?”语气很疑惑,带着不可置信,“你终于回来了,我在这里日日夜夜的等候着,等着小姐回来的一天,没想到真的等到了。我不是在做梦吧?小姐,你看这些花,我一直在精心照管,你瞧,它们开的多么灿烂。”
“张妈,你认错人了,这不是水儿。”月老夫人凄凉的说道。
张妈抹了抹满脸的泪水,睁着朦胧的泪眼,细细的端详着衣云,半晌说到:“不是?确实不是,小姐如今也该是三十多岁了,可是她还是小丫头,但是为什么会这么像?”
“这个问题从她一来到月府我就在疑惑,已经疑惑了十多年。今日才解惑,也许我的水儿她没死,而且还有了孩子。”老夫人声音颤抖的说道。
“你是说?”张妈瞪大双眼,打量着衣云,“她?”
“张妈,我们到水儿的屋里看看吧。”
张妈领着老夫人和衣云,来到了月如水的闺房。
这哪里是闺房,俨然就是一件小小的藏书阁。
红木几案上罗列着重重的书卷,房里还有两个檀木书架,也摆满了书卷。几案上摆着一种铜制的蟾蜍,看样子是一种精巧的文具,注水于其腹中,放在砚台前,便能自动的吐出水泡,供人研墨。
房间里还摆放着名贵的瑶琴,精致的琵琶,雅致的古筝,每一样物事都章显着主人的气质,主人的个性。
房间里一尘不染,似乎是有人日日在打扫。想必就是这位张妈了。
衣云着了魔一般的环视屋里的摆设,这屋里给她一种异样的感觉,很亲切。
张妈拿出一张画来,摆放在几案上。
衣云双目一扫,便再也移不开自己的目光。
这是一个女子的画像。
她美目盼焉,巧笑倩焉,她姿容飘逸,她气质高贵。
她容颜像雪一样洁白,又像霞一样灿烂。
她既是雪里梅花,冰清玉洁,又是霞中仙子,超凡脱俗。
让衣云震惊的不是她的美貌,而是衣云望着这幅画,就宛如自己在照镜子。
她的确和自己很像,也许应该说自己和她很像。
画的左上角,衣云看到一行字,很是娟秀,月如水于庚子年五月作自画像。
原来她就是老夫人的女儿,月下香的姑姑,天下第一美女月如水。
衣云不知该用怎样的语言来描述此刻自己的心情。
惊讶,迷惘,心酸,或是欢喜好似都不是。
关于月如水,衣云知之甚少,只晓得她是当年的天下第一美女,府里关于月如水的闲言碎语也就仅此而已。下人们和她一样,都没见过她,好像月府很多年前曾经换过一批下人,知情的下人都不在府中了。
甚至关于衣云的容貌很像月如水也没几个人看出。除了那日跟随龙莫的宦官柯贵。
到底在月如水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事?以至于月老夫人这么多年都不敢来泻雪院,以至于月老夫人未老发先白。
衣云疑惑的望着老夫人,她需要老夫人的答案。
“云儿,自从你来到月府的那一日,我就觉得你很像我的水儿,随着日子的一天一天过去,你越来越像她,可是我从来没敢想过你就是我的水儿的孩子,因为当年我的水儿已经死了,被皇上赐死了,怎么会有孩子。我一直以为世上的人千千万,长得想像并不奇怪,我一直认为你是上天赐来的,来安慰我这个痛失爱女的老婆子。可是今日见了你的镯子,我相信你就是水儿的孩子,因为你的镯子是我送给我水儿的,当年我亲自戴在她的腕上。这镯子香香也有一个,却是和你的不一样,你的是四个花瓣的花。你说这是你的亲生娘亲给你的,那你的娘亲一定就是我的水儿。我一直以为当年她死了,没有想到,她竟然还有个孩子,这么多年来还一直守在我的身边。”老夫人说着已经痛不欲生。
这是真的么?衣云觉得如在梦中,她竟然真的是老夫人的外孙女。
不知何时,眸中已经充满了泪,这时老夫人一哭,衣云的泪便如开了闸的水倾泻而下。
“外婆。”两人抱头而涕。
良久,衣云问:“您说我的娘亲当年已经不在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衣云问道。
面对衣云探寻的目光,老夫人似乎无法说出那件往事:“张妈是你娘亲的奶妈。就让她告诉你吧。”
在衣云的再三追问下,张妈说出了往事。
月如水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美丽大方迷人。且从小聪明伶俐,深的父母的宠爱。到了及荜之年,她的光华已无人能比。从小就聪慧的她,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而且她还极爱读书,父亲的藏书让她读遍了不说,她还想方设法到宫里的藏书阁去读。
她尤爱读医书,就连五行八卦的书她都爱。
然而,就是在宫里偷读书时,她碰到了皇帝,而皇帝竟然一眼就迷上了她,并且下旨封她为妃。
这对于月府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因为月老将军是靠打拼才在朝中巩固的地位,如果月如水能入宫为妃,整个月家便会增光不少。
可是谁也没想到,月如水竟然在进宫的前夜,和人私奔了。
和她私奔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来历,家里人都一概不知。可是她竟然和他走了。
老夫人在第一时间发现了此事,派出家里的精兵,当年老爷是将军,家里的兵将武艺绝顶,将两人追了回来。
月如水为了保全对方的性命,同意进宫。于是老爷和夫人便放走了那个人。
可是谁曾想到,皇帝在震怒之下,竟然将月如水赐死了。她是喝毒酒死的,当时,还被宫里送了回来。张妈还见了,当时月如水的姿容栩栩如生,只是不再呼吸了。
她就这样死了,玉山倾倒再难扶。
可是那个人,那个和她私奔的人竟然连她死了都不放过,竟然将她偷走了。
“可是我始终有一种感觉,小姐她没死,她还活着。当年那个和小姐私奔的人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不知道,也许她可以将小姐救活。”张妈泪眼婆娑的说道。
“都怪我,害了水儿,如若我当年不是贪慕虚荣,不是我派人把他们追了回来,也许水儿就不会死。”老夫人说道。
“外婆,您莫要难过了,娘亲当年没死,否则怎么会有我呢。”衣云安慰道。
“是呀,那你的娘亲如今在哪里?她人呢?你又为何不和她在一起?”老夫人和张妈同时问道。
衣云无言,她不知该怎样说,这两个悲恸的老人,也许经不起打击了。她怎能说,娘亲因为产后虚弱,已经过世了。
“我和娘亲失散了,她不知在哪里?也许有一天就会回来的。”
衣云说道,她甚至也相信了自己说的,也许有一天娘亲真的会回来。
目光触及娘亲的那张画,娘亲在笑,笑靥如花。
衣云也在笑,笑里含泪,如绽开的鲜花带着盈盈的露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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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二十六章 娘亲的天地]
衣云的身世虽然明了,但是却是永远都不能说出去的,因为月如水当年是被皇帝赐死的,若是被人知道她没死,并且还有一个孩子,这样的欺君之罪,不知道会给衣云给月府带来多大的灾祸。
衣云在老夫人的授意下,留在了泻雪院,住在了娘亲的闺房,躺在了娘亲的床上,盖着娘亲的被褥。耳边听着张妈絮絮叨叨说着娘亲儿时的事,衣云感到自己离娘亲是那样的近,似乎触手可及。
衣云是带着满心的期待入梦的,期待能在梦里见到日思夜梦的娘亲。
第二日,天气不错,衣云早早起来,坐在了娘亲的几案前。
这就是娘亲曾经生活过的天地,房间里似乎还有娘亲的气息,衣云贪婪的呼吸着,似乎要把整个气氛都吸收进来,使她无论醒着还是睡着都能感受到娘亲。
衣云终于知道为何外婆这么多年都没来这里,因为这里留有太多娘亲的气息,外婆是怕触景生情呀。
衣云看到了娘亲的画,娘亲的书卷。
张妈虽不识字,但是却把这里整理的一尘不染。
衣云翻看着娘亲的书卷,她很想从中找到什么,找到那个和娘亲私奔的男子的信息,衣云觉得他有可能就是自己的爹爹。
可是没有,竟然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衣云失望了,坐下来,轻轻的拨弄着娘亲的琴,娘亲的琵琶,还有笛子。
推开窗,缭乱的飞絮从窗子里飘了进来,飘飘荡荡,挥之不去,就像弥漫在衣云心头的愁思。
窗外的繁花燃亮了衣云的双眸。
衣云从阁楼上飘然而下。
院子里满是奇花异草,许多衣云不曾见过的,空气中飘浮着奇异的香气。
墙角隐蔽处几朵墨色的花吸引住了衣云的视线,百花多为艳丽的颜色,墨色花极少见,衣云从未见过,且根本未曾听说过。花并不大,花色虽黑,但却艳丽的让人睁不开眼睛。
“这是什么花?”衣云问张妈。
“这个我不晓得,只知道这花极难养,也不知小姐从何处弄来的。小姐说这是草药。”
“草药?”衣云惊讶不已,“娘亲还种草药?”
“是的,小姐是懂得医术的。”
“医术?”衣云更是惊讶,对娘亲又多了一层了解。
“张妈,你真的不知当年和娘亲一起私奔的那个人的底细?”衣云踌躇片刻问道。
“不晓得,小姐从未说过,似乎并不是京城的人。”张妈略一沉吟,说道:“不过小姐有一个匣子,不知里面是何东西,小姐很是珍惜。也许你能从里面找到什么。”
回到楼上,张妈从娘亲床上的暗格里拿出一个红木的匣子。
衣云怀着好奇的心打开。
里面是一些书卷,还有一张未曾画完的画,还不曾裱糊。
是一个年轻的男子,画的是远景,人的面目不太清楚,但看上去丰神俊秀,极是潇洒倜傥。
不知为何,一看到这画,衣云的心便咚咚的跳了起来。这大概就是娘亲心仪的男子了,也许就是自己的爹爹。
里面还有一些娘亲的字迹,写满了诗句。
三月十七,正是去年今日。
别君时。
忍泪佯低面,含羞半敛眉。
不知魂已断,空有梦相随。
除却天边月,没人知。
消息未归来,寒食梨花谢。
无处说相思,背面秋千下。
这些诗句写满了相思,看来娘亲当年对那位男子用情至深。他到底是谁呢?
衣云又看到娘亲娟秀的字迹写的一些杂记。
黛颜寡妇花开墨色,喜阴不喜阳,十年一开花。花晒干,研末,溶于水,饮下可假死。十二时辰即醒。
衣云看了恍然大悟,看来墙角那几朵墨色花便是黛颜寡妇了,看来娘亲当年果然是假死的,她一定没喝皇帝的毒酒,而是饮了溶有黛颜寡妇的水。
娘亲果然是迷恋着医术的,不知这些娘亲都是从何学来的?衣云对娘亲,是越来越迷惑了。在心里,衣云忽然觉得娘亲没死,既然娘亲精通医术,难道会因为产后虚弱而死吗?
匣子里还有一本书。
是关于一些五行相生相克的阵法,八奇阵,天佑阵,九阳阵娘亲竟然连这样的书也看。
整整几日,衣云呆在泻雪院里如饥似渴的看着娘亲的书籍,还有那本书里面的阵法衣云也学的差不多了。
有时心血来潮,便以娘亲的闺房为中心,摆个阵法,害的张妈进不到屋里。
衣云还把院子里的黛颜寡妇采了下来,按照娘亲本子上记载的,晒干了,研成粉末用帕子包好。也许日后会用到。
衣云就这样呆在泻雪院里,沉浸在娘亲的世界里,不能自拔。
她几乎遗忘了外面的人和事。可是外面的人却不会忘记她。
转眼,十天过去了。四月十八就要到了,龙莫和月下香就要成亲了。
[正文:第二十七章 横生变故]
四月十七的黄昏,月府和莫王府都是张灯结彩,一片欢庆。
来庆贺的人络绎不绝,一派欢庆祥和的气氛。
然而一个不祥的消息蓦然传了出来,像风一样瞬间传遍了整个月府和莫王府,就像层层阴云罩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这个消息便是,月下香被劫走了。
因为忙着准备第二天的婚事,忙着接待客人,人们竟然忽略了婚事的主角。
在人们的眼里,这是月下香第二次被劫。但实际上花胜节上被劫走得是衣云,这个娇纵的小姐其实没有经历过被劫,在她的心里,并不知道什么是害怕。她竟然趁着众人的忙碌,坐着马车到庙里去还愿。她不是一个人去的,两个丫鬟绿儿和青儿及月府的侍卫王迟和刘思都跟着。
然而,一炷香上完后,月下香便失踪了。
饶是王迟和刘思寻遍了整个寺庙,也不见月下香的身影,更不见任何可疑的人。
几个人慌忙回府报信,这未来的王妃失踪,是何等的大事。
整个月府和莫王府顷刻间派出很多侍卫在整个京城和郊外搜索,可是仍旧是一无所获。
当消息传到泻雪院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晌午,衣云正在房里摆弄娘亲书上的八奇阵。
刚刚摆好,就听见张妈在屋外道:“云儿呀,快把阵撤了,我又进不去了。我的小祖宗呀,怎么和你的娘亲当年一个样呀。”自从衣云住到了泻雪院,张妈便一门心思的扑在衣云的身上。这个孤寡的老人,多年来默默居住在泻雪院缅怀月如水的老人,此刻总算是心里有了寄托,人也精神起来。
衣云撤掉阵,放张妈进来,“张妈,外婆昨晚怎么没来?云儿想去翠芜轩探望她老人家。”
“云儿呀,你还是别出去了,府里出事了,今日本是小小姐成婚的日子,可是昨日却被人劫走了?”
“啊?!”听到这个消息,衣云的心一瞬间惊涛骇浪。
原来今日已是十八了,其实衣云潜意识里希望忘记这个日子。她在躲避,所以她在泻雪院里足不出户,她不愿意出去看到那满目的喜字,更不愿意看到月下香那幸福满溢的面容。
本希望自己平平安安的躲过这个日子,可是没想到,竟然出事了。
衣云首先想到,一定是他,一定是那个君凌天干的。
花胜节上,他以为自己是月下香,所以把自己劫走了。如今在婚礼之前,他再一次的把小姐劫走了,只不过这次劫的是真正的小姐?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