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娇第96部分阅读
玉堂娇 作者:rourouwu
常妃的联系,甚至他还一度傻乎乎地以为,恒王其实是他的血脉。 ”
皇家血脉,绝不容有半分措施,恒王自然是万分确认的龙种,不然老皇帝又怎么能容下他与常妃活着?可见永宁伯对常妃的感情已经到了不辨是非的地步。
老夫人长长地叹了一声,“恒王一天天长大,眉眼越来越像老皇帝,但你舅父却在他身上投入了感情,真的将他以儿子来看待,并且竭尽全力为了他的将来而筹谋,在他的引导之下,果然恒王英果非凡,不似老皇帝其他的子嗣那样庸碌的庸碌,j猾的j猾,小量的小量。”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常妃得了重病,不治身亡,故去前请托你舅父要替她照管好恒王,你舅父哪里会不答应?自此之后,你舅父便将恒王看得比自己亲生的子嗣还重要。也因此,才能对雨柔与恒王的事,不仅不阻挠,反倒还暗中撮合。”
沈沐约莫对秦氏为何被关押在家庙有些了解,此事老夫人说到这里,他心里便更明白了一些,他低声问道,“所以,母亲您对舅父的所为,一直都很清楚,那您为何不将此告诉父亲,这样的话,父亲心里有了准备,也许就不会……”
老夫人哀伤地摇了摇头,“到底是我相依为命长大的亲弟,他心里这点秘密又不是见不得人的,我怎忍心在你父亲面前戳穿他?后来你父亲帮助先皇夺位,这又不是我们女流之辈能懂的事情,我不理朝事,双方都将我蒙在鼓里,我又怎么能知道这些?”
她哽咽着继续说道,“我发现不对劲,是因为雨柔那回放印子钱的事。她嫁妆丰厚,在府里多年,也没少落下银子,你二哥他素来会钻营,外头也有些小生意,给雨柔的份子不算小,她根本就不需要去放印子钱。我顺滕摸瓜追查了她的几份帐册,竟然发现她这几年将不少钱银都搬去了外头。”
恒王兴兵,最缺的是银子,因此老夫人这一说,沈沐便就明白了,他有些埋怨地问道,“此事非同小可,您为何不跟父亲提一提?”
老夫人神色激动,边哭边说道,“若是当时知道瞒下这事,竟然造成了那样的后果,我是死也要告诉你父亲的!”
沈沐眉头紧皱,“后果?什么样的后果?”
老夫人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等过了许久,似乎是再也哭不出眼泪来了,才悲怆地说道,“你父亲死后,你舅父来看我,我瞧他有些不对劲,心中就起了疑心,后来我命乔芳娘跟踪了他。乔芳娘是你舅父的人,她那时就已经接了命令要让我再也不能言语,但她到底还是见识短浅,为了气我,把偷听到了谈话学了来。”
她一边抽泣一边说道,“乔芳娘听得不全,学得断断续续,但我却从中知道,原来你大哥和你父亲的死,都有你舅父的份啊!”
沈沐再也无法淡定了,他怒声问道,“什么?大哥的死,父亲的死,原来都不是先皇所为,而是舅父做的?不,秦聪怎么配做我的舅父!他是个杀害姐夫外甥的刽子手!”
在屏风之后的沈枫双拳紧握,不能自已,恨不得立时就冲出去,向老夫人问个清楚。
沈棠抓住了他的胳膊,柔声说道,“祖母时间不多了,让三叔问完再说。秦聪害死了大伯,害死了祖父,这仇恨不仅仅是你的,也是三叔的,我和榕儿的。”
不管是大伯父的死还是祖父的死,沈棠总觉得有蹊跷的地方在,但因为青衣卫都有参与,而先皇也并不遮掩他的幸灾乐祸,因此便就都归结到了先皇头上。
但仔细去想,般若山上青衣卫对自己的袭击,却是那样地不合常理,莫说当时她只是个声名不显的十二岁小姑娘,便就凭她是方明轩的外甥女这点,青衣卫也不该对自己袭击。
此刻,这些疑问却都有了解答。
这股青衣卫根本就不是她以为的那股,而幕后操纵的人也不是先皇,而是永宁伯,至于为何要杀自己?那就再简单也不过了,秦氏屡次毒杀自己和榕儿未果,永宁伯趁着沈源被害这混乱的时机,趁手替女儿除掉自己罢了,当时榕儿还在示弱,他们定是以为自己没了,除掉榕儿便是手到擒来之事。
而祖父归天那夜,现场鱼龙混杂,禁卫军和京畿卫甚至青衣卫都留下了痕迹,那在众人之间射穿祖父太阳|岤的铁箭,狠准毒辣,绝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若是细细去想,不由让人浑身发冷汗。
沈枫内心挣扎许久,终于还是选择了以大局为重,他朝沈棠点了点头,不再躁动,反倒是彻底安静了下来,侧耳倾听沈沐与老夫人接下来的对话。
正文 第二百十五章 丧钟
第二百十五章 丧钟
老夫人极尽悲恸,懊悔不已,她哪曾想到自己对娘家的一点私心,竟然带来这样严重的后果,她这生最能倚仗的两个男人,丈夫和长子,被自己竭力维护的亲弟所害,这对她来说乃是最惨痛的责罚。
她仍自抽泣,但声音却有些无力,“我所知道的,也就是这些了。沐儿,告诉为娘,我昏睡的这一年半中,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你二哥呢?他怎么不来?”
沈沐痛心疾首地捶了捶床头的廊柱,双眼通红地说道,“二哥他……二哥他……没了。”
老夫人心头大震,紧紧抓住沈沐的手臂问道,“没了?怎么没了?”
沈沐咬了咬牙,沉痛地说道,“母亲可是知晓,紫嫣她,并不是我们沈家的骨肉?当年秦聪想尽法子要将女儿嫁过来,不过是因为恒王事败,急需要为秦雨柔腹中的孩子寻个冤大头而已!二哥他得知此事之后,气愤不过,自绝身亡了!”
他声音痛苦而亢亮起来,“母亲!您竟然为了恒王的女儿有个栖身之处,而帮着秦雨柔暗害二嫂,让我们沈家真正的嫡亲骨肉陷入危机。您说说,您都是办得什么事啊!”
老夫人愣在原地,眼神都有些呆滞了,过了许久这才醒过神来,“我……我并不知道……”
但她到底是久居高位之人,很快便升腾起一股怒意来,她冷绝又威严地说道,“我将秦聪视为兄弟,事事迁就他宽容他,但他却下手毒害我的夫君长子,圈禁我女儿外甥。我将秦雨柔视为亲女,处处为她撑腰,甚至还为她做下了错事,但她却混淆沈家骨肉,气死我儿。纵然我也姓秦,但被他们迫害自此,我若再不还击,岂非一点血性都无?”
沈沐眼神一亮,忙问道,“母亲是想如何?”
老夫人沉沉说道,“他是怎样与恒王勾结的我不清楚,又是如何能掌握青衣卫的我也不甚了解。但我却有永宁伯府所有产业的名单,也知道秦家几处秘密的宅院,我想秦聪便是因为我对秦家太过了解了,这才想要至我于死地的。”
她招了招手,低声对着沈沐耳语了几句,然后说道,“你把东西取来,然后交给枫儿和榕儿,这杀父之仇,他们两个应该要想法子去报。至于你大姐和慕儿,也要尽快去营救,咱们沈家的未来,可都靠在他们身上了啊!”
沈沐点了点头,又见她渐渐合上双眼,知道金针的效力将过,不由悲上心头,眼前这老妇因为长期孱弱昏迷躺在榻上,早就失去了健康人的神采和精神,不管她曾经做下多少错事,可她始终都是自己的母亲,想到很快她的生命就将走到终结,他的眼睛忍不住便就湿了起来。
他低低地道,“母亲,您好好歇下吧。孩儿向您保证,父兄之仇,秦聪一定会付出代价!”
屏风之后的三人,徐徐出来,立在床前,各自神色复杂地望着只存有一丝气息的祖母,久久不语。
沈沐沉声说道,“母亲早就怀疑乔嬷嬷不对劲,因此将名册藏到了祖父书房的抱瓶里,枫儿和榕儿,你们两个随我一起去取来吧,棠儿在此处……替你祖母收拾收拾,也好让她干干净净地上路。”
他心中自然千般万般想要看着母亲咽气,但时间实在是不多了,事有轻重缓急,他必须要先想办法缓解眼前的困境。
沈棠点了点头,“嗯。”
叔侄三人去后不久,莫氏来了,她面上的神色波澜不惊,但眼神却十分凌厉。
沈棠行了礼,“大伯母怎么来了?”
莫氏嘴角牵起一个讥诮的笑容来,却并不直接回答沈棠的问话,反倒指着榻上的老夫人问道,“她这是死了,还是没死?”
沈棠眉头微皱,但却仍旧照实回答,“祖母昏睡过去了,但一息尚存,以后虽然不会再醒过来,但也最多不过两三日的功夫了。”
莫氏眉头一挑,“祖母?你倒真是好性能忍,到如今尚还能称呼她一声祖母。不过,你还忍得,我却已经忍不得了。”
她将话说完,便徐徐走到榻前,“我自入沈家门后,对你处处恭顺敬重,不敢有半分轻忽,你虽然口口声声说我是好儿媳,但却还是拼死拼活要往我房里送丫头。这些,也就罢了。”
她轻叹一声,随即却面目凌厉了起来,“但你千不该万不该隐下了秦家的事,让我的夫君横死,也让我和枫儿,失了倚靠和主心。那刺杀我夫君的毒箭虽然不是你射出的,但你却脱不开关系去。杀夫之仇,不共戴天,若是不报,妄为人凄,棠儿虽说你最多不过两三日的光景,但我却一刻也等不得了。现在,就送你下去跟父亲和夫君请罪去!”
沈棠闻言大惊,莫氏一定躲在门外许久,老夫人的话她是一字不拉地都听到了。但此时却已经来不及阻止,莫氏早就将被子蒙住了老夫人的脸面,等她赶过去掀开时,老夫人早就已经断了气,瘫软在了床上。
“大伯母,您这是做什么!”沈棠惊呼道,“她早晚都要死的,何苦脏了你的手,若是三叔知道了,岂不是又要横生事端?”
莫氏先是杏目圆瞪,隔了半晌之后,却又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我这手上沾满了鲜血,你又不是不知道的,如今不过再多一笔罢了。就算你三叔知道了,又能如何?做错事的人是她,不是我!”
沈棠的身子微微一震,心底的问话不由便就夺口而出,“沈灏他……是你做的吗?”
莫氏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她咯咯地笑出了声来,“是我做的吗?你们二房平白无故地折腾了一场,闹出来的动静又那样大,我这个做嫂嫂的知道了,难道还能当作一无所知?我不过是瞧着往日总算还有点情分,过去劝了他一回罢了。谁料到,他竟然那样蠢,为了个破鞋自戮性命?”
她将脸直直地凑了过来,几乎就要贴到沈棠的脸上,双眼赤红如血,神色闪烁着莫名的兴奋,“若你觉得这样是我害死了沈灏,那便这样认为吧。反正这杀死婆母的事我都做了,再多个杀死小叔子的罪名,又有何妨?”
她一边说着,一边泄愤似地将老夫人屋内的花瓶抱瓶全部砸碎,又开始摔桌子砸凳子,根本就不让人靠近,这动静实在太过大了,因此颐寿园内的丫头婆子渐渐都冒出头来,虽然不敢进屋去一看究竟,但到底屋子外围还是聚满了人头。
沈棠无法阻止,又见莫氏神色不对,精神似乎已近癫狂,心中暗叫不妙,不由退后几步,大声喊道,“碧笙,桔梗,快进来!”
碧笙听到声响,早就候在了门外,此时听到呼叫,立刻跳了进来,急忙问道,“小姐怎么回事?”
沈棠指了指莫氏,“快,老夫人病逝,大夫人知道了情绪激动,过分伤心,此刻心神俱乱,似乎有些癫狂。桔梗,你快点去找银杏,让她带几个粗壮的嬷嬷来,顺便再令人将医正寻来,替大夫人瞧瞧看是怎么回事。”
又转头对着碧笙说道,“你先将大夫人扶住,免得她伤到自己。”
桔梗立时转身去寻银杏,而碧笙则将莫氏扶住,“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这样了呢?”
这时,莫氏的神色忽然冷静下来,与方才大不相同,她径直走到沈棠面前,嘲讽地说道,“你呀,就是个没胆气的。害死你母亲的人就在眼前,你捏死她比捏死蚂蚁还简单,却迟迟不动手,不敢就是不敢,软蛋就是软蛋,不用找什么大局不大局的借口。你祖母也就罢了,到底是血脉之连,你怜她年老,想让老天来惩罚她还算情有可原。”
“但秦氏呢!”她的声音忽然冷峻起来,“朝中的事我俱都听说了,恒王胜利夺权,太后皇上和威王都被囚禁,咱们扳回一城的希望少之又少。此时若还不处置秦氏,岂不是坐看着她青云直上,而你却再没了让她偿命的机会吗?”
沈棠猛烈地一震,莫氏所说的话却丝毫都不含糊,字字句句都刺到了她心上,她一时心中震动,杵在原地不得动弹。
莫氏见状,摇了摇头,“你不敢做的事,我来做!梅娘与我,虽然不过只做了几年的妯娌,但感情却十分不错,从前我有诸多顾虑,不敢做什么。但到了如今,我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她神色冷清,说话条理分明,一点都不像是疯癫了的模样,那么方才她却又为何要故意装作癫狂?
沈棠忽然想明白了缘由,颤抖地说道,“大伯母,你……”
莫氏冷冷一笑,却不再理会她,将头上发钗取下,又抓乱了头发,弄歪了衣裳,径直朝门外走去,她一路又哭又笑,一副让人惊骇之模样,园内仆众多人,竟然无一人敢去拦她。
沈棠跺了跺脚,冲着门外的丫头喝道,“老夫人没了,还不快去白总管那边报信去,你,你,去敲丧钟!你,你,去找二少奶奶过来!”
她又随手点了几个婆子,“你们几个在这里守着,不准偷懒,不准离开,大夫人伤心过度,情绪受了刺激,有些不妥,我这就去追大夫人去!”
吩咐完了,她便带着碧笙一路小跑,向家庙的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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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十六章 报仇
第二百十六章 报仇
秦氏着一身孝衣跪倒在沈灏灵前持颂,她的眼神枯槁无神,因为这一月来她早就已经流干了眼泪,膝盖早已发麻,但她却连换个姿势的欲望都不再有,就任身体这样麻木着麻木着,很快就失去了知觉,再不会感到疼痛难受。
没有炭盆,寒天冰冷的温度在屋内蔓延,幸亏这家庙是新近修缮过的,因此门窗俱都是崭新结实的,不会将外面寒彻骨的冷风吹送进来,但尽管如此,秦氏依旧被冻得脸色苍白,嘴唇发紫。
突然,一股来势汹汹的大力将门推开,冷风立时倒灌,秦氏再也扛不住,猛地打了两个大哆嗦,心里是犹疑的,荣福郡主留下来的几个嬷嬷平时就在隔壁,除了三餐,并不怎么在这里出现, 此时还未到午膳时,怎么会有人推门进来?
她不由抬起头来,见到的却是莫氏,“是大嫂,大嫂怎么会来?”
这语气低柔哀和,倒让莫氏一时有些怔忪,她看到沈灏的灵牌之前那层积地厚厚的香灰,又看到白烛的滴蜡从桌沿流向地面,积得如同小山一般,忽然便就明白了秦氏的转变从何而来。
但此情此景,莫氏却觉得可笑,十分可笑,她嘲讽地笑了起来,“二弟这一生几乎就是为了你活着的,幼时甘之如饴地受你指使欺负,年少时为你伤透了心,后来好不容易得了一门佳妇有了一双儿女,却又因为你搞得妻离子散,但你对他却是从头到尾的利用两字。”
她冷冷地说道,“你伤他那样之深,他却仍旧愿意为了保全你,而自戮性命,若是你肯早些坦白以告,以他对你的迷恋,想来必是肯原谅你,并且当作什么都不曾发生过的。你有十四年的时间来坦白,但你却什么都不肯做,如今人都死了,再来良心发现,不觉得晚了吗?”
秦氏很想流泪,但却早就已经流不出来了,她低声说道,“人非草木,岂能无情?只不过,太晚了……”
这时,从远处传来了丧钟,每一次敲打都像烙在秦氏心上,她颤抖着问道,“这丧钟……是谁?”
莫氏瞥了她一眼,“怎么,我以为这府里早就没有你在意的人了呢。这丧钟是你姑母的,她方才断了气,不过你也不用着急,接下来就送你走。”
她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刀,在秦氏面前晃了晃,“须要向你说明白的是,我杀你,并不是因为你给二弟带了绿帽子,这罪名虽然足以让你沉塘一万遍,但却轮不到我来出手。要怪,就怪你禽兽不如的父亲吧,他杀死了我的夫君,这笔帐迟早都要亲自向他讨会,而你,便算是一点利息吧。”
莫氏说完,不顾秦氏的惊恐和害怕,就要将短刀直直地向前刺去,正在那时,却被人以强力将短刀打落在地。
她回过头去,见是沈棠和碧笙,不由怒意升腾,“你不敢下手,我说过便由我来,再不过两寸,这刀就要刺入她的脖颈,你的大仇也将得报一个痛快,此时你却拦下我来,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还天真地以为拿秦雨柔这个已经残掉的昨日黄花,还能去威胁阻止恒王?”
沈棠摇了摇头,“大伯母的好意,棠儿心领了。但这刀若是由您来下,我便不算是报了仇。秦氏,当由我亲手解决。”
她弯下腰来,将短刀拾起,递还给了莫氏,“我知道您的打算,但您真不必为了我作这样无谓的牺牲。我并不曾告诉三叔祖母还有两三日好拖,因此方才她去得那样快实在不会令人怀疑。至于秦氏……”
她从怀中摸出一个白色的药瓶来,一边拧开,一边说道,“要让一个人死的方法,有千千万万,原不必非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从前是我迂腐了,谨守着师尊的诫律,只愿意行医救人,不愿意以毒害人。但若是师尊知道我是在杀害我母亲的凶手身上破的戒,想来他也不会罚我。”
碧笙收到沈棠的眼色,立刻将早就已经呆若木鸡的秦氏钳制住,强力将她的嘴巴掰开。
沈棠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笑容来,伸出手去,将黑色的药丸放入了秦氏的口中,她徐徐说道,“其实就算师尊罚我又怎么样,了不起舍去我这些年向他学来的本事不用便是了,但至少我母亲的大仇能够得报。这些年来我苦心修习,所为的,不就是如此吗?”
她一个用力以膝盖顶了秦氏的脖颈,药丸应力而下,她示意碧笙将秦氏放下,然后浅笑着对莫氏行了一礼,“多谢大伯母将棠儿点醒,三叔他们定是已经到了颐寿园,您是要跟我一块过去,还是先回明镜苑?”
莫氏的脸上平静无波,似乎根本就没有将应声倒地的秦氏放在心上,她的嘴角略弯,低声说道,“你先过去,我将这里处理完了再过来。”
沈棠摇了摇头,“不必处理,也没什么好处理的。她用的是雪冷丸,一旦进入胃中,很快便能将周身血液冻住,死状与人在冰天雪地里被埋了一般无二,便是仵作验尸,也是没有一点破绽的。”
她冷笑地自嘲道,“我手中有那么多万无一失的毒药,随便一种都能令她顷刻覆命,而我,竟然为了所谓的规矩所谓的大局,眼睁睁地看着她欺负毒杀我姐弟,只能装病卖傻以求自保。我真是……傻到家了!”
莫氏对着碧笙问道,“她可曾断气?”
碧笙点了点头,“是。”
莫氏低低地叹了一声,“人活当世,难免会有顾虑,我若不是已经存了死志,又怎会……罢了罢了,从前的事都过去了,你也不必自责,你和榕儿都还年轻,还有大好的前程和将来,凡事当要向前看。”
她的神色陷入了迷思,幽幽说道,“你大伯父曾经说过,只看得到过去的人是失败者,因为过去已成云烟,重要的是将来。你我都该谨记才是。”
沈棠点了点头,伸出手去,“若是大伯母不嫌弃棠儿的手脏,那么我便要挽着您一块出去了?”
莫氏笑了,她大大方方地将胳膊让了出去,“五十步笑百步?”
碧笙隔了许久才追了上来,低声说道,“已经跟郡主身边的嬷嬷交代好了,杨嬷嬷说,若是侯府已无她们用武之地,她们几个想要回景阳王府。”
沈棠一边走,一边点了点头,“郡主不在了,她们的心便也不在了,就依了她们吧。”
颐寿园中,沈沐靠在榻前抽泣不已,沈枫和沈榕两个却是面无表情,见了莫氏进来,沈枫不由迎了上去问道,“方才听丫头们说母亲不太舒服,现在好一些了吗?”
莫氏瞥了沈棠一眼,无奈地说道,“棠儿扶我在园子里坐了一会,便好一些了,不必担心。”
她徐徐走上前去,“三弟,节哀顺变。”
话音刚落,便见赵誉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脸上神色凝重之极,“威王使了一计深入宫中,将太后娘娘救了出来,但皇上却仍旧下落不明。恒王不曾逮住威王和太后,眼见事情将要被公诸于众,已经在方才宣布兵变篡位,要求各部力逮威王和太后。此时城门已封,京畿卫和城防卫已经在查抄众府,威王府和瑞王府已经被封,威王和王妃早就离开了,我也侥幸逃脱,前来提醒。按照这速度,最多再有两刻钟,那些人便要抄到侯府来了。”
他沉声说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趁着京畿卫和城防卫没来,还是先走吧!”
这事来得太过突然,简直有如雷霆破军之势,一时让众人怔住,沈棠沉吟着说道,“三叔,你即刻回南阳王府去,不管沈氏出现什么样的危机,都不要站出来!”
沈沐不敢置信地说道,“什么?你是让我做缩头乌龟?不,我不走!我不信恒王可以为所欲为,胡乱加害朝臣!”
沈棠摇了摇头,“此时不是逞能的时候!南阳王府素来与世无争,当年恒王和先皇的夺位之战,群臣众侯皆有站队,唯独南阳王居于公立。若我不曾记错的话,当年先皇要对恒王府家眷斩尽杀绝,还是南阳老王爷的一句话,为恒王府留下了好些活口。”
她沉沉说道,“恒王夺天下易,但是稳天下难,他本就是窃国篡位,身不正立身不定,若是再倒行逆施,这位子也是坐不稳的。南阳王府对恒王算是有恩,又同是赵氏,只要三叔不为沈氏强出头,不会有事的。”
沈沐依旧不肯,“我儿虽然姓赵,但我却还是姓沈的!棠儿你这样说,实在是太令我伤心了,如今沈氏遇难,咱们嫡支便只剩下我们三个男人了,我若再做这缩头乌龟,难道这担子都要让枫儿和榕儿顶吗?”
莫氏忽然发声,“三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棠儿所言才是对的。假若我们被恒王圈禁,三弟若是在外头,多少咱们还有一线希望,但若是我们全军覆没,那沈氏才真的是遇到了灭顶之灾。”
她转身对着几个孩子说道,“你们几个都快离开,恒王新反,手中没有兵权,立刻兵分两路,一路去南疆找护国大将军丁炜,一路去西疆找镇西将军,只要大军回来勤王,或还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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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十七章 被拦
第二百十七章 被拦
沈沐仔细思量,颇觉道理,便沉沉地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我便留在南阳王府内,暗中派出可信之人,去查探秦氏的老底。方才我和枫儿榕儿在父亲的书房内,找到了秦氏的私产名册,有几所宅子更是从前都不曾听说过的,许是能探到一些把柄。”
他说完,冲着莫氏深深作了一揖,恳求道,“大嫂,我沈沐不是个没有担当之人,若是侯府真的被圈,我定当暗中周旋,竭力设法使你们性命无虞。但侯府和母亲的身后事,就要都交给您了!”
莫氏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但举手投足,却满是大家主母的威严之气,“你且放心,我虽然是女流之辈,却也不是能随意欺凌,任人宰割的。如今这形势,母亲想要华服厚葬有些困难,但轻衣简棺我却能尽力做到。”
沈沐心中酸楚,但形势逼人,知道莫氏许下这样的承诺,已经是很不容易了,便只能点了点头,向侄儿女们道了声保重,然后匆匆离开。
此时,莲莲也闻讯赶来,沈棠想了想说道,“大伯母说得极是,恒王手中无兵,京畿卫禁卫军都是墙头草,谁强便倒向谁,并不值得惧怕。倒是青衣卫神出鬼没,有些难办,不过这股青衣卫隐藏了十四年,当年正值青春盛年者都该垂垂老去,又是藏匿在皇宫这样的所在,无法大规模培养新生血液,因此他们也并非坚不可摧。”
她语气微顿,接着说道,“这样看来,恒王所能仰仗的,便只有西域的兵力了。那些西域人或许已经乔装入城,或许还在关外听候差遣,但不管如何,西域人才是恒王最坚实的后盾。”
沈榕眼睛一亮,“姐姐的意思是,咱们将恒王的后盾切断,他便无所依靠了,是吗?”
沈棠点了点头,“威王和威王妃的才智并不在我之下,他们既然已经带着太后娘娘逃脱,只凭心意不坚的京畿卫是捉不住他们的,而城防卫中,又有大多曾经受过沈氏的恩惠,虽然不至于为了沈氏公然与恒王叫板,但这抓人一事,多半却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太后身子不好,所以威王夫妇不会走远,应该就在京城或者左近,西城外有城西大营,统领是我们沈家的人,这是我们第一股力量。”
她沉吟片刻,抬头说道,“而我们几个,兵分三路。榕儿曾在西疆打过仗,所以你和莲莲去西疆找镇西将军搬救兵,景阳老王爷也在西疆,恒王祸乱干系重大,他定然肯搬兵勤王。大哥,你带上沈氏最好的鬼卫,去一趟南疆,护国大将军与祖父是好友,又深得皇上提拔,重要的是他认得你,应该不会见死不救。”
沈枫点了点头,又犹疑地问道,“兵分三路。那你和世子,莫非是要去一趟西域?”
沈棠沉吟着说道,“西域兵士绝不是可以随意借给一个无关紧要之人的,因此恒王在西域,定然深有地位。西域女王近年将王位让给了皇夫,若我所猜不错的话,恒王便是那个皇夫!”
众人吃了一惊,但仔细想想却是不无可能的,沈枫却略显焦急地问道,“既然恒王能带兵出西域国界,说明女王自然是全力支持他的,如此的话,你前去西域不仅无用,反倒是羊入狼口,太危险了!”
赵誉开口说道,“恒王能那么迅速地就开始打击威王府和瑞王府,想必宗亲都已经站到了他那头去。赵氏宗亲以赵氏利益为准则,恒王能说动他们,自然手中是有足够的砝码。我想,那砝码便是西域国的疆域。”
恒王既然是现任的西域王,那若是他同时成了周朝皇帝,那么幅员远不如大周宽广的西域便等同于被大周侵吞,若不是直接划属大周统领,那便只能成为一个属国。
宗亲的存在是为了维护赵氏的利益,谁都知道恒王当年要比先皇更有资格成为大周皇帝,如今人家又带来了西域辽阔的疆域,宗亲自然视其为一次振兴,哪里还会去追究恒王篡逆的事实呢?
沈棠见众人都想到了关键,便说道,“但西域女王一定不愿意西域成为大周的一部分,西域的朝臣百姓也一定不愿意。当初恒王出兵大周,定是在西域女王和朝臣面前夸口说,要吞并大周,但若是西域人知道恒王的真实意图,西域的兵力自然也就成不了恒王的助力,反而还是钳制。”
她望着大家,坚定地说道,“咱们兵分三路,若是都能成功,那沈家还有希望。”
莲莲点头说道,“我外祖父在军中素有威名,我即刻派人去向他求助。”
外头开始响起嘈杂的声音,仆众的惊叫声由远及近传了过来,沈棠知道时间不多了,她走到莫氏跟前,低声在她耳边说道,“祖父的书房内有乾坤,若是从前,我自然不该泄露这机密,但此时情况危急,您大可带着姨娘们和四弟进去躲一阵子。”
莫氏抬眼望见满面惊慌的白姨娘和柳姨娘带着沈柏奔至颐寿园来,她点了点头,沉声对着几个孩子说道,“你们多保重,我会坚守到你们回来!”
她话说完,便三步两步走到柳氏面前,一边引着他们往书院走,一边将情况大致说了一遍,柳氏素来是个有胆色,闻言面色虽变,却不曾惊慌,反倒帮着安抚白氏。
沈棠一眼看到手足无措聚在院子中的仆众,她朗声说道,“京畿卫就要到了,我安远侯府很快便要成为危地,若是各位有亲可投,赶紧回去收拾细软,从侧门暗门边门出去,尚还来得及。若是有无亲可投无处可去又愿意留下来的,便听白总管的调遣。”
侯府之中除了书院之外,尚有几处所在设置了暗室,防备的就是这样的雷霆兵祸,诫堂之下便有一处,白总管都是知晓的,那些地方设得隐秘,躲多久都不会暴露,只是却面临缺水缺食的问题,隔开一段时间便需要有人去仓库寻找食物。
在面临灾难之时,食物总是最重要的关键,僧多粥少,迟早都会发生困难,这也是沈棠为什么要谴走一部分仆众的原因。
而藏身书院之下的暗道内,却相对来说要安全得多。既有商议事务的大厅,还储备了金银盔甲,更有一些不易过期变质的粮草。
其实还不只如此,这些暗道甚至能通往沈氏旁支的密室,彼此游走相连,成为一座庞大的地下甬道,沈氏的家主通晓这全部的秘密,根本就不存在被困一说。旁支之间彼此都只知道自己的秘密,而只要他们并未全部被拔除,那么这些都是安全的。
莫氏得知了这些之后,却打定主意要将秘密吞下去,她宁愿陪着这些人在密室中等待,不管多久,一个月还是半年,都不会主动或者发人出去。
因为一旦有人出去,出去的那个人不管是谁,便不能保证不会被捉住,被熟悉的人出卖,而在面对严刑拷打时,谁都不敢拍胸脯说不会将沈氏的秘密道出,那么便意味着秘密不再是秘密,沈氏这几百年来的心血,将会功亏一篑,毁之一旦。
沈棠望着莫氏的身影走远,仆众也是走的走散的散,剩下的并不多,但却有序地跟着白总管往内院深处走去,而此时外面已经传来了更大的动静。
她朝沈枫和沈榕点头说道,“大家注意安全,各自小心。”
话说完,便成三队向三个不同的方向疾速离开。
赵誉拉着她从来时的旁门出去,碧笙紧紧地跟在他们身后,三人经过各处弯弯绕绕,终于到了旁街上的一个小巷中,一辆普通的马车已然停在了那里。
严知见了他三人,立刻便掀开车帘,让他们钻了进去,然后低声说道,“东门和南门都已经封禁,只有西门还在开着,但有秦家的人守着,来往车辆行人都要经过严格检查,才肯放行。咱们都要作些改扮才行!”
他从怀中掏出了几个薄如药丸的事物,在手中搓啊搓的,便搓出一张人皮面具来,然后分别给赵誉沈棠戴上,他们两个立时便成了一对年迈的夫妻,而碧笙则成了样貌普通的侍女,严知自己则像是变脸一般,不过一瞬间,便换了张中年人胡子拉渣的脸来。
沈棠心中暗叹神奇,却不敢再浪费分毫时间,急忙坐定。
严知说道,“车厢里有衣裳,老爷和夫人还请换上。”
至于碧笙,因她身上本就穿着侍女服色,而她素来喜欢简朴,这衣裳只不过是普通的料子,并不显得张扬。
很快马车便到了西门,果然如严知所说检查甚是严厉,一番艰难的等待之后,终于轮到了沈棠他们,兵士粗手粗脚地掀开车帘,见是一对年迈的老夫妇后,便吵嚷着要他们下车例行检查,还要派人上来检查马车。
沈棠一惊,方才一路之上都有兵士,他们换下的衣裳并不敢随手扔掉,此时还正藏在座垫之下,若是那些兵士上来搜查,那立时便要穿帮。
她不由苦着脸说道,“老妇人和老头子,是来京城看病的,年纪大了受不起折腾,还求几位军士网开一面!”
严知趁势递过一小锭银子过去,谁料到那军士却将银子甩开,厉声喝道,“无事献殷勤,非j即盗,来人啊,这马车里有古怪,给我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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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十八章 出城
第二百十八章 出城
沈棠握住赵誉的手立刻捏地更紧了一些,她从车内望了出去,方才发话的那个军士已经率先一步逼近,就要踏上马车,若不是严知拦着,此刻怕已经上了来,而在他不远处的身后,正有一队军士徐徐赶来支援。
马车之下设有椅垫,方才她和赵誉换下来的衣裳便在内中,虽然并没有明确表明他们身份的物事,但年轻贵族男女的衣裳,却略有凌乱地躺在这对老夫妇的车垫之下,敏锐一些的军士,自然会顺着这线索发现更多的不妥。
比如此刻,她和赵誉脚上的鞋子,便与身上的衣裳极为不协调,若是被扣下了之后,脸上的伪装迟早也是要被褪去的。
赵誉冲她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前面人多,我和严知还有碧笙三人勉强能与他们一战,若是再趁势作几个乱子,混乱之中,我们尚有逃出的机会。”
四人眼神交汇,彼此都已经心中作好准备,正当那军士强行要上马车时,严知的手掌就要往他要害处砍下,这时,一个深沉冷峻的声音响起,“怎么回事?”
是秦焱!
沈棠心中不由一阵发凉,若只是几个寻常军士,要顺利离开尚且还要费一些周折,可秦焱在此,他那样深厚的武功,足以将严知纠缠住,无力再去帮助抵挡其他的敌人,那自己四人走脱的机会,便又少了几成,几乎没有胜算。
她又随即想到了大哥和榕儿,三门之中惟有这西门还开,其他两门都已被封,不知道他们几人又是想了什么法子走的什么路径,此刻会不会也如同自己一般,遭遇到了困境。
出师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