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娇第88部分阅读
玉堂娇 作者:rourouwu
你可知阿觉待的是什么客?”
金玉萱不知道这短短时间,沈棠心中已经闪过那许多想法,她依旧一脸纯真,一边回答着,一边却有些淡淡的失落,“好像是云州来的朋友,初来京城,无处落脚,便在府里借住几日,等找着了宅子,便再搬走。”
沈棠心中更疑,她是知道容氏在京城是有落脚点的,容觉完全可以将这什么朋友送去容氏的据点,而不是带回客居的保国公府。
她想了想,便道,“我也好久不曾见过阿觉了,若是玉萱方便的话,可否替我派人递个消息给他,请他来此一见。”
金玉萱先是点头,后来却不知想到了什么,摇起了头来,她兴奋地拉着沈棠的手,“何必请人邀他,他的院子就在左近,还不如我们不请自去呢。”
沈棠虽觉不妥,但却对那个借住之人的身份甚是好奇,但若是请容觉过来,却一定不能见到那人,因此便也不反驳,由着金玉萱胡闹。
容觉果然住得不远,看那院子的大小,看得出来金太夫人对他很是重视,但容觉却将这一片爱重之心辱没,反而算计起了金太夫人如眼珠一般疼爱的金玉萱。
院门并没有合上,只不过伸手一推,便就进了去,但刚进院中,便有侍女将她们拦住,“原来是大小姐,还容奴婢去给大公子禀告一声。”
金玉萱脸色微红,并不理会她们阻拦,径直往前走去,反倒形成了一种勇往无前的气势,另那几个侍女一时愣了住。
沈棠见她们服色,便知道是云州来的容氏家婢,她笑着对她们说道,“你们大公子客居保国公府,金大小姐又是他嫡亲的表妹,若是连她都拦,不怕你们大公子斥责吗?”
侍女脸色有些犹疑,似乎是在猜测沈棠的身份,但却不再相拦,任由她从容而去。
容觉似乎是听到了动静,迎在了门口,见是金玉萱,先是一愣,等看到了沈棠的身影,又是一惊,但他神色转变极快,只不过是片刻之后,便又恢复了沈棠所熟悉的温文尔雅。
他笑着说道,“棠儿是来看表妹的,还是来看我的?”
沈棠浅浅一笑,“是来看玉萱的,听说你在府里,便又来瞧瞧你。怎么,阿觉如今变得金贵起了,是我瞧不得的?”
容觉呵呵地笑了起来,将她二人迎进了正厅。
桌上的茶碗留了两盏,尚有微微的热气,那云州来客自然是避了起来。
沈棠笑意盈盈地与容觉叙话,金玉萱似乎还是有些胆怯,并不敢像对着沈棠那样表情生动,滔滔不绝,但却还是能偶尔在谈话的缝隙插一两句嘴的,比之对侍女仆从的不自在要好上许多。
也不知聊了多久,将陈年旧事都拿出来絮叨了一遍,正当聊得酣畅之时,沈棠忽然说道,“好久不曾见阿觉,不知不觉竟说了那么多。听玉萱妹妹说,阿觉这里有客,不会耽搁了你们吧?”
容觉的脸上闪过不易察觉的尴尬,但他掩饰地很好,至少金玉萱看不出来他曾尴尬过,他笑着说道,“是云州的好友,来京城科考的,还未找到宅子,本来是要住客栈的,但我多日不曾见他,有好些话想问问他,便拉他与我一起住。”
话音刚落,便从内屋传出一个低缓的声音来,“阿觉,既然主人问起,我便该出来拜见。”
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 像谁
第一百八十四章 像谁
沈棠抬眼望去,却见从内屋徐徐走出来一个白衣男子,黑发如墨,眉目似画,红唇胜血,说不出来的婀娜风流,却偏偏身姿如松,步履坚实,眼神里还偶尔流转着几丝俯瞰苍生的清傲。
这张脸,有些熟悉,似乎曾在哪里见过一般。
沈棠竭力在脑中搜寻,却不料那男子轻启朱唇,柔声说道,“在下花满,给两位小姐见礼。”
花满……他竟是花满,聚雅集的花魁花满沈棠心中大震,但脸上却丝毫不敢露出分毫,她嘴角一弯,笑着说道,“原来是花公子,小女姓沈,这位才是保国公府的金大小姐。”
金玉萱轻轻颔首示了意,便将头撇到了一边,倒不是她高傲,实在是脸皮太薄,一见到陌生男子就浑身不自在。
沈棠见容觉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但眼中却似有不安,心中一动,便笑着说道,“我幼时曾去过云州,记得那里有一家花记酒楼,里头做的马蹄糕最得我心。阿觉,这位花公子,是不是云州花家的人?”
聚雅集是个隐秘的所在,行的又是特殊的交易,京中知晓之人并不多,而自己虽然在沈家独具地位,但终究是个女子,便是知道了聚雅集这个地方,又未必能知道花满这个名字,容觉不想自己认出花满的身份来,自己便就当作一无所知得好。
果然,容觉的神情略有些放松,他细细地打量着沈棠的神色,见她确实没有异样,这才笑着回道,“棠儿好眼力,花满确实出自花家。”
花满闻言眉头微挑,但嘴角的笑容却始终不曾落下,他状似了然地点头说道,“啊,原来是沈大小姐,幸会幸会,阿觉他时常说起你呢”
容觉忙对着沈棠解释道,“在云州的时候,我最快乐的日子便是你和榕儿来看我,所以时常对花满提及那时。”
沈棠并不以为意,笑着问道,“说来我也好久不曾去过云州了,容伯父也有三四年不曾见过,不知道最近容伯父可还安好?”
容觉笑笑说,“父亲与素日一般,不过就是为了族人奔走,处理些族中事务罢了,他上回来信中,可还问起了你,听说你订下了亲事,他还好生欢喜了一阵,说方叔叔若是地下有知,也必然会为你得了好归宿而倍感欣慰的。”
沈棠双目微凝,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轻抿了下嘴唇,柔声说道,“若是阿觉也早日将亲事订下来,容伯父会更欢喜的。”
她转头看了看时辰,见已经到了晌午,便扯了扯金玉萱的衣袖,笑着说道,“本来该多陪你玩一会的,但我忽然记起郡主还有事让我去办,所以……”
金玉萱微微撅起嘴来,“才刚来,又要走。”
沈棠轻轻抚了抚她的脑袋,“旁的倒还罢了,但郡主交待的是件急事,等改日我再来看你,或者你若是得了闲,也可来侯府看我,横竖咱们两家住得又不远,也不过是半个多时辰的事。”
金玉萱想了想,勉强点了点头,“也好。”
容觉在沈棠面前倒甚是老实,不敢有所动作,怕被她看穿,他笑着对金玉萱说道,“表妹不急,等改日我和你一块去侯府叨扰棠儿去。”
沈棠笑着道了辞,又请了金玉萱向金太夫人告罪,然后便带着碧笙匆忙离开了保国公府。
她一路沉默不语,碧笙便有些迟疑地问道,“小姐可是在想世子爷?”
沈棠微愣,自从瑞王回京之后,赵誉便没了踪影,便是订亲那样的大事,都不曾来找过自己,与从前的紧贴追大相迳庭。大周朝倒确实是有未婚男女最好不要见面的习俗,但赵誉又岂是遵行习俗之人?
她曾揣度他可能是又陷入了什么麻烦,可严知近来却常常与碧笙约会,虽然自他口中探不出什么来,若是问得急了,也不过就是请沈棠放心,世子爷平安得很,只是最近事务繁忙,王妃又看管得严厉,因此没有溜出来大机会。
严知既然这样说,至少证明赵誉并没有又去做危险的傻事,不然严知也不会那么清闲,三不五时还能到侯府来爬个树。
沈棠想着便摇了摇头,自己对赵誉的了解颇深,他不出现,定然有他不出现的理由,但绝不会是得到了手就不再重视的缘故。
她低声说道,“我在想那个花满。”
碧笙细细地念着这名字,忽然惊诧地问道,“是聚雅集的那个花魁?他们……是一个人?”
沈棠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应该是,但我不曾见过花满,所以不能肯定是。”
容觉既然有和花满的传闻,那么花满在容觉的屋子出现就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另沈棠奇怪的,是花满这个人。
他长得纤弱窈窕,那张脸也有说不出的妩媚风情,若果真是聚雅集的那个花满,那无疑是有着做花魁的条件和本事,只是他通身上下的气质,却一点也没有服侍人的卑躬屈膝,倒像是自小就锦衣玉食,将芸芸众生踩在脚下的那种。
可若是好人家的儿郎,谁又愿意去做这服侍男人的生意,为世人所不齿?
最让沈棠不解的是,花满的那张脸,总觉得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她不由问碧笙,“方才那位花满,你也见着了,你有没有觉得他像什么人?”
碧笙低头想了想,忽然说道,“方才我立得远,看不太真切,但细细地想,花满的身形面貌,倒有几分像从前的贤贵王。”
沈棠闻言静默良久,脸色有着从未有过的凝重,“你这般一说,他确实很像赵熹,也很像……先皇。”
先皇所出的几子,当今和威王都酷似太后,面貌身材多承袭的是沈家的基因,罗贵妃所出的五皇子也更像乃母一些,倒惟独是被先皇厌弃的赵熹,容貌上更像他一些。
碧笙大惊,“小姐是说,这个花满,难不成还是先皇的子嗣?”
沈棠摇了摇头,“不是先皇,是恒王。”
她还记得曾经追查过赵熹的身世,得到了先皇厌恶赵熹不过是因为受了罗贵妃的挑拨,从而怀疑赵熹是恒王的子嗣,她当时不解,因为赵熹长得与先皇甚像,是先皇子嗣中最像他的一个。
后来荣福却说,因为先皇类父,瑞王类母,所以这一母同胞的亲兄弟长得并不想像,反倒是恒王,与先皇眉目相似,也正因为长得那样相像,但无论能力才华,恒王却都处处压着先皇一头,这才使得先皇对恒王那般忌惮。
碧笙张开小口,轻“啊”一声,“我记得舅老爷曾说过,当年恒王谋逆,被当场斩杀,先皇当夜便赐死了恒王府大小三百多口,从上到下,一个不留,一夜彻底被灭了门。这花满的年纪看起来有十五六岁,若他是恒王之子,难道是那夜虎口逃生的小王爷?”
沈棠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也只是胡乱猜测罢了,作不得准。也许只是人有相似罢了。”
九月初一,威王和莫伊汐大婚,在皇上的执意安排下,声势浩大,堪比从前赵熹大婚的场面,以示皇上对胞弟的恩宠。
还不止如此,新修的威王府是从前廉王府的原址,乃是先皇登基之前的所在,皇上将之整修得富丽堂皇,赐给威王,这份隆宠,已经到了让威王不安的地步。
他连夜乔装跑来安远侯府,要向沈榕讨个主意,在西疆那吃苦受累将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那半年,威王和沈榕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过命的交情,因此他一有难事,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沈榕。
沈榕思来想去,还是请他放心,“珉哥身上没有实职,手中亦无兵权,西疆的功劳也尽数都分给了镇西军,皇上对你,实不该有所忌惮。更何况,皇上春秋正鼎,而后宫刘贵妃也已经怀上了龙嗣,珉哥的身份不再微妙。所以,皇上对王爷的恩宠,虽然有些过于隆重,但珉哥大可坦然地收下。”
威王想明白后,不由笑着说道,“榕弟说得很是,我不如坦然接受皇兄的隆恩,从此做一个富贵王爷罢”
沈棠得知此事,很是感慨了一番,自去了西疆历练了这半年,沈榕的变化惊人,他的想法更成熟了,对朝局有着独特的见解,她开始相信,他终于长成为一个优秀的男子,能够独当一面,替他未来的家人遮风挡雨,带领沈氏屹立于大周。
威王大婚过后不久,便显示出赵氏皇族的专情来,一心一意宠着莫王妃,因为莫王妃喜欢花艺,便令人将后花园好好的一座院子铲了,盖了一座硕大无比的花房,植入了各种珍稀花种;又因为莫王妃爱古玩,便将大笔金钱拿去购置稀罕的宝贝,前朝的屏风插座,百年前的花瓶玉盘,都是威王喜爱购入的宝贝。
但仅凭威王的俸禄,渐渐难以支撑这巨大的花费,因此他时常便向大臣们去借,大臣碍于他是皇上宠爱的亲弟弟,不得不三五千地借出,但却从来不曾收到还款,时间久了,埋怨声四起。
对威王的挥金如土,借钱不还,京城百姓津津乐道,酒肆茶坊之中常常将之当作趣事轶闻拿来说笑,御史的奏折更是堆了老厚一叠。
但皇上却并不发怒,被逼得急了,也就将威王和莫王妃请进宫里,训诫两句,但那些欠款,却从不提起,那些被借钱不还的大臣,也只能自认吃了个哑巴亏,从此朝臣遇到威王,无不退避三舍。
此是后话,这里暂且不提。
九月二十六除服日,很快便就到了,老侯爷沈谦的孝期自这日起便算是过了,侯府内重又将艳色的绸绫挂了起来,又恢复了公卿之家的富丽堂皇。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试他
第一百八十五章 试他
和风微醺,洋洋洒洒地拂过大地,草木褪去盛绿,皆换上了金黄的外衣,月桂园中的几棵果树也都结下了沉甸甸的果子,沈棠倚靠在窗前,望着眼前的秋景,感到心情惬意极了。
麝香悄声地进了来,笑着说道,“小姐,郡主有请。”
沈棠的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神色来,这几日,荣福都在准备沈榕的纳吉纳征礼,多半是来问自己讨主意的,她笑着点了点头,“我这就过去。”
果然,荣福见了沈棠,就像是见了救星,她拉着沈棠的手叫苦不迭,“早知道就不揽下这事了,一堆的讲究,各种琐碎,都快把我烦死了。来,快来替我看看,这礼单差不多了吧?还需要再添些什么吗?”
沈棠接过来细细地看了,笑着说道,“郡主这单子,看起来倒是很眼熟,有七八成像当年大伯父迎娶大伯母时下的聘单,看来郡主下了不少苦功,我这个做姐姐的一定要替榕儿谢谢郡主劳心劳力,替他准备婚事。”
荣福嘟起嘴来,“你还真是……人家想傲娇一下都不行不错,我命白总管将当年你大伯父的聘单取了出来,想着一样的身份,娶的也都是差不多的大家闺秀,参考一下。但这十五六年来,京城的物价略有提高,老单子也作不得准,因此我便又在原来的基础上加了一些。你来看看可还成?”
沈棠笑着点头,“很适宜。”
荣福尽心尽力地替她姐弟办事,力求将他们的婚姻大事做得漂亮完满,已经连续很久不曾好好休息过了,她心中很是感激,因此便与沈榕商量了,让他先办喜事,等莲莲一进门,便开始接手侯府的事务,也好早日将荣福的事解决了。
约莫是景阳王爷已经和卫国大将军通过气,荣福也找了忠勇伯府的世子夫人将内情相告,忠勇伯府答应了在今年上就将莲莲嫁过来,因此荣福这手头的事才更紧了起来。
荣福又仔细地看了遍,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我瞧着也差不多了,明日便派人送去忠勇伯府,然后再请期。”
沈棠忙问道,“已经择定下了日子?”
荣福点了点头,“太后娘娘请的钦天监的帮着算了下日子,说是十一月初六,最合这对新人的八字。幸亏早就准备起来了,要不然还真是有些赶呢”
她说完又拿眼瞅了瞅沈棠,不赞同地说道,“其实你这又是何必呢,非要先祙|乳|哦氖掳焱炅瞬畔胱抛约骸k灯鹄矗以俚刃┤兆用挥惺裁吹模故侨鹜醺潜弑冉献偶保鹜蹂嗖¢秸饷炊嗄辏翟诒苯氖焙颍锎笮∈乱硕际遣噱诖蚶淼摹5羰腔亓司┗谷绱苏獍悖阌行┎惶盍恕!
荣福是在说,瑞王那位姓吴的侧妃,在北疆瑞王府经营多年,那些随着瑞王迁回来的老管事们多半都是她的人,若是她在京城待得时日久了一些,那以后沈棠若是再嫁过去,以世子夫人的身份掌权王府,多少会遇到一些阻碍。
更何况,那位吴侧妃,是瑞王庶长子赵蒙的生母,虽然大周为了保障入京藩王世子的绝对地位,明旨过王爷庶子不得继位,若是入京为质的世子夭折了,也只能由正妃所生的嫡子继世子位,但如今大非往昔,有些事还是不得不防的。
沈棠略沉默了一会,然后摇了摇头,“瑞王府的事,我并不放在心上。而你的事,却是越早解决越好的。莲莲先进了门,有些事情我也好跟她细细地说清。”
她转而莞尔一笑,“都已经商量好了,且已经开始着手去做,郡主怎得还如此唠叨个不停?”
荣福见她这样说了,便只叹了一声,然后问道,“那秦氏那桩公案,你倒是要如何去处理?”
沈棠眼中有光芒闪过,她笑着说道,“本来是想近日就将秦氏的面具揭开,但这几天却又有新的收获,我想若是我所料不差的话,这出戏简直精彩绝伦。等着吧,不会太久了。”
她令鬼卫顺着花满这条线去追查,没想到竟然钓出了大鱼,而且是从未曾想到过的大鱼,到时,在证据确凿下,她倒是很想看看沈灏还会不会义无反顾地去维护秦氏这朵他心爱的老白花。
荣福闻言不由好奇地问道,“又有新发现了?”
沈棠想道,这消息迟早是要荣福知道的,何不提早告知,也好让景阳王爷那头有个防备,因此便凑近了荣福尽数将自己所查到的都说了一遍。
荣福大惊失色,她难以按捺心中的震惊,急急地说道,“棠儿,我不留你了。”
又叫了玉儿,令她备下车马,“我要回王府”
沈棠目送着荣福离开,这才转身要回月桂园,正在这时,却见月桂园的小丫头韭儿急匆匆地赶了来,见了她忙道,“回禀小姐,曹小姐来了,麝香姐姐正在陪着,命奴婢来请您回园子。”
碧笙奇道,“曹小姐最讲究礼仪规矩了,若不是发了帖子,必不肯这样前来。难道是有什么急事?”
沈棠略一沉吟,脸色也有些微凝,“回去看看再说。”
曹芙的眼眶微红,显然是哭过了的。
沈棠将丫头们都挥手退下,柔声对着曹芙说道,“芙姐姐这是怎么了?曹奶奶又管束你了?”
曹芙见了沈棠已经是忍不住将眼中蓄满了泪水,此刻又听她问起,眼泪便像决了堤一般掉落下来,她哽咽着说道,“宋伯伯替宋大哥来提亲,祖父和祖母都已经答应了。”
沈棠一怔,她依稀记得当日太后曾提起过这茬,想不到那么快就成了真,宋青禹原来心中一直都有着曹芙,可曹芙心中的那个却是沈枫。
她不由问道,“曹爷爷和曹奶奶都不是那等不通情达理的人,芙姐姐不曾好好地与他们说过心里话吗?”
曹芙的泪水流得更凶了,“祖父说让我嫁去宋家,是为了我好,宋家门风谨好,宋大哥又是靠得住的人,祖父说我若是嫁过去了,那后半辈子他便不需再替心了,便是合了眼,入了土,也能安心。”
她的泪水不停,继续哽咽着说道,“我便又去求祖母,祖母说侯府门第高,是我们高攀不起的,便是舔着老脸去说,也未必便能成,何必自取其辱。她又说,沈家高门大户,是非也多,环境太复杂,不是我能待的好去处。况且,沈……你大哥他还有父孝在身,等孝期过了,我都十七了,实在蹉跎不起。”
沈棠听了,颇觉得曹文显夫妇的想法有道理,她之前因为曹芙爱慕沈枫,便觉得若是成全了曹芙的心愿,也是件美事,却不曾考虑得详尽。
曹芙虽然是曹太傅的孙女,但太傅却只是个虚衔,既没有实权,又没有爵位,享受的是一世的尊敬罢了,说到底还是清寒了一些。
想当年,曾外祖父方远山不也是太傅?当时不也被天下文士尊崇?但人死如灯灭,远山公的光芒并不能笼罩到他最疼爱的孙女身上,方氏不还是因为身后没有强有力的娘家支撑,才在老夫人和秦氏的联手下,香消玉殒了的吗?
沈枫自然不会是沈灏,莫氏也未必就会像老夫人,但曹芙却甚至还不如当年的方氏梅娘,至少方氏还有个深受皇帝器重的嫡亲大哥,而曹芙却是曹家孤零零的一个,即便还有自己和榕儿这表亲,但这层关系,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公诸于众的。
沈棠叹了口气,轻抚着曹芙的发丝,柔声说道,“你先别哭,事关你的终生大事,曹爷爷和曹奶奶必然会有他们的考量,你不如也从他们的角度去思量一下问题?”
曹芙有些不敢置信,“棠儿,你你不是一直都……”
沈棠摇了摇头,语气越发地柔和了,“咱们从来都不曾搞清楚过我大哥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想法。我问你,他可曾对你许诺,将来一出了孝期,就要迎娶你过门?”
曹芙一震,过了半晌才缓缓地摇了摇头,她苦笑着说道,“他连我的心思都不知道,又怎么会对我说这些……你说得不错,也许他对我一点意思都无,都是我自作多情了呢。”
这泫然欲泣的模样,让沈棠心中发紧,她忙安慰道,“你先别急着下定论。你对他有心,若他也对有意呢?若你们果然彼此有意,事情也未必是不可转圜的。”
她思来想去,沈枫之前从未流露出对曹芙有什么特别的好感来,多半是神女有意,襄王无心,但若是不让曹芙知道沈枫的真实心意,她又怎能安心地去接受宋青禹这样一个绝好的夫婿人选呢?
所谓不撞南墙不回头,那便让曹芙撞一回南墙吧
曹芙却哭着摇了摇头,“可我又怎能知道他对我到底是个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要我跑到他面前,当面问他吗?不,我若是这样做了,祖母会将我杖责三十,从此再不认下我这个孙女。而我,也没法做出这样的事来。”
沈棠想了想,“既然如此,我便想个法子,替你试他一试吧”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 活雁
第一百八十六章 活雁
侯府里虽然换下了素幡,但沈枫却并未出孝,他依旧着了一身浅蓝泛着白色的衣衫,笑容温和,“棠儿唤我来,是新得了什么珍本,还是又寻着了什么古籍?”
沈棠笑着请他坐下,“威王妃前日送了本失传的古谱来,往上细数,倒是有些年头了,算得上是极古的珍本,因此特地请了大哥来,请教一番。”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碧笙手中的托盘里,取出那陈旧地有些破烂的琴谱,递了过去。
沈枫小心翼翼地翻着手上的琴谱,像是对待极其珍贵的宝物,等仔仔细细地翻阅了一遍之后,才点了点头说道,“确实是失传了的古谱,看那乐调的起承转合,着调重音,若是猜得不错的话,这应该是从南边得来的。”
沈棠轻轻抚掌,“果然是太学院的琴魁,看来这古谱当真注定是要到你手里头的。”
沈枫眼神一亮,随即却又很快地显出黯然来,他幽幽说道,“这些日子来,你想方设法地替我寻了不少古籍,花了不少心思就罢了,还不许我将银子还你,我若是再收下这古谱,心中不免有些……”
沈棠撅起了嘴来,“咱们兄妹,还计较这些?我于琴道只不过是一些微末技巧,对这珍本也并不感兴趣,若是不给了你,难道还留着在这里发霉生虫不成?”
沈枫听了忙道,“这样珍稀的古书,自然要好好养护,哪能有着它毁了?”
话刚出口,随即便意识到这不过是沈棠让着他收下的小伎俩,抬头看着沈棠忍俊不禁的模样,他也忍不住笑了出声来,“棠儿你真是……都是快要嫁人的人了,怎能还这样调皮?”
沈棠眼睛微眨,装作不经意地问道,“说起来,大哥也到了要说亲的岁数,左右也不过就是一年半载的功夫,大伯母总会替你筹谋。若是未来的大嫂也如我这般偶尔调皮一下,难道大哥还会将她打包退回不成?”
沈枫苦笑着说道,“我父孝在身,何曾想过这些?倒是我娘……罢了,到时候依着她便是了。”
沈棠心下微微有些惊诧,大伯母莫氏深居简出,轻易都不见人影,但听这语气,却似乎心中早就拿定了主意。
她不由问道,“婚姻大事,干系一生,大伯母选的人选自然是好的,但若是大哥不喜欢,那岂不是也算憾事一桩?难道大哥心里,就从来都没有装过什么人吗?”
沈枫弯起了嘴来,他的语调里有着若有似无的惆怅,“所谓姻缘姻缘,皆在一个缘字,喜欢不喜欢是缘,能不能过好也是缘。既然都是同一个缘,那我只求能得一处事利落,能撑起一房重担的妻子,至于她是谁,相貌如何,都不重要了。”
他转过脸去,低落地说道,“等我出仕,自然是要搬离侯府的,因此我需要一个杀伐决断的当家主母,而不是什么喜欢的女人。”
沈枫说的,都是实话。照道理来说,沈灏袭爵之后,就能准备分家事宜,然后大房便就得搬出去了,但因大房的地位特殊,这侯爵的爵位原本就是大房的,而沈枫又年少还在守制,因此族中从未有人就此提出过异议,沈灏自然也不敢轻易将这话说出。
但沈枫迟早都要成家立业的,到时,便是沈灏不提,族中自然也会有人说起。
沈棠微微有些发愣,过了许久,才状似轻松地又问道,“大哥可还记得曹太傅家的曹芙姐姐?”
沈枫拧着眉头想了一阵,这才点了点头,“便是去岁曾来府里住过一阵的那位曹小姐?自然是记得的。”
沈棠笑着说道,“听说大学士宋冲大人的长子,前去曹府请了婚呢”
沈枫张开嘴,轻讶了一声,“是青禹兄”
但他又随即笑了起来,“青禹兄是曹太傅看重的人物,求娶曹小姐,倒也算是顺理成章,一个是书香门第,一个是清流世家,才子配佳人,当世佳缘啊”
沈棠见他表情自然,称赞和祝福皆发自真心,便就知道他对曹芙果然是无心的,这样的结果她本该高兴的,但却不知怎得,感到心酸,替曹芙感到心酸。
她略有些生硬地说道,“是啊,书香门第的女子温柔知礼,当初我还曾想过要替榕儿娶这么一个女子回来。”
沈枫怔怔地望着几上的茶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等过了许久,才叹了口气,“我们这样的人家,娶了那样的女子,岂不是白白害了她吗?门当户对这句话,何其真知,避免了很多不幸,这样的错误,犯过一次就罢了,绝不要再犯第二次。”
沈棠一窒,知道他所指的,是自己的母亲方氏。
沈枫深觉自己说错了话,忙道,“我的意思是,别想那么多了,与其操心你将来会有一个什么样的嫂子,还不如好好地绣绣你的嫁妆,安心待嫁。”
他将手中的书册在沈棠眼前晃了晃,笑着说道,“那我就告辞了,多谢你的古谱,真是迫不及待想要弹奏一番了。”
沈枫的身影还未曾全部消失,沈棠便匆忙进了内室,“你还好吗?”
曹芙静静地坐在那里,眼眶又红又肿,显然是又哭过了,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了,所以……我没事。”
她请了碧笙替她重新梳洗,又施了厚厚一层粉,等一切都焕然一新,再看不出来异状后,她便向沈棠告了辞,回了曹府。
不管曹芙究竟想通了没,曹太傅府与宋大学士府联姻的消息还是很快就传了开来,不管是门第还是人品,这一对都是天造地设的金童yu女,又因两家与世无争的家风品格,竟破天荒地获得了上至皇上太后世家朝臣下至黎民百姓一致的赞颂和祝福。
沈棠心里却并不好过,因为曹芙黯然离去的那夜,她听说沈枫喝了一夜的酒。
所谓造化弄人,说的便是如此了吧?
但有些事情,开始便注定了的,无法改变,也无力改变,即便拼上所有去做了,又能如何?只不过是在不对的时间,不对的地点,遇到了不对的人,如此而已。
消失了很久了赵誉终于出现了,以那样诡异却又让人感动的方式,在纳征仪礼上出现。
他依旧紫袍袭身,风神俊朗,玉树临风地傲立在堂,大手一挥,严知便推进来一个板车,上头似是放了什么物件,但以红绸遮住,一时看不清里头装的是什么。
沈灏有些好奇地问道,“世子这是……”
赵誉笑着说道,“瑞王府的聘礼皆停在了院中,已经由郡主派来的嬷嬷开始点收。这车上,却是我对大小姐的一点心意。”
严知将板车上的红绸揭去,赫然是一只巨大的鸟笼,里面装的是一对活雁。
堂上众人一阵唏嘘,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便是沈灏这样见惯了各种新奇玩意的人,也不免惊叹道,“这是活雁”
雁群多在气候温暖的南边,南疆一带倒是常见,但京城属于北地,气候偏阴寒,甚少能见到活雁,便是有人自南方将雁带回京城,但也不知道是水土不服还是气温不适,存活率极低。
大周遵循古礼,男女结亲讲究三书六礼,纳吉纳征都要以活雁见礼,但这活雁难得,因此后来便都以家鹅代替,倒是雁群甚多的南疆,却偏偏风化开放,不讲究这古礼,因此整个大周朝,这几百年来,这纳征礼上竟是头一次出现活雁。
赵誉笑得迷人,“誉以活雁为礼,聊表真心,还望岳父大人放心将大小姐交给我。”
赵誉的这番举止很快便不胫而走,这浪漫的举止让众多闺中贵女和闺中贵女的娘亲懊悔不已,早知道浪子回头金不换,便该尽早下手,今日这受尽赞叹尊崇,必将引以为美谈的女主便是自家的孩子了。
倒是沈棠,在荣福的取笑之下,有些哭笑不得,她一脸无奈地望着在笼中楚楚可怜地看着她的一对活雁,想要将它们赶得远远地,却又不舍得赵誉的情意,只好悲怆地在心内独白,“我对鸟禽类无爱啊魂淡”
自从幼时被舅父养的一只鸟禽咬过以后,向来都强悍淡定的沈棠,被发现了第一个弱点,那就是面对鸟禽类尖尖的嘴,深沉的眼,层层的羽毛,她感到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了来,完全地不自在,若是离得太近,她随时都有暴走可能。
碧笙见了她纠结的模样,不由好笑道,“姑爷的一片心意,小姐可千万别糟蹋了。京城去南疆可好远的距离,这一来一回的,又正好遇着大热天,啧啧,可受了不少的罪,这倒也罢了,偏偏这雁最难养了,姑爷能将这对活雁带回来,可是历经了千辛万苦的。您不爱鸟禽,我来替您养着吧。”
她自说着,便自顾自地将雁儿带到了自己的房间内去,只留下终于觉得舒坦了的沈棠,在屋内低低地叹道,“真是令人为难啊”
话刚说完,却只觉得眼前一晃,某男满是无奈略显失落又有些撒娇地欺身上前,“我辛辛苦苦得来的雁儿,害得我脸都花了,你就这样不待见吗?”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 相悦
第一百八十七章 相悦
这久违的声音令沈棠既欢喜又酸涩,她曾设想过千百次赵誉消失的理由,但从未想到他会傻乎乎地跑去了南疆,只为了取这对活雁回来,来桩点自己的纳征礼。
有感动,更觉得甜蜜,但此刻却都化为一句娇嗔,“活该谁让你问都不问我,一声不吭地就跑去了南疆,让雁儿们挠两下实属应当。”
话虽这样说,但沈棠却依旧去柜中取了药膏,小心地涂抹在赵誉早已经结疤的小伤口上,“你这痂快要掉了,这几日切忌挠它,这药膏效用不错,待会走时记得带回去,每日涂抹一两次便行,包你不会留疤。”
她一时玩心大起,便用手指将他的下巴挑起,故意流里流气地说道,“这么漂亮的一张小脸,若是花了,大爷可是会心疼的”
赵誉眼中有流光划过,不及沈棠得意,便一把将她搂在怀中,她狡黠的表情还未来得及收起,脸上的红晕正漾开,他心中一动,便将头埋了下去。
沈棠起初还有些挣扎,但很快便陷在了他用霸道与温柔交织的一张密网中,唇间的芳甜,如小鹿乱撞般的心跳,让她彻底放弃了思考,她开始不由自主地回应,虽然她的回应那样青涩小心,她甚至想着,如果他的吻是大海,她决定溺死在这汹涌的潮水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誉才舍得从她的唇间移开,他的呼吸略有些紊乱,眼神里的迷离还不曾褪去,脸上也有着不自然的潮红,显然这个绵长的热吻给了他深厚的欢愉,“喜欢吗?”
自然是喜欢的。
沈棠将头埋在他胸口,天地此时皆静谧,惟有他的心跳那般有力,让她感到无比的安全和满足。
赵誉和沈棠的婚期很快便定了下来,赶在年关之前,择了十一月二十六这个好日子。
沈棠暗觉还是仓促了,但盖不住荣福的坚持,又考虑到瑞王府那边确实需要个能主事的当家夫人,思来想去,只好同意了这个婚期。
十一月初六日,沈榕披上了新郎红袍,将忠勇伯府的大小姐李莲莲娶进了门,婚礼办得既体面又隆重,甚至连缠绵病榻许久,回京之后从未出过门的瑞王妃也到了场。
瑞王妃李氏长得与赵誉颇有几分相像,年轻时定也是个绝色,但许是因为身子不好的缘故,脸色并不太好,看起来便有些显老,她是慈和柔弱的,但身上却自有一股俯视于人的傲气在,让人轻易不敢接近。
沈棠知道,瑞王妃虽是来吃她侄女的喜酒,但也未尝不是来相看自己的,虽然如今名分和婚期都已经定了下来,此时相看未免有些晚了,但沈棠一向很淡定,瑞王妃既想看,那她便大大方方让她看。
她接引相陪贵客,安排丫头们做事布席,大小事务,一应都处理得妥妥贴贴,让众多贵夫人赞叹不已,南阳老王妃更是当着瑞王妃的面盛赞了沈棠,“这丫头办事又周全又利索,不是我偏着她,你就是翻遍了整个京城,也未必再能找到更好的了。”
瑞王妃含笑点头,却并未答腔。
沈棠并没有那么多空闲去一直注意瑞王妃的表情,她心中想着,即便瑞王妃难以相处,将来只要自己谨守本份,做到了自己该做的,那便就是了。
她现下烦恼的是都到了这个点了,二姑母沈明月却还不曾来,大周婚仪习俗,新人礼成,新郎新娘回了新房之后,姑母或者婶母要担任司者,将象征着多子多福的红枣莲子羹喂入新人的口中。
碧笙从外间匆忙进了来,悄声在沈棠耳边说道,“柳花巷子那边传过来的消息,说是二小姐和碧痕双双受了伤,具体情况还不甚清楚,但那边这会都乱成了一团,二姑奶奶想必是抽不出身过来这里了。”
沈棠眉头拧了起来,碧痕有孕在身,沈紫嫣如今又重得夫宠,这里头便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起争执是迟早的,只不过不知道这回是谁先动的手。
她想了想,叹了口气说道,“真是不消停。也罢,二姑母既然来不了了,那你便去正堂请三夫人过来一下,等礼成之后,让三夫人担当这司者吧。”
莫氏虽然是大伯母,但新寡之人不能出席这喜筵,自然也就当不了司者,幸好三夫人赵馨一早就递过了消息,若是有什么需要搭把手的,尽管唤她。
赵馨得知了消息,笑着说道,“时辰不早了,那我们这就过去新房那边准备起来吧。”
沈榕的新房依旧设在松涛院,但早在这门婚事确立之后,松涛院便着手进行了修缮,此刻又披红挂彩,红灯高悬,景象比之从前大有变化。
赵馨一边执着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