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娇第81部分阅读
玉堂娇 作者:rourouwu
妾心中很久了,既然如今皇上就要阖眼了,臣妾若是不说出来,以后怕也没得对人说了。 ”
她又送了一口药汤入皇上的口中,然后凑近了说道,“其实啊,先皇后根本就没做什么对不起皇上的事,太子他确实是您和先皇后的骨肉。”
皇上一时窒住,等到回过神来,喷出一口血来,他怒目圆睁,紧紧抓住罗贵妃的手臂,狠戾地问道,“你……你说什么?”
罗贵妃似乎什么事也不曾发生一般,平静无波地瞥了皇上一眼,然后笑意盈盈地说道,“臣妾和先皇后自西昌入京城,是因为孟王妃多年无出,为了巩固西昌孟氏的地位,才挑选了先皇后来开枝散叶,说白了,就是要借肚子给孟王妃的。”
皇上捏着罗贵妃的手抓得更紧了一些,“这些朕都知道,你扯这些做什么,将你方才说的那话再说清楚一些,什么太子确实是朕的骨肉,你再说一遍。”
罗贵妃用力挣开了皇上的钳制,将药盏放了下来,表情深邃,像是在回忆着什么,“先皇后虽然出身不显,不过只是孟氏的旁枝,但她却自小就颇有心计。若不是有心计,又怎能从那么多个旁枝小姐里脱颖而出被家主选中呢?她既是个有心计的,又怎能安心只做孟王妃产子的工具?”
她接着说道,“皇上啊,您真是错怪了孟王妃了,照臣妾看来,这世间唯一爱过您的女人,除了孟王妃怕是再也没有别人了。到底是结发之妻啊,您怎能查都不查,问都不问,就将孟王妃定了罪,认定了她害得先皇后小产。您也不想想看,孟王妃想要得到一个子嗣的心,可是比您还要急呢。”
皇上听着罗贵妃将往事娓娓道来,忽然心中生出一股巨大的恐惧来,他不敢相信过去认准了的死理,忽然有一天全然轰塌,而真相却是他想都没有想过的,他有些不想再听下去。
但他却不得不听下去,罗贵妃方才的话一直都吊着他的心,太子是他的血脉,先皇后并没有背叛他,这些是真的吗?
罗贵妃看都没有看皇上一眼,因为她知道再过不久等药力发作,皇上便就只是一具不出气的尸体了,她此时将当年的真相和盘托出,并不需要惧怕什么,这些事情藏在心中太久,是时候说出来,好让自己轻松一些了。
她继续说道,“先皇后当时根本就没有怀孕,不过只是买通了孟王妃院子里的几个丫鬟,又打点好了王府里的产婆太医,往罗裙上泼一些鸡血,您就真信了。”
皇上的眼角终于滚落了一滴眼泪,他嗫嚅着说道,“原来……她裙摆上的竟只是鸡血……”
罗贵妃点了点头,“孟王妃死后,皇上您终于对臣妾另眼相待,臣妾心中好高兴,终于能有了飞上枝头的机会。谁愿意一辈子做别人的奴婢?更何况还是先皇后那样心机深沉手段毒辣的女人。但先皇后却三番四次地阻挠您对臣妾好,所以……恒王闯宫的那日,臣妾等来了最好的时机。”
皇上的脸色如死灰一般,懊恼之极,“恒王余党冒着巨大的危险,接近她的寝宫,你当时说,是因为她与恒王有染,太子乃是恒王的子嗣,因此恒王才会冒死要将她母子接走。”
罗贵妃“噗嗤”一声笑了,“先皇后连恒王的面都不曾见过,太子又怎么可能是恒王的子嗣?皇上您这么多年来,难道都不曾细细地想过吗?”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又凑了过来,对着皇上说道,“皇上一直都打算将皇后之位给臣妾,臣妾却一直都推辞,皇上因此更觉得臣妾可贵。可是皇上,您却是知道为何臣妾不敢坐那皇后之位吗?啧啧啧,要知道,您可是亲手杀死了两任正妻,谁知道您会不会一时鬼迷心窍,一而再,再而三了呢。更何况,只要淮儿当了皇帝,臣妾便是太后,一样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又何苦去坐那触霉头的位置?”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弑君
第一百五十七章 弑君
皇上不敢置信地望着他珍之重之的罗贵妃,她娇媚地笑着,神情自得,再也没有了往日的谦卑和柔弱,却用鄙夷和不屑的眼神看着自己,仿佛在她面前的不是位登极顶的皇帝,不过只是她能随意玩弄的掌中之物。
他深深地震惊了,随即便是铺天盖地的心痛和懊悔,他颤抖地说道,“你从前是先皇后的贴身婢女,因此这些年来,太子对你尊敬有加,视你为至亲,除了朕的刻意安排,这也是皇贵妃不肯轻易动你的原因。每每看到你对着太子慈爱有加,殷切叮咛,朕总以为是你天性善良。”
他长叹一声,语音里有着无尽的悔意,“是朕的错,被你的温柔所迷惑,忘记了当年是你向朕告的密,说先皇后背叛了朕,说太子非朕的骨肉,也是你将见血封喉的毒药递给的朕,让朕亲手……害了她。这样的你,又怎么会真的善良?朕早该想到的,你能对存了坏心却笑对太子,自然也能对朕虚情假意。”
罗贵妃看到皇上的嘴角不断地流出殷红的血来,料到药盏中的毒药已经开始发挥作用,神色便更加张狂了起来,她故意将剩下的药汁泼了下去,铜砖铺就的地板上立刻扬起了一阵青烟。
皇上见状气血攻心,只觉得脖子好像被无形的绳索紧紧地勒住了一般,又有什么东西拼命要将自己的身体扯开,全身的发肤都无可名状地痛了起来,他痛地蜷缩了起来,呻吟声响彻皇极殿。
罗贵妃见皇上的时间差不多了,决定再推他一把,好让他再早一些见阎王,便笑着说道,“皇上刚才问臣妾淮儿的亚父是谁,好教皇上您知晓,京畿卫总指挥史夏承恩,皇上您亲自提拔起来的心腹,便是淮儿的亚父。”
她凑到痛苦不堪的皇上耳边,压低声音说道,“皇上您虽然是故意冷落的臣妾,但宫禁寂寞,长夜漫漫,若不是夏郎对臣妾极尽温存鞠躬尽瘁,臣妾又怎能到这个年纪还娇艳如花?”
皇上听了这话,不知是气得还是痛的,终于软绵绵地瘫倒在了龙床之上,失去了意识。
这时,皇极殿外传来兵刃相接的声音,罗贵妃并不理会皇上到底是生是死,也许在她心里已经认定了皇上中了这霸道邪恶的毒后,是绝无生还的可能,因此连一眼都没看过去,便惊喜地朝殿外跑去,“一定是夏郎带着京畿卫,替淮儿将恪王一党都制住了”
罗贵妃刚出了内殿,便有一道暗青的身影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是李公公,他悄声地来到龙床之前,又惊又忧地探了探皇上的鼻息,还好,有一息尚存,他不由一边使劲地掐着皇上的人中,一边低声唤道,“皇上,皇上,您醒醒”
在巨大的疼痛下,皇上终于睁开了浑浊又布满血丝的双眼,见诺大的皇极殿里,空荡荡的,再没往日一呼百诺的气势,只有李公公一个仍旧愿意冒着危险守在他身边,不由掉下了眼泪来,“小李子,朕没厚待错你,这时候也只有你留在朕的身边了。”
李公公哽咽了起来,“奴才自小就跟着皇上,皇上就是奴才的天和地,也是奴才的命,奴才若是不跟着皇上,倒是要跟着谁去?”
皇上极寒极冷的心中总算是有了一丝慰籍,他老泪纵横地说道,“朕不行了,以后你就去跟着太子去。”
李公公方才躲在角落之中,自然是将罗贵妃和皇上的对话都听了去,他感叹自己的主子这一生,竟然为两个女人所玩弄于鼓掌之中,先是害了原配正妻,后又害了嫡亲的太子。此时听皇上这样说,明白皇上最后关头还是想将皇位交给太子的。
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皇上您不会有事的,奴才要一辈子都跟着您,不管到哪里都一样陪着您,伺候您。”
皇上却紧紧地捏住了李公公的手,用尽他所有力气一般说道,“小李子,你的忠心朕明白,只是这会却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罗贵妃和赵淮得了朕的传位旨意,但他们到底见识浅了,不知道光靠旨意是无法服众的,我大周的传国玉玺才是历代皇帝登位的明证。你知道传国玉玺在哪,替我将它取来,然后务必送到太子手上去。”
他又一阵猛烈地咳嗽,吐出了满嘴的血来,但最后的关头,他强提了一口气,将最后的话交代完,“到时候,记得将罗贵妃赵淮还有夏承恩的人头提到朕的陵前来,为朕这受人蒙蔽的一生要个交代。”
李公公忙不迭地应了下来,但等他擦去了眼泪抬头起来时,却发现皇上脸色铁青,一动不动地瘫软在了龙床之上,这一回,再也探不到他的气息了。
皇上驾崩了。
殿外的打斗声越发响亮,还能听到罗贵妃的尖声喝斥,李公公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便硬是擦干了眼泪,再也顾不得皇上的遗体,又从密道中离了开去。
他要去找太子,替皇上完成他最后的遗命。
皇极殿外,罗贵妃厉声喝道,“皇上身体不适已经睡下,临睡前命令不得有任何人靠近皇极殿,违令者斩。恪王,你是想违逆你父皇的命令,抗旨不遵吗?”
恪王冷笑道,“父皇在钟秀宫时就已经昏迷过去,又如何对着侍卫发号施令?不准任何人靠近皇极殿,这到底是父皇的旨意还是你罗贵妃的旨意?父皇身体不适,本就该由我们这些做儿女的前去伺候,罗贵妃你拦着我们不让我们前去,到底是何居心?若是父皇有个万一,这后果都由你来承担?”
罗贵妃不与恪王废话,至少目前皇极殿的守卫都还是听自己的命令的,都将明晃晃的刀剑对准了意图闯宫的恪王等人,自己只要坚持一会,等到淮儿和夏郎前来,那还能怕了恪王吗?
因此她不过只是冷哼一声,便不再接话,但拦住恪王等人的姿态却是一刻都不曾放松过。
一直在恪王身后细细观察着罗贵妃的沈棠心中闪过一丝不太好的预感,她直觉皇上此时已经遇害,看罗贵妃那笃定的神色,说不定传位诏书已经被她拿到了手中,更不妙的是,方才皇上退出钟秀宫的时候,她分明看到了五皇子也跟着出去了,但此刻此地却并不见五皇子的身影。
是拿着诏书出去了吗?
沈棠心中着急,宫中的禁卫军是恪王所不能调动的,他们只听皇上的命令,若是皇上驾崩,他们听的也只是合法继承人的命令,因此这会虽然得到了动静,但却并没有靠前,只是在外围远远地围观,等到有了命令才敢上前。
如今恪王的身后,只是这回带入宫中的侍卫,就算加上了景阳王府和安远侯府的,也不过只有区区两百人而已,若是不能截住五皇子,让诏书流了出去,禁卫军以五皇子为尊,听了他的号令,那自己这些人怕是都要折损在此地。
幸亏她知道皇上真实的身体情况,因此景阳王府的私兵早就埋伏在了宫外,只等着荣福郡主将之调进宫内,以荣福的杀伐决断,再过不久,应该也能到皇极殿这里来了。
三叔沈沐是城防所的副指挥史,此时应该也已经得到消息往这边赶来了。
但若是五皇子已经得到了诏书,那仅仅这点兵力,是远远不够的,她心中暗自计算着景阳王从城西营调兵过来需要的时间,不由更加着急了。
得想个法子从罗贵妃身上敲出点什么消息来。
她想了想,便轻轻地扯了扯恪王的衣袖,小声地道,“王爷,攻心为上,请您告诉罗贵妃五皇子已经被我们的人捉了个正着。”
恪王点了点头,朗声笑着对罗贵妃说道,“本王的暗卫方才来禀,五弟已经被我的人擒住了。罗贵妃,若是你识相,肯乖乖束手就擒,那么本王倒是不介意让你们母子关押在一处。”
罗贵妃先是一惊,随即却笑了起来,“恪王,你无须用这鬼话来骗本宫,淮儿与他在一起,又怎么会有机会让你的人抓住?简直天方夜谭。”
他?
此时一阵夜风吹来,沈棠仿佛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她凝神细细地闻了一口,不由脸色大变。
她的嗅觉一向很好,若是没记错的话,这是西域奇毒谜果的味道,谜果乃是见血封喉的巨毒,入汤药茶水后无色无味,但却极容易沾染到布料上,罗贵妃身上穿的这一身宫服,乃是厚绸所制,并不透气,反而会将气味聚集,因此才在风吹过后,有这谜果的味道。
她眼眸微转,随即站前了一步,朗声说道,“罗贵妃娘娘,五皇子确实被恪王点下的人给擒住了,如若不然,我们又如何能知道,娘娘刚才往皇上的药汤中下了迷果之毒?娘娘,束手就擒吧,恪王殿下还能给您留个全尸。若是您执意不肯,莫说是恪王殿下了,便是这院中的侍卫以及外围的禁卫军也不会放过您的要知道,娘娘可是犯了弑君之罪啊”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玉玺
第一百五十八章 玉玺
罗贵妃的脸色一下子苍白如纸,夏承恩将这谜果之毒交给她时,曾经说过,这毒药遇水则化无色无味,见血封喉,但却是连最好的太医也不能验别出来的,乃是世间罕有的奇毒,一般的人莫说见过,便是听都不曾听说过。
此时沈棠一口叫破了这毒药的名字,又喊出了弑君这两个字来,令她惊惧忧虑之极,弑君谋逆乃是诛九族的大罪,她自然是害怕非常的,但想到夏承恩说过的话,这毒是没法被检出来的,因此她强自令自己的心神安静了下来。
她有些气虚地说道,“沈大小姐诬蔑本宫,也是重罪,你就不怕本宫赐死你吗?”
沈棠知道自己猜对了,皇上果然已经驾崩,眉头又紧了几分,她沉吟地说道,“臣女是否诬蔑了贵妃娘娘,只要让我们进殿内一看便就能知晓,娘娘既然心中坦荡,又为何非要拦着我们不让进呢?”
罗贵妃哪肯让步?皇上的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定然是捂不住的,但只要赵淮和夏承恩控制住了局面,他们又有诏书在手,谁还敢质疑皇上的死因?
更何况,她还能将皇上的死因推脱到恪王身上去,钟秀宫内皇上先是被恪王准备的戏曲所惊吓到,然后又在接了恪王妃的礼物后才不舒服回殿的,若是她称皇上是被恪王气死的,谁又敢说不是呢?
沈棠心想,罗贵妃和五皇子单枪匹马,自然是做不成这等大事的,若是身后无人撑腰,就凭他们两个没有根基没有母家的人,便是登上了皇位,也没法坐住,罗贵妃是在拖延时间,在等待着什么。
她这样想着,便又说道,“娘娘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五皇子正在恪王殿下的人手中呢,是绝不会过来的,您放心,恪王殿下顾念手足之情,自然会留五皇子一条命在,只是若是您执意不肯束手就擒,那就……”
儿子是罗贵妃的命根子,是她全部的希望和寄托,也是她将来富贵的根基,若是五皇子真的折损在了恪王手里,她便是等来了夏郎又能怎么样呢?
因此她再也无法冷静下来了,赵淮刚才分明已经拿了旨意去找了夏承恩,难道竟然在半道上被恪王的人截住了?她不由脱口而出道,“你们把我的淮儿怎么样了,如若他伤到了一丝一毫,夏指挥史定然不会放过你们的”
沈棠眉头一挑,原来罗贵妃和五皇子身后的人是夏承恩。
若是这样,那就不难解释当初青凤楼前的那一场阴谋了,想来自己的猜测是对的,那出坠楼的戏码虽然是皇上的主意,但夏承恩多动了几处手脚,却将事情的发展完全逆转了起来,若不是沈枫及时赶到,那不管死的是太子还是恪王,五皇子都将是得利的渔翁。
她想了想,沉声说道,“娘娘这话说岔了吧,京畿卫夏指挥史只听从皇上的号令,什么时候倒成了娘娘和五皇子的忠犬?臣女劝娘娘还是莫要虚张声势,束手就擒才是正理。”
恪王见沈棠说得笃定,心中便确认皇上已经驾崩,因此冲着皇极殿的守卫怒声咆哮道,“还不快给本王让开,你们都是沐父皇的恩德,却在这里替谋害父皇的人挡道,若是父皇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还想不想要项上人头了?”
皇极殿的守卫有些松动,手中的刀剑都悄悄地收了回去,但却并不将道让开,这些守卫都不是一无所知的蠢人,自然知道罗贵妃和恪王的对峙意味着什么,但此时形势未明,若是站错了队伍,那才真的是会掉脑袋。
“恪王乃是皇上的骨肉,你们连恪王都敢拦,当真好大的胆子”身着朝服的皇贵妃端庄肃穆地进了院子,她身后跟着一众德高望重的宗亲大人,保国公,护国大将军,宋大学士等皆跟在了她身后,她厉声斥问道,“本宫和众位大人有要事要进皇极殿求见皇上,倒要看看有谁敢拦?”
皇贵妃掌御后宫十数年,积威甚广,又岂是罗贵妃这个婢女出身上位不过两月的能比,更何况还有朝中重臣的跟随,皇极殿的守卫再不敢相拦,纷纷退后开去,给皇贵妃让出一条道来。
她经过罗贵妃之时,无视罗贵妃眼中的惊诧,冷冷地吩咐道,“罗贵妃有谋逆之嫌,若是皇上有个三长两短,她就是弑君之人,是要诛灭九族的,若是你们谁将她放跑了,便是滔天大罪,你们自个掂量掂量脑袋。”
守卫门唯唯诺诺,在外围静观的禁卫军却再也坐不住了,禁卫军之所以存在,便是为了保卫皇宫和皇帝的安全,若是皇上被害,他们保护不周的罪名是绝逃不掉的,此时若再不赶紧站出来,那后果不堪设想。
因此禁卫军迅猛地进了院子,为首的队长恭声对着皇贵妃说道,“皇贵妃娘娘请放心,臣下绝不会放走弑君谋逆之徒的。”
皇贵妃深深地看了那队长一眼,轻轻颔首,然后便带着宗亲和大臣进了皇极殿。
这时,荣福也带着景阳王府的私兵到了,她见了眼前的景象心中大呼不好,急急地走到沈棠面前问道,“难道是……?”
沈棠微叹了一声,点了点头,将自己的推测说给了荣福听,“郡主来得正好,皇贵妃娘娘和恪王以及众位大人已经进了皇极殿,想必过一会便要宣布皇上驾崩的消息了。但五皇子却不知踪迹,他与京畿为夏承恩合谋,所料不差的话,应已得到了皇上的传位诏书。”
荣福眉头微皱,“夏承恩…… 奇怪,方才我去宫外调兵,这样大的动静竟然一个京畿卫的人也不曾惊动。夏承恩,是在要干嘛?”
沈棠想了想,犹疑地问道,“若是五皇子将散场回府的朝臣重又诏了回来,然后在金銮殿上,将传位诏书和传国玉玺一并示出,那是不是大局便就定了?”
荣福摇了摇头,“皇上乃是罗贵妃所害,五皇子定然也脱不开干系,弑君弑父之人,如何能堪当一国之君呢?”
沈棠却并没有那么乐观,“若是五皇子登位之后,将弑君的罪名转嫁给恪王和皇贵妃,那我们也奈何不得他。看来如今我们只能在刀刃上拼一下了。”
她语气微微一顿,然后盘算着说道,“夏承恩再能耐也不过只是京畿卫的指挥史,若是景阳王爷能将城西营的军队调来,那么就算禁卫军倒戈相击,我们也并非没有战胜的可能。”
过了不过片刻,碧笙匆匆赶到,急急地说道,“小姐,京畿卫的人将朝中的大小官员都请回了金銮殿,说是皇上有重要的旨意要发布,这会大臣们都往朝堂赶。”
话音刚落,皇极殿内便传来呜呜咽咽的哭泣声,皇上确然是驾崩了,但这哭声不过只持续了小一会,便嘎然停止,皇贵妃冷静沉着地命宫人守住皇极殿,命宫人敲响丧钟,又派人去请了钦天监和礼部的人来料理。
然后便带着恪王等重又出了来,她面色沉重,低声对着沈棠说道,“丧钟打响,按理说文武大臣都该立刻到皇极殿来守灵哀哭,但既然赵淮先将朝臣请至金銮殿,看来未必那么容易就放他们过来。既如此,便该我们去将事情理论理论,免得名分一定,多费气力。”
恪王点头说道,“有几位大人作证,罗贵妃弑君的罪名跑不掉,就算夏承恩要兵戎相见,我们也未必见得会输,更何况表妹你精于药术,能帮我们控制大局。”
这话让沈棠听了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她皱着眉头低声说道,“王爷高看了沈棠,沈棠只会救人,不会害人。”
恪王闻言脸色有些讪然,皇贵妃狠狠地盯了他一眼说道,“慕儿,你说话该更谨慎一些,棠儿是医者,并不懂你说的那些,这些话若是让人听了去,还不知道要说三道四成什么样子。”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争夺那把龙椅,手段虽然重要,却要使得磊落,若是只想靠着旁门左道上位,这位子就算坐稳了,也要被天下人所诟病。”
沈棠的脸色略好一些,但神情却仍旧紧张,“金銮殿内外,五皇子定有埋伏,若是五皇子将诏书颁布,那恪王殿下再进去,便如同羊入虎口,为今之计,只有将金銮殿围住,等景阳王爷来,再作打算。”
众人一想到严峻的形势,都愁眉不展。
皇贵妃点了点头,“这金銮殿,不去,是个死字;去了,反倒还有一线生机。更何况,我隐隐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她转过头来,对着沈棠和荣福说道,“皇极殿里,只有皇上一个人,李公公不见了。李公公自小与皇上一块长大,一直都随身伺候着皇上,他的忠心无人能比,可如今他却不见了,这事,不是太奇怪了一些吗?”
这时,院外又传来一些响动,一身青衣学子装扮的赵熹进了来,他身后跟着的正是皇贵妃刚刚还在念叨的李公公。
李公公满脸犹豫,甚是不情愿地拉了拉赵熹的衣袖,低声说道,“太子殿下,您……”
赵熹眼角的泪痕犹在,显然是刚才哭过了一场,他眼睛红肿,但表情却甚是清明,看起来就如同就要随风飘走的浮云一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显得从容。
他冲李公公摇了摇头,然后转身对着皇贵妃行了一礼,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石凿成的盒子来,递给皇贵妃说道,“五弟怕是要白高兴一场了,他没有传国玉玺。”
皇贵妃先是惊愕,然后便是一阵狂喜,“若是没有传国玉玺,就算得了诏书,也不会为群臣和百姓所承认,赵淮果然是白高兴了一场。”
罗贵妃的脸上再无一丝血色,她撕心裂肺地大叫了几声之后,软软地倒了下来。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夺宫
第一百五十九章 夺宫
赵熹向皇贵妃奉上了传国玉玺,就意味着向恪王的投诚,这举动在李公公看来,自然是疯狂极了,但沈棠却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以赵熹敏感的身份,只有在朝臣宗亲的见证之下,对恪王表示彻底的臣服,才能安然地活下去。
皇贵妃与恪王对视一眼,然后向赵熹点了点头,“贵王不如与本宫等一起去金銮殿,将赵淮这个弑父谋逆的罪人拿下,去祭奠你父皇?”
赵熹摇了摇头,苦涩地说道,“我想去陪陪父皇。”
从李公公处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后,赵熹恨过也哭过,但想到这十几年来,即便是虚假的父爱,他却是真实地被捧在手心的,便又不由自主地原谅了他的父皇。
那个被人蒙蔽了一辈子的男人,其实才是世上最可怜的人,他本是这大周最尊贵的人,但他尸骨未寒,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龙床上时,却没有一个人缅怀追忆他。
恪王知道得到了传国玉玺意味着什么,也知道赵熹将玉玺交出意味着什么,他难以按捺心中的激动,向着赵熹深深地鞠了一躬,“皇兄的成全,弟铭记在心。”
赵熹浅淡地一笑,“你快去吧,莫要失了先机。”
皇贵妃和恪王一行匆匆赶去了金銮殿,沈棠和荣福也正要跟着过去,却听到赵熹低声唤道,“沈大小姐,请留步,熹有话想说。”
沈棠眉头微拧,本想拒绝,但看到了赵熹身后的李公公后,却忽然改变了想法,她朝荣福耳语了几句,便徐徐走到赵熹的身前,略有些疑惑地问道,“不知贵王唤小女,有什么吩咐?”
赵熹静静地立在那里,除却了锦衣华服之后的他显得比从前更苍白纤弱了一些,松松地袍子在寒风里飘荡,就好像随时都会倒下的纸人一般,让人感觉不太真切。
他望着沈棠,眼中饱含了复杂的情绪,过了良久才低声叹道,“无事。保重。”
话音刚落,他便转过身子朝皇极殿内走去,那背影坚定,似乎下了好大的决心一般,再也不曾回过头。
沈棠心下微微有些诧异,但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却对着李公公问道,“小女有一事想要请教李公公,还望公公明示。”
李公公望了一眼赵熹的背影,想到贵王放弃了传国玉玺,便等于放弃了这天下,将来恪王登基,沈氏的权势不可限量,贵王将来要想过得自在一些,自然不能得罪了沈氏,因此便不敢再如从前那般轻忽沈棠,正了正神色问道,“沈大小姐有什么事尽管相问,奴才一定知无不言。”
沈棠脸色凝重地问道,“我舅父方明轩曾是青衣卫的统领,四年前奉了皇命去办一个案子,却不幸遇难,被青衣卫的同僚将尸身送回了淮南。小女知道李公公乃是皇上的心腹第一人,这件事不知道李公公可有耳闻?小女想知道当时皇上究竟给了舅父什么任务,我舅父到底是被何人所害,还请李公公示下”
李公公想了想答道,“皇上常说方统领是个难得的人才,当年皇上得知了他被害的消息后,还很是伤心了一场,奴才对方统领也甚是仰慕。但沈大小姐却高看奴才了,虽然皇上对奴才甚是信任,但青衣卫的事却并不会事事都说与奴才听,因此方统领到底领了个什么样的任务,又是怎么被害的,奴才并不知晓。”
沈棠有些失望。
舅父身为青衣卫的统领,每年总是有一段时间不在淮南,虽然舅父不曾明说,但她知道那不在的时间便是去执行皇上交代的秘密任务去了,那回舅父也是接到了皇上的密件才离开淮南的,但这一去回来的却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她一直都想知道那回的任务究竟是什么,也好顺滕摸瓜照着这个线索找下去,寻到舅父真正的死因,但她和榕儿苦心摸索了那么多年,也不过只能摸清青衣卫的总坛设在哪里,想知道舅父被指派的任务,却如同海中寻沙一般艰难。
皇上自然是知道此事的人选,但要去寻皇上问这样机密的事情根本就是天方夜谭,更何况有限几次能见到皇上的时机,都充满了剑拔弩张,生死都悬于一线,调查的事情又如何能开展?
如今皇上已经长眠,李公公便是唯一的希望了,沈棠希望他能多少给自己一点线索,于是她恳切地问道,“四年前我舅父是接到了皇上的密函才离开淮南的,他是青衣卫的统领,除了皇上无人能调遣他。李公公能否仔细地想想,在那前后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皇上他有没有对公公提起过什么?”
李公公想了半天,仍旧是摇了摇头,“那年方统领倒是进宫过两回,说是查到了一些奇怪的线索,似乎与恒王余党有关,因此皇上便命他继续查探,等有了消息再进宫复命。这也是因为皇上想起旧事,夜间睡得不好,才对奴才提起的。”
他停了一会说道,“奴才仔细想了想,那段时间四海升平,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皇上也确实不曾提起有让方统领出任务的事情。”
沈棠知道李公公这里是再也问不出什么了,便点了点头,轻轻说道,“小女知道为难李公公了,但若是公公什么时候想到了什么,还请派个人来安远侯府递个话,小女感激不尽。”
李公公点头答应,然后匆忙地跟上了赵熹,进了皇极殿内。
金銮殿上,五皇子正在夏承恩的拥护下,对着殿内的众臣声泪俱下,他哽咽着说道,“三皇兄在钟秀宫内,指使戏子对父皇行刺,那棍棒虽然是面粉制成,但那上头可是沾了毒的本殿亲手去摸了那面粉,手指便已经成了这副模样,幸亏太医及时救治,不然本殿的这只手怕是废掉了。”
他伸出手来,那手指已经肿成了一片,他继续说道,“父皇看破了三皇兄的诡计,但到底还是受到了大的惊吓,一时气力不济,但神志却是清明的。他心中甚愤三皇兄竟然胆敢逆天弑父,又害怕他不顾手足之情残害本殿,因此挣扎着起来,写下了这份传位诏书。”
威北侯和定国公相互看了诏书之后,都点头说道,“不错,这诏书的确是皇上的亲笔,加盖的也是皇上的御印。”
五皇子心中抑制不住得意,但脸上却仍旧悲切不已,“父皇刚写完诏书,三皇兄便闯入了皇极殿,要逼父皇改立他为帝,若不是夏指挥史及时赶到,本殿只怕早就已经被三皇兄……父皇临终前最后一句遗命,便是命本殿立刻召集群臣,到金銮殿上发布明旨,免得三皇兄他篡谋夺位。父皇之命,本殿不得不从”
夏承恩恭敬地跪下说道,“还请五皇子殿下将传国玉玺给众位大臣出示一下,只要传国玉玺和传位诏书同在,此刻便能明正身份,登基为帝。”
威北侯和定国公也俱都跪了下来,“请五皇子殿下出示传国玉玺和诏书。”
接着文武百官也都跪了下来,“请五皇子殿下出示传国玉玺和诏书”
五皇子一时有些慌乱,他略有些迷茫地向夏承恩问道,“夏指挥史,什么传国玉玺,本殿不知道……”
夏承恩身子微微一震,他想到了自己之前并没有提醒罗贵妃需要取到诏书和传国玉玺才能被群臣所接受,他以为罗贵妃是知晓的,但如今看五皇子的表现,罗贵妃显然是并不知道还有传国玉玺一事。
他心中又气又急,脸色一连变了好几个颜色,皇上定然是发现了什么,才留了一手未将传国玉玺给罗贵妃,而自己刚才也是太过高兴得意了,竟然也没有想到要再追问一句,就匆忙地召集了群臣到这金銮殿中,要立刻拥立五皇子登基。
谁料到事到临头,却又发生了这样的状况,手下早有人传了消息过来,说皇贵妃和恪王已经进了皇极殿,还擒拿了罗贵妃,看来这传国玉玺定然已经被恪王得到,罗贵妃下毒之事迟早也是要被人知道的,看来今日,五皇子危险了,自己这个拥立五皇子的人自然也难逃恶果。
夏承恩暗恨罗贵妃和五皇子烂泥扶不上墙,也暗恨自己的不小心,他想到过不多时,恪王就要赶到,眼前的情势立刻就要被压倒性地扭转,便心中暗道,自己绝对不能再呆在这个地方,否则便是白白地跟着五皇子死无葬身之地。
他不愧是老j巨滑之辈,不过电光火石间,便想到了脱身的方法,“五皇子难道忘记了,皇上将传国玉玺交给了罗贵妃娘娘,臣替您去取来。”
五皇子见了夏承恩的眼神,不由点头倒,“夏指挥史,速去速回”
夏承恩如同蛇一般迅速地离开了殿内,五皇子翘首以盼,却再也没有等来夏承恩,因为恪王和皇贵妃带着传国玉玺到了,恪王高高举着传国玉玺对着殿内众人说道,“赵淮和罗贵妃合谋毒害父皇,弑君弑父,天理难容,传国玉玺在此,还不快给我将这谋逆之贼拿下”
金銮殿外的禁卫军看到了传国玉玺,立刻便认了恪王为主,在这朗声的号令下,迅速将五皇子擒了下来。
五皇子向着皇上给他寻找的忠部臣子大声呼救,但威北侯也好,定国公也好,见此情景都脸色铁青,心中颤栗着,站错了队伍,有时候并不只是丢了荣华富贵那么简单,甚至连性命家族都要丢掉,他们自顾不暇,自身难保,早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希望恪王能饶过他们一命,哪里还会去顾及五皇子?
这时五皇子看到了瘫软的罗贵妃,他心中一急,用力挣扎,想要挣脱出禁卫军的钳制,奔向罗贵妃的身边,去看看她究竟怎么样了,这一次,他竟然真的挣脱了出去。
他刚想朝罗贵妃那飞奔而去,但几支铁箭却“嗖嗖”地从身后飞来,直直地钉在了他的后脑和背心,他还没来得及赶到罗贵妃的身边,就已经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金銮殿上,血蔓延开来。
射箭的禁卫军慌忙请罪,“请恪王殿下恕罪,属下是怕五皇子对皇贵妃娘娘不利,才……”
恪王摆了摆手,“你对皇贵妃娘娘忠心,保护娘娘不受赵淮所害,实乃大功臣,又何罪之有?来人,将罪人赵淮的尸身拖下去,将罗氏押入天牢,等待宗亲会的判决。”
金銮殿上的血迹犹在,恪王在元宵夜成了这大周皇宫之主,一场风雨有了定数,但另一场风雨,却正在揭幕。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赏罚
第一百六十章 赏罚
恪王赵慕在元宵之夜登基即位,是为大周第二十六任皇帝,改元为嘉康,尊皇贵妃沈氏为显圣太后,立恪王妃孟氏为皇后,册封了侧妃刘氏为贵妃,侧妃沈氏为德妃,加封拥立有功的贵王赵熹为贤贵王,四皇子赵珉为威王,六公主赵翩翩更是额外赐了“端和”的封号,以显示她在新皇心中的地位。
接下来便是朝中势力的重新洗牌,有功的自然要论功行赏,站错队伍的则静候发落,忐忑地迎接未知的命运。
皇上接连封赏了领头功的景阳王,在背后出谋划策步步为营的曹文显,在夺宫那日站在皇贵妃身后壮胆助威的保国公,和护国大将军还有宋大学士,新晋的国丈西昌孟氏家主,以及之前的联盟中有从龙之功的朝臣,赏爵的赏爵,赐金的赐金,封官的封官,不动声色地将重要的职位都换上了新人。
改朝换代,总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的,这边荣耀门楣,那边却是凄风楚雨。
皇上在五皇子的寝宫搜到了多封密谋的信件,其中威北侯和定国公与五皇子谋逆的事实昭昭,按律当处以极刑,并诛九族。
威北侯府闻讯四处活动,却无一人肯搭理,最后还是贤贵王向皇上求情,皇上兄弟情深,这才重新下了诏书,只将威北侯林成和威北侯世子夺爵赐死,饶过了其他人的性命,府中男丁发配边疆,家眷则被贬为官奴,只有二公子林恕的夫人因为出身沈氏,皇上为了顾念太后的观感,特地免了她与林恕的罪行。
至于定国公府的情况则比之更为惨烈,由于证据确凿,情节严重,便是贤贵王的请求也起不了任何作用,皇上御裁端和公主与定国公世子罗渠的婚姻无效,将端和公主接回了皇宫,然后将定国公府所有嫡支嫡脉都赶尽杀绝。
然后便是五皇子一党的拥护者,也各自都不同程度地被削尖爵位,丢失官职。
这段时间大周朝的朝臣也好,世家也罢,甚至连百姓都在暗地里私下揣测,余兴不绝的只有两件事。
一件便是罪无可恕的原京畿卫总指挥史夏承恩,自从当日金銮殿上离开后,一去不回,再也没有了踪迹,等城防所的人赶到夏府之时,只在内院发现了悬梁自尽的夏夫人的尸体,却并没有发现夏承恩和其侄儿夏止的身影,直到如今都没有发现他二人的踪迹。
而这第二件事,却是新皇对安远侯府沈家的册封迟迟不下,让人吃不准新皇的态度。一般而言,新帝登基,总是要大肆封赏母族的,以沈氏原有的地位,封个一等公爵也不无可能。
就连在金銮殿上射箭将五皇子击毙的两位禁卫军普通的兵士都被封了一等龙骑卫,授了三代的勋爵,那此次夺宫中数次替新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