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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娇第66部分阅读

      玉堂娇 作者:rourouwu

    黛。

    才方打扮停当,碧笙便领着绵雨进了来。

    沈棠浅笑盈盈地望着与碧笙一般打扮的绵雨,与碧笙的清淡自然不一样,绵雨显然是经过了精心的打扮,便是穿着普通的衣衫,但在人群之中却甚是出挑。

    碧笙看了看时辰,低声道,“小姐,酉时了。”

    沈棠微微颔首,整了整衣衫便翩然出了月桂园,碧笙和绵雨紧随其后,待到了二门时,安远侯沈谦,世子沈灏,荣福郡主赵慈,还有沈榕俱已经到了。

    她先向祖父父亲行了礼,又交待了沈榕几句,然后才跳上了荣福郡主的马车,等一切准备就绪,安远侯府的车马便急匆匆地往周宫行去。

    荣福穿着一身大红天丝刻牡丹锦袍,虽然是女子的花样面料,但款式却更靠近男式的,头上挽着一个朝天髻,高高耸立着,只在发髻的两边各簪了一朵大团金牡丹,花蕊有金珠流苏垂落而下,华贵已极,却又不失飒爽之气。

    她见了沈棠的模样,略有些惊讶,“倒是难得见你盛装打扮。”

    沈棠苦笑道,“我的风寒之症还未大好,本想辞了今夜的宴席,怎奈皇上忽然派了御前得势的李公公来,颁下口谕,命我在晚宴之时,在御前作诗呢。如此之下,我想穿得简单一些,也没法了。”

    荣福更好奇了,“御前作诗?这是什么名堂?往年倒是也有请千金贵女御前弹琴跳舞助兴的,但作诗却甚是少见。莫非你很是擅长诗歌?”

    沈棠的小脸皱成一片,“正是因为不擅长,这才发愁呢”

    她抬起头来,盈盈的美目认真地望着荣福,颇有些恳求地说道,“郡主,棠儿有一事相求,还望郡主看在棠儿从来没给您惹事添堵的情况下,答应一回吧”

    自从秦氏和沈紫嫣被罚去家庙,落了单的沈紫姝便时不时地便要去芳菲院闹一场,芳菲院里的丫头俱是郡主从王府带来的,哪能让她见着正主?每回都是给她赶了出去,但饶是如此,院子里的花瓶摆设却没少遭殃。

    最可怕的是,沈紫姝犹如打不死的小强,每日都来,时间长了,郡主便是不怕她,也都烦了她。

    荣福听她怪腔怪调地提及此事,不由噗嗤一笑,“若说惹事,你倒还真不曾,但添堵的事你可没少做。不过本郡主大人大量,便就不和你计较了,看在你是安远侯府唯一一个能入得了我眼的人,说吧,有什么能帮忙的?不过事先说好啊,作诗什么的,我是不会的。”

    沈棠的眸光晶亮,她低低地道,“我今日或许有危险,若是郡主方便,能否不离我一步?”

    荣福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危险?你是说……”

    身为皇家郡主,荣福自然是明白皇上心中的弯弯道道的,青凤楼事件中手段毒辣,六公主的大婚时寡淡无情,这些都仿佛还是昨日之事,若今日果真是对沈棠存了不怀好意,也并非不在常理之中。

    她沉吟片刻,重重地点了点头,“如今你我是名义上的母女,你我相伴倒也得宜。”

    这便算是答应了。

    沈棠微微地松了口气,只要荣福郡主肯与自己呆在一块,最好能形影不离,那么皇上投鼠忌器,便是真的设了什么陷阱,也当会略作收敛,至少能保证自己不落个出师未捷身先死的下场。

    她扶起郡主的手臂,轻轻替她把了脉搏,过了须臾,她脸上的笑意更深,清脆地说道,“郡主身上中的桑血毒,幸亏不深,这会已经解得差不多了,剩下来的那些再用几副汤药便就能尽解开。接下来的时日郡主只需要好生调养,不过数月,便就能彻底好了。”

    荣福闻言轻笑,“你的医术果真了得,不过用了几副汤药,我就感觉心情较之从前平和安宁了许多,夜里睡得更香甜些了。”

    两个人因心中早就达成了默契,又本就互相欣赏彼此的性格,这一路聊得颇是投机,很快马车便驶入了安平门,又重新换了宫车,直到酉时三刻,才到了乾元殿。

    夜宴要戌时才开始,皇上还不曾到。殿中来得早了的勋贵官员,便就先聊开了,但所谈多半是民间趣事,风月传闻;也有位阶略低一些的带着自己的长子去给位阶高一些的请安;名门贵妇们更是毫不错失良机地将自己的子女介绍给对方。

    一时间,乾元殿中热闹非凡。

    沈棠紧紧跟在荣福的身后,与她一道跨进了大殿。许是荣福的一身大红色锦袍太过惹眼,一时间,竟有不少人停下了口中的对谈,转脸望向她们。

    “皇姑,您到了”这声音颇是惊喜,甚至隐隐带着一似颤抖,“怎样?那沈灏对您可还好?”

    荣福的脸上飞速闪过一丝恼意,她如今最忌讳听到的人名便是沈灏,但眼前这位不懂人间世事的太子殿下,却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那样大声地问她,这让她心中很是有些恼怒。

    她勉强扯动了脸皮,语气略重地说道,“荣福与夫君琴瑟和谐,甚是恩爱,谢过太子殿下的关心。”

    太子轻轻“哦”了一声,便转头望向沈棠,痴痴地问,“皇姑,这位姑娘便是沈大小姐了吧?”

    他的眼神太过炙热,他的神情太过迷醉,他的表现太过明显,这浓烈的爱意,莫说是近在咫尺的荣福沈棠,便是隔开了好远,但一直特别注意着荣福郡主这头的几家公侯夫人,俱都感觉到了。

    荣福面色一沉,语气便僵硬了起来,她冷冷地道,“正是。”

    沈棠心中不爽,但面上却不得不作出沉静恬淡的模样来,浅浅地福了一福,然后道了声,“太子殿下万福。”

    她不过虚持一礼,但太子却欺身上前,想要将她扶起,沈棠见状盛怒非常,她轻轻一闪,身形巧妙地避了开来,又向后退了两个小步,一脸委屈惊惶地躲在了荣福的身后。

    荣福大怒,“太子,请谨守礼仪。”

    说完冷哼一声,便拉着沈棠的手,再不理会太子,扬长而去。

    周围从方才的窃窃私语开始渐渐大声议论,有心人略一挑拨,便听到威北侯夫人阴阳怪气地说道,“沈家的女儿,果然都是好手段。”

    立刻便有将方才那幕俱都收入眼中的夫人说道,“诶,威北侯夫人这便有失偏颇了,我看方才这沈大小姐举止有度,进退得宜,并不曾有半分不是,反而是太子……”

    接着有人附和道,“我看那沈大小姐似是被吓坏了呢,那小脸都白了。若是以往,太子若是看上了哪家小姐倒也不算什么,向皇上请个旨赐个婚,还能成就一段佳话。但这会,太子东宫三妃人选皆定,这会才……确实有些太过了。”

    沈棠耳力甚好,隔得很远还能依稀听到,她的嘴角不由微微翘起,她心中想道,虽然不曾料到太子竟然是这般模样,但这头开得甚好,这些贵夫人若是认定了太子好色,那之后的事情便容易得多了,也更能让人信服。

    荣福惊疑地问道,“太子如此无礼,你怎得不怒反笑?”

    沈棠感激地望着她,方才荣福对她的回护她都尽看在眼里,“太子虽然无礼,我心中甚是恼怒,但郡主却对我这般回护,我又很是感激。这一得一失之间,我便取后者,而轻前者了。”

    荣福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正待说些什么,却不知道看到了何人,便满脸欢笑地往前走去,一边还不忘记对沈棠说道,“快过来,介绍个有趣的人给你认识。”

    沈棠方要抬脚,这时,满身墨绿的秦焱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他状似与她擦身而过,但只不过是那瞬间,沈棠却分明听到他在她耳边低声地说道,“春申殿有变。”

    她的脚步微微一窒,想要再问得清楚一些时,他的身影却不知道穿梭到了哪里。她抬头见到荣福笑呵呵地朝她招手,略犹豫了一下,轻轻对碧笙耳语了几句,便就带着绵雨走了过去。

    荣福的身边立着一个温柔静好的美妇,还有一个参量与沈棠差不多高的盛装少女。那少女肤色雪白,相貌灵秀,一双溜圆的眼清澈又灵动,她正抬着头与那美妇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感到沈棠的脚步声进来,忽地转脸亲热地唤了一声,“棠姐姐”

    原来是忠勇伯府的大小姐李莲莲。

    荣福拉过沈棠来,笑着介绍了起来,“我说的有趣的小人儿便是莲莲了,想不到你们两个还竟认得,那我便不多介绍了。表姐,这位就是我的“女儿”,安远侯府的大小姐沈棠。”

    她将女儿两字咬得极重,又似乎在刻意隐忍着不习惯与好笑,因此说到后头,便不由“咯咯”地笑了起来,“棠儿,这位便是忠勇伯世子夫人,也是我的表姐,是莲莲的母亲。”

    沈棠忙向那美妇人行了个礼,“原来是忠勇伯世子夫人。”

    那美妇笑着将沈棠扶起,正待说些什么,这时,李公公那尖刻的嗓音响了起来,“请众位贵人入席”

    殿中的几案都是按照爵位品阶划分,左边皆是男子,右边则是女眷,沈棠依旧跟着荣福,坐在她后侧,左右皆是不甚熟悉的贵女,互相笑着寒暄了几句,沈棠便望着几上布下的点心茶水,开始暗自思量起来。

    这时,李公公那独特的嗓音再次响起,“皇上驾到”

    众人忙起身,避开几案,将身子躬到最低,行起了朝见大礼,一时间整个乾元殿里鸦雀无声。皇上似乎很是享受这中居高临下,众人独叩我独昂的快感,一直等到了良久,皇上才终于沉沉地道,“平身”

    不多时,夜宴便算是开始了,抬着珍馐美食的宫女一个个鱼贯而入,训练有素地将精致的小碟布到每个人的几案之上,不一会儿,便布满了各式各样的菜色。

    前来助兴的舞姬也在琴声的伴奏之下,开始扭动了起来,一时呈人字形,一时呈十字形,颇是热闹好看。

    皇上举起了杯中酒,声音冷沉地道,“中秋月圆之夜,朕与众爱卿共饮一杯。”

    众人不敢怠慢,都将杯中酒端了起来,一饮而尽。因有了烈酒壮胆,又有歌舞助兴,殿中众人慢慢放了开来,不复方才的拘谨,动起了筷箸,偶也会与旁边的同僚谈笑几句。

    等酒过三巡,皇上突然开口道,“安远侯何在?”

    沈谦目光微微一眯,心中暗想,皇帝也太沉不住气了,这才不过三刻钟,便就来了,但他面上却仍旧一副恭谨的模样,立刻从几案前起了身,立了起来,躬身回答,“老臣在”

    皇上先是对沈谦歌功颂德了一番,又对他连月托病不去上朝颇有些惋惜和痛心,但随即话锋一转说道,“朕并不是一个不通情达理的人,既然爱卿年事已高,需要静养安休,那朕便准了。”

    沈谦心中对皇上这番做作颇是不齿,但仍旧感激涕零地叩谢道,“承蒙皇上体恤,老臣深感恩德,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重重地叹了一声,语气里有浓浓的眷恋和不舍,他忽然将目光转向荣福郡主那晃了一圈,然后对沈谦说道,“听闻爱卿的嫡长孙女,乃是当朝才女。我朝已经许久不曾出过文才斐然的女杰了。朕既闻之,便免不得要来一试了。”

    李公公接到皇上的眼色,立刻便扯着嗓子大声宣道,“宣安远侯府沈棠觐见圣颜。”

    沈棠心下微叹,徐徐地起身,袅袅婷婷地上前,行了大礼,“臣女沈棠,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等到皇上宣了平身,她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皇上凝着眉头,细细地端详着殿下俏然而立的女子,她的姿容绝顶,仪态大方,礼仪周全,气质华贵非常,虽然面上的表情十分谦恭,但身上却自有一股令人心惊的气势。

    这的确是个令人过目不忘的女子,但得出了这个结论后的皇上却并不高兴,他的脸上倏得闪过一丝狠戾,不管是谁阻碍了熹儿的前途,他都必须将之除去。

    他沉沉地开口,语气森寒,“朕听闻你素有捷才,凡事善于应对,腹中又颇有几分诗才,那朕便考考你,看看到底是真有才情,还是浪得虚名。若是你真能将我的要求作出诗来,那朕便赐你这杯周宫珍藏了百年的琼浆。若是你作不出嘛,我再好好想想到底要如何处置你。”

    此言一出,殿上众人一片哗然。

    李公公立时上前将一个玉盘呈给众人看,玉盘之上醒目地立着一只高脚玉杯,里面盛着的便是极其珍贵,只有历代帝后方能饮到的琼浆。

    沈棠的眼神微微一眯,皇帝的题目想来十分刁钻,若是自己今日不能答出,想来这浪得虚名的帽子就得扣在自己身上一辈子了,受人嘲笑,无人约婚这些也就罢了,但榕儿的声名却会受自己连累,到时候他在太学院中的地位,便就尴尬了。

    最可笑的是,自己何曾有过什么诗才,又何曾有过才女的声名?

    果然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但她却是反驳不得的,勋贵公侯面前,当着这许多人的面,若是她直言声称并无此事,那就是忤逆君上的罪名,她担负不起。

    说到底,醉翁之意不在酒,皇上的目的不过就是“处置”两字。

    沈棠望着那玉杯微微一笑,“臣女无才无德,那些皆是别人的谬赞。但若是能替皇上助兴,臣女便少不得要竭尽全力了。”

    皇上哈哈大笑道,“果然是沈氏的嫡女,颇有几分胆色,也没堕了你祖父的威名。好,那你可要听好了。乾元殿前的那个鼎炉你可曾见过了?那是当年我大周开朝先祖所留下来的。当年围宫一战,先朝的皇嗣便有不少人跳入那鼎炉之中,被燃烧的烈火烹煮倍受煎熬而亡,据说,那时的哭声真是凄厉地很呢。我便命你用煮,燃,煎,泣四字来作一首诗,不管是什么,只要在诗中带了那四个字,便算你得了。”

    他忽然重重地说道,“若你能七步成诗,那这琼浆便是你的了”

    言下之意,若是七步之内,这诗成不了的话,你便等着瞧。

    乾元殿内一下子便哄然议论起来,莫说这殿前的鼎炉来历有些太过血腥,殿中的女眷听了莫不是浑身打着寒颤,寻常女子此时便真有才情,也俱都吓跑了,哪里还能以字眼作诗来着?

    更何况,这七步成诗,便是当朝文学泰斗曹文显,也未必做得到吧?沈棠一个方才十三岁的小女子,充其量也就是能作几首伤春悲秋的葬花诗来,哪里能应付得来这样的刁难。

    不错,这就是皇上的刁难。还不只是刁难,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陷害。

    但沈棠听完要求便就乐了,这皇上莫非也是穿越人士?竟然专挑她熟悉地闭着眼睛都能背出来的诗歌,好巧不巧,也是七步成诗,更巧的是,这首诗在这个时空并没有出现过。这岂不是故意放水,非要坐实了她的才名嘛

    她用眼角的余光望见了皇上眼神中的雀跃,脸上隐隐的得意,那种样子就像是自己已经成了他手掌里的死物一般。

    她讨厌那种眼神。

    于是,殿前立得挺直的女子,浅笑盈然地答道,“皇上体恤臣女,不曾出太难的问题,臣女颇是感激,为了不负皇上的厚爱,臣女便勉力一试吧。”

    在皇上与众人惊愕的目光之中,沈棠的神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她低低地吟道,“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她方念罢,殿下便有人重重地鼓起掌来,“好一个“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皇上,沈大小姐将您的煮,燃,煎,泣俱都用上了,还七步之内做成了一首千古好诗,本王看,这杯琼浆您可得割爱了”

    沈棠眉头微微一动,略侧了侧脸,原来是景阳王。她心中略有些感激,景阳王虽然与祖父达成了协议,但此刻他却是并没有必要为自己说话的,想来应该是荣福使的力。

    皇上听到沈棠真能按照他的要求七步成诗,已然黑了一张脸,此刻又听景阳王强调了几句,便大觉这诗中的深意全然是冲着自己来的,心中不禁狂怒不已,这沈棠竟然如此大胆,影射自己,除了勾引熹儿之外,又多了一条必死的缘由。

    但他众目睽睽之下,却并不敢有所动作,想到稍后的布置,便稍稍缓和了下来,他勉强笑着说道,“安远侯,你果然调教的好孙女,名不虚传小李子,将这杯琼浆给沈大小姐端过去。”

    沈棠刚接过这杯就做琼浆的酒,便知道里头大有问题。

    她是药圣的弟子,自小便与药物打交道,那时候师尊训练她如何辨认毒物,花费了很多心思,因此她的五官颇是敏锐,这杯中酒很是香醇,但香醇之外却还夹杂着一丝别的味道,那味道她甚是熟悉,若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能导致人迷性狂乱的含秋草根。

    她暗讽皇上的手段下作,也甚是想不通他为何不直接颁布一条旨意,随便按个什么罪名给自己,然后毒酒白绫随便赐一个,岂不是还干净利落?

    他是皇帝,且早就已经不在乎声名,这样做唯一的后果,也不过就是落个昏君的罪名罢了,他连残害子嗣的事情都做了,哪里是像爱惜声明的样子?

    沈棠端着这酒,脸上露出浅淡的笑容来,她仰起头来一饮而尽,嘴角完得更大了一些,“这酒喝起来倒有些秋日舒爽的味道呢,很醇,果然是旷世奇酒。臣女得赐一杯,乃是毕生之福,多谢皇上的成全。”

    皇上的目光浑浊,但却闪着兴奋的光芒,他大声说道,“小李子,沈大小姐的衣裳弄湿了,快将她请去春申殿换洗一下。”

    沈棠与祖父对视一眼,彼此的目光中都闪动着光华,这一刻,终于来了

    正文 第一百十八章 捉j

    第一百十八章 捉j

    春申殿前,灯火辉煌下,威北侯夫人正挽着保国公夫人的手臂走了进来,她略有些嗔怪地说道,“皇贵妃娘娘身体抱恙,后/宫便该请孟妃娘娘来主持。您瞧,这回没个主事人,这些宫女们就不像话起来了,斟杯茶水,也能将您的衣裳弄脏。”

    保国公夫人倒并不是十分在意,她笑着拍了拍威北侯夫人的手,柔声说道,“好啦,小宫女失了手,不小心弄湿了而已,幸而我命人带了衣裳,重新换过便是了,值当什么?”

    威北侯夫人忙赞叹道,“也只有您有这个胸襟。”

    保国公夫人笑着说,“安远侯家的大孙女也弄湿了衣裳,这会也在春申殿吧?这丫头倒果真有几分才学,生得也好,不知道有没有说过亲。”

    威北侯夫人眼珠子一转,谄媚一笑,“保国公府的公子们不都已经成家了吗,您这是想替哪位说亲哪?”

    保国公夫人无奈地叹了口气,“还不是我那小外孙。”

    威北侯夫人想了想,问道,“是云州城岚娘所出的那一位小公子?我算算,他今年也该有十五岁了吧?”

    保国公夫人的眼神微微一黯,她叹了口气说道,“可不是,时间过得可真快,一晃岚娘都没了这么多年了。阿觉这孩子,没了亲娘,父亲也不大管他,继母也没把他的婚事放心上,这一拖便都十五了。前些日子,他父亲来京城,便将他托付给了我,婚姻大事都由我来作主,论身份地位我家阿觉也都不差,相貌人品自然更是上乘,我便想着要给这孩子寻份好亲。”

    她提到外孙,神色略有些和缓,指着前方春申殿的正庭笑道,“我瞧安远侯家的大孙女不错,就是门第上有些不及,也不知道安远侯舍不舍得将孙女儿低嫁。”

    威北侯夫人的脸上意味不明,她怪怪地笑道,“我听说安远侯甚是宝贝这孙女,永宁伯的嫡长孙,瑞王世子,宋大学士的嫡长子,甚至还有醇王世子,都曾去安远侯府下过请婚帖,但俱都被沈侯爷拒了,想来安远侯早就有了安排。”

    她打量着保国公夫人的脸色,急急地补了一句,“不过保国公和沈侯爷多少年的交情,说不定您去问问,便能成就了这桩婚事。”

    保国公夫人敛眉想了想,再叹了口气说道,“以后再说吧。”

    话刚说完,她的脚步就是一顿,面上的神情立刻沉重而严厉了起来。

    春申殿的门虚虚地掩着,从里头传来若隐若现的呻吟声和喘息声,越是立得久,听得便越是清楚。那声音如哭似泣,一会高亢,一会低缓,一会痛苦,一会舒畅,偶尔还夹杂着几声男子满足的咏叹。

    威北侯夫人自然也听到了这声音,她的面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来,眼神里也满是兴奋的神色,她大声叫道,“给我推门进去,看看是什么人竟然那么大胆在后/宫重地宣y。”

    似乎是早有准备一般,威北侯夫人所带的奴仆俱都是人高马大五大三粗身强力壮的,一接到命令,便推门的推门,捉j的捉j,不一会儿便听到殿内传出女子惊恐和哀求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不要拉住我,你们走开,走开”又夹杂了男子气急败坏,又惊又恐的喝斥。

    威北侯夫人脸上的得意之色更重了,她试探地对身旁的保国公夫人说道,“老夫人,您看这事……”

    保国公夫人脸色铁沉,深深地望了威北侯夫人一眼,方才还说过沈家的大丫头在春申殿换衣裳,这会便出了这事,里头那女子不是沈家的还能是谁家的?

    但她心中却甚是狐疑,若非方才威北侯夫人绊了那斟茶的宫女一脚,那杯茶水便就不会泼到自己身上来,脏污了老大一块,但却是在不显眼的衣角处,如今天热,离宴席结束又没多少时辰了,她原本是想将就一下就算了的。

    若不是威北侯夫人提议要到春申殿来换身衣裳,她这会也就不必面对这样的尴尬事了。

    但既然事已如此,她也只能沉着脸说道,“先进去看看是什么人,再作决断吧。”

    威北侯夫人暗自得意,还能有什么人?自然是皇上希望看到的那两人了。

    她扶着保国公夫人掀开层层的纱幔珠帘,便看到榻上的男女皆都衣衫凌乱,发丝发扬,那女子浑身颤抖畏缩在男子的怀中嘤嘤地哭着,看不清她的脸。

    但,这时候,除了沈家大小姐还有哪个女子会踏进这精心设计好的圈套中呢?

    威北侯夫人的眉头挑了起来,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她厉声喝道,“大胆奴才,竟然敢在春申殿y乱通j,惊吓到了保国公夫人,真是太胆大妄为了来人,将这对狗男女捆起来,我要请皇贵妃娘娘处置处置。”

    榻上的男子柔声安抚了怀中泣不成声的女子几句,然后将垂落的发丝稍稍撩起,沉着声音说道,“你若是敢捆孤,就尽管来捆吧”

    他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白皙柔美的脸来。

    威北侯夫人顿时一惊,急急地拜了下去,“臣妇叩见太子千岁。臣妇并不知道是太子殿下在此……宠幸……宫女,因此才口出狂言,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保国公夫人越发狐疑了起来,她看着威北侯夫人原本得意洋洋的脸色一下子惊惶失措了起来,在公侯府邸中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她,又怎么能丝毫没有猜测呢?

    她心中隐忍着怒意,既对威北侯夫人无故利用自己去陷害沈家女而感到愤怒,又对眼前这尴尬的场面感到无力。

    但此刻,她能做的,却仅仅是向太子告罪然后恨恨地甩开袖子,呆着身边随侍迅速地离开这充满了算计和污秽的春申殿,只留下威北侯夫人一个人在那发抖。

    威北侯夫人自然是应该要发抖的,这情景与皇上设计中的,与她猜想中的截然不同,太子不应该出现在这的,太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若是被她捉j在床的是太子和沈家丫头,那岂不是变着法儿地成全了太子的心意吗?须知,太子对那沈棠颇为迷恋,如今生米已然煮成了熟饭,就是为了太子的面子,皇上也只能答应这门婚事了。

    沈氏女,怎么可能只做个籍籍无名的妾侍?三妃之一是定有她一份的,便是不将位置给她腾出,说不定还会在良媛良娣之上增设一个位分,那就坏了。

    要知道,她的长女可是将来的太子良娣,若是太子记恨今日这仇,将对她的恼怒全撒在了女儿身上,将她打入冷宫,那该如何是好?

    太子见威北侯夫人愣在殿中,眉头微皱,一边将自己的衣裳重新穿戴了好,一边又拿过自己的外衫小心翼翼地替怀中的女子披上,然后冷冷地道,“还不快出去?”

    威北侯夫人这才反应过来,心中略松了口气,听太子这语气,想来也并不想这事让人知晓,那说不定还能躲过这一劫。

    但她的心还并未全部放下,却又紧紧地提了起来,因为皇上急切而带着兴奋的声音传了过来,“这里出了什么事?”

    皇上的身后跟着安远侯沈谦,威北侯林成以及景阳王赵寿,当然他们的随侍以及宫中的护卫,他有些迫不及待地进了内室,但看到眼前的情境时,却直直地愣在原地,等顿悟过来后,气怒非常,他脸色霎时涨得通红,手指颤抖地指着太子道,“你……”

    但到底还是舍不得对他真心所疼爱的儿子说出一句重话来,他哼哼了几声,便将矛头全部指向太子怀中的女子,“来人啊,将这勾引太子不守妇道的贱/人给我拖出去砍了”

    太子紧紧地搂着怀中的女子,轻轻抚摸着她颤抖的背,柔声说道,“你放心,以后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你好,我好,你死,我死。”

    皇上气得浑身颤抖,“熹儿,你”

    景阳王抚着胡须,用眼角的余光注视着沈谦,见他虽然表情有些紧张,但眼神中却流露着自信和戏谑,心中顿时便安了下来,他沉沉地开口道,“皇上,一个女人而已,既然太子殿下喜欢,便让他收下了又能如何?何至于动那么大的怒气?”

    皇上的语气很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一个女人而已?皇叔你说得轻巧,你可知她是什么女人?她是……”

    太子怀中的女子还不曾抬起过头来,皇上便要说出她的名姓,威北侯见状,忙咳嗽了几声,将皇上的话打断了,他为难地说道,“景阳王,太子三妃的人选已经定了,且已经大告天下,这时再纳什么女人,似乎有些并不合适吧?”

    景阳王不解地说道,“有什么不合适的?三妃没了,不还有夫人吗?堂堂太子东宫,不过是看上了一个女人而已,至于要闹成这样吗?”

    太子趁机求道,“父皇,孩儿是真心喜爱她的,您就成全了孩儿吧她方才已经说了,只要能和孩儿在一起,便是委屈做一个夫人,也是行的。”

    皇上忽然想到安远侯曾替他孙女拒绝了太子正妃这个位分,如今再归太子,却不过只是区区一个没有品阶的夫人,这差别之大,让他心生出一股浓烈的快意来。

    他想了想,脸上的怒意便收了几分,忽然笑了起来,“还是皇叔说得对,正是这个道理,朕一时竟然没想明白。好,熹儿,那朕就成全你了。”

    太子欢喜难抑,不由连声谢道,“孩儿多谢父皇的成全。”

    他谢完皇上,又语气真诚地对安远侯沈谦说道,“沈侯爷,孤向您发誓,虽然位分上对她委屈了一些,但有我护着,绝不会让她受一丝委屈,也绝没人敢动她一根毫毛,您就安心将她交给孤吧”

    沈谦一愣,一脸地莫名其妙,“太子殿下,您……您这是何出此言啊?”

    太子有些愧意地将怀中的女子搂得更紧一些,解释道,“今日是我一时意乱情迷,才唐突委屈了她,并不是她的错,还请您切莫惩罚她。”

    沈谦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老臣实在是不知道太子殿下说的是什么,这女子莫非是老臣的什么人?”

    太子刚想答话,忽然殿外传来荣福好奇的声音,“咦,这里怎得聚了那么多人?让开,本郡主的耳环掉在了殿中,要去拿回来,那耳环可是先太后所赐,若是没了,这罪责你们担当地起?”

    景阳王叹了声,朗声说道,“慈儿,父王在此,你进来吧。”

    荣福郡主刚踏了进来,殿中众人皆倒抽一口冷气,太子殿下更是愣在了原地,他又惊又惧地指着荣福身后的女子,又看了看自己怀中嘤嘤地哭泣着的人儿,一时惊住了。

    沈棠跟着荣福郡主行了礼,见众人皆神情莫测地盯住了自己,不由一脸莫名地向沈谦问道,“祖父,棠儿的脸上沾了什么物事吗?”

    沈谦装模作样地看了一遍,然后说道,“没啊,没什么东西啊。”

    他一边又转头冲着景阳王问道,“王爷,您这般看着我家棠儿,是何道理啊?难道我家棠儿有什么不妥当之处?”

    这时,沈棠却一脸惊恐地指着太子怀中的女人,颤颤巍巍地说道,“绵雨,你……你怎么会这副模样?我不是让你过来替郡主找耳环的吗?你怎么会……怎么会”

    太子怀中的女人终于敢抬起头来,哭得一脸梨花带雨,她抽泣着说道,“小姐……我也不知晓。我只是过来替荣福郡主找耳环,太子却忽然……忽然过来……呜呜呜……”

    太子浑身一震,一把将绵雨的头发抓了起来,看到了一张全然陌生的脸,这张脸自然也是美极,甚至还带了几分和诱惑,但却不是他心中念想的那人。

    他低低地呢喃道,“这是为什么?”

    明明方才与他欢好的,是他梦中的那张脸……他依旧不敢相信,又将绵雨重新穿好的衣裳一把撕碎了,将她肩头重重的咬痕露了出来。

    太子跌坐了下来,全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抽了个光,这咬痕是方才她答应他,就算只是做个没有品阶的夫人,也要与他在一起时,他重重咬下去的,可方才那张脸却不是眼前的这张。

    荣福见状,眉头微皱,问道,“父王,这是怎么回事?棠儿被李公公请来这里换衣裳,我因发髻松了便也过来整整,等我们收拾妥当了便去了御花园走走,期间我发现我的耳环丢了一只,便派了这绵雨丫头过来寻。过了许久都不见她来,因此我才和棠儿又回来寻她。统共也没多少时间,怎么会……”

    沈棠也很是不明所以,她好奇地望着沈谦,“祖父,到底发生了何事?”

    沈谦笑得跟狐狸一般,“这是你的丫头?倒果真是个有造化的孩子。她入了太子的青眼,太子将迎她为夫人,还发誓不让她受委屈呢以后可不许再绵雨绵雨地瞎叫唤了,得叫绵雨夫人。”

    他笑着向气糊涂了的皇上建议道,“皇上,若是您需要的话,老臣可将这女子认为义孙女,您看如何?”

    皇上这才意识到,自己这回是彻底地沈老狐狸反将了一军,但此时还有景阳王在场,他也发作不得,因此只有恨恨地说道,“不必了。”

    他又是怜惜又是生气地望了瘫软在地上的太子一眼,厉声喝道,“还不赶快将人给我带走?”

    话刚说完,便气急败坏地甩了甩袖子,命人架了太子和绵雨一块往殿外走去,威北侯恨恨地拉过了仍自呆立一旁的夫人,然后半拖半拉地也跟在了皇上身后离去。

    荣福虽然并不知道从头至尾到底发生了何事,但她聪明灵慧,却已经将事情看出了七八分,想到沈棠在这等险境之下,还能扭转乾坤,反将了皇上和太子一军,她心中便有些欣慰。

    只是,绵雨那瘦弱的背影却印在了她的眼帘上,她不由低低地一叹,“也不知道那丫头还能不能留得一条性命在”

    景阳王摇了摇头,“皇上自然是恨不得将那丫头大卸八块的,但太子素来仁厚,又发过了誓,说不定还能保她一命。”

    沈谦却说道,“皇上就是想动手,也不会是近日,这丫头至少还能安全活到太子大婚那日。以后嘛,便就要看这丫头的造化了。”

    沈棠听了,不知道怎得心中却有些说不出来的难过。

    沈谦见她神色黯然,不由说道,“今日险中求胜,皇上对我们的恨意便又加了一层,看来很快便就要到彻底撕破脸面的那一刻了。”

    沈棠的眉头微微一皱,低声问道,“祖父,皇上从前便是这样的吗?”

    沈谦还未曾答话,景阳王却叹息道,“皇上是我自小看着长大的,当年他未显达时,可不是这个模样的。”

    沈棠曾经听祖父说起过皇上的身世,他和瑞王都是唐妃之子,唐妃出自民间,并无什么势力,因此皇上虽然贵为皇子,却一直都不太受重视,若不是先太后当时无子,将他记入了名下,他又怎么有机会角逐这天下至尊的宝座?

    说来也是上天护佑他,先帝其他的皇子都在夺嫡之战中死的死伤的伤了,便只剩下了他和瑞王还有大名鼎鼎传说中的恒王。

    皇上资质平庸,实非天子之材,但到后来先帝的子嗣便只剩下了三个,瑞王主动退出了夺嫡之争,倒是恒王杀伐决断英果非常,堪为明君之仪。

    但对于世家贵族来说,只有平庸的帝王才能给他们最大的发展空间,才能使他们的利益得到最大化,因此以祖父沈谦为首的这些公侯纷纷站在了皇上的身后,最终将皇上推上了天子的宝座。

    因为祖父对皇上有拥立之功,等他登基之后,这才迎了皇贵妃入宫,当时也曾君臣相谐,互融互洽,相互依存。可不过短短十数年的光景,皇上和沈氏之间,便落到了如今这副剑拔弩张你死我活的景象。

    景阳王仍自叹息,但颇了解孙女的沈谦却警觉了起来,他沉声说道,“皇上虽然平庸,但却并不昏佞。但这半年内,他对我沈氏的打击尚可以理解,可对皇贵妃以及几个孩子那样残忍绝情,却让人觉得有些不可理喻了。”

    沈棠低头沉吟,片刻之后才低低地说道,“今日皇上赐给我的那杯琼浆中,下了能让人迷性狂乱的秋草根。我曾在古籍之中看到过,与这秋草根相依而存的,还有另一种植物,名叫藻齿红参。若是有人服用了那药草,又正好心中有着强烈的执念,那就会变得偏执异常,心中眼中便只有这一个想法,为了这执念,不惜做出残忍绝情之事,不择手段也要达成这目的。”

    沈谦的眉头一下子便皱了起来,他轻轻抚了抚胡须,沉声说道,“这世间还有这等诡异的药草?”

    沈棠轻轻地点了点头,“若是皇上身边有秋草根,又何尝不会有藻齿红参?只是这毒到底是谁所下,却有待查究。”

    沈谦点了点头,转身对景阳王说道,“这事还请王爷多加留意了。”

    景阳王虽然明确地站到了三皇子一边,但他到底仍旧是皇上的叔父,听到他的转变皆因被毒所致,心中不免有些唏嘘,听了沈谦之言,便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乾元殿内的歌舞已退,朝中重臣和家眷都陆续散场,景阳王世子也匆匆寻了过来,沈谦这才与景阳王道了别,然后带着荣福和沈棠出了春申殿。

    在回安远侯府的马车上,荣福一脸探究地问道,“这事情的始末,我大概已经猜到了几分,但便算是你得了先机,知晓皇上要算计你,可要化险为夷,甚至反将一军,却并非易事。快告诉我,你是如何做到的?是如何将太子引至春申殿的?”

    沈棠苦笑道,“我不过是为了保命,才行这见不得光的计策,郡主还是莫要问了。”

    荣福撅起了嘴巴,转眼又狡黠一下,“你的手段不光明,我却也不是什么高尚人呢,咱们彼此彼此。若是你将方才的事情事无巨细地告诉我,那我也把我打算如何处置沈紫嫣告诉你啊”

    这算是交换?但沈棠无疑被这提议诱惑了,她笑着点了点头说,“好”

    正文 第一百十九章 仇恨

    第一百十九章 仇恨

    沈棠浅浅一笑,“我早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