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娇第63部分阅读
玉堂娇 作者:rourouwu
幼,这些香啊,粉啊的,最好还是避开一些。姨娘自个也要多加注意呢,姨娘那么年轻,又深得父亲宠爱,将来免不了还是要给四弟再添弟弟妹妹的。这些薰香味道浓厚,夏日倒还罢了,若到了冬日,屋子里本就不透气,又点着这香,那对身子就更不好了。”
柳氏是个聪明人,话说到这份上了,心中自然得了要领,她满是感激地说道,“多谢大小姐的提醒,不然我还真是疏忽了。”
沈棠含着笑意,回到了月桂园。
碧痕已经回来了,“二门上的管事说,昨日除了照常例送菜送鱼送肉的伙计,便只有替二小姐送东西来的和昌记的伙计来过一回。”
和昌记,是京城最好的家具铺子。
碧痕接着说道,“二小姐在和昌记订了张新的妆台,昨日他们便送了进来,但照例,外头送东西进来,只能送到二门处,然后再由各院的小厮抬了去。那两个送妆台的,也并不曾进园子去。”
沈棠眸光微动,“是沈紫嫣啊派个靠得住的小丫头,去盯紧了沈紫嫣身边的橘红,若是我料得不差,这两日,她必定是要出去一回的,跟紧她,看看她去的是哪里,见了什么人。”
碧痕惊讶道,“小姐您莫非会未卜先知的本事?”
沈棠“噗嗤”一笑,“我哪里会什么未卜先知的本事?我方才去了一趟柳姨娘处,她身边的蕊香老实憨厚,绝不会是昨日我听到的那声音。但沈紫嫣身边的橘红我却是略有些印象的,身段妩媚,走路窈窕,为人又有些轻佻,恰巧昨日沈紫嫣又让人送什么妆台进来。哪里会有那么巧的事?”
她神色微敛,“沈紫嫣这回图谋的事一定非同小可,若是我料得不差,这回她要针对的,该是荣福郡主了。但荣福郡主身份尊贵,在府里她决计是没有机会出手的。说起来,只有后日荣福回门,沈紫嫣方才有机会。”
大周朝的规矩,女儿出嫁之后的第六日,方能回门,以示在夫家生活安乐,无须父母担心。
碧痕想了想,叹道,“果然是这个道理。只是,二小姐又能做什么呢?我们要不要将这事告诉下荣福郡主,好让她堤防着?”
沈棠笑着点了点头,“沈紫嫣的手段向来简单粗暴,我们便是不告诉荣福郡主,想来以郡主的身手也是应付得了的。不过,既然我们要与郡主交好,那你还是向她身边那位玉儿通声气吧。”
这边刚交待完,碧笙已经将香喷喷的饭菜端了上来,“文绣的娘倒真是有心,我刚想下厨房去给小姐做点什么呢,人家就已经将热菜热饭准备好了。”
碧痕笑着说她,“我听你这话里的意思,怎么倒像是嫌弃人抢了你的事做似的,话里话外,怎么就透着那么大股酸味?”
碧笙哼哼了两下,“说实话,还真有点。说起来,我已经好久都没有给小姐露一手了,今儿难得在家用饭,咱还想把上回在曹夫人那学的两手露一露呢。”
沈棠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这几日事情多,你便是做了好菜好饭,我也没有心情细细品尝。等过些日子,这些事情都结束了,我便去曹府下个帖子,请曹夫人芙姐姐一块过来,一起来尝尝我家碧笙的好手艺。”
碧笙想了想,这才满意,“那就说定了哦”
方用好了饭,沈棠正想躺着歇一歇,这时文绣来了。
她一脸急切地道,“二少爷的同窗,那位叫做夏止的来了。二门上的管事得了侯爷吩咐,但客人来了却是不好拦的,因此命了小厮来通报。二少爷不知道怎么办,过来讨小姐的主意。”
沈棠眉头微皱,想了想,便道,“我跟你去一趟吧。”
她进屋的时候,沈榕正在双福的帮助下,替没有受伤的肩膀包扎,他一边看着一边吩咐道,“做得像一些,夏止向来多疑,说不定还会来捏两下伤口,到时候若是让他发现了端倪,倒不好了。”
沈棠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先将衣裳穿好了,我就不信这夏止还胆敢将你衣裳扯了,就为了看你的伤口。”
她向四周张望了一下,便笑着对双福双喜说道,“将这座屏风换个方向,挡住耳室的侧门。将这个书案摆到这里来,那个椅子也搬一下。”
这时,屋内传来了杯盏破碎的声音,沈棠眉头微皱,进了耳室。
只见赵誉一脸无辜地望着她,“我想要喝口水,但是够不到,一扯动得大些,肩膀这里就生疼。但你们都在外头有事,所以我就只好自己来,可是……于是……”
沈棠眉头一挑,这简直是赤果果的挑衅和威胁啊
但夏止想来很快便要来了,她耽搁不起时间,便只能受他的胁迫了。
沈棠徐徐走到门口,对着沈榕说道,“仍照我方才所说的将这些家具摆设重新摆过,世子这里无人看顾,便由我来吧。碧笙和文绣一块伺候在你床头,若是有什么意外,也好有个照应。”
她想了想,又加上了一句,“你且想着从前咱们是怎么装病的,照样来着便成,这里是咱们的地盘,那夏止便是再嚣张又能怎么样?姐姐就在隔壁,你且从容一些。”
沈榕虽觉得不该将姐姐留在世子的耳室内,但此时甚是着急,他也来不及说些什么,只好匆匆地应了下来,快速地躺到床上,歪歪地倚在床头。
装病对他来说甚是熟捻,不过短短一瞬之后,沈榕便进入了角色,哼哼唧唧了起来。
沈棠微微地一叹,便在赵誉的床头坐了下来,她低声说道, “世子这样,甚是让人为难呢”
话音刚落,便听到隔壁有个清脆而响亮的声音响了起来,“啊,榕,你怎么好端端地,就受了箭伤?来,让我看看,严重不严重?”
沈榕声音平淡,“是夏止啊,你怎么来了?我这箭伤只是轻轻擦了擦皮,没什么大碍,只是祖母怜惜,非让我在家养着。”
两个人开始了互相试探,互相推诿,互相扯皮。
听着外头沈榕和夏止你来我往地打着机锋,榕儿却丝毫不曾露了败风,反而将夏止挤兑地不好意思再伸出魔爪去看他的伤口,沈棠的脸上露出又是疼惜又是欣慰的笑容来。
她转过脸去,看到赵誉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不由低声问道,“还要喝水吗?”
赵誉笑着点了点头,“要。”
沈棠小心翼翼地倒了一盏茶水,然后轻轻地递到了他面前,“喝吧。”
赵誉却摇了摇头,一双眼晶晶亮亮地望着她,“我惯用左手。”
这该算是无理取闹了,喝水而已,又不是吃饭写字,就算是不惯用的手,也该能端得起这盏茶。
沈棠暗暗有些恼意,素日常听说这位世子风评不好,花名在外,她总是一笑嗤之。质子的处境甚是微妙,有时候,只有越纨绔越不堪才能生活得越好。这与从前榕儿不得已装病,自己又刻意藏拙是一个道理的。
她自从见赵誉的第一眼就知道,他绝不是传言中那样的人,他能忍自持,风流只是他的保护色而已,她甚至内心隐隐觉得,传说中瑞王府后院的那群女人,也不过只是这个保护色的一部分。
但今日见他驾轻就熟地趁人之危,毫不犹豫地威胁挑衅,她心中不禁起了一些怀疑,万花丛中过,当真能半点不沾身吗?
想着,她的脸色便不由冷了下来。
赵誉见沈棠的脸色忽然变了,心内暗恨自己鲁莽,便不再言语,乖乖地用右手将她手中的茶盏接过,饮完之后又小心翼翼地放回她的手中。
沈棠望着这空空如也的茶盏,有着片刻的失神,自己一向冷淡自持,方才胸中那股恼意却来得这般莫名,又这般汹涌,这到底是怎么了?
赵誉懊恼,沈棠发愣,两个人静静地坐着,一语不发,空气中流动着诡异的气氛,直到双福双喜终于将屏风搬开,然后沈榕一蹦一跳地进了耳室,这才被打破。
沈榕狐疑地问道,“姐姐,你们这是怎么了?”
正文 第一百十章 表白
第一百十章 表白
沈棠回过神来,冲弟弟温柔地一笑,“无事。夏止走了?没让他看出什么破绽来吧?”
沈榕的脸上带着几分自得,“夏止定然是奉了他叔父的命来探探我受伤的虚实,探不出来什么,他还呆在这里做啥?他倒是想来拆我的衣裳,但碧笙真是厉害,三言两语就让他将爪子缩了回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进去,有些不好意思地对赵誉说道,“世子是为了我受的伤,不能好好休养也就罢了,偏偏还得让您躲在暗处不见天日,我心里真是有点过意不去。”
赵誉又恢复了漫不经心的神色,他满不在意地说道,“此处甚好,你们对我的照顾也甚是妥贴,说起来,我还真许久不曾过上这么安静惬意的日子了。”
他望着自己的左肩苦笑了一下,这真伤和假伤,待遇可真是天差地别。
上回自己来时,莫说得她亲手照顾,便是想见她一面,也还得半夜与胭脂换了班,冒着被满府护卫发现的危险,穿行于树与树之间,到最后也不过就是远远地望见灯火中的一个影子,这样而已。
但这回,却全然不一样了。他知道她心中最重的人是自己的弟弟,她对自己所做的这一切也俱都是因为不想让弟弟受到责罚。但她眼中偶尔流转的心疼担忧和感激愧疚,却那般真切,让他心中不由生出几分窃喜。
她还亲自替他剐肉取箭,诊脉换药,端茶倒水。他痴痴地想,她曾用温凉的手指碰触过自己的手腕和肩膀,这算不算是有过肌肤之亲了呢?
沈棠打断了他的遐思,她沉静地道,“世子的伤口还不曾完全愈合,还请好好休息,若是睡不着,将眼睛闭上养养神也可。沈棠就先告退了。”
她略福了一福,便将沈榕也赶了出去,然后轻轻地带上了耳室的侧门。
内室里,沈榕寻了个借口将双福双喜碧笙文绣皆都打发了下去,他目光炯炯地望着沈棠,认真地问道,“世子喜欢姐姐,对吗?”
沈棠心中一跳,问道,“怎么那么问?”
沈榕咬了咬嘴唇,低声说道,“若不是因为喜欢姐姐,不想看到姐姐伤心难过,世子又怎么会宁愿挨了我这一箭,也不放开手中的搏斗?若不是因为喜欢姐姐,换药的时候,世子又怎会闹那么多的别扭,只等着姐姐给他换?”
沈棠一时语窒,隔了半晌方才摸了摸弟弟的脑袋,柔柔地说道,“你想得太多了。”
沈榕抬起头来,“世子的为人品性都甚是不错,长相也与姐姐相当,说实话,我还真有点喜欢他。本来这也算是段大好良缘。只是……”
他有些迟疑地说道,“只是世子一旦成婚,就要偕同世子妃一同回北疆。北疆离京城那么远,气候又冷,冬日的时候尤其难熬。我和姐姐自小在淮南长大,京城的冬季尤觉受不了,更何况那极北之地,极寒之疆?”
他语气微顿,眼中的担忧焦虑更盛,“何况,北疆人生地不熟的,一个认识的人也无,我又不能跟着一块去,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姐姐要到何处去诉?更别提将来骨肉分离这样的事了,我们自小没有父母,就算舅父百般照顾,不也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吗?又怎么忍心将来再让孩子遭这份罪?榕儿舍不得”
他既舍不得姐姐受苦,也舍不得离开姐姐。
沈棠心中一疼,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安慰道,“傻瓜,姐姐什么时候说要嫁给世子了?什么时候又说要去北疆了?你是姐姐这世上唯一的牵挂,姐姐又怎么舍得离开你呢?”
话虽是这样说着,但不知怎得,她却觉得似乎有一丝苦涩和无奈在心内蔓延,她心中知晓自己对赵誉并非无情,只是她身上所负担的东西,要远比这点情意更重。
这时,碧痕在门外轻咳了一声。
沈棠轻轻捏了捏弟弟的脸颊,笑着说道,“好啦,不要胡思乱想了,这会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你且好好看看书,莫将功课拉下了,姐姐还有些事情要去处理。”
她盈盈地起身,推开门去。
碧痕悄声地说道,“我方才去了一趟芳菲院,将那事尽数告知了郡主身边的玉儿,玉儿替郡主谢过了小姐的提醒。方才我见橘红果然出了门,郡主的人已经跟上去了,这才回来禀告小姐。”
沈棠轻轻颔首,“那就静待消息吧。”
第二日,便是荣福郡主回门的日子。
沈棠也早早地起了身,然后略用了几口粥垫了垫肚子,就匆匆去了颐寿园,六日回门,这算是个大日子,她作为沈灏的女儿是必须出场的。
按照大周的规矩,今日赵慈与沈灏一起回景阳王府,须得卯时起身,卯正到老夫人处请安,然后陪着老夫人用过早饭之后,再一起请辞出发。
景阳王府虽然在东城,隔得不近,但马车过去也无非只要一个时辰便就能到了,等用了午饭晚宴,不过戌时就能回府。这个日子旨在新妇向娘家表明,在夫家过得甚好,娘家莫须担忧。
老夫人的精神依旧不好,有些病恹恹地起不了身,但她想到景阳王府不好得罪,若是自己称病不起,倒怕荣福误会了她。于是她只好强自撑着起来,一直从卯时等到了辰时,荣福郡主却始终不曾出现。
终于,她再也无法保持平和的心态,厉声喝道,“柳絮,去芳菲院看看二夫人是怎么回事,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过来,若是错过了时辰,让景阳王怎么看待我沈家?”
话音刚落,荣福带着傲气的声音便响了起来,“让老夫人久等了吧?是荣福的不是。”
她依旧是一身男儿打扮,不施粉黛,身上半点新嫁娘的样子也无,大剌剌地坐了下来,毫不客气地拿起几上的糕点便往嘴里送了去,一边吃着一边还点头夸赞,“这玫瑰豆沙糕真不错。”
老夫人胸中一团怒火,但想到侯爷对她的嘱托,知晓景阳王对三皇子夺嫡甚为重要,而荣福则是如今最不能得罪的人,便只能尽数将怒意忍下,她勉强一笑,“若是好吃,便多吃几块吧”
荣福毫不客气地将碟中的糕点一扫而空,然后用袖子擦了擦嘴,笑着说道,“早饭也用过了,那荣福就回家了。”
老夫人气得不轻,这风卷残云一样的吃相,倒像是个来扫荡的土匪,哪里有半分皇家郡主的模样来?更何况,荣福既没有向她请安,更没有伺候着她吃早饭,全然无视规矩。
她的面色一沉,冷冷地问道,“二郎呢?他昨夜不是歇在你那的吗,怎么不曾与你一道来?你虽是郡主,但出嫁从夫,既然进了我沈家的门,行事规矩便都要顺着我沈家的来。身为妻子,你岂能不顾二郎,自己行事?更何况,如今安远侯府才是你的家,景阳王府则是你的娘家,莫要再分辨错了”
荣福挑了挑眉,正想反驳。
沈棠却指着外头高声道,“祖母,父亲这不是来了吗?”
沈灏一身天蓝色的丝袍,长身玉立,俊朗非凡,但他眉间却似乎是深深锁着一个愁字,他毕恭毕敬地向老夫人请了安,“母亲,孩儿起得有些晚,来得迟了,还请您恕罪。”
老夫人见他神色有些憔悴,便以为心疼,她忙拿起一块糕点塞到了沈灏的口中,又是怜惜又是嗔怪地说道,“你这孩子,虽说是新婚,小两口好得蜜里调油,但也要懂得节制。”
她的话音方落,沈灏的脸色一下子便灰败了下来,像是吃了一口黄连一般地苦涩,过了良久,他方才讪讪地道,“是。”
荣福似笑非笑地冲着埋头苦吃的沈灏说道,“喂,你慢慢吃,我可等不了你,先走一步了。”
说完,她便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率着浩浩荡荡的一群奴仆扬长而去。
老夫人气得满脸通红,她颤抖着双手指着荣福飘然而去的背影,不敢置信地说道,“二郎,你看看,你看看她怎么能那般无礼,对着婆母和夫君张扬跋扈至这番模样这不行,等今日一过,你可得好好管教管教她,冷落她几日,不把她收拾地妥妥贴贴地,你母亲我迟早有一天要让她给气死啊”
沈灏的身子一震,有意无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后背,然后赌气说道,“母亲,是孩儿没用,让您受气了。荣福既如此无礼,这样拉了您的脸面,那今日这回门,孩儿就不去了,也让她在娘家没脸。”
老夫人的脸色略有些缓和,但随即却摇了摇头,“不行,你如今可是安远侯世子,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安远侯府的脸面,若是你赌气不跟着荣福回门,那景阳王若是发难起来,咱们可就说不过去了。”
沈灏虽然平庸无能,但这些道理却还是懂得的,他万般无奈地起了身,向老夫人辞了别,又匆匆地追着荣福的身影远去了。
老夫人哀声叹气地对沈棠说道,“原本以为这是门好亲,谁料到却是娶了个霸王回来,闹得府里鸡飞狗跳,乌烟瘴气的。说起来,我这几个媳妇中,你大伯母是个擅察言观色的的,从不曾让我闹过心;你三婶虽也是个郡主,但却又乖巧又懂事;你母亲就更别说了,知书达礼,谦和谨让,就是去得早。哪想到,临老了,竟娶了这么个冤家回来。”
沈棠面上笑得浅淡,“祖母还请宽心,郡主初嫁,一时有些适应不过来,也是有的,等时日长了,自然便会改过来。”
但她心里却是讥诮非常,隐隐还蓄着浓烈的恨意,祖母以为当年所做之事,再无人知晓了吗,竟这般假惺惺地在自己面前谈到娘亲?娘亲若真那般合她的意,便不会有当年去母留子那一说了。
老夫人近日身子本就不爽利,又因受了荣福的气,精神越发地差了,她似乎是有万分感慨要说一般,“这些孩子里,惟独你这孩子还记挂着祖母,紫嫣紫姝两个,倒是我白疼了她们一场,这两天连个影子都没见到。你的好处,祖母都记挂在了心里,不会让你白孝顺我一场的。”
她抬了抬手,“桔梗,将我那个镶了蓝宝石的八宝玲珑匣拿了来。”
不一会儿,桔梗便捧了匣子出来,恭恭敬敬地放到了老夫人旁边的矮几上。
老夫人将匣子打开,里面流光溢彩,璀璨夺目,她慈爱地一笑,将匣子推了过去,“这匣中的几件,都是我年轻时候素爱的首饰,虽算不得件件名贵,论品相论质地却都属上乘,棠儿若是不嫌样子过时,便拿去玩吧。”
沈棠恭顺地说道,“祖母厚爱,棠儿就却之不恭了。”
她点了点头,示意碧痕将匣子收好,又与老夫人说了一会子闲话,见老夫人气力终是有些不济,心中又记挂着赵誉还不曾换药,便匆匆地告了辞。
一出了颐寿园,沈棠的目光便冷了下来,她低低地吩咐碧痕,“等回去只留几支显眼的,其他的挑出来交给孙嬷嬷卖了,换得的银两便存在孙嬷嬷那处。”
碧痕有些犹疑,“这样不太好吧?若是哪日老夫人忽然想起了问起,咱们拿不出来可怎生是好?”
沈棠浅浅一笑,“老夫人这是私下里给的,绝不会公然地问起,便是她问起,我也自然有应付之辞,你就放心吧。”
她想了想,继续说道,“孙嬷嬷那边新添了不少人手,需要花钱的地方很多,以她的脾气,若是短了银两,也必然是不肯来问我们要的。我们从淮南带出来的东西虽然不少,但不少都是舅父和母亲的遗物,若非万不得已,我是绝不肯变卖掉的。正好老夫人送来这注横财,解了眼下的急。”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松涛院处去。
果然不出沈棠所料,在换药的问题上,赵誉又与昨日一般使起了小性子,沈榕隐约猜到了他的心思后,便有些坚持地说道,“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小痛楚有什么忍不得的?还是我来”
赵誉的目光晶晶亮亮的,“榕弟,我好歹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这么对待我吗?”
沈榕一时语窒,想到那日的惊险,想到赵誉为他所做的一切心里忍不住便软了下来,但一想到赵誉对姐姐的企图,他犹豫了再三,仍旧忍不住将心肠硬了下来。
他一言不发地将赵誉按住,然后不由分说,便将纱布简单粗暴地撕了下来,直痛得赵誉咬牙咧嘴,苦不堪言。
赵誉的脸皱成了一团,眼中还闪着晶莹的泪花,他声泪俱下的指控道,“榕弟,你这是想要痛死我”
沈榕见他左肩的伤口因自己的粗鲁又不小心裂开了一些来,脸上闪过一丝愧疚,他小声地嘀咕道,“谁让你对我姐姐存了坏心。”
沈棠踏进耳室时,听到的便是这么一句话,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榕儿,不得无礼。”
她走到赵誉地身前,柔声说道,“让我看看伤口。”
赵誉咬着唇,一言不发,也不将手臂让过去让她瞧,只是委屈地望着她,像极了摇尾乞怜地小狗。
沈棠终是一叹,伸出手将他地身子扭转了过来,她地眉头微皱,“榕儿,拆纱布的时候不能使劲扯,你看世子地伤口,昨日已经愈合地差不多了,现在又裂开了一些,伤口若是反复地裂开,就容易发炎肿起,那便不容易愈合了。”
沈榕沉默着将药瓶递了过去,脸上地表情又是愧疚又是不忍,五味杂陈。
沈棠轻轻地一叹,语气又柔了几分,“昨日姐姐对你说的,你可都忘记了吗?世子对你我有恩,将他照顾好也是我们的本份,又何必非要在意那些细枝末节呢?你且出去好好想想。”
她说完,便小心地将药倒到赵誉的伤口上,然后再轻轻地吹开,等药粉全部均匀地铺在了伤患处后,再用干净的纱布重新包了起来。
沈榕见状,神情复杂地转身离去,不大的屋子内,又只剩下了赵誉和沈棠两人。
赵誉首先打破了沉默,他低低地道,“我让你为难了吗?”
沈棠微微一愣,随即浅淡地一笑,“世子对我姐弟有着大恩,怎么会让我为难呢?”
赵誉抬起头来,直直地盯着她,许久之后忽然笑了起来,“我的心意,想来你是知晓的,若是你不知晓,我也可以再说一遍。”
他的眼神深邃而专注,他的表情认真而严肃,他的声音坚定而果决,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心悦你,想迎你为妻。”
沈棠的身子微微一颤,去拿药碗的手便顿在了原处,她的面色依旧沉静,但心内却宛如掀起了惊涛骇浪,赵誉这直接的表白像平地起惊雷一般,彻底地打乱了她平静无波的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棠方才回过神来,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北疆太远了,我这身子很是畏寒,怕受不得那样的寒气。”
这是借口,也是事实。
赵誉却丝毫不曾退缩,他欺身上前,靠得又再近了一些,几乎都要与沈棠贴到了一起,“若是不必再去北疆呢?”
沈棠感到他温热的呼吸均匀地洒在自己脖颈上,泛起了一丝奇异的感觉,她只是轻轻地抬了一下头,便对上了他灼灼的目光,一时觉得有些晕眩,便不曾听清他方才的话,她有些迷惑地问道,“什么?”
赵誉的声音清亮却又充满着蛊惑,“若是不必去北疆呢?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沈棠的心猛烈地一跳,不必去北疆……赵誉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狐疑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赵誉的嘴角微微翘起,“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若是不必去北疆,不必与榕弟分离,你可愿意嫁给我?”
她既羞涩,又恼怒,甚至还有些隐隐的欢喜,一时之间,赵誉的话搅乱了她的心湖。
她不禁想,自己对赵誉确然是存有好感的,他的舍身相救,他的无赖甩滑,甚至他的深情相拥,她都是有感觉的。
但因为知晓他质子的微妙身份,知晓他将来是一定会回北疆的,知晓做藩王王妃所要承受的巨大痛苦,因此才下意识地想去远离他,斩断自己对他的好感。
可他却问她,若不必去北疆,可愿嫁他?
沈棠的心许久不能平静,过了良久良久,直到门外传来沈榕焦躁不安的脚步声时,她方才说道,“像你我这样的身份,婚姻大事,皆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祖父同意了你的请婚,我便是不想嫁也是要嫁的。”
话刚说完,她便又愣住了,自己说的这是什么……
赵誉的嘴角更弯了,这也算是一种回答。
这时,在屋外徘徊良久的沈榕终于忍不住推开了门,见屋内的两人神色各异,狐疑地问道,“你们……又在做什么?”
赵誉笑嘻嘻地说道,“榕弟,这药再不喝就要凉了,你帮我端过来啊”
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一般。
沈榕越发疑惑了,他迟疑地将药碗递了过去,“我姐姐怎么了?”
赵誉并不回答,只是乖乖地从他手里接过药碗,捏着鼻子,皱着眉头,将苦药一饮而尽,然后又笑嘻嘻地向他讨蜜饯吃,“这药真的很苦,若是没有福记的蜜饯,让我如何下咽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笑意盈盈地望着仍自惺忪的沈棠。
沈棠感觉到了他的目光,一时羞涩,脸颊便爬上了两朵红晕,她对沈榕勉强一笑,“也不知怎得,忽然觉得有些头疼,我先回月桂园去歇一会,若是睡过去了忘了时辰,今夜便不来了。你照顾好世子”
话音刚落,她便急匆匆地立了起来,往外走去。
这时,赵誉叫住了她,“喂,别忘了我刚才说的话也别忘了你刚才说的话”
沈棠的脚步微顿,但很快她又恢复了神色,匆忙地走了出去。
沈榕一脸的怀疑与防备,他试探地说道,“你和我姐姐方才说什么了?”
赵誉笑得像一只狐狸,“我不告诉你,去问你姐姐去。”
正文 第一百十一章 出事
第一百十一章 出事
沈棠回了月桂园后就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了屋内,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就算已经过了小半刻时了,却依旧有些发烫,心神也俱都乱了。
她已经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时候对赵誉动了心,是因为他俊美无铸的脸,还是那黑亮如星辰般的眼,抑或是青凤楼下那个温暖而安全的拥抱。
总之,原本坚定下来要对赵誉封锁的心,在他那蛊惑已极的承诺之下,完全地动摇了。
她想,在这与前世截然不同的时代,能遇到一个愿意以性命相救,真心想求自己的男人,是多么地不容易,更难得的是对方与自己年貌相当,身份地位相当,自己也确然对他存有几分心动。若是连那点自己忌讳在意的也不存在了,那又有什么好矜持好推诿的呢?
至于他的花名在外,他满后院的美人姬妾,她始终都觉得不过是迷惑皇帝迷惑世人的烟雾弹,不值一提。便就算是那些都是真的,又如何?若她决定了要这个男人,也总有足够的法子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这样想着,沈棠忽然觉得心中平静了一些。
她幽幽地一叹,如今想这些还为时太早,三皇子大业未成,沈家便难以有安宁之日,榕儿未来的生活没有安稳下来,她是无心去谈婚论嫁的。
忽然,她心中微微一动,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起来。
赵誉确然也是有法子改变如今的处境的,那便是撤藩,醇王吵嚷了多年要撤藩回京,却让当今皇上一一驳回,但三皇子为了多一股宗亲支持的力量,却答应若是将来登基,便会行这撤藩之举。
醇王早已经动了,瑞王却迟迟没有回音。
瑞王与当今皇上一母同胞,感情自然是醇王这个堂兄所不能比的。即便多年在北疆苦寒之地生活,多少也会让瑞王心存埋怨,尤其他唯一的嫡子还被要求入京为质,想来瑞王心中早存了不满。
但让瑞王改变拥立太子,转而支持三皇子,却并不容易。
赵誉方才所说,能够不去北疆留在京城的方法,大抵就该是放弃原本的坚持,转而投向三皇子,等三皇子登基之后,也谋一个撤藩回京的结果。
沈棠的心中五味杂陈百感交集,若果真如此,赵誉便绑死在了三皇子的战车上了,皇上或许还会看在亲兄弟的份上绕过瑞王,但太子却绝不会对赵誉网开一面。
她眉间微凝,正自遐思,却忽得听到外面一阵喧闹,忙唤了碧笙进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外头怎得那般闹腾?”
碧笙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乐呵呵地说道,“回小姐的话,现在是戌时刚过了一刻钟。荣福郡主方才从景阳王府回来了,手下的护卫结结实实地捆了七八个样貌猥琐形容狼狈的黑衣人进来,好大的阵仗,整个府里约莫都给惊动了,这会正往颐寿园处去呢”
沈棠点了点头,那几个大概就是沈紫嫣派去作恶的人了,她眉头忽得一挑,“沈灏呢?”
碧笙摇了摇头,“只听说荣福郡主回来了,倒不曾听说二爷回来了没,方才经过的人群里,也没见着二爷。宜香堂和锦绣园都已经闹腾开了,小姐,咱们要不要也去瞧瞧热闹?”
沈棠见她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无奈地笑了笑,“我倦了,想歇息了,你若是想去,便就去吧。”
碧笙得了沈棠的允许,好奇又兴奋地去了。
碧痕看着她匆忙而去的背影,忍不住摇了摇头,“碧笙的性子本就跳脱,小姐再这样由着她,最近越发地淘气了起来,看到什么热闹都想凑,这可不太好。”
沈棠微微一笑,“这两年在侯府的日子过得艰难,碧笙的脾性已经忍下了许多,好不容易最近的日子好过一些了,若再让她憋屈下去,可不得把她闷坏了?再说,这丫头不是个含糊的,像这样的小事,就由着她吧。”
她望着碧痕微蹙的眉头,眼神微闪,浅笑着说道,“莫说是碧笙那样跳脱的性子,便是你这样沉静懂事的,这两年跟着我处处小心谨慎,隐忍低调,也没少受了闲气。但如今侯府的形势与往日不同了,祖父看重我和榕儿,也甚是需要我们姐弟,因此有些事便不必再隐忍退让。”
她语气微顿,接着说道,“碧笙喜欢怎样我都由她,你也是一样的。若你心中有什么想要的,也尽可以跟我说,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替你达成。”
碧痕只觉得沈棠的目光清澈又深远,似乎一眼就能看透她的心,她的身子微微一颤,几乎要将心中藏着的秘密一吐而快,但理智却及时地将她勒住,她勉强地一笑,假装什么都不曾听懂,“我晓得了。”
沈棠幽幽地一叹,转身爬上了床榻,她抬了抬手,“时候也不早了,你也歇下吧,不必等碧笙了。”
碧痕轻轻地将纱帐放下,吹熄了烛火,蹑手蹑脚地将里屋的门带上,然后在外厢的榻上躺了下来,直愣愣地盯着帐顶发愣,许久之后,才终于将眼睛闭上,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一大早,沈棠刚起了身,碧笙便笑嘻嘻地进了来,她一边手脚麻利地将伺候着沈棠洗漱,一边神秘兮兮地说道,“小姐说二小姐只会些简单粗暴的法子,还真是说到了点子上去。”
沈棠笑着问道,“祖父夜审这些人,定然是不准丫头婆子围观的,你定然是又做了一回梁上的君子吧。”
碧笙撅嘴道,“瞧小姐说的,梁上君子那是形容三只手的贼,我不过就是躲在屋顶上,偷听了一回,顶多也就称得上是屋上君子。”
她见沈棠张着一双大眼,好奇地等着她接下来的话,不由得意起来,笑嘻嘻地说道,“原来那伙子黑衣人,就是二小姐将橘红搭上了,才请来的山匪无赖。她倒是好算计,晓得郡主从景阳王府回来时天色已经晚了,又晓得郡主回侯府必经之路上有一处密林,月黑风高的,郡主若无防备,林子里突然窜出来十个八个的歹徒,便算是带了几个护卫,也得栽了。”
沈棠眉头一挑,“沈紫嫣打的竟然是劫持郡主的主意?她可知这劫持皇亲,是个重罪?”
碧笙撇了撇嘴,“二小姐打的主意,可比劫持龌龊地多。她那可是想坏了郡主的名节呢”
那伙人想来也不是要真劫郡主,只不过是要郡主在沈灏面前消失个一时半刻的,再让那些护卫找着,这样一来,既不必承担劫持皇亲的罪责,还能平白造出点谣言来。
沈灏本就耳根子软,气量也不甚大,到时候她母女三人无事便去他耳边指桑骂槐一下,以沈灏的性子,自然是要对郡主冷淡下来的,若是没了沈灏的宠爱,又不曾诞育子嗣,郡主的身份就算再高贵,也不过就是一个空架子而已。
沈棠的脸上闪着讥笑,沈紫嫣的主意虽然是蠢了一些,但若那对象不是荣福,她又真的得逞了,却也算得上是一条毒计。
只是她错误地估计了荣福的实力,也错误地估计了沈灏与荣福的关系,这条蠢计还未出炉便意味着失败。
碧笙笑着说,“说起来还是小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计策行得妙。当日秦夫人故意在二爷面前上眼药,想要恶心小姐,小姐来了个反将一军。二小姐是个无脑的,不过只是小丫头间随意议论的三言两语,便就记恨上了郡主,那日在老夫人面前没得了好,回头竟然想出了那么笨的主意来,还白白地搭上了一个丫头。”
沈棠神色微动,“橘红她?”
碧笙略皱了皱眉头,脸上的表情既有同情又有唾弃,“那山匪头子,是橘红的同乡,看上橘红久了,苦于没有下手的机会。这回,橘红奉了二小姐的命令,去接近那山匪,自然便就从了那人的愿。如今事情败露,橘红犯了勾结山匪,教坏主子,jy不贞的罪孽,老夫人又怎会让她继续活下去?昨夜便拖去了刑堂,乱棍打死了。”
沈棠冷冷一笑,“若是橘红该死,沈紫嫣岂不更该死?她呢?老夫人这回是罚她禁足还是去佛堂思过?”
虽然说家丑不可外扬,若是沈紫嫣所为让外人知晓了,不只是她的名誉尽毁,便是沈家其他的女孩子,也都会受到连累,因此祖父和祖母为了大局,是决计不肯公然处置沈紫嫣的。
但正因为顶着这家丑不可外扬的帽子,沈紫嫣一次又一次地越过禁线,坏事做尽,最后却都是不了了之,她依旧过得滋润,且手段越来越狠辣。
若这次的事,祖母仍然像从前那样地处置,那下一回,沈紫嫣能做出来的事便会更加荒唐可怕,长此以往,沈家总有一天要受到她的连累。
碧笙摊了摊手,“老夫人倒是说了要罚二小姐去佛堂思过,但侯爷气得不轻,这回又事涉郡主,想来是要等郡主发落才是。”
沈棠眼神一深,脸上慢慢地现出微笑来,“郡主手中的皮鞭,早就痒得很了,沈紫嫣这回送上门去,郡主岂有放过的道理?”
话音刚落,便听到麝香急匆匆地来禀,“小姐,不好了,二爷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刚被人抬了进了府”
正文 第一百十一章 下药
第一百十一章 下药
沈棠面色微凝,低声问道,“二爷被抬到了何处,到底出了何事,这消息又是何人告知你的?”
麝香急急地答道,“是芳菲院一个叫满儿的姐姐来传的话,想来二爷这会应在芳菲院吧,至于二爷到底如何了,奴婢却不知晓。那位满儿姐姐只说是郡主的吩咐,让您快些过去。”
沈棠听了,眉头便皱了起来。
从前沈灏不曾续娶时,平素大多都是歇在宜香堂,宜香堂的偏厢便收拾出来全当作书房,偶尔才去霜华院两位姨娘处,但如今既然娶了续弦,自然便当以芳菲院为主了。
但荣福心中是有人的,新婚之夜便敢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