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香 作者:rouwenwu

    第四十四章：安插耳报神

    凌家葵院正屋里，大夫人正含笑看着坐在她下首的舒绿。

    “这才两天，你下巴就尖了些许。看来真是病得厉害了……”大夫人回头对玉兰吩咐一声：“去取我新配的两盒桂参丹来。”

    她又看向舒绿，眼中满是关怀之色，看起来跟真的似的。

    “我看你气息短促，估计还没全好呢。这两盒桂参丹你拿回去，早晚各吃一粒，补补气血。”

    “多谢大伯母。”

    舒绿起身福了一福，向大夫人的馈赠表示感谢。

    “谢什么，自家人何必客气。”

    大夫人笑眯眯的，拉着她又坐下了。接着又旁敲侧击地问了她在欧阳家养病的情形，舒绿很谨慎地没说自己见了欧阳润知，只说欧阳夫人和欧阳婉对她很好。

    接着，她便把欧阳夫人想认自己当义女的事情告知了大夫人。

    大夫人明显愣了片刻，但旋即恢复了常色。

    “这是好事啊！难得欧阳夫人这般爱护你，这也是你们的缘分。”

    舒绿低垂眼帘，微瞥了大夫人一眼。她看到大夫人虽然还是笑着，脸上的神情却比方才复杂多了，不由得心底轻笑。

    大夫人表面上对她客客气气，心中未必有多看得起她这小小的孤女。最多，不过是存着些算计，想将她作为棋子使用罢了。

    如今这孤女却成了她想攀搭上的欧阳夫人亲近的小辈，还得欧阳夫人亲自出面认亲。她们这些富家贵眷，即使是认个干亲也不是那么随便的。如果不是特别投缘，那就得是有着更深层的原因，才会让欧阳夫人做出这个决定。

    当然欧阳夫人认舒绿为义女，明面上的原因也很得当，那就是舒绿救助过她。

    别看大夫人现在并没有追问舒绿什么，心里却是将这事反反复复地琢磨开了。

    舒绿尽了礼数，不想再在葵院里消磨时间，以回去休息为由向大夫人请辞。

    大夫人眼珠一转，让玉兰叫过一个丫头来。

    这丫头年纪不算小了，看着也有十三四岁。大夫人说这叫听雨的丫头是她身边的二等丫鬟，怕舒绿现在病着凡事不好自个动手，特意将这丫头拨到她身边供她使唤。

    当家主母身边的二等丫鬟，那绝对不是普通丫头。舒绿看这听雨容貌不错，脸上也透着一股机灵劲儿，知道这是大夫人身边得用的人儿。

    按理说她一个旁支的女儿，借个三等小丫头给她用都算看得起她了。比如去品香会这么隆重的场合，跟在她身边服侍的就是个叫瑞雪的三等丫头。现在大夫人突然要将听雨放到竹院里，还不是为了更好的把她捏在手里？

    要是舒绿真的收下听雨，身边多了这么个耳报神，真是什么都别想做了。

    不过幸好她早预测过大夫人可能会有的反应，早早做了准备。

    “大伯母对舒绿真是太好了。”舒绿露出极为感动的表情，却是话音一转：“但是真的不用麻烦听雨姐姐了……方才我忘了禀报大伯母，义母也是怕我病中操劳，所以派了两个丫鬟跟我回来，月钱照例从欧阳家领。这会子人已经在竹院里当差了。”

    事实上，那是她自己开口跟欧阳家借的人。

    大夫人终于色变。她不悦地说：“这像什么话？家里下人够用得很，何必从别家借人？”

    她含蓄地责怪了舒绿的“不懂事”。凌家奴仆如云，舒绿的丫鬟却是从别府借的，往大里说这可是让凌家丢人的事。欧阳家没有主动给她送下人，也是顾忌着这个理。只是舒绿都有这要求了，欧阳润知自会满足她——这是早就谈好的条件。

    舒绿却暗暗冷笑。开玩笑，你凌家的下人再多，我又不是嫡亲的小姐，哪里能随便使唤他们？不久之前，就连一个二房里的管事婆子，都敢当众训斥他们兄妹呢。

    现在大夫人却这么说她，分明是想用大道理压住了她，再把听雨安插过来，让她无从拒绝。

    在她即将成为欧阳夫人义女的现在，对大夫人来说，她的利用价值应该更多了些。想要控制住她，也是可以理解的。

    理解是一回事，舒绿却绝对不是那种任人摆布的姑娘。

    “大伯母，舒绿实在惶恐……只是义母一番好意，长者所赐，固不敢辞。舒绿再三解释说那两位姐姐跟我回来，怕是会让大伯母误会。义母却说大伯母您最是善解人意，一定不会因此责怪我的……”

    这话差点没把大夫人噎死。

    合着她要是再责怪舒绿，就是辜负了欧阳夫人的赞誉了？

    虽然不知欧阳夫人是否真的这么说过，可舒绿这话一出口，大夫人往下的话真是难以为继。

    大夫人暗中深吸一口气，调整了自己的表情，勉强笑着对舒绿说：“也罢，既然是你义母送你的人，你只管使唤就是了。”

    “谢谢大伯母的谅解，舒绿真是太惭愧了……”舒绿坚持演完了这点收尾，在大夫人“慈祥”的注视下离开了葵院。

    她才从葵院的院门出来，先是绕过一道回廊，穿过一个月洞门时，差点和迎面走来的一人撞个正着。

    “啊……舒绿妹妹，你回来了？”

    舒绿听着这“惊喜”的声音，缓缓抬起脸来，与来者对视。

    “嗯，舒华姐姐，真巧！”

    她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巧笑道：“姐姐你这是去哪儿呀？”

    舒华的表情比她还自然，满脸都是诚挚的关怀之色。她很自然地与舒绿并肩而行，一个小丫鬟低着头跟在她们身后。

    “本来想去找三妹妹的，刚好就遇上舒绿妹妹你了……怎么样了，身子好些了吗？”

    舒绿才不信真有这么巧。不过人家都说是“刚好遇上”，她能说什么。

    看来舒华害她不成，现在是想来试探下她有没有察觉，上回那事是她动的手脚？

    “好多了，姐姐有心。”舒绿心道：“姑娘，既然你想和我飙演技，我也只好奉陪了……好歹咱也混过话剧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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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在大宅门里生存，必须要有好演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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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初二，继续拜年。祝大家睡觉睡到自然醒，刷卡刷到手抽筋……呃，信用卡虽好，不要透支太厉害哦，亲。）

    第一卷 暗香浮动 第四十五章：幸不辱命

    舒华一路上不动声色地刺探了舒绿好些话，舒绿都以一脸纯正的“很傻很天真”的表情应付过去了。直到舒绿出了凌家内宅二门，舒华也没能从舒绿嘴里掏出什么干货来。

    舒绿一边回竹院一边在心中默默感谢大学话剧社里的各位指导老师，想不到古希腊戏剧的文艺戏剧理论在现实生活中也一样能派上用场。果然是技不压身啊，多学点东西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而舒华这边，见舒绿真是对那回落水的内情一无所知的样子，也就安心回自己院里去了。不过等她得知舒绿马上就要被欧阳夫人收为义女后，一天的好心情顷刻间化为飞灰。

    凭什么呀！

    只不过是个有几分小聪明又有点小运气的落魄户丫头，怎么就能靠上欧阳夫人了？

    纵使舒华城府再深，也只是个十四岁的富家千金。被这消息一刺激，舒华忍不住就在屋里拿了两件趁手的古董砸了个稀烂，还没头没脑地把自己的两个大丫鬟骂了一顿。

    欧阳夫人派来服侍舒绿的丫鬟，就是在萍花坞里服侍过她的巧英和巧珍两个。这两个丫鬟本来就是别院里伺候客人的小丫鬟，拨过来跟着舒绿倒也合适。

    只是竹院太小，只有三间屋子，其中一间还是书房。幸而舒绿住的那间屋子还有个外间，一张不大不小的火炕还是能睡下两个丫鬟的。

    “老屋的修缮，得让欧阳润知抓紧了。”

    展眉吹了吹茶杯里的沫子，眼望着院子里的茂竹。

    这儿的环境是很幽雅，主人家却太龌龊。要不是妹妹相劝，展眉才不想继续在这儿住下去呢。

    “嗯，快了。他说忙过了这几天，就替咱们把那几间废墟推倒了重盖。”、

    这也是舒绿跟欧阳家提出的要求之一，就是请欧阳家的人帮忙，将他们祖父留下的那间遭了祝融之灾的老房子翻新一遍。

    等老房子一盖好，他们就不必再在这儿寄住了。

    有了两个丫鬟烧火、做饭、洗衣，舒绿才算暂时摆脱了每天围着灶台水缸转的日子。苍天可鉴，她一点都不想剥削压迫劳动人民——如果有自来水、电磁炉、微波炉、抽水马桶、热水器这一系列生活用品的话……她绝对可以一个人过得很舒服。

    在目前这种社会条件下生活，还是……呃，有丫鬟可使唤好啊。

    巧英已经十四岁了，舒绿很放心地派她出门去采购。展眉有天见舒绿让巧英雇工人推了整整两大木桶的酒回来，感到有些奇怪。

    “你买这么多酒是要做什么，浇花么？”

    “不，我是要洗澡。”舒绿一本正经地回答。

    “……你还是用来做做面膜算了……”展眉耸耸肩，走开了。

    他知道妹妹现在要做的事情肯定和调香有关。既然已经和欧阳家达成了合作协议，舒绿一定会想方设法去满足客户要求的。

    他也不清楚舒绿和欧阳润知之间，关于调香的事有什么约定。不过好像舒绿提过一嘴说，欧阳润知手上有一款失败了的香药配方，初调出来时效果很好，但一过了三四天就不行了。

    香味不持久，这在制香上太常见了。欧阳润知拿出这款香方来，貌似是让舒绿试试能不能想些法子，让香味稳定下来。

    现在看来，舒绿已经在着手进行此事了。

    展眉不去理舒绿在鼓捣什么，自顾回书房读书去了。接下来的两天，舒绿就和那两个丫鬟躲在自己的屋子里做些实验。

    其实那两个丫鬟完全看不懂这位舒绿小姐在做什么。她用一些不知从什么地方买来的瓶瓶罐罐，将那些买回来的酒倒来、倒去，又是火烧又是水蒸什么的……

    她们只得懵懵懂懂地给舒绿打下手。

    舒绿也没有科普的兴趣，向两个丫鬟解释自己是在蒸馏高纯度的酒精。

    悲哀的是，她一个堂堂化工博士，上辈子还真的没做过把米酒提炼成纯酒精的实验……

    盖因在化学实验里，工业酒精是最基本的东西，哪间实验室不是一抓一大箱，用得着让实验员自个买酒回来提炼么。

    幸亏提炼酒精的方法她还是知道的，但由于对这些作为提炼原料的酒不是很有把握，所以得多买一些回来反复实验。

    不过欧阳润知已经给了她一笔钱买材料，还提供了好些名贵香料供她调香，比起她原来制作那些香囊时已经算是好很多了。

    “没有玻璃试管……没有导管没有酒精灯没有过滤网，我这和钻木取火也是相去不远了呀。”舒绿不住叹气，双手托腮坐在桌前等待着自己的实验结果。

    为什么她需要高纯度的酒精？因为在现代调香，也就是用多种香精配制香水的过程中，酒精是不可或缺的溶剂。以酒精为基底添加数种香精，才能使得香料性质更稳定，保值期限更长，香味更醇厚——更为重要的是，酒精还能在香料被使用时更大地挥发出自己的味道。

    要将欧阳润知那一款失败的香方挽救回来，只有依靠酒精的威力了。

    舒绿明白欧阳润知一开始就丢给自己这么一个难题，就是想再测试一下自己的能力高低。

    考试嘛……她这辈子还没害怕过呢。

    前双料博士很自信地继续托腮微笑，托腮微笑……然后一个不留神睡了过去。

    结果头一垂，手一松，尖尖的小下巴就和桌面来了个亲密无比的接触……磕登！

    次日，展眉看到妹妹下巴上的淤青时，嘴角抽了抽。“你不是在弄液体炸弹吧，诺贝尔小姐。”

    “……我昨晚用酒做面膜，早上起来就这样了。都是你提的好建议！”舒绿双眼一瞪，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啧啧啧，怪不得你今天看起来更加靓丽了……”展眉伸手拍了拍舒绿的小脸，他已经看见了舒绿眼中的欣慰，知道她一定有所收获了。

    舒绿扑哧一笑：“算你会说话。”

    她把一个装着块香药饼子的木匣子递给巧英，让她出门一趟，将匣子送给欧阳婉。

    匣子里还有她写的一张信笺，只有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幸不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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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初三了，大家都走亲戚了咩？蔷薇也要去走亲戚啦，抱着孩子骗压岁钱去~~~~~）

    第一卷 暗香浮动 第四十六章：杜衡书院入学资格

    “她居然真的做到了。”

    欧阳润知坐在专供品香的雅室中，面前摆着的竹根炉香烟萦绕，整间雅室弥漫着一种清甜的馨香。

    他不知该叹服还是沮丧。自己花费了许多时间与精力都没能改良的一款香方，到了舒绿手上，不到三天时间就把问题解决了。

    此时距离舒绿让巧英将那香药饼子送来，已经过了十天。在香药饼子送来的第一天，欧阳润知就将其分为二十个小块，每天烘燃一块。截止到今天，每一次焚香后的味道，都是一模一样。

    虽然按照一般的步骤，如果要作为贡香，还需要经过繁杂得多的试验才能确定香味是否稳定。可是欧阳润知凭借着经验就已经能初步确定，舒绿真的解开了他出的难题。

    花了这么短的时间……

    欧阳润知还是苦笑了一下。挫败感是不可避免的，他向来在这方面颇为自信，却不得不承认舒绿目前的实力还要胜过自己多多。

    这太不可思议了，她才这么点年纪，却已经具备了这样的能力……

    欧阳润知当然对舒绿的师承非常好奇——调香就如练武一般，绝不存在无师自通的情况，一定需要有人领进门。可惜舒绿似乎料到他会追问这事，早早就把话说在前头了。

    “欧阳大哥，我是跟着过世的祖父学的制香。”

    这话听起来并没有问题，可是却经不起深究。但是……欧阳润知隐约明白，他是不该深究的。舒绿以过世的祖父为借口，就是不想让他继续问下去，他又何必自讨没趣。

    既然她达成了任务，那么，也到了自己初步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欧阳润知有种预感，舒绿还会给他带来更多的惊喜……

    几日后，凌展眉居然得到了杜衡书院入学资格的事情，在一夕之间传遍了凌家大宅，然后迅速扩散到后街一带。总之，只要和凌家有关的人，都听到了这个令人惊奇的消息。

    无论是凌家的主子还是奴才，或者是远亲近属，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

    “怎么可能？”

    二夫人气呼呼地在屋子里兜着圈子。

    她一直努力打点着各方关系，就是想把儿子凌展腾塞进杜衡书院里去读书，但无论如何托关系也办不成。

    杜衡书院里就读的固然多是贵家子弟，可也不是谁家世好、钱财多就能进去的。学问太差，杜衡书院肯定不收。要是凌展腾这种只会写“老母跳神好过年”的人也能混入杜衡书院，杜衡书院也不会是江南第一书院了。

    舒华阴着脸坐在一边，不去理会母亲的举动，自顾自想着心事。

    “哼，大嫂前两日还跟我吹嘘，说展鹏已经获得夏山长首肯进入杜衡书院就读。这下却连凌展眉这种穷小子都能寻摸进去……切！欧阳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替他牵线……”

    舒华眉头一紧，喊了一声：“母亲！”

    她最见不得母亲这种样子，哪像个大家夫人？舒华内心是有些瞧不起自己这娘亲的，但凡她有一点用，怎么会让大伯母压得死死的？还有，一点都不会讨好老太爷，只会一天到晚咋咋呼呼地耍威风，真是……自己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娘？

    这一两年来，因为老太爷和凌二爷都看得起舒华，二夫人也知道在这家里，女儿比自己的脸面还大些。所以舒华一出声，她也就收了埋怨，只是一屁股坐下来生气。

    还没安静多久，她又一下子想到了什么事情似的惊呼起来。舒华脸上不耐烦的神色更浓，二夫人却没在意女儿的脸色，拉着舒华说：“哎，女儿，你说欧阳家那小子，是不是看上舒绿丫头了？”

    “……母亲，您扯哪儿去了。”

    舒华强笑了一下。

    “不是呀！我知道这种小门小户的姑娘，最懂得钻营了。你看那天她有幸去了品香会，肯定是故意落水好让欧阳家的人留她，然后趁着在欧阳家借住的机会讨好欧阳家那几位主人……你没看欧阳家的大夫人都被她迷惑得要收她当义女么。”

    舒华当然知道舒绿落水的真相，她心虚地别开目光，说：“那也不代表润知少爷看上她了。”

    “哎呦我的好女儿，你想啊，欧阳家少爷凭什么这么抬举凌展眉啊？肯定是那小狐狸精给他灌了迷魂汤啊！没看出来啊，小小年纪的就会勾引男人了，我说看着她就像个不学好的……”

    “好了母亲，这些话你少说两句吧。事情没那么简单。”

    舒华制止了母亲滔滔不绝的议论。

    她当然也考虑过这种可能性。而且，那天晚上欧阳润知看着舒绿的眼神里透着古怪，舒华可是看得明明白白的。

    不然她怎么会妒火中烧，想让舒绿落水受点教训？不过没想到，三妹妹居然也和自己一个心思……但最后事情的发展却出乎她们这两个始作俑者的意料之外。

    舒绿被亲兄救起，没被下人抱过身子污了闺誉，还因此受到了欧阳家的款待。

    接着便有了欧阳夫人要认舒绿为义女的事，现在欧阳润知又亲自将展眉引荐给一位名士，由那名士推荐他参加杜衡书院的入学考试。

    听到这些事情后，舒华反而冷静下来了。

    太不寻常了……

    到底是因为什么，让欧阳夫人和欧阳润知，这样重视那对兄妹？

    为了他们救助过欧阳夫人？可是，欧阳家的回报未免也太丰厚了。欧阳润知看上了舒绿？这不是不可能，但他如果真的看上了她，想将来娶她做妾——舒华就没想过舒绿有资格给欧阳家的家主当正妻——就不应该让母亲认她做义女。

    因为如此一来，舒绿就成了欧阳润知名义上的妹妹。以义妹为妾……也不是不行，可是还是会被人说闲话就是了。

    欧阳润知何必自找麻烦？再说，欧阳夫人会如此纵容儿子吗？

    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原因，是自己不知道的。

    舒华想不通其中的关键。但是她暗暗下了决心，绝对要探听出其中的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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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暗下决心要当炮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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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节真的好忙好忙，比上班忙多了，走亲戚真是比加班还辛苦！）

    第一卷 暗香浮动 第四十七章：波折骤起

    真心替展眉感到高兴的人，除了舒绿之外，估计就只有住在大杂院里的赖大婶一家了——尤其是香秀。其他的人，包括最重视凌家子弟学业的凌老太爷，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凌老太爷还特意叫展眉过去了一趟。表面上是赞赏他学业精进，但话里话外的却是责备的味道更浓。

    其实凌老太爷的心理，展眉很理解。本来他最心爱的孙子终于进入了杜衡书院，多么令人高兴啊。这种时候别的孩子就该自觉充当绿叶，当然也不能是太糟糕的绿叶，来映衬大少爷凌展鹏这朵红灿灿的小花。

    偏偏展眉居然也获得了杜衡书院的入学资格。这事不可避免地抢走了凌展鹏的一部分风头，使得凌展鹏的成功显得不那么特别了……

    当然凌老太爷身为族长，对于子弟的成就必须是要给予肯定的。不过他责怪展眉时选择的切入点是，为什么展眉想读杜衡书院，不让凌家托人为他推荐，反而拜托欧阳家的人呢？

    展眉耐着性子胡诌了一通，不管凌老太爷听了以后感想如何，反正他也不是特别在乎。对于本家的这些长辈，展眉都只是依足礼数对待，并没想过要讨得他们的喜欢。

    比起舒绿处事的圆滑，展眉是差了许多——不过他向来如此，也没打算为了区区的凌家人就做出什么改变。如果真的想和人处好关系什么的，展眉也能做到，只是这就得看有没有必要了。

    “然后老太爷就让你回来了？”

    舒绿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哥哥。

    “是啊，也没留我吃个午饭什么的，真吝啬……”

    展眉信步随妹妹在街上慢慢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他从本家大宅那边回来的时候，正赶上舒绿要带着巧珍出门买些东西，就顺便护送妹妹上街了。

    舒绿也不再问他这事，转而回头和巧珍询问，在什么店里可以买到她想要的那些东西——比如硼砂之类的实验必需品。

    欧阳润知在帮助展眉获得入学资格的同时，也让人送来了新的任务。这回他不是让舒绿改良失败的香方，而是请舒绿为他设计一款新的香品。

    因为有一位老熟客特意到欧阳家的香药铺定制一款佛香，但对之前送去的两款成品都不甚满意。这位夫人潜心向佛，又是个爱香之人，市面上有的佛香几乎都搜集完了。这回她是专门为在二月十九的观音诞购买佛香，提出的要求之挑剔刁钻，连心细如尘的欧阳婉都有点受不了了。

    这么一个又麻烦又紧急的任务送到了舒绿的面前，舒绿也不得不慎重起来。带信回来的巧英还强调说，这位夫人是官家内眷，乃是贵客……好吧，这是加压呢？

    不过，这样有挑战性的工作……她很喜欢。

    现在距离二月十九还有些日子，她还可以慢慢研究一番。

    舒绿和展眉肩并肩往正街方向走去，正在说着些闲话，却突然听见一声呼喊。

    “展眉小弟！”

    嗯？

    兄妹俩同时看向来者，只见欧阳润知正策马而来。

    “欧阳大哥。”

    展眉向欧阳润知打了个招呼，舒绿也敛衽福身，向欧阳润知行礼。

    今天欧阳润知没有带着随从，有种行色匆匆的感觉，展眉还以为他赶着去办事。

    “欧阳大哥你这是要去哪里？”

    出乎意料的，欧阳润知沉声道：“我正要去找你呢。”

    “哦？”

    展眉和舒绿迅速对视一眼。他们都知道欧阳润知这样的人，绝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他这么着急地赶来……

    “这儿不好说话，欧阳大哥不如请先随我们回去吧？”舒绿建议道。

    欧阳润知没有反对。等几人赶回竹院，舒绿把两个丫头屏退后亲自端茶到了书房，便看见欧阳润知和展眉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她心里一沉，瞥了展眉一眼。展眉低声说道：“是杜衡书院的事。”

    杜衡书院？难道展眉入学的事情有了波折？

    事实正是如此。有人对夏伯卿说，展眉品行不端，为人暴躁易怒，极好惹是生非，常常当街与人大打出手……诸如此类。

    夏伯卿当然不会只相信别人的一面之词，但是却也因为将展眉入学的事情搁置下来。他再次将展眉的推荐人请到书院里来询问，然后欧阳润知才得到了这个消息。

    “到底是谁在告状？”

    欧阳润知看了看展眉：“你有没有什么仇家？”

    “仇家啊……”

    展眉认真想了一会儿。原主是肯定没有仇家的，一个根本不爱出门的书呆子，连见的人都不多一个。肯定是自己这段日子惹上的什么人……估计，就只有那一位了。

    舒绿叹息一声，说：“哥哥，你觉得除了那位少爷，还有可能是别人吗？”

    “嗯，就是他了吧。”

    展眉也肯定地点了点头。

    欧阳润知一下子反应过来。他想起了品香会上的事情，然后说：“齐英？”

    兄妹俩同时颔首。

    看来齐英也不至于笨到家。他应该已经猜到，自己那天出的大丑是展眉做的手脚。以齐英的气量和脾性，他绝对会做出这种事来。而且，他也有做这事的资本——假假也是位大少爷嘛……

    可是现在重要的不是找齐英寻仇，而是要解决展眉入学的问题。

    “欧阳大哥，现在我该做什么。”

    展眉问欧阳润知。

    欧阳润知凝神想了想，说：“如果是齐英的事，当时我也在场。我去替你解释解释吧。”

    “欧阳大哥，谢谢你。”舒绿感激地看了欧阳润知一眼。即使是交易，但欧阳润知也是真的把他们的事情放在心上，并不是故作姿态而已。

    这时，展眉却说：“欧阳大哥，我和你一道去吧。”

    “哥哥，你也去？”

    舒绿惊问一声。

    “我自己的事情，还是本人出面比较有诚意吧。”

    舒绿看展眉态度坚决，心知他是不会改变主意的。而欧阳润知也没有表示反对……

    “那么，我也要去。”舒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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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更新又晚了。过年累得只有一种感觉：前段时间都白治疗了……这比之前还严重……简直死的心都有了。其实，我不喜欢到处拜年……）

    第一卷 暗香浮动 第四十八章：香远益清半山亭

    杜衡书院并不设在城内，却是依傍着城外的灵山筑建而成。

    初时，这书院仅仅是一位大儒避世修学的别院。因为那位大儒名满天下，来求学问道的人越来越多，后来渐渐的就形成了一座小小的书院。百年以来，书院规模不断扩大，但是也有些东西是并未随着时光流转而改变的。

    一者是杜衡书院的山长，总之由学问精深的当世大儒担任，绝无例外。二者，杜衡书院的学子们都是一时之选，精英荟萃，少有凡庸。

    舒绿早就听过许多关于杜衡书院的传说。但是到杜衡书院来，却还是第一次。

    “凌小妹，你真要随我们进去？”

    欧阳润知有点为难。

    刚才舒绿执意要跟来，他只好让巧英去竹院附近的欧阳家某间铺子里，叫了辆马车和一个车夫过来。

    “妹妹，你就别进去了吧。”

    展眉看出欧阳润知是真的不方便带个女宾进去——虽说舒绿年纪小，但也是个豆蔻年华的姑娘家了，不好总是抛头露面的。

    舒绿真是不太放心哥哥的脾气。她就怕展眉受不了书院里夫子们的责难，一怒之下说出些冲动的话来，那样可就麻烦了。展眉又何尝不知她在担心什么，轻笑一声说：“别担心，我这么大个人了，自然有分寸的。”

    哥哥都这么说了，舒绿也就不再坚持。她知道哥哥大多数时候都会尊重她的意见，可是他要是真的拿定了主意，她也拿他没法子。

    “那我就在车上等你们吧。”

    欧阳润知闻言，心头一松，脸上也闪过一丝笑影。他难得的温言说道：“我们估计要进去好一阵子……书院边上有座半山亭，风光不错，凌小妹可以让巧英和老陆陪着你上去看看山景。”

    想不到欧阳润知也有体贴的一面。

    舒绿也不想闷在车里，等那二人进了书院，她便让巧英和车夫老陆陪她去登半山亭。

    昨儿刚刚下过一阵小雨，山色空蒙，春芽吐绿，果真不负“灵山”美名。舒绿沿着石阶一路拾级而上，时而听翠鸟清鸣，时而闻山松如涛，间或还有彩蝶从滴露的绿草间翩然飞起。

    她索性把脚步放得更慢，细细赏玩着这迷人的春色。还没上到半山，忽然又下起了微微细雨，不多时便沾湿了她的鬓角。

    幸而巧英细心，早就备下了雨具。她连忙打起手中染成胭红的油纸伞，撑到舒绿头上。“小姐，咱们走快两步，到半山亭去避雨吧。”

    “好呀。”

    舒绿应了一声，却突然站定了身子不动。

    “小姐？”巧英不解地看着舒绿，还以为她滑了脚。

    “哦，没事，走吧。”舒绿对巧英一笑，继续迈步前行。

    方才怎么好像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是错觉吧？这种地方，怎么会有人焚香呢？

    然而越往山上走，香味越浓。雨丝夹带着芳香扑向舒绿的面庞，这有如实质般的香气让舒绿感到一种莫名的触动。这种香……底味似乎是浓烈的龙涎香，可是搭配的却又都是些清淡的草木香，甚至……还有些焦木的味道？

    “啊，半山亭到了。”

    巧英惊喜地喊了一声。舒绿这才抬起头来，忽然愣了一下。

    亭子里有人。

    石砌的小亭里，一个白衣少年依桌而坐。从舒绿的角度，刚好看到他的侧脸

    ——是夏涵。

    他依然穿着一袭出尘的白衣，左手拿着一卷书本，目光却是落在摆在石桌桌面的棋盘上。他的右手正拈起一枚黑子，将落未落，两道浓如墨画的长眉微微蹙起，似乎还没想好应该将棋子下在何处。

    在他身畔，香烟微燃，原来其足下摆着一只造型古朴的博山炉。

    当舒绿看到他的时候，他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模糊起来。斜风细雨，寒山石径，古亭新枝，这些都被淡化为一张画布上的背景，只剩下那玉雕般的少年茕茕独立。

    “咔嚓”，舒绿的绣鞋似乎是踩断了地上的一截枯枝，惊破了这一刻的宁静。

    夏涵闻声看来，与舒绿仰起的眼眸对个正着。

    “你怎么会在这里？”

    夏涵并不太惊讶，顺手将棋子往棋盒里一放，站起来面对着舒绿一行。他对这个才智过人的小姑娘印象很深，没想到居然会在此地与她相遇。

    舒绿心里默默说了一句“你抢了我的台词”，答道：“我陪哥哥过来的。他到书院里去拜会夏山长了，我随便上山看看风景。”

    说话间，她已经走进了亭子。她一眼看见夏涵面前那盘围棋残局，随意问了句：“夏公子在下棋？”

    夏涵扬了扬手中的书，舒绿虽然看不大懂，不过凭着印象这应该是一本棋谱。他说：“我只是在打谱。”

    围棋打谱，有时是将自己与人对弈的过程重摆一遍，有时是研究名家所下的棋局，夏涵这应该是后者。舒绿对于棋道也稍有涉猎，不过比起她其他方面的成就，这一项就算不上擅长了。

    她又瞥了那博山炉一眼。

    “夏公子真的很爱香啊。”

    夏涵听到这话，嘴角轻扬，并未应答。他的确嗜香如命，不过却并不爱与人高谈阔论香道。

    舒绿知道夏涵就是杜衡书院山长夏伯卿的儿子，他在这半山亭里游玩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想到夏涵的身份，舒绿心中一动。

    “夏公子，请恕小妹冒昧……”她软语说道：“咱们也不算初识了，小妹现在有一件十分为难的事情，想请夏公子帮忙。”

    “我？”

    夏涵奇怪地看了舒绿一眼。他能帮她什么？

    “正是。”舒绿请夏涵先入座，然后她再简单将展眉的事情说了一遍。

    “小姑娘，你是说，想请我……向爹爹求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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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就是初七，很多人都上班了吧。刚刚给我的主治大夫发了个信息，确定了明天得继续滚回医院去了……又要开始一边住院一边码字的日子了。跟过年的辛苦比起来，我宁可住院……）

    第一卷 暗香浮动 第四十九章：对弈

    “小姑娘，你是说，想请我……向爹爹求情么？”

    “不算求情，只是把事实解释一下嘛……”舒绿努力眨巴了两下眼睛，企图把眼眶弄湿，据说这样的表情看起来比较可怜兮兮。不知道这位“怜香”的夏公子有没有“惜玉”的习惯？

    夏涵不知何时手中又多了一枚棋子，此时他拈着棋子，轻轻敲打着棋盘。

    随着这“哒、哒、哒”的轻微声响，舒绿的心情不知不觉紧张起来。

    在这儿偶遇夏涵，她本来也是临时起意试探一下，心里未必存着多少希望。就算夏涵是夏伯卿的儿子，也不见得就能影响夏伯卿的决定——二者辈分相反还有可能。

    但看夏涵凝眸思索的表情，好像真的在考虑该不该去替展眉说清似的。这就代表着，夏涵在夏伯卿跟前，应该能说得上话。

    就因为他的出手相助，真有可能帮得上忙，夏涵才会考虑这么久。

    那，他的答案是——

    “可以。”

    舒绿瞬时展颜：“真的吗？”

    “嗯。”夏涵翘了翘唇角，轻声道：“不过，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舒绿急着追问了一句。

    同时，她也有些好奇。夏涵看起来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似乎对什么事情都不太放在心上——除了香。他会提出什么要求？

    夏涵没有马上应答，而是伸手先将棋盘上的残子尽数收入棋盒之中。舒绿弄不清他要做什么，却又见他再拈子入盘，迅速摆上了数十枚黑白棋子。

    “来，你若是解开了这一局残棋，我就马上回书院去，帮你哥哥向我爹爹说情。”

    舒绿朝那棋盘看了几眼。夏涵这盘棋又是打劫又是死棋又是反扑什么的，复杂得很，一看就不是对弈的结果，而是那种刻意摆出来难人的玲珑棋局——估计就是从他手上那本棋谱上搬下来的。

    “怎么样，你能解开吗？”

    夏涵眼底笑意更浓，似乎还有一丝期待的意味。

    “不能。”

    舒绿很干脆的回答。

    听到她直接认输，夏涵竟有些错愕。

    也许，是之前的两次相遇，她给了他太多惊喜了吧……总觉得这个比他还要小着几岁的小姑娘，有一种与她的年纪极不相符的慧黠。

    所以他才会故意摆出这个棋局来为难她，就是想看看她是否还能像对上他的对子一样，轻松破解难题。

    也对……她毕竟也只是个小女孩而已呀。

    “你又不是逍遥子老头，我更不是虚竹小和尚，干嘛整这么一出啊……”在夏涵暗暗失望的时候，舒绿也暗地里嘀咕了一句。

    这种解棋比下棋难得多了，舒绿虽然只是简单看了一会儿，也知道凭着自己的棋力，八成是解不开的。

    “不过，可否换一种方式……”舒绿指了指棋盘，然后说：“夏公子能否与小妹对弈一局，若是小妹侥幸赢了，夏公子能帮帮小妹吗？”

    夏涵听完，眼中微微闪过亮光，旋即应道：“好。”

    她还是会下棋的……只不知棋力如何？

    夏涵并没有因为舒绿解不开他摆出的棋局，而小看舒绿的棋力。要知道这种专门设计出来难人的棋局，就连许多棋力极高的名家也未必都能解开——其实刚才给舒绿摆的这一局，夏涵自己琢磨过多次，都没能解开过。

    因此，从一开始，夏涵就全神贯注地看着舒绿的棋路……然后，如他所愿的，得到了大大的“惊喜”。

    这是什么下法？

    “小姑娘看起来娇弱文静，下起棋来这么辣手……”

    此时的围棋之道，多讲究平和冲淡，陶冶性情。舒绿的下法却是步步紧逼，简直是要与敌俱亡般凶狠，见子吃子，见路堵路，还不惜使用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阴损招数……

    “我输了。”

    博山炉里冒出的香烟已经淡如细丝，显然是已经烘燃殆尽。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