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浮花浪蕊俱尽 作者:夜凉时

    他负手而立，身体轻轻地站在云端，云海万丈，在他苍白的发鬓间凝成缩影，清冷的眼眸俯瞰着天地，威严凌驾苍生，但那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这天下，似是从来都没有进过他的眼底。

    “他……真的不是那个人？”他的眉头一直都未舒展开，看着握着长生剑的她，问道。

    那个人。卜辰仙君当然知道他指的是哪个人，那个曾经惊骇九州大陆，睥睨苍生，令六界闻风丧胆的魔神——夙魂。

    六界曾有传言，在魔神夙魂五百岁生辰那日，月澈天神为贺夙魂生辰，带他去海之镜观景，未想凌玦上神追至此，欲杀之，月澈天神只好拿起长生剑以命相逼，才让凌玦上神放过了夙魂，从此事开始六界便纷纷传言，月澈天神钟爱魔神夙魂，凌玦上神因爱生恨欲杀之。

    “是不是……你不许骗我。”凌玦又问。

    卜辰仙君微微迟疑，笑道：“怎么会呢？凌玦上神难道忘记了，夙魂还在三生镜里被封印着呢！这个凡人不过是机缘巧合与灵坠仙子有一世姻缘而已罢了。”

    “果真如此？”凌玦凝目看着他。

    卜辰仙君也是一大把年纪了，被他这么有杀伤力的眼神一看，险些没有站稳，“是的，是的！小仙不敢说谎。”

    他们这几句话的功夫，冰国城外，五百万敌军对峙，虎视眈眈，冰王却不管不顾，一心只想夺下灵坠手中的长生剑。

    “师傅……”渊看着她，自己每走近一步，她就后退一步，根本近不了她的身，身前是鼓气呐喊虎视眈眈的敌国军队，身后是颤颤巍巍，犹豫不决的冰国将士，眼前，是自己心爱的人视死如归的模样。

    她是神仙，在他死后她会有恒久的生命，还会遇到更多的人，这一世，她为冰国做的，为他做的，已经足够了。

    灵坠摇摇头，雪白的衣裾在风中铺展开来，墨发披落，气质出尘，这样清丽脱俗的女子本就不属于这污秽的凡间，她紧握长生剑，看了看天际，眼中有他熟悉的凄美决绝。

    卜辰仙君一怔，看向凌玦，惊道：“上神，她知道你在这里？”

    “她当然知道，一起生活了那么几千年，她很明白我的气息，只是她这次，没有祈求，不会再向上次一样恳求我救他，这一次，她想用自己的死，平复这一切，同时也笃定我会后悔。”凌玦摇摇头，似是叹息，“她太傻，我怎能让她如愿？”

    千钧一发之间，渊突然冲了过去，确不是去夺灵坠手里的长生剑，出乎意料，他拔出一个侍卫的剑，立马挟持住了在一旁幸灾乐祸的锦瑟公主，钢铁铸造的长剑抵在她白皙的脖颈上，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所有人都惊恐不已，苍国的军队见状慌乱了起来，又在苍王的命令下平复下来，冰国的将士更是始料未及，自己的王上怎么会冒如此风险去劫持锦瑟公主，难道都不顾城中的百姓吗？

    “渊！你这个小兔崽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锦瑟脖颈的伤口被烈风吹得隐隐作痛，她又不敢轻举妄动，只得破口大骂起来。

    “渊儿……”灵坠吃惊地慢慢放下长生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她从来没想过，那个一向温婉如玉的少年，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可是他看她时的眉眼，还是一如既往地有着熟悉地温柔，“灵儿，我不会再失去你。”

    ☆、第六十一章  弃之

    “渊儿。”她看着他此刻的凌冽决绝的神情, 眼睛里忽然蒙上一层水雾。

    “我这一生, 最后悔的事情，便是当了冰王，世人都说帝王之道, 断情绝爱, 可惜我做不到，所以负了百姓也负了你。”他紧了紧手里的兵刃，面对敌国的五百万毫无惧色，“师傅, 灵儿，你为冰国做的够多了，真的够多了, 如果这个事情真的需要牺牲才能结束，那么就让我来牺牲吧。”

    他很少这样决绝的说过话，那种濒死的坦然，忽然让他感觉轻松不少, 他终于找到了一种方式, 可以守护冰国的百姓，也可以保护她。

    锦瑟公主被他挟持着紧贴在他的胸前, 她甚至可以感觉到他话语中微不可见的颤抖，那种悲伤凄怆，甚至让她都忘记了白皙的脖颈上被利刃划破的伤口在隐隐作痛，她望着他坚定的侧脸，一种莫名的情愫在心中慢慢破土而出, 一瞬间，她忽然明白，自己当初为何会羡慕他为了那个女子愿意放弃百姓放弃天下。

    灵坠抿嘴，想要靠近，可是又不敢轻举妄动，“渊儿，你相信师傅，师傅一定会助冰国挺过这次困难的。”

    他摇头，“什么办法？牺牲你自己吗？不，你告诉他们啊！你不是妖，你不是……你们这样逼迫她，难道就不怕九天之上的神仙怪罪吗？”他环顾冰国的将士，那些原本犹豫不决的士兵在他那样坚定的目光下又开始迟疑了。

    这些颤颤巍巍的凡夫俗子，从一出生就信奉于神明，一个女子的生命对于他们而言本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她是人也好是妖也好，都与他们无关，可是如果因为她的存亡而得罪神明，这是他们都不敢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