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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你重生第20部分阅读

      与你重生 作者:rouwenwu

    甚至将烙铁烫在琴儿身上,天晓得他进到刑房看见心爱女儿身上那一块块烫伤,刹那恨不得将铁块烫到齐入画脸上去——不行不行。 庆幸他忍住,否则可就坏事。传出去,族里族外不定怎么说他虐待孤女,再议论他是嫉妒当年父亲本想把掌门的位置传给小弟而不是自己,甚至说是他有意害死小弟夫妇……

    又是一股凉风吹来,齐念佛哀叹,抚住前额,懒得再想齐入画。反正她伤势未愈,审判还能拖一拖,关起来就足以服众。

    昨晚,他又一次去了齐姝琴的病房——医生说她身体恢复得相当好。这消息让他激动。仿佛下一刻就能看到女儿坐起身来。端详着那张平静的睡颜,为女儿擦脸,整理头发,又掖好被角。还是舍不得离去,反复摩挲女儿的手掌,感觉有些凉。心疼地捂在自己手心,也没见暖和过来。

    齐念佛又是长长一叹,一丝恐惧浮上来。生怕他和长女的父女之情最终也会如此,怎么捂,都捂不热。

    如何把女儿带回来重新开始呢?

    齐念佛虽想好了数管齐下的方案,但最关键的一环——让齐姝琴点头,却是难办非常。若她不愿,恐怕无论自己如何努力,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女儿在阴间,自己在阳间。总不能把堂堂冥府当透明。自己没法频繁找女儿,只好伺机等她到阳间,再去忏悔,去拗得女儿点头、原谅自己……或者……让她在冥府呆不下去,认识到还是家里好……

    这几天,他一直将那只手机带在身边。通过齐入画与合体灵一案,齐念佛已确定心爱的女儿是在缉灵部工作,但具体的,还需对方提供更多消息。

    “爸爸。”齐宇乾恭恭敬敬地走进来,“这月的钱已经发下去了。但是这个……”递来的纸上写了一组账号,“这是给谁的?”

    齐念佛冷道:“不存在吗?”

    “不是,只是这人是谁?又不姓齐,我也查了,齐家似乎没有和这家通婚的……”

    “我让你汇钱,你就汇过去。问那么多做什么?!”

    “可这不是小数字,一下子就十五万过去……”

    “我这是给让你重伤的那个黑车司机家属汇的医疗费。”齐念佛冷道。

    齐宇乾红脸,“我们一次性赔了一百多万,而且不是说那司机已经醒过来,开始康复了么……用不到这么多钱吧?”

    “废话不少!却从来没办过漂亮事!不及你弟弟半分!”齐念佛拂袖而起,面向窗外,懒得和长子生气。

    齐宇乾眼中划过一丝怨恨,只说:“您说的对。我这就把钱汇过去。”

    齐念佛挥手让他快走,齐宇乾灰溜溜离开,面对这陌生账户只有疑惑。当然,齐念佛心知肚明——巨额报酬。这也是当初双方谈好的……

    手机忽然一振,齐念佛急忙拿起,打开新来的短信——

    齐掌门:

    您好!

    愉快地通知您,令嫒已接手新案,随时会出入阳间。如果您希望进一步了解此案,请尽速提供邮箱号以供文件传送。同时,请您在这周结束前,再往以下账号上汇入十五万。

    齐念佛放下了手机,目光落在书桌上的相框内——他和除了齐姝琴外的儿女们的合影。看了看照片内的齐宇乾和齐柳笛,慢慢地偏过视线,看向尚年幼的齐宇成。

    通过内线电话,他对齐宇成道:“立刻到我书房来。”

    放下电话,又捧起齐姝琴那张单独放置的模糊相片,亲了亲。

    乖琴儿,爸爸会不惜一切代价,把你带回来。

    “一年前,有数辆公交车在行驶过程中发生一些怪事:小一点的,是乘客财物莫名遗失或乘客的坐、站位置发生变化;大一点的,是整辆公交车暂时性失踪,但都会在一两分钟至多五分钟后出现在公众视野内。总部也接受到相应的戾气爆发,根据此线索并分析具体案情,我们发现怪事发生区域基本在新桥附近。而发生怪事的公交车辆都经过新桥站。于是我们在新桥站方圆进行调查并蹲守数日,但就在那时,嫌疑灵突然不再作案,所有怪事消失,一切都恢复了正常。这个案子便被搁置。”

    云朵将一年前的情况简单介绍一遍,又坐回原位。简薇说:“一周前,同样的怪事再次发生,总部接到近乎一致的戾气爆发。而区域范围也在新桥附近。受到怪事影响的公交路线没有变化。”

    “嫌疑灵再次出现?”云朵因为刚回来,对此事还不太清楚,问坐在中间的齐姝琴。

    “目前还不能下定论。”齐姝琴道,“刚才我和顾维庭、董霄、许乐之去了一趟新桥,暂时没有异常。新桥位于二、三环之间,北靠图书馆和几所重点院校,再往北就是繁华的科技区;往南则是大片居民区;其东部紧挨市内较大的公交枢纽站,再向东就是二环和火车北站;向西则是竹园以及三环路。此地商厦林立,既是商业区也是居民、文化区域。地面公交线路极多、地下也有地铁通行。如果嫌疑灵是在这一带出没,对我们而言比较麻烦。”对简薇道,“目前有多少公交车被卷进来?”

    “涉及公交线路共计十一条,分别是27路、87路、运104、电105、电111、347路、慢360、563路、632路以及808路;涉及车辆共计三十二辆,其中十一辆发生过短暂性失踪,其余都是财物丢失、乘客位置莫名挪移等。所牵涉的公交车均停靠新桥站,并且是在离开西桥站驶往新桥站的路上发生问题。”简薇向齐姝琴汇报。余下的灵——小顾除外,都是一会儿看看齐姝琴左手边的云朵,一会儿看看她右手边的简薇。

    齐姝琴翻资料,忽然问道:“它们也都停靠西桥站?”

    “是的。”简薇道,“但是根据一年前的汇报,办案重点以新桥站为主。”

    “毕竟怪事都是在新桥站附近发生的。”云朵道。

    “如果嫌疑灵是从西桥站上车呢?”齐姝琴说。

    云朵道:“董霄当时也提过,不过那会儿我疏忽了。”——董霄一脸惊讶,感觉此话从云朵嘴里出来简直天方夜谭,“——所以这回应该考虑西桥站。但我们的工作灵恐怕不够用。”

    “范围还得缩。”顾维庭发言,“一年前和现在的案子发生时间都是白天。”

    “集中在下午三点至四点左右。”许乐之最爱参与分析大会,“一定有什么原因让嫌疑灵在这个时间段出没在这一地域。”

    “排查的话还是很麻烦。”董霄蹙眉,“闹市区、数条公交线路。即便我们定位在一两个车站也很难办。除非轮流坐车去等。那无异于守株待兔,如果嫌疑灵有所警觉而收手,我们又半途而废了。”

    “我们得用灵的思维去分析。”齐姝琴说,“迄今为止无人伤亡,发生的都是一些近似恶作剧的事。嫌疑灵没有蜕化到厉鬼程度,通过戾气检测,对方也不太可能是合体灵。但是从嫌疑灵的力量可以让车辆短暂性消失,可以判断嫌疑灵瞬间爆发的力量是不容小觑的,但似乎并无伤人之意。那么嫌疑灵频频做这些小事是为了向外界传递消息吗?求救还是暗示?第二,为什么嫌疑灵的行动会停止了近一年?第三,嫌疑灵的性质归属。是妖怪还是‘念想’?附体灵还是器物灵?流落的串访灵?或者是束缚灵?”

    “当时我们都调查过,没有妖族出没,没有‘念想’流窜。我认为牵涉车辆这么多,固定性较强的束缚灵和器物灵也不太可能。”董霄道,“可能是附体灵。随人来回。”

    “如果我们拿车辆行驶打比方——”齐姝琴道,“这个附体的嫌疑灵显然是单向行驶。只有一去却没有一回。从西桥站开往新桥站的公交车会发生怪事,回来的车却都安然。”

    “有什么影响到了嫌疑灵……方方面面。”许乐之若有所思,“导致嫌疑灵只有一去而无一回又被迫停下……”

    “是不是我们的介入才让嫌疑灵收手?”云朵说。

    “不太像……”董霄沉吟,“我感觉没那么简单……对了,刚才说什么?有一去而无一回?组长——”对齐姝琴道,“最频繁的时候,几乎每天都能接到新桥附近的戾气报告。每天都有车辆怪事发生,显然嫌疑灵每天都坐在从西桥站驶向新桥站的车上,如果只有一去,那么嫌疑灵是如何回来的?嫌疑灵肯定有回来的途径,为何在回来的时候却没有事情发生?而嫌疑灵每天这么来回是为了什么?上学和工作?时间不对。走亲访友?探望什么人?不过这么一来……排查范围又大了……”他也开始蹙眉。

    齐姝琴盯着手里的公交车资料,慢慢说:“如果找不到交集,我们就找不同……不能死守一个环节。这样,许乐之和苏吉,你们从今天开始负责跟车。把手西桥站,发现气息不对并且准备坐开往新桥站的车的人,就立刻跟上去。”——许乐之应了,苏吉愣愣地看齐姝琴,手机还握在手里,齐姝琴看他,“有问题吗?”

    “……没有。”苏吉低低着垂头,齐姝琴给董霄和裴清浅布置任务,许乐之看她没注意这里,捅苏吉说:“你这几天老和手机较劲做什么?出什么事?是你快变成完全灵吗?你想和家里通话告别?那得跟部里打报告,要不违反规定。”

    “别烦我。”苏吉冷道。

    许乐之没被铁哥们这么说过,傻了,去看身边的岑曼丽,眼神问“我又怎么他了”——岑曼丽瞥了许乐之一眼,做个“哪壶不开提哪壶,活该”的复杂口型。

    “……好,先就这样。大家可以去忙了。”齐姝琴布置完下一步行动,众灵鱼贯而出,简薇留下收拾,齐姝琴道声谢,让她也出去,自己还要在会议室研究公交线路图。简薇犹豫一下,“组长,现在方便吗?”

    “有什么事?”齐姝琴看了看她,微笑道:“你试用期快到了,觉得缉灵部工作如何?”

    “很好,我很适应。”简薇说。

    “和引灵部比呢?有什么不同?”

    “很多。当然我都很适应。”简薇道,“不过引灵部有一点挺悠闲的,每个灵都有自己的引灵任务,很少结伴引灵。不像缉灵部都是全组出动。”

    齐姝琴笑了笑,“的确是个很大不同——你还有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随便问问,你是齐家人。”

    齐姝琴顿生反感,“我不是齐家人。我来到冥府前,被齐掌门逐出齐家了。”

    简薇大吃一惊,“什么?!”手里文件掉了几页,“齐掌门不是你父亲吗?”

    “他现在说‘是’了。”齐姝琴淡淡着,低头开始在公交线路图上做标记——这显然是逐客令。

    简薇踌躇一下,“对了,组长……你母亲……是叫……楚轻烟吧?”

    53

    53、第五十二章 解冻

    齐姝琴抬起头,目光让简薇心寒,但是……再寒,又能寒过鬼池之水塑成的冥冰洞窟吗?

    她小声道:“组长,你母亲是楚轻烟对吧?她当年是不是因为你而……”

    “组长。”

    进来的灵,竟是晏祥。

    “晏爷爷。”齐姝琴连忙招呼,简薇不熟悉晏祥,只好微笑。

    “抱歉啊,简副组长,”晏祥虽然年迈,却如一个见了长辈的孩子那样礼貌,“我想和组长聊聊。”

    简薇只好收拾东西先行离开。齐姝琴亲自关门,“晏爷爷,您坐。”

    晏祥很少出现在首都组的大办公室,基本不参与案件侦破,不争不怨,只默默守在首都组的武器库,精心呵护着每一样法戒法镯,详细登记,及时送修,以保证每一个出外勤的首都组工作灵都能按时领到顺手的武器。因为他的本职工作那么出色,法器在伴随工作灵们出外勤的时候从来不坏,工作灵们都对这个老灵有着非常的尊重。

    齐姝琴给晏祥端上黄泉茶,“晏爷爷,您有什么事么?”

    晏祥显得不太好意思,呷了一口便将茶杯放下,“有个不情之请。”

    “您说。”

    “我想……”晏祥有点拘束道,“出一次外勤。”

    “晏老爷子要出外勤?”顾维庭在组长办公室内对齐姝琴道,“你批了?”

    齐姝琴点头,“不妥?”

    顾维庭道:“组长既然同意了,我也不该质疑。但是想提个意见,晏老爷子不太擅长做外勤任务。”

    “我知道。所以就让他在两个车站之间随便转转就好。”齐姝琴说,“你应该听说晏爷爷的事了。”

    “老爷子想要轮回。”顾维庭低声道,“大家都很舍不得。但是这才是生命的常态。其实我们应该庆祝的。那么老爷子的轮回报告……?”

    “还在写。所以离庆祝会恐怕还有一段时间。晏爷爷就是希望在他正式离开岗位之前,再出一次外勤。他的心愿就都了了,一身轻松去投胎。”

    “这个要求不过分,无法拒绝。”顾维庭说,“也罢,晏爷爷到底是冥府工作灵,出外勤不会怎么样的。岑曼丽虽然一直做二线工作,但跟着出了几回外勤,也开始上手了。”

    齐姝琴嗯一声。顾维庭再说:“组里出了j细的事,听说惊动缉尚书了?”

    “缉尚书只是提醒我们注意话费。”齐姝琴轻声说。

    “这个灵在香休岛上放走齐宇乾,将本组消息出卖给阳间的齐家掌门,干扰办案并违反冥府保密法。组长,如果你无法确定是谁的话,那么现在就上报陆郎中,申请立案调查全组工作灵吧。”顾维庭道。

    齐姝琴说:“我心里有数。”

    “如果你的‘有数’只是不必要的仁慈。”顾维庭小声而冰冷,“你知道是谁了吗?”

    “那你知道吗?”齐姝琴有点生气,小顾这么和她讲话?

    顾维庭缓和口吻,“我发誓这个灵不是我。同时我相信晏老爷子的灵品也可以给裴清浅作保。其余的灵目前都存在嫌疑,只是大小问题。譬如简薇,她太过频繁地离开岗位,每次都说去引灵部处理交接问题。但是她的试用期都要过了,一个简单的交接工作还没处理完吗?她是引灵部的,引灵后交给转灵部就完了,有多少交接工作?她又不是审验二部需要对判过的案子负责。还有,她总是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看组长的眼神莫名其妙,她老想单独和组长谈谈,谈什么?”

    “我感觉不是简薇。”齐姝琴说,脑海里不禁浮现出简薇的种种试探,几乎每一次都能捅在她最脆弱的那片回忆上——简薇的好奇让她感到恶心。刚才竟然还问起妈妈……

    她在灵心里不停地重复着这个词语,妈妈,最是温暖美好的词语。但又最最陌生,失落了十七年的,而这失落也会伴随自己一生。原有的温暖渐渐地冷了,当年火炉房的熊熊大火也不能捂暖。累累伤痕上那些涂抹的膏药,叫做内疚与悔恨。

    你母亲是楚轻烟对吧?她当年是不是因为你而……

    而什么?“而死”对吗?

    齐姝琴给简薇没说完的话做了一个补充。于是,那块十七年的纱布被揭开,原来血迹还没有干涸。

    齐姝琴很不高兴。被无礼冒犯的情绪让她根本不想看到简薇,也懒得追究她的好奇。她自认对人没有“傲慢与偏见”,也知道宽容美德。但是简薇——从全组大局考虑,既然解开心结的云朵已经归队,那么原本暂代云朵的简薇似乎就没有继续呆下去的必要。齐姝琴从没炒过谁,但简薇的无礼给了她这样一种欲望。

    “简薇的一些举动已经超出普通冥府工作灵的工作范畴。”顾维庭认真地说。

    “她确实可疑。但我觉得她没有对外泄密,也许她的目的是别的,和齐掌门无关。这个事情,我一点证据都没有。一切都只是蛛丝马迹……只要别对本组产生不良影响,不去侵害别的工作灵的利益……”

    “这是你的底线吗?那么很遗憾它已经被突破了。”顾维庭恼怒,“你没发现这几天苏吉越来越不正常吗?苏吉被齐掌门拉到包房单独谈话的事你应该知道了。是的,苏吉如实汇报了,说的每一句话都和我与裴清浅偷听来的一样,或许他知道我和裴清浅偷听,于是不再隐瞒。但大家都知道他家没钱了,想拔管子。他很快就要变成一个完全灵了。你知道‘死亡’对迷途灵是怎样的打击吗?而‘重生’对迷途灵是一种多大的诱惑?这个诱惑面前,如果苏吉再被拖下水去……”

    “我相信苏吉。”齐姝琴冷静截断顾维庭趋于激烈的言语。

    “你很相信他,你当然信任他了。因为你知道他喜欢你。”顾维庭一字一顿。

    齐姝琴起身将手里的一块橡皮丢到顾维庭脸上,那橡皮在地上弹跳着到了门口——黑色皮鞋尖刚好抵在门缝处,这个时候往后缩了。

    她怒视他,一言不发。

    顾维庭抵住额头,“对不起。是我不好。对不起,琴儿……我……”他很快便抬头,“我太激动了。对天发誓,我实在是想帮你……你太宽容,但有时候解决不了问题。”

    齐姝琴慢慢坐下,她知道小顾的话是对的。但是十七年间来自骨肉至亲的残忍折磨,却只让她更加坚定了对美好的追求向往。

    “我们可以不上报。”顾维庭看出她的纠结,“但至少要知道这个灵是谁,才好防范并且私下帮这个灵改正。”

    “好。”齐姝琴理智地说,“恐怕等不了这个案子完了,虽然不想打扰大家办案……”

    “不是叛徒的工作灵对叛徒都会厌恶。”简单有力。

    “周五晚上吧。”齐姝琴说,“突击检查全组所有通讯设备的历史档案。”

    顾维庭微微一笑,他注视齐姝琴,“我会保密。”这句话让他的语气润色得仿佛是一句“我愿意”。

    齐姝琴的双手有些无所适从地放到桌上,刚好压着那张公交线路图,所有涉案的路线都被她用不同颜色的铅笔描了出来,交叉点打上十字叉,分外醒目。

    于是顾维庭找话说:“这个案子,有点复杂吧?”

    “一开始都很复杂。但随着调查深入,各种线索的浮出,就不难推断了。”齐姝琴平静道,她的右手重新握住铅笔——这是逐客令。

    顾维庭站在办公桌的对面,“当年在云朵暂时主持首都组工作的时候就没有破获。”

    “所以我们要重视起来。”齐姝琴轻道,“也要抓紧时间。”

    顾维庭沉默,他听懂了,但是纹丝不动。

    齐姝琴也没赶他,刚刚的谈话似乎只是一个前奏——没话找话的前奏,而现在……仿佛预见了什么,那根铅笔被她攥得很紧。她的目光落在蛛网般的公交线路图上。

    “我……”顾维庭迟疑,“我……还想问一件事……”

    “嗯。”齐姝琴感觉灵心犹如一尾缺水活鱼,蹦跳不休。

    “就是……”顾维庭说,“上次在转灵船上我和你说的话,都是真的。”

    “……”笔尖抵着路线图,“哦……那你现在还想说什么?”

    “我没有得到你的答复。”顾维庭道。

    “……顾维庭,这是办公时间,是在工作场合。你注意一点好吗?”

    “我只要你一个答复。”顾维庭坚持起来。

    齐姝琴低下头,不开口。

    顾维庭在这尴尬的气氛中僵持着,忽然想起之前裴清浅传授他的妙计。当时他不屑一顾,现在决定使上一使。

    “现在,时间停止了,我们也不在首都组的办公室内,你不是组长,你只是齐姝琴;我不是你的组员,我只是顾维庭。顾维庭喜欢齐姝琴,从第一眼看到她的那一天起就确认了心意。他在阳间是个骄傲的人,阴间是个骄傲的灵,他的骄傲让他对自己有十二万分的自信,自信这个心意一旦被确定,一辈子都不会改变。他不在乎一见钟情的真假也不在乎爱情是否需要岁月的培养。无论时间的长短,他确信他爱上了而且不会回头。天荒地老。”他毫不迟疑地握住齐姝琴的手,“他爱了就要说出来,因为他不做暗恋的胆小鬼。说出来就要一个确切的答案,因为他不做糊涂鬼。”

    齐姝琴怔怔地望他,顾维庭继续说:“我不追问以前的事。‘顾维轩’什么的我也不问了。你记得也好不记得也罢,我只问你喜欢我吗?如果不是——”他说,“如果不喜欢,那么请你拿开手吧。”

    他轻轻松开五指,齐姝琴纤细的手躺在他的掌心里。

    齐姝琴愣愣地站着,她面对最复杂的案子都不会如现在这般怯懦。

    该如何做?

    当年的自己是怎么对顾维轩说的?

    “我爸爸会给我转学。为了你的安全,不要再来找我。”

    “你不是我爸爸的对手……再见。”

    自己说过不喜欢他吗?好像从来没有。现在没有,当年也没有。他在不在身边,反正都在她心里。以前是看着他的人,然后是看着他送的最后的礼物,把最私密的心事都托付在里面,是她对被迫放弃的爱情的独唱。不喜欢他是绝对的骗人,绕不开的只是心魔。

    齐姝琴不想对他说违心的话。那会玷污他们之间短短几个月的爱情。齐姝琴心中只剩这一块圣地,她可以封闭这里,也可以离开。废墟有废墟的壮美,但容不得玷污。

    她的手放在顾维庭的手掌心,没有拿走。

    “或许以前的确有过什么。但是我忘了,而你不愿提起。那么,”顾维庭谨慎地合拢五指,“冥府是另一个世界,来到这里就是一次新生。当我们都获得另一个身份的时候,可不可以让一切重来?”

    他慢慢合拢五指,那一刻他其实也怕,怕得鬼气窒息,眼前模糊。随后他扎稳脚跟,免得懦弱地跌倒。然后他发现一切都像一幅静物图——他再次握住齐姝琴的手,稳稳当当。

    顾维庭翕动嘴唇不知该说什么,想去拥抱她,亲吻她的额头,到底是让敲门声给制止了。他松开手,齐姝琴也坐下来,一声“请进”后,董霄大踏步进来,“组长,我有一个新思路,小顾也在?一起听听吧。”

    “什么思路?”齐姝琴沉着问。

    “我们现在定位在追踪附体灵上,但是我想在进行这个工作的同时,是否分派几个工作灵去调查一下新桥和西桥附近一年前发生过的死亡案呢?没有死亡,哪里来的厉鬼冤魂?”董霄道,“我生前是个警察,更适合调查工作,而不是蹲守。”

    齐姝琴很快认可,“正有此意。你需要搭档吗?”

    “当然。这工作量可大了去了。”董霄爽朗地笑,“可不可以让岑曼丽支持我的工作呢?那地方又是服装批发市场又是大型超市又是钱柜什么的,她在阳间的时候和同学去过不止一次的,所以我觉得让她来做我这次的搭档比裴清浅要合适的多。组长觉得呢?”

    齐姝琴看着董霄,半天。

    “好吧。但是曼丽出外勤的经验并不丰富,董霄,你既然带她去,就得尽职尽责,照顾好她。别让小姑娘出岔子,懂了没?”

    董霄的目光微微一闪,“我明白,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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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4、第五十三章 气怒

    竹子公园的座椅上,齐姝琴摊开公交线路图,认真思考。

    已是接案第三天。无论是董霄和岑曼丽的调查,还是许乐之和苏吉跟车或者顾维庭与裴清浅的蹲守,都没有突破。而在大家忙不过来的同时,又有三辆车子发生了灵异事件,其中一辆出现暂时性失踪,前后持续整整二十分钟。最糟糕的是,这一次让很多等车乘客看到了。当时这辆车子离开西桥站,已要进入新桥站,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没了。在新桥站等车的乘客们早已看到车而纷纷涌上去,结果却眼睁睁看着车又没了。这得是何等惊讶?一个人嚷出来,其余人附和,顿时众人惊惧万分。

    与此同时,缉灵部总部所检测到的该地区戾气浓度瞬间增大,仪器都开始颤抖——也吓了缉尚书一跳,抄起阴阳手机,越过陆郎中,直接找上还在阳间的齐姝琴——

    “带着组员在阳间忙三天了吧?封住西桥和新桥有用吗?就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还是让相同事件发生了。整整二十分钟,你们的工作灵怎么就能什么都没发现?!在大街上瞎转悠什么呢?”缉尚书痛心疾首,齐姝琴只得听训,“以前都不超过五分钟,因为是交通重点地带,车流量极大,所以有偶尔看到的也会以为是自己看混。但这一次……”

    他沉默一下,“瞒,倒是能瞒住。毕竟这事太奇幻,又没谁真的拍到,阳间那边用看错车的理由可以解释得过。但是齐组长,有过第一次就可能有第二次,这一回是二十分钟,下一次呢?两个小时还是二十个小时?二十天或者二十年?!而你们就继续在大街上转悠?如果因此造成恐慌,那就是我们缉灵部的重大失职!从我到你都要接受处分。你不要以为我是在吓唬灵,以前不是没有过类似的事情!这样吧,我限期,务必在两周内解决此案!”

    对于缉尚书这番“恐吓”,裴清浅私下跟齐姝琴说——

    “甭搭理他,就拖上两个月,我看他能把咱们组怎么样!”

    齐姝琴说:“他不可能撤首都组,但是可以撤组长。”

    “你是那种贪恋权位的灵么?而且,我挺小顾,小顾挺你,所以就是我挺你么。我和小顾都挺你,晏老爷子心慈肯定也挺你,苏吉就不用说了,董霄有责任感,肯定不赞同部里拿你当替罪羊,许乐之和岑曼丽有我搞定——你看,现在就可以肯定要和你同存亡的组员已经超过一半了。除非他敢撤了整个首都组,否则别想动你。”裴清浅笑道,“而且,他做了亏心事,心虚呢。我也不会使用那个我根本就不想认的臭关系,拿简薇和云朵的事给抖落到全冥府,看不呕死他!”

    齐姝琴让她息怒,“缉尚书给了两周已经是宽容了。如果两周还解决不了,我自己都想引咎辞职。你有和缉尚书怄气的脑子,不如用到案子上来,给我分析这个无头案。”

    “非也,不是无头,是千丝万缕太复杂。”裴清浅打着扇子笑,“理清楚就好办了。不过我爱玩,坐不住,这活我就不爱干,麻烦组长和小顾去做吧。我接着——你们后世那话,压马路去了。”

    午后阳光有点刺眼,五颜六色的线路晃到一起,好像打翻的调色盘。齐姝琴揉揉眼角,一瓶清茶递过来,“喏。”是顾维庭,他自己也拿了一瓶,和齐姝琴并肩坐在柳荫间的长椅上。

    “你太累了。休息一下吧。”顾维庭见齐姝琴拿着饮料依然看地图,就替齐姝琴拧开瓶盖,“秋老虎厉害得很。咱们灵体有时候还没阳间人受得住阳光炙烤呢。”

    齐姝琴喝了几口,“他们都在岗上,你非要我跑到这里纳凉多不好。”

    顾维庭说:“要不公开我们的关系?”

    齐姝琴正色道:“不行。你不可以说,他们眼前也不要做出来。清浅那里都不要。”

    顾维庭道:“好。听你的。不过要你过来纳凉得听我的。而且我也不是带你偷懒,我觉得这案子不能漫天撒网,要有的放矢。”

    “董霄那个新思路就挺好。”

    “那还不是漫天撒网?他已经不是警察了,再带一个不懂事的岑曼丽,就在这方圆十几里去调查一年前的死人案,你说难不难?凭他的嘴巴和那点冥府赐予的小法力,排查的话又得十天半个月。缉尚书等得了吗?”

    齐姝琴撑着下颌,“是想换个头绪。但却没有头绪。”

    “最近心烦吧。”顾维庭苦笑,“看你有心事。”

    “我尽量不耽误工作。”齐姝琴道。

    顾维庭笑道:“我要是说你这么坚强让我心疼,你鸡皮疙瘩掉了没?我趴地上找找去?”

    齐姝琴瞪他一眼,继续看地图。顾维庭也不闹她,就在这游人稀少的林荫里陪她一起坐着,听林间的鸟鸣赛过车喇叭,看绿茵挡住车流人海,还有碧玉绸带的河,刚有游船驶过,翻得白浪卷卷,发焦的空气中也染了清新水气,好不惬意。真想和她一起坐到天荒地老,谁都不起来。

    逐渐,脑子微微发痛,可能是看卷起的白浪太入迷了,眼前也飘起一片白茫。顾维庭轻轻按住太阳|岤,他眯眼去看齐姝琴,觉得她变小了,像个稚气未脱的十五六少女,侧脸清丽耐看,还穿着校装,书包放到一旁,膝上摊开一本习题册,正拿着笔认真算术。她大概是觉得自己老在看她,抬起头,薄唇水润,“顾维轩,干什么看我?快做题好不好?”

    顾维庭浑身一震,说不出的熟悉感让他如受寒般打着哆嗦,他再也控制不住,猛地捉住齐姝琴的手,“我们以前是不是来过这里?”

    齐姝琴一怔,来过吗?当然。所以当顾维庭非要拉自己到这里纳凉的时候,还很是忐忑。只是没想太多,觉得过去就过去了。或许内心还在偷偷寻求当年的感觉。现在她看看顾维庭握住自己手腕的五指,骨节突出来,他是那么用力。她不知所措的时候,一道人影盖过来。

    “琴儿。”

    警铃大响。可齐姝琴几乎麻木,禁锢她的五根手指松开。顾维庭站在齐姝琴身前,挡住齐念佛要伸过来的手。

    “您要干什么?”

    齐念佛扫了顾维庭一眼,目光变得不屑一顾。

    “你是只蟑螂吗?怎么打也不死?”他压低声音,尽量不让齐姝琴听见,“离开我女儿。她活着还是死了,都没你的份儿。以后别让我看见你对她动手动脚!”

    “谁是您女儿?”顾维庭冷道,“有人回应您吗?没人的话就是您认错了。还有,应该是我这个当男友的拜托您老把手放规矩,大庭广众想对女孩子家家的拉拉扯扯,为老不尊。”

    齐念佛握住手诀劈来,顾维庭以冥府工作灵的法器及时架起结界,挡下这一招。齐姝琴豁然站起来,齐念佛接触到她冰冷的目光,心里一惊,手诀散开,胳膊软下去,“琴儿……”他恳求着。

    “我们走。”齐姝琴面无表情地拉起顾维庭,就要转身,齐念佛却挡住,“琴儿,以前都是爸爸不对,爸爸不该羞辱你打骂你折磨你十七年,这是爸爸欠你的,请你原谅爸爸好吗?”

    齐姝琴似乎什么都没听见,还要走。可齐念佛再度挡上前,“给爸爸一个机会好不好?齐入画屡次得罪你,爸爸已经把她关起来等候审判了。”

    “齐掌门,您误会了。”齐姝琴淡然道,“令侄女齐入画是因为违反玄黄法规,在达到负责年龄后滥用玄术且一再隐瞒才获罪。和我无关。您若能秉公执法到底,我部对此一定表示欢迎。我们还有公务,走了。”顾维庭跟上她,可眼前一花,刚刚还步移景换的公园一隅化作千篇一律的森森柏木,重重围着他俩。顾维庭还没思索用哪个冥府诀去解决,齐姝琴已使出符咒,将四周柏木尽数击碎,瞬间他们又掉回原来的场地里,不过踉跄一下。

    齐念佛厉声道:“琴儿,这阵法是你从齐家学来的,这破解之术是我亲手传你的,你身上的符咒全是齐家的符,画符之法是你还不到我膝盖的时候,我抱你到椅子上,把着你的手一笔一画教给你的!你扪心自问,纵使到了冥府成了灵体之身,齐家的印也烙在你身!你躲是躲不过的!为什么就不肯回头好好看看你的父亲!我悔得恨不得跪到地上去求你原谅——”

    啪!

    一片叶子贴来,有着十分力道,齐念佛捂住嘴,裴清浅从树上落下,“对不住,齐掌门。我有个毛病,恶心的时候就想用叶子把恶心源头给堵住。”

    齐念佛神色冷峻,裴清浅说:“小琴,有公务就先走吧。我来招呼齐掌门。”齐姝琴知道她一番好意,不容扭捏,拉起顾维庭离开。齐念佛要追,裴清浅轻飘飘拦去,“齐掌门,刚刚听说您想跪着求小琴原谅?说到做到,您现在就跪下先对着老天爷请罪如何?”

    齐念佛面色一青,“光天化日——”

    “才证明您确实悔恨如海。还想偷偷摸摸找个旮旯跪一跪?好,您背后一百米有个茅厕,过去跪给茅坑里的苍蝇看如何?瞅准男女间,可别让我以为齐宇乾先生马蚤扰女孩子被警察询问是家学渊源哦。”裴清浅拿团扇掩嘴笑,其余游人见这里似有吵闹,又见裴清浅一身汉服,环佩珠钗,生得明艳动人,不由都围过来看,无形给了齐念佛压力,他脸上一红一白的,“我在和我女儿说话,这总不犯法吧?”

    裴清浅笑道:“罪过,您在和我说话,这不犯法。可我不是您女儿。您位高权重却抢着给我当爹,让我承受不起,还以为是‘干女儿’那说不清的关系。”——围观中有明白此暗示而哄笑的。

    齐念佛没被如此戏弄过,手都发颤。但那个灵为他提供过裴清浅的资料,知道她是身负武功的千年厉鬼,和缉灵部尚书似有关系,横行霸道千年也没受罚过。齐念佛不想和缉灵部闹僵,没有琴儿的事,玄黄世家也需要和这个部门打交道。顾维庭无背景可以不惧,裴清浅却不能小觑。当下沉脸道:“自古清官难断家务事,你若知道琴儿的事为她抱不平,我也认了。谁让那就是我的错——”

    “别废话,跪还是不跪?”裴清浅让太阳晒得发恼。

    “怎么和我说话呢?!”齐念佛大怒。

    “你怎么和我说话呢?齐掌门,我告诉你,”裴清浅收了笑,“我在冥府呆了千年,你齐家历代老祖宗我见多了,你不过活了半百,在我这儿就是一货真价实的孙子。你齐家的咒、阵法和画符之术都不是你创的,别觍颜自居,拿这玩意要挟不了谁。从没见过用‘要挟’去求个‘原谅’的。是‘求’还是‘命令’呢?还有——”团扇敲着齐念佛的心口,冷笑,“拿冥府的咒去破你齐家烂阵,换我也舍不得。用你齐家的符是最好不过。”说罢她将团扇一丢,那扇子飞撞到树干上随即弹回,就在裴清浅一跃而走的瞬间,扇子不偏不正弹到齐念佛的膝弯上,力道狠辣,齐念佛只盯着裴清浅,猝不及防,轰然跪下——周围一片唏嘘哄闹,齐念佛窘迫之际,那扇子飞回裴清浅手里,她的鬼影也闪不见了。

    散在阳间的首都组工作灵被紧急召回,个个都不明所以。只知道组长突然打来电话,要求所有工作灵都立刻回来。大家猜可能是案子问题,都知道组长不久前让缉尚书训了——脾气再好,也总有个底线。便都不迟疑地赶回来。董霄、岑曼丽和许乐之、苏吉两组是结伴回来的,那会儿齐姝琴、顾维庭、云朵、简薇和晏祥都在会议室内,只留裴清浅在门口看着。

    “到底怎么了?”董霄最敏感。

    “进去就知道。”裴清浅说,“组长心情不爽。”

    许乐之说:“缉大佬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们就没尽力吗?组长就没用心吗?他倒是破个案子啊。还不是躲在冥府动嘴皮子,我也会哦。”引得一片附和,让出来看情况的云朵给撵进去。

    “说个紧急任务。”首位上的齐姝琴面若寒冰,“现在,请大家原谅,我要麻烦大家一件事,可不可以把各自的手机都放上来?”

    55

    55、第五十四章 揪出j细

    众灵以为此举是为了开会安静,便没什么异议地关机后交上手机,都放到齐姝琴手边,齐姝琴一直盯着每个灵的神色——除了苏吉畏缩,许乐之扁嘴外,其余灵倒还配合。

    “好。”她继续说,“然后——我请求诸位,把各自电脑的开机密码和聊天软件包括邮箱密码都报出来。”

    许乐之举手,“组长,冥府有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