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氏春秋第54部分阅读
玉氏春秋 作者:欲望社
人地注视中,他走出几步,声音低哑地说道:“此处秦人易至。 玉姬若是已经落到秦人手中……”他的声音颤抖起来,“记住,万万不可声张!要暗中寻找于她!”
“诺!”
赵出望着众剑客领命而去的身影,不知为什么,一股寒冷突然袭来,那寒意是如此强烈,直让他打了一个哆嗦。
他抿着唇,一动不动地望着大门处,暗暗想道:我宁愿她是趁我一时失察,悄悄与亚的人会合出了城门。只要她在亚那里,我随时可以把她寻回。可是,可是,她若是落入秦人手中,或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手中,那可是凶多吉少啊!想到这里,他伸手抚上额头,久久久久,都一动不动。
此时此刻,他觉得很冷,很冷,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冷……上一次,玉紫因他娶了王后,半夜从王宫中奔出,他虽然气恨,却也没有这么冷。因为他知道,他的妇人早就筹画着离开他,她已为自己留有了后路,不会出事。可是这一次,她消失得这般仓促,而且,她那么爱着大子,若不到最后,她是不会弃大子而去的……他不敢想象下去,光是一想,那习习而来的秋风,便刺着骨的寒,刮着骨的伤!
房间中,玉紫还在用木头磨着那洞口。随着夜色渐深,那一点点摩擦音显得越来起越耳。
玉紫停下动作,皱了皱眉头,再次四下搜寻起来。如果能搜到一个铁器和铜器,那她工作的时间又会大幅度减少。正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玉紫一凛。她闪电般地站到了门后,一个破木几便放在她的身后。
那脚步声出现在门口处时,顿了顿,刺客的声音传来,“妇人可在?”玉紫向后退出两步,站在这个位置,她随时随刻,可以一个箭步冲到门后,举起木几。站好后,她压低声音,迟疑地,弱弱地应道:“在。”
“滋滋——”两声,房门被打开了一条缝,紧接着,一片树叶包着的东西‘砰’的一声扔了进来,还在地上滚了两滚。从那散开的一角看来,这是一块烤好的肉。
那人的声音传来,“吃饱后睡一觉,明早动身罢。”说罢,他‘吱呀’一声,带上了房门!
就在这时,玉紫低低地,弱弱地说道:“妾,妾腹中急。”
那人一怔。片刻后,他声音冷中带着一丝不耐烦,“妇人,那房中一角是有一个马桶的,虽然破旧,却还能用。少用这等小事烦我!”
玉紫一惊,她没有想到这个人具有这么强的观察力。当下她弱弱地应道:“然,然。”
那人转身离去。
明早便要离开啊?看来那个洞是没有必要磨了。玉紫一边把那些破烂的厚缎铺在地上,一边暗暗寻思:这人看来对自己没有起色心,这也好,这也好……一夜转眼便过去了。
第二天,一阵脚步声传来时,玉紫已经站了起来,站到了房中。
‘吱呀’一声,房门再次打开。
马脸秦人再次出现在她眼前,不过这一天的他,穿着最普通的赵式深衣。
天下诸国的深衣,式样都是大同小异,不过赵国不同。赵国因为赵武灵王曾对服饰改革,举国都提倡胡服,所以连这深衣,也注重修腰束袖,显得人很精神。
楼“呼”的一声,马脸秦人扔来一套深衣,喝道:“穿上。”
玉紫低低地应了一声,“然。”
马脸秦人瞪着她,“怎地迟疑?”
玉紫低着头,讷讷地说道:“君,君请背过身去。”
马脸秦人一愣,转眼他哧笑一声,冷笑道:“妇人而已,软趴趴的,有甚动人处?”说罢,他右手一扬,把房门给带上了。
玉紫眨了眨眼,她一边给自己套上深衣,一边暗暗好笑:妇人软趴趴的不动人,难不成这个秦人刺客,喜好的是男色不成?她想着想着,不由摇头失笑。
不一会,玉紫便打开了房门。
马脸秦人正双手抱剑,听到房门声,他转过身来。朝着玉紫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后,他顺手在地上抓了一把泥,一把扯过玉紫的手臂,朝她的脸上胡乱抹了几把后,满意地点头道:“走吧。”
“诺。”
从侧门离开时,那个马脸秦人牵来了一辆驴车,驴车上堆得高高的,尽是竹简之类。他瞟了一眼玉紫,喝道:“步行在车后。”
“然。”玉紫低着头,跟在那慢慢行驶的驴车后,向着南城门方向走去。
城中安静了些,因为不知道秦人下一波攻击是什么时候开始,此时此刻,赵人都在休养。
那秦人一边走,一边暗暗皱眉,他望着寥寥无几的行人,忖道:没有想到出城的人这么少。他回头朝着灰头土脸,相貌毫不显眼的玉紫瞟了一眼,便不再多想:就算她仪容修洁,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侍婢。至于自己,更是不曾暴露。想到这里,秦人挥动长鞭,吆喝出声,“速行!”
玉紫轻应一声,加快脚步,跟在那老驴后面向城门跑去。
两人转过一条街道,南城门高大的城墙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
这一抬头,秦人猛然一勒,驴车停了下来。他倒抽了一口气,喃喃说道:“怎么回事?”
出现在他们视野中的,是一支百人队!这一百人分成两列整整齐齐地站在城门两侧。森森的寒戟,面无表情的军卒,怪不得南城门处只有十数个人排在那里。玉紫抬眼看去,远远一盯,她便发现那百人队中,有好几张熟悉的面孔。她抬头看向那马脸秦人。
马脸秦人犹豫了一阵后,低声喝道:“回罢。”
“然。玉紫弱弱地应了一声,跟在驴车的后面,低着头向回返去。
直到这个时候,她还在犹豫。她知道,她只要叫上一声,马上便会脱离马脸秦人她控制,回到赵出的身边。可是,可是,她不想回到他的身边了。这个机会很难遇到,只要借此脱离了赵出,也许终有一天,她还能想法子把孩子弄出来的。可是,如果再回到赵出身边,她这一生,便会这么不甘不愿地过下去。她,不能。驴车‘支格支格’地行驶在街道上,去时还不曾发现,这一往回走,马脸秦人赫然发现,路上的赵卒越来越多,走在这些赵卒前面的,都是一些赵出身边的亲兵。他疑惑地左看右看,转眼望向玉紫,见这妇人老老实实地跟在身侧,也不东张西望,也没有想逃的侥幸,不由暗暗点了点头。
两人再次回到了那院落中。
随着‘吱呀’一声院门关上,马脸秦人盯着玉紫,突然说道:“你在赵人身边,是不是备受欺压?”眼前这个妇人姿色不错,应该是个受恩宠的。可她现在说走就走,没有做半点侥幸之事,看来在赵人那里过得不好啊。
啊?玉紫诧异地抬头看向他。转眼,她便明白过来,当下她挤出一滴泪水,以袖掩脸,喃喃说道:“玉姬她,甚是防备我等。不仅如此,她还盛气凌人,手段苛刻,处事狠毒……”
不等她说完,那马脸秦人便点头道:“她一个无根无底的妇人,可以独得赵王恩宠,自然会有些手段。”
他朝着玉紫上下打量了一番,暗暗忖道:这妇人看来是真的想离开这里,既然如此,也就没有必要防她了。
想到这望,他点了点头,道:“你便呆在这里吧,我且去打听一番。”
他转身就走,才走出两步,那马脸泰人朝她一望,说道:“我有一族人,是秦相国府里的管事。妇人,你若安心呆在此地,我会将你售于秦国相国,从此后,你遇见的都是权贵,今日玉姬之荣宠,你也可享受到。可知?”
玉紫盈盈一福,感激地说道:“妾知。”
马脸秦人点了点头,大步向外走去。
玉紫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双眼亮晶晶的。
就在这时,那马脸秦人再次脚步一顿。他站在那里,伸手抚着下巴,暗暗忖道:这个妇人价值百金,如此珍贵之物,还是防着点的好。
想到这里,他呼地转过身来。他对上玉紫诧异的目光,大步走来。一把抓住玉紫的手臂,马脸秦人恶气恶气地吼道:“瞅什么瞅?速速回到那屋子里去。”
在玉紫低低地应承声中,他把玉紫朝着那间杂屋一推,啪的一声把木房关上。
听着那人远去的脚步声,玉紫暗叹一声:终究是不容易啊。
她再次来到那角落里,继续掏起狗洞来。目前看来,那马脸秦人一心想把自己换钱,并无恶意,可是信人不如信己,还是抓紧时间获得自由之身的好。
这一天,也是到了传晚时,那马脸秦人才回来。他一回来便把房门打开,不但扔给她一块肘子,还许她把杂屋清理一下,把自己清洗一下。
转眼间,又是一天了。那角落里的洞,已被玉紫弄得有成|人头颅大了。想来到得晚上时,那洞便可以容她自由出入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出城
玉紫心中一松,更加坚持不地磨起墙来。
午时一过,突然间,一阵阵惊天动地地呐喊声,厮杀声传入她的耳中。
玉紫一惊,想道:又开战了?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过来,听着那急奔而来的声音,玉紫连忙三下两下便把那狗洞堵好。
“吱呀”一声,房门给打了开来。那马脸秦人急声说道:“秦人援兵已到,攻势很急,各大城门口守卫不多,妇人,我们走罢”。
玉紫低声应道:“诺”。
马脸秦人朝她瞟了一眼,见她的脸上灰朴朴的,一袭深衣也是脏乱着,头发更是梳成了男子发式,便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
他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玉紫连忙跟了上去。
再一次,马脸秦人坐上驴车,玉紫碎步跟在他的身后,向南城门驶去。
果然,这一次守在城门的士卒,只有十人了。是了,连街道上的行人百姓也不多见,再一听那阵阵急促的,杀气重重的鼓声,玉紫便知道,战争已经白热化了,整个城中都是人手不足啊。
马脸秦人驱着驴,吆喝声中向城门驶去。
不一会,他和玉紫,便来到了城门口。
玉紫低下头来。
只是一眼,她便清楚地发现,饶是如此,这十人中,也有四人是与她熟识的剑客!而且,在城墙附近,还埋在不少暗哨!
马脸秦人驱驴经过时,十个守卫同时转头向他看来,只是瞟了一眼,他们的目光,便同时瞟向跟在驴车后碎步而来的玉紫!
嗖嗖嗖嗖嗖!
六根长戟同时伸出,拦住了马脸秦人的去路。
他们的目光同时盯向玉紫,喝道:“他是谁?”
那马脸秦人一怔,他脸上堆出一个谄媚的笑容来,讷讷地说道:“这,这是我购得的一个奴隶。”
“抬起头来。”
一个剑客厉声喝道。
玉紫闻名,慢慢地抬起头来。
这一抬头,众人的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之色。
马脸秦人诧异的看着她,他没有想到,不过这么一会,一直软弱着的妇人,竟变成了一个歪着嘴,眼神木呆,口水长流的傻模样!
他先是一惊,转眼连忙媚笑着,向众剑客说:“小人从隔地进入广城,因舍不得那些个雇镖费用,因此遇到盗匪,除了藏在鞋子下的一块金,其余的都被劫了去。来到广城后,小人没奈何,只能用那金购得这辆驴车,还买了这么一个痴傻小儿为奴。”
这马脸秦人的谎言,越说越是顺溜。玉紫听着他编的条条是道,暗中忖道:这个人有点见识,呆会出了城,可得小心应付了。
众守卫相互看了一眼后,点了点头,喝道:“走罢。”
“诺诺诺”。
马脸秦人一个劲的点头中,玉紫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向前走去。
她堪堪走出三步,几乎是电光火石中,一柄长戟直如毒蛇一般向她的胸口刺来!
嗖——寒戟森森,直直地指着玉紫。
众目睽睽之下,玉紫歪着嘴,嘿嘿傻笑两声,她傻乎乎的伸出手,竟是向那戟尖摸去,这其间,她的口水一流而下直如瀑布,“真,真好看”那声音是带着沙哑的齐地口音。
慢慢的,那来自赵出身侧的剑客收回长戟,他无力地摇了摇头。
嗖嗖嗖,封在前面的长戟同时收回。
再一次,驴车启动。
一步,两步,三步——渐渐的,两人踏出了城门。
一出城门,那马脸秦人便伸袖拭了拭汗,长鞭便朝驴背上一挥,道:“疾——”
驴蹬蹬蹬地脚步声中,两人离南城门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当离城门约有六百步时,那马脸秦人停下车,对玉紫说:坐上来吧玉紫轻应了一声,爬上了驴车。
那马脸秦人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突然说道:姬,非常人也。
玉紫用袖拭去嘴角的口水,低着头,喃喃说道:妾只知,跟着君子,妾许能得到玉姬那般的无上富贵。
马脸秦人盯着她,皱眉道,以姬之智,竟奈何不了那玉姬?
玉紫苦笑起来,她低低地说道:“足下有所不知,妾,曾是中山国的公主!”顿了顿,她在那马脸秦人欣喜的笑容中,又说道:“若不是姬有如此才知,有此身份,玉姬也不会处处防着妾了。”
她说到这里,头一抬,目光灼亮的看着那马脸秦人,认真道:“君若许我以富贵,妾必报之。”她双眼晶亮中,冷却着一抹名叫野心的光芒:“妾国已破,亲无依,若能得到富贵,定当厚待于君,待君如臂膀。”
那马脸秦人看着她,看着她,渐渐的,他朵笑容,道:“姬且放心。”
他转过头去。
这时的他,对玉紫还是有着疑惑和警惕的,可他想来想去,也觉得眼前这个妇人实没有欺骗自己的必要。再说,她也只是一个妇人而已。
这样一想,马脸秦人心神大事实上,他再次朝玉紫点头道:原与姬共富贵。
玉紫闻言,灿烂一笑,响亮地应道,诺!这个秦人,终于相信自己的话了,如此说来,至少短期内,他不会伤害自己了。
驴车慢腾腾的顺着官道向前驶去。
从这条道,走不到十天,便应该会经过隔,再由隔地进入秦国吧?
想着想着,她不由回头看向广城方向。
那时在,是厮杀声惊天动地,一阵阵撞击声中,惨叫声,充斥了整个天地之间。
玉紫呆呆地望了一阵,,她的眼前出现了赵出的脸,他,这个时候应该很焦虑吧?不过自己也是助了他的,想来过不了多久,这场战争便会在赵国胜利的前提下结束。
赵出,对不起,你一定会好好地对我的孩儿吧?一定会吧?
她闭上了双眼。
刚才在离开那杂屋前,她曾布置了一下,现在那杂屋中,散落着自己碎落的衣帛,甚至还有一些是属于亵衣的。要不是太怕疼,她差点给息割上一刀,流一点鲜血,制造一个凶案现场。
想到这里,玉紫低低的叹息一声。
因为秦赵大战,这附近的地区地百姓都已逃离。驴车这一路走来,到处都是荒凉一片。没有人烟,也没有马车声。
直行走了七天,离得隔城很近了。官道上,才络绎出现了游侠儿和富贵人家才有的马车队。
秦兵虽然是从隔地进入赵国,可按玉紫的安排,那些游侠儿是一有兵事,便把粮草金银藏于深山中,纵马远避。等大军一过,他们再回来便是。
至于那些开发的良田,都掩在群山当中。若不是特意寻去,一般人是看不到的。因为现在诸国约战,喜欢在秋收之是地,那些已经成熟的稻田真被大军发现了,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驴车驶着驶着,从魏国方向的官道上,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马车滚动声,马脸秦人回头望了一眼,当下皱起了眉头:是她们玉紫也诧异地回过头去。
出现在视野中的,是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那队伍的所有马车,都插了一面小旗。这小旗或作粉红,或作桃花,或作天蓝,许多更是彩色。玉紫一望,便马上明白过来,这是一支歌姬队伍,那张起的各色小旗,便是艳帜!这便是艳帜高张成语的由来。
还隔得这么远,便有一阵靡荡的歌声传来。
那队伍行进速度很快,眼看便要追上他们了。当下马脸秦人策着驴车向一边靠了靠,并向玉紫警告道:不可抬头,不可出声。刚说到这时在,他想到玉紫是个聪明的妇人,马上解释道:“这个歌姬队,喜欢强迫妇人行伎者之事。姬是贵人出身,若是与她们有染,就算近得贵人,也难登高位。”
当然,这人后面的话说的并不绝对,秦国又不是鲁国,那里会计较王后是不是妓女出身?不过玉紫一听,还是微笑应道:妾明白的。歌姬再是多金,又怎比得上相国之贵?
马脸秦人闻言哈哈一笑,点道道,姬是明白人,姬是明白人啊。
歌姬的队伍越驶越近,越驶越近。
转眼间,他们已追上了驴车,隔得这么近,风一吹,一阵香风便飘来。
一辆辆马车上,车帘都是掀开的,一个个涂着厚厚脂粉的美人伸出头来,向着四野张望着。隐隐的,一个女子有点粗豪的声音传来:“前方便是隔地了?不知秦兵刚过,那狼镖还在不在?”
一个剑客应声道:“定然在的!我观那狼镖首领,实是个深不可测之人。”
此言有理。
这时,一个骑在马背上的小白脸转向玉紫二人,突然叫道,兀那汉子,你们这是往哪里去马脸秦人抬起头来:回道:“回秦”
声音简短有力。
众剑客同时转头,他们瞟了那马脸秦人一眼,便转过头去。
就在这时,那小白脸的目光转到了玉紫身上。
他朝着玉紫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嘻嘻笑道:这位君子,端的是身长肤白,莫非是阁下的相好?
第二百四十章 拦路
这话一出,一阵嘻笑声四面而起。
那马脸秦人闷不吭声的,只是驱赶着驴车加速。
那小白脸见他不吭声,不由大乐,他嘿嘿笑了几声后,策马靠近,叫道:“小儿,且抬起头来让你家爷瞅一瞅。”
玉紫没有抬头。
那小白脸有点恼怒,他长鞭一挥,再向玉紫凑近一点,举起那鞭杆,想抬起玉紫的下巴。
玉紫见状,抬起头来。
她这一抬头,顿时吆喝声四起。一阵欢叫声中,那小白脸向后面叫道:“孟娘,孟娘,快来看一看这小儿姿色如何?”这话,分明是起了觑探之意。
那马脸秦人脸色一青,额头冷汗直冒,一时之间却没有了主意。
一阵马车加速驶来,马车中,伸出一个三十来岁的浓妆妇人,她伸出头朝着玉紫的脸细细瞅来。只是一眼,她便欢喜地说道:“这小儿脸上涂有灰尘呢!善,大善!若是洗去尘土,便凭她那乌黑的眼眸,那细白的牙齿,便是不凡了。来人来人,把这小儿请了去,为他宽衣沐浴!”她竟是三言两语,便把玉紫当成自己掌股之物,直接安排起来。
这一下,马脸秦人怒极,他咬得牙齿格格作响!那只握着驴鞭的手,更是渐握成拳,青筋暴露!
而这一切,已收入那小白脸的眼中。他右手一扬,几个剑客慢慢策马,围上了马脸秦人。
玉紫没有动,她只是安静地抬着头,任由众人对自己上下打量。在听到这伙车队准备在用狼镖来保护的那一刻起,她便放弃了继续跟随马脸秦人的打算。
众剑客渐渐围上了马脸秦人。
在众人耽耽的盯视中,那马脸秦人嘴一张,猛然一嚎!他嚎叫了一声后,头也不回地喝道:“下去!喝叫的,自然是玉紫。
那小白脸闻言哈哈一笑,他拍打着剑面,道:“算你这匹夫识相!”
而围着那马脸秦人的众剑客,这时也策着马向后退出。
在众人的盯视中,玉紫低着头,下了驴车。
她刚一下车,两个大汉便一左一右地夹着她,道:“走罢。”
玉紫低着头,向前走去。转眼间,她便被推到了孟娘前面。
孟娘跳下马车,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细细瞅了瞅后,围着玉紫转了一圈。她伸手掐了掐玉紫的脸颊,突然笑道:“却是个女娘!”
那小白脸一惊,失望地皱起眉头,道:“是女娘?却是便宜孟娘你了。”
孟娘格格一笑,她朝着小白脸挥了挥袖,笑道:“到得咸阳,定令人弄三四个美丈夫给你过足瘾!”说罢,她伸手朝着玉紫胸襟一掐,怪笑道:“去去,去把脸洗净了,换上一袭好裳服。”
“诺。”应答的是两个侍婢,她们跟着玉紫向后面的一辆大马车走去。
马车中,只放着一个大木盆。
玉紫还在怔忡间,一个侍婢说道:“愣着做甚?速速宽衣沐浴。”
另一个侍婢把一套薄如蝉翼的裳服放在几上,笑道:“许是个美人呢。”
玉紫见到两女一点离开的打算也没有,当下走到那水盆前,她伸出手放在水盆中,只是搅了两下,清澈的水便乌黑一片。
她回过头来,两侍婢似乎对水变得这么脏视若无睹,她们皱眉喝道:“犹豫作甚?”
玉紫闻言,只好再次把手放表水盆中,她伸手解开绑着头发的绳子,开始清洗头发来。
两个侍婢似乎没有催促她的打算,只是懒洋洋地盯着她,彼此叽叽喳喳地交谈起来。
在一阵俚音中,车队不紧不慢地驶向隔城。
从打湿的头发缝中,玉紫看向外面那一片片荒野。荒野中,到处都是牛蹄印和马蹄印,以及车轮的压印,偶尔还可以看到散落的衣布碎片和尸骨。这一切都在告诉她,不久前,这时曾经有大军跨过。
这时,一个侍婢叫道:“我说女娘,你别拖拉了,你已入了我车队,若是美人儿啊,也许我俩还会派来服侍你,你也会有自己的马车,自己喜欢的艳色旗帜呢。”
玉紫没有回答。
突然地,一个女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那女娘可洗干净了?”
“无。”
“加快一点,孟娘等着一赏呢。”
她刚说到这里,突然车帘大开,披散着湿发,小脸玉白洁净的玉紫伸出头来,清声说道:“稍候。”玉紫转向驭夫轻叫道:“停车。”马车一停,玉紫便走了下去。
两个侍婢望着她的背影,呆了半晌,一人才叫道:“嗯,她都不曾洗浴,不曾换上这蝉翼羽裳呢。”
不过这时,玉紫已跟在那传令的侍婢身后,向孟娘的马车走去。
这时刻,每个回头看来的人,都是一呆,不知不觉中,已是越来越多的目光聚集到了玉紫脸上。
这么一张素净的脸,说不上绝美,却也绝对的不一般。至于哪里不一般,在场的人都说不出来。
隐隐中,有一个人低低地说道:“我车队中,怕无一人有此姿色风仪。”
在一片肃静中,玉紫被那侍婢领着来到孟娘的马车前。
孟娘正在与小白脸说话,说到欢处,她格格地笑得直如花枝招展。
就在这时,那小白脸的目光朝孟娘身后一瞅,不由呆了。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喃喃说道:“怪不得那马脸汉子激愤如此!”
孟娘一怔间,那侍婢向她说道:“女娘带来了,孟娘快瞅瞅。”
孟娘回过头去。这一回头,她的双眼刷地大亮。她呼地一声掀开车帘,纵身跳下,她围着玉紫转了一圈,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把她的眉眼细细瞅了瞅,欢喜地叫道:“竟是如此一美人,发了,这次发了!”
孟娘欢叫到这里,眉头一皱,喝问道:“怎地没有穿上蝉翼羽裳?”
那侍婢一怔,转眼朝孟娘福了福,“女娘还在沐浴呢。愿再领回去。”
“且慢。”孟娘喝叫一声,她再次围着玉紫转起圈来,仲出手,在她的背上,腰上,臀上按了按,孟娘格格笑道:“我车队中,都没有这等有贵人之气的美人,这一次,可真是发了!”孟娘的笑声肆无忌惮。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马车中,伸出一个个美人头来,她们纷纷叫道:“何等模样,何等模样?”
叫声中,孟娘把玉紫身子一扳,令得她面对着诸姬。
瞬时,惊叹声不绝于耳,隐隐中,更多的是妒忌的目光。
就在这时,前面传来了一阵惊呼!惊呼声虽然不是很响,却含着难以形容的恐慌!
众女一怔。
突然间,那小白脸慌乱地叫道:“是,是盗贼!还不曾进入隔地,怎有如此多的盗贼?”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所有回过头的人,都看到了,不止是前方,连他们的左右山林中,都现出了密密麻麻的盗贼。一个个蒙着脸,手里持着长戟的盗贼,正缓慢地向他们逼近。
众女呆了一阵后,此起彼落的尖叫响起。
就在这时,那孟娘扯着嗓子颤声喝道:“慌什么慌?我们都是妇人,大不了伺奉他们几朝,又不会失了性命去!”
这话很有道理,一下子,众女的惊慌慢慢消去。
孟娘见到众人安静下来,目光一瞟,向左右看去。这一看,她急叫道:“兀那女娘,你往何处去?”
嗖嗖嗖,无数道目光同时顺声看去。
在她们不解的目光中,湿发披肩,一袭脏乱深衣的玉紫,正缓步向前方走去!
孟娘急急地唤道:“快回来!你这女娘,你,你想做甚?”
玉紫没有回答她,也没有理会任何人。她在孟娘和小白脸等人他注目中,稳稳地大步向前,不一会,她便越过一众马车,越过一众剑客,来到了车队之前。
众人张着嘴,不敢置信地盯着她。
就在这时,盗贼中,传来一个粗豪冷漠的声音,“这一次,只劫财!无论男女,一律诛绝!”
‘无论男女,一律诛绝!’这话清楚地传入众人的耳中。
众女先是一惊,转眼尖叫声四起。惊慌的叫声中,一个一个美人从马车中爬下来,哭叫道:“壮士饶命,壮士饶命!”
这一下,连孟娘等人也陷入惊慌中,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会遇到诛绝令!
无数的慌乱的叫声中,玉紫稳稳地走到了车队之前。
她这么一个弱女子,在这种兵慌马乱之时走到队列之前,本来便是一件令人惊异的事,何况她的表情是如此镇定,如此雍容?
围着车队,跟他们只有五十步之远的众黑衣盗贼同时移过目光,定定地看向玉紫。
玉紫还在向他们走去。
她的身后,众姬还在慌乱求饶着,哭喊着,她的前方,是一动不动,宛如山岳的众黑衣盗贼。
一步两步……玉紫慢慢向前走去。
当她走到第三十步时,她的眼角瞟到草堆上躺着一具尸体,那人赫然正是马脸秦人!他,死在这里!
当玉紫走到离众黑衣人只有二十步远的地方时,站定了。
她目光定定地注视着位于左侧,排在第三个的黑衣人,清朗地,一字一句地说道:“妾,齐太子宠姬也。请诸君手下留情!”
清朗的声音冲破平静的天空,远远地传荡开来。
第二百四十一章 给你一切
喧嚣声哭叫声一静。
歌姬车队中的众女,纵使再慌乱不安,这时刻也给惊住了,无数双目光,定定地看着那个站在两列中间的妇人!
这时,玉紫转过目光,她定定地,一瞬不瞬地看着那个排在第三的黑衣人,盈盈一福,朗声说道:“请足下成全!”
那黑衣人歪着头哈哈一笑。他策马靠近玉紫,一双蓝眼睛闪动着好奇的光芒,他低下头盯着她,问道:“你怎知我是首领?”
玉紫微微一笑,她认真地说道:“足下身上有天生的威仪,譬如烈日,无人可掩!”
这个马屁一拍,那人头一抬,仰天大笑起来。他的大笑声久久不绝,难以掩饰的欢喜和自得,在群山间回荡不已。
狂笑了一阵后,他低头盯着玉紫,认真地说道:“你这妇人好聪慧,然,我为什么要手下留情?你不过是齐太子的一个小小的宠姬而已!”
玉紫仰头对上他,目光明澈如水,她清朗地回道:“正因为姬只是一个妇人。所以杀了足下毫无所得,留下,也许别有用途。”
蓝眼晴再次哈哈大笑起来。狂笑声中,他右手一伸,突然扣住玉紫的手臂,把她给提到自己的马背上。左手搂着玉紫,蓝眼晴吆喝一声,策马向回路奔去。
当他奔出几步时,一个冷漠的,毫无感情的命令从他的口中吐出,“动手!”
简单的两个字一吐出,便是蹬蹬蹬四面臂近的马蹄声,以及众女的惨叫声和求倪求饶声……被蓝眼晴搂在怀中的玉紫,被迎面而来的狂风吹得眼晴都睁不开来,她侧过头,一来避开风,二来似乎借这个动作,可以避开那一声声惨叫。
黑衣人紧紧地搂着玉紫,他搂得太紧了,那埋在她颈间的脸,吐出来的呼吸,扇动着她的颈间的汗毛,激起了她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时,那黑衣人的嘴唇慢慢地移到她的耳边,有意无意间,那嘴唇压着玉紫的耳垂,吐出来的声息,低而浓浊,“这么聪慧的妇人,实是平生仅见。我说妇人,你当真是齐太子的宠姬?”
他说话之际,搂着玉紫细腰的右手,不紧不慢地摩挲着,那动作,仿佛只是马蹄翻飞间,无意的颤动,也仿佛是他在寻索着她裳服的入口。
玉紫一动不动,她垂下双眸,苦涩地说道:“这种事,妾怎会欺瞒足下?”
蓝眼睛哈哈大笑起来。他狂笑着,大声说道:“欺瞒却也无妨,这么聪慧美貌的妇人,我既然遇到了,自当珍之宠之。至于那个什么齐太子,姬就忘了他吧。哈哈哈。”
玉紫听到这里,目光闪了闪,苦笑了一下。她真的没有想到过,这一次逃离,会这么一波三折,屡次遇险!她更没有想到,秦赵交战,这些夷狄的人竟然想混水摸鱼!
早在这些蒙面盗贼一亮相,玉紫便发现了异常,寻常的盗贼,不会有他们这般进退如一的举止,也不会有这么高大悍勇的身形,最重要的是,他们骑在马背上的身影,仿佛已与马合为一体,他们便是马,马便是他们。
蓝眼晴的大手,在玉紫的腰间细细地摸索了一阵后,慢慢向上游移,不一会,他便扣着她的左||乳|,咧嘴笑道:“甚软,甚软。”
玉紫垂着双眸,她任由这人肆意轻薄着,直过了许久,她才低声问道:“这是往何处去?”她突然发现,这蓝眼晴纵马疾驰的山道,很有点眼熟。
蓝眼晴嘿嘿一笑,恶劣地朝着她的耳朵吹了一口气,说道:“自是到我们可以燕好的地方!”
这时,马已冲上了一座小小的山峰。
蓝眼晴把玉紫一松,指着山峰下的农庄,得意地咧嘴说道:“真没有想到,隔地这样的地方,居然藏有这么一处农田农庄。你看那金黄的一片,如此丰茂,大收在望啊。”说话之际,他纵马向下冲去。
玉紫眯着双眼,任由秋风呼呼地吹在脸上。她目光瞟向左右的农田,在农田的周围,还有一些散落的犁,不过这些犁全部被拆了开来,被粉碎了。玉紫看着看着,她的双眼越来越亮,这地方,她不但来过,还无比的熟悉。
蓝眼晴策马冲过农田,顺着农田,他冲入农田之后,山腰之间的一大片房屋中。
这一路上,玉紫没有看到半具尸骨,连打斗的痕迹也不曾言,看来,游侠儿和他们的家人,早就搬走了。
蓝眼晴纵身下马,他把玉紫抱下,低下头来,伸手梳理着她的长发。他的蓝眼晴中尽是笑意,那吐出来的气息,温热而暧昧,“如此看姬,容色殊好。”
玉姬抿唇一笑,她右手一扬,嗖地一下掀开他的蒙面布!
一张端正俊朗的脸出现在玉紫眼前。这人高鼻深目,典型的西方人的长相,也许是混血儿吧,那轮廓分明中也带有一种东方人才有的温文细致,可以说,明澈柔和。
蓝眼晴对着玉紫展颜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他伸手扣着玉紫的小手,慢条斯理地抽出她手中飘扬的蒙面巾,道:“进屋吧。”说罢,他牵着玉紫的手向屋中走去。
广城城墙上,赵出望着如潮水一样退去的秦兵,望着他们留下的满目狼藉,一直沉着脸,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意。
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个赵将来到他身后,朝他双手一叉,赞叹地说道:“这一战,秦人死伤数万。大王,有了这些利器,我赵国,称霸有望矣!”他说到这时,见赵出脸色沉郁,不由诧异地问道:“大王因何郁郁寡欢?”
赵出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
这时,一个剑客走到了赵出身后,他双手一叉,迟疑地说道:“城中已然寻遍,并无踪影!”
剑客的话音刚落,一股难以形容的阴寒席卷而来。
赵出沙哑地说道:“并无踪影?”
“然。”
“混蛋,如此大一个活人,怎会没有踪影?”赵出嗖地转过身来,他右手按在剑鞘上,瞪视着那剑客的眼中,血丝隐隐,杀机毕露。
那剑客情不自禁地退后一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赵出盯着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广城只有多大,怎会找不到一个妇人,啊?怎会找不到一个妇人?”他的声音中,已带上了嘶哑。
所有人都低下头来。
赵出剧烈地喘息了几下后,猛然朝城墙下冲去。
众人一惊,连忙快步跟上。
那武将急急地问道:“何人失踪?”
一人低低地应道:“玉姬。”
“啊?玉姬大才也,万不可有失,得速速寻来才是。”
赵出几个箭步冲下城墙,他刚来到自己的马车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不一会,一个剑客翻身下马,朝着赵出叉手说道:“依大王之意,领侍婢庸工搜寻诸处院落,现在一处荒废府第,找到一些衣帛之物,似是玉姬所有。”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赵出右手一伸,扣着他的衣襟厉声喝道:“速速带我前去!”
“诺。”
那荒废的院落并不远,走不了一刻钟便赶到了。
赵出一声令下众剑客破开大门,一撞而入。转眼间,他便冲入了那间曾经关押过玉紫的杂屋。
杂屋的两侧,各站了两个曾经服侍过玉紫的侍婢,除了她们之外,里面的布局依然杂乱,连摆在地上的碎布条和一只鞋履也依然放在原处。
赵出冲出两步。他慢慢地,慢慢地走到那布条之前。伸手拿过一块布条,赵出低低地问道:“这是玉姬的?”
“然。”
几乎是突然地,赵出嘶笑出声,他哑着声音说道:“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声音却是越来越弱,越来越低哑哽塞。就在这时,他整个人向前一软。
众人一惊,连忙叫道:“大王?”好几双手同时伸出。
赵出却是坐倒在地。他低着头,任由冠冕散落,长发披垂。
众剑客相互看了一眼,一人上前低真唤道:“大王?”
“出去!”
“可是大王你?”
“全部出去——”
“……诺。”
脚步声响,众人慢慢地退了出去。不一会,房中便只剩下赵出一人。
他坐倒在脏乱的杂屋间,低着头一动不动。这时的他,连那根玉紫曾用来打洞的木棍抵着他的大腿,扎出一片殷红,都毫无所觉。
沉闷的房中,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说道:“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声音越来越哽咽无力。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目光一转,看到了墙角的那个小洞。洞口的边沼很新,一看便知道,是被人用钝器磨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