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氏春秋第1部分阅读
玉氏春秋 作者:欲望社
玉氏春秋
作者:林家成
【文案】
她在乱葬岗上重生了。因为一本《鲁班攻城十器》,她被心爱之人利用,又被他的女人谋害了。在这个人命如草的春秋战国,来自现代的她,只是一个有着干净清丽外表的普通少女。她没有练武的天赋,她的数学成绩徘徊在及格的边沿,她动手能力低下……可是,她必须活下去,她还要舒服地活下去。于是,她用三脚猫的经商能力谋生,她用囫囵看过一遍,连名称都记不全的三十六计行事,她一步一个脚印,在这个崇尚武力,战火纷纷的世界中走出一条路来。
类别:言情小说穿越时空
关键字:春秋争霸 女扮男装 聪慧女主 腹黑男主 魂穿慢热小虐一对一he
【作者简介】
林家成,女。中医师。
笔名:林家成。起点超人气签约作者。
个性开朗快乐,曾被朋友断言:世上最不可能得忧郁症的人。喜欢自己的本行工作,也喜欢文学。 为人迷糊,迷路是家常便饭。期间的故事简直可以编成一本笑话大全。与此同时,情感方面有点害羞。从初中开始,一直到大学,暗恋垯的人不计其数。两情相悦的经验寥寥无几。 当然,有时候也会是能干和精明的。这个能干和精明,主要表现在外表上。外表生得十分气派,眼睛一扫可以镇住嚣张的流氓。与人交往也会十分幽默,这个幽默就在于:脸皮奇厚,吹牛了得!
【正文】
第一卷 草根女的生存之路
第一章 鲁氏娇娇
现在已是黎明时分,东边的天空上,一道亮光若隐若现地浮耀在天地间。
一阵“滋滋”的脚踩落叶声传来,在这天地极静的时刻,每一声微响,都被放大了数倍。
这时,一人突然跳了起来,“呀——”,他发出一声压抑地惊呼。
走在他前面的人迅速地回过头来,幽淡的光芒中,他颤声问道:“怎地?”
那跳起来的人喘了一口粗气,讷讷地笑道:“好似有人叹息。”
那前面的人闻言,抬起宽大的麻衣长袖,朝额头上拭了拭,低声说道:“我们已被鬼神厌弃,人又有什么可怕的?”
这人的声音中,含着一种强烈自责和羞耻感。他身后的人听了,顿时安静下来。
安静中,他低头看向被抬在木架子上的少女,幽幽淡光中,少女的脸,被一头长发遮挡住了,只露出半边惨白的脸颊。
人都死了,当然脸白如纸了。
身后的人看着这个死去的少女,长叹一声,说道:“然也。鲁氏阿娇温柔秀美,对公子痴诚无私,实不应如此屈死。”
那身前的人高大一些,他挺了挺腰背,在空气中呵出一口白气后,沙哑的声音在树林中传荡,“公子胸怀大志,美人无数,鲁氏娇娇不过是众姬中一姬而已。吴袖向得公子之心,就算有一日公子知道她杀了鲁氏娇娇,也不会在意的。”
身后那人听到这里,再次发出一声长叹,“噫!鲁氏娇娇为了公子,甘冒奇险从族庙中取得那《攻城十器》,公子得了它,那可真是受用无尽啊。众臣都说,凭此一书,公子定会被大王看重,成为太子,名显齐国。可惜,可惜,大功臣鲁氏娇娇却落了个名裂身死。死后更被我等抛尸荒野,永生永世,魂魄无归,神灵无着,哎!”
身后这人这句话刚一吐完,他再次惊跳起来,急急叫道:“有人,定有人,我又听到吐气声了。”
他一边说,一边惊惶的东张西望。
他的同伴见他说得煞有其事,也是一慌,他白着脸,哆着嘴,结结巴巴地说道:“已,已到了乱葬岗了,扔,扔了?”
身后那人直感觉到衣袍间冷风嗖嗖直灌,得到同伴这句话后,他忙不迭地点头,这时的他,已来不及再说什么了,当下双手一抖,把手中木架上的女尸朝旁边的坡上一抛,急急向后一跳,颤声道:“回了,回了。”
他身子急急一转,已忙不迭地向回路窜去。在他奔跑时,挂在他腰间的佩剑,“砰砰叮叮”地发出一阵脆鸣。
这人的木架扔得匆促,“砰”地一声重重地撞在同伴的脚背上,痛得他长嚎一声。
不过,这个同伴见他惊惶成了这个样子,心中十分害怕,也顾不得疼痛,当下一边歪着脚步履踉跄地追上,一边急急叫道:“等我,等我。”慌乱中,他倒是记得抽出腰间的佩剑,胡乱挥划着壮胆。渐渐的,那蹬蹬蹬的脚步声已是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了。
那两人的脚步声一消失,莹莹浅浅的晨光中,那个被抛到山坡草丛中的女尸,突然嗖地一声,坐了个笔直!
要是有人在这里,一定会发出一声尖叫来。
不过,这里没有人。
坐得笔直的女尸,脸色苍白如纸,而且,她的双眼木然无神地瞪着前方,僵直之极。
渐渐的,那女尸的眼珠越来越晶亮,越来越晶亮。
不一会,它眨了眨乌黑的眼珠,发出一声低低地,梦呓般的轻语,“该死的!到底怎么回事?”
这声音温软而缓,带着一种奇怪的单音调。
西西索索中,女尸慢慢站了起来。
它一站起,便下意识地把散乱的长发向后拂去,渐渐明亮的晨光中,一张秀丽温柔的脸清楚地显露出来。
女尸转过头,朝身周左右瞟了一眼后,突然伸手,在自己的脑袋上重重拍了一下,恨声骂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这一次,她的声音却变了,变得清晰明彻利落,是典型的湖南口音。
一边拍得脑袋瓜子“啪啪”作响,她一边压抑着嗓音尖叫道:“醒来!醒来!玉紫你听到没有?快一点醒来!”
她一边踉踉跄跄地胡乱走着,一边拍打着自己,先是拍着脑袋瓜子,后是双手拍击着脸蛋。
一阵“啪啪啪”地拍击声中,玉紫还真的慢慢清醒了。
这一清醒,她便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她,好似穿越了。
她现在,不是在单位宿舍的床上,也不是睡在老家的房里,她,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一处荒原中,还是被人当死尸给处理掉的。
恍恍惚惚中,东边渐渐泛起了一道红光。
在那轮金灿灿的日头从东方完全升起时,在漫无人烟的荒原中梦游般行走了一个时辰的玉紫,已完全清醒了。
她发现,自己不但穿越了,而且,她还接收了这个身体的一部份意识。
她这个身体,是鲁国的一个大夫之女,她没有名字,鲁娇娇的意思,是表示她是鲁国的娇娇女,贵族之女。
记忆刚检索到这里,蓦地,一阵排山倒海的痛苦如洪水一样急撞而来!
玉紫一个不察,胸口便是一阵剧痛,她急急地捂上胸口,苍白着脸蹲了下去。
这是一种绝望,恨不得再死一次的绝望引发的心痛。
玉紫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痛如绞,她这是第一次发现,原来心痛如绞便是这么一个滋味。
喘息了一阵后,玉紫的胃肠,突然剧烈地翻沸起来。不一会,她嘴一张,一大口黑水喷涌而出,吐了一地。
这些黑水,隐隐带着恶臭,玉紫知道,她吐出的是被那吴袖强灌下去的毒药。
捂着胃,一阵翻天覆地的呕吐后,渐渐的,她再也吐不出东西来了。
干呕了一阵后,玉紫站了起来,继续深一脚浅一脚的,茫茫然地向前走去。她的前后左三面,是茫茫的荒原,她的右侧,则是她出发的野葬岗,野葬岗后,是一排排浓密的树林。
也不知这个荒原,要走到什么时候才到尽头?
第二章 偶遇
荒原并不是无边无际,玉紫走到中午时,她的视野中,终于出现了一条足有近七米宽的黄尘土道。
这道路上,车轮印到处都有,从这些痕迹上看来,它还是一条来往人流众多的主干道。
玉紫的心终于踏实了些。
黄尘土道又宽又长,一眼望不到边。不过,玉紫光是看着路上的那些车印,马蹄印,心里便大感安慰,脚下也有力气多了。
头上的太阳,白晃晃的,颇有点热度,走不了一会,玉紫已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玉紫四下张望着,暗暗想道:这些树木野草都是郁郁葱葱的,也不知是春夏秋哪个季节?
想着想着,玉紫低着头,无奈地忖道:这个鬼地方,又有齐国,又有鲁国的,莫不成,她来到了春秋战国时代?
她只是睡了一觉啊,怎么一觉醒来,却成了这个鬼模样?
玉紫的这个身体,显然还是不错的,刚刚从死里转了一圈,却还能让她支撑这么久。
不过,在这个漫无边际的黄尘古道上走走停停一个小时后,玉紫已是手脚发软,整个人绵软无力,恨不得就此躺在地上,再也不起来了。
玉紫频频回头张望,每一次张望,看到的都是一片漫无边际的绿色,哪有半个人影出现?
这般走走停停,当太阳挂上中天时,道路的两侧,已由密密麻麻的树林代替了荒原。
一棵棵高大的,四五人才可环抱的树木直耸云霄,一走进去,一股清风习习而来,冲散了玉紫满身的燥热和疲惫。
玉紫伸手拭了拭汗,轻吁一口气,开始寻找着一处可以稍事休息的地方。
找了半个小时后,她的眼前,终于出现了一根高大的榕树,榕树粗大的根系旁,有一小片空秃的地面,这地面还挺干净的,坐在上面,可以不怕被蛇咬了。
玉紫软软地瘫倒在地面上。
当她舒展四肢,结结实实地贴上冰冷的泥土时,玉紫舒服的呻吟一声。
阳光从浓密的树叶丛透过来,斑斑驳驳,星星点点,眯着眼睛望着树顶发了一阵呆后,睡意已是绵绵而来。
不知不觉中,玉紫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睡梦中,她的嘴角扬得越来越高,越来越高,不一会,好梦正酐的她砸了砸嘴,嘟囔出声,“跟你说啊,我刚才梦到自己穿越了。”
说完,她还嘿嘿笑了两声,笑声极其清脆欢悦。
就在此时,树震林动,腥风大起!
“吼——”
一声长长的虎啸近在耳侧!
玉紫一惊而醒!
她堪堪睁开,眼神便转为失望,原来,她还是穿越了。
紧接着,玉紫嗖地一声站了起来。
她警惕地四下张望着。
正当她张望之时,“吼——”
树林深处,又是一声啸叫沉沉传来,撞入她的耳膜。
这吼叫声中,带着一种森然,一种俯视生灵的杀意,瞬时,玉紫的脸色变得苍白如纸:这,这是虎啸声!而且这声音离她好近!
她迅速地贴着树干,把自己身影完全遮挡住。
玉紫抬头望了望,这大树高达十来米,最近的一根枝丫离她也有五米开外,她根本不可能爬得上。
左右的树木都是这样,没有一棵树的树杈,离地只有二三米高的。
玉紫只是张望了一眼,便已唇色如土。
而这时,“吼——”第三声虎啸已沉沉传来。
这三声虎啸,一声近过一声,分明是向玉紫所在的方向走来!
怎么办?
玉紫脸色发白的四下张望着,向回路离开,是根本来不及,也没有用的。她一双人脚,难道还能跑过老虎?
爬树又爬不上。
最好的办法,是不引起老虎的注意,或祈求老天相助,这只老虎只是过路打酱油的。
玉紫双唇抿得死紧,一动不动地缩成一团,把自己紧紧地向树干上贴,看她那架式,直恨不得挤入树干中,或者,眼前这些大树,能突然出现一个树洞容她钻进去。
就在她屏着呼吸,苦苦祈求时,一个斑黄|色的身影从树后草丛中渐渐现出身形,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这是一只体形如牛一样庞大的老虎。
玉紫只是看了一眼,便迅速地收回视线。她害怕自己的注目,会引起这兽中之王的警觉。
闭着双眼的玉紫,要不是可以清楚地闻到那越来越近的腥风,几乎要以为,那老虎已经离去了,它落地时,几乎没有任何的脚步声。
“吼——”
虎啸声更近了。
它离她只有百步之远了。
玉紫的唇抿得死紧,她双手捂着自己的嘴和鼻子,生怕一不小心,自己便惊叫出声,也害怕自己的呼吸声太过急促,惊动了老虎。
腥风越来越浓,越来越浓。
渐渐的,那老虎离玉紫的所在,只有七八十步不到了。
只要拐过四棵大树,一人一虎便会正面相遇了。
耳听着那老虎越来越靠近,它简直是没有半点犹豫的直向她走来啊。难不成,这老虎发现她的存在了?
想到这里,玉紫几乎有点绝望了。
可是,饶是慌乱绝望,她也没有出现任何惊乱。一直以来,玉紫便是一个很冷静的人。
“吼——”
这一声虎啸带出来的腥风,已经扑得玉紫脚侧的草叶索索摇晃。
一人一虎,已相距不足五十步了。
它,它着实是没有半点犹豫地直向玉紫走来,看来,今天是在劫难逃了。哎,也罢,穿越到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世界,也不知自己能活多久,迟死还不如早死。
绝望中的玉紫,闭着眼睛胡思乱想起来。
就在这时,风吹树动,一一个清亮的男子声音从左侧突然传来,“咄!好一只大虫。且逮了来食!”
呼——
玉紫叭地一声瘫倒在地!
而那只老虎,已呼地一声转过头去,微微下蹲,瞪大一双虎目冷冷地盯着从树丛中闪出的这个青年。
这是一个长相端正,身材魁梧结实的青年,他的头上戴着一顶四方四正的帽子,身上穿着一件青色的上襦下裳连在一起的衣裳。
青年的手中,挽着一柄搭了箭的弓,腰间佩着一柄剑。
那老虎一转头,青年便是低啸一声,手腕一抬,弓上之箭嗖地射出!
这青年出箭是如此迅速,老虎刚刚蹲下,那箭便已闪电般的射来。老虎头一昂,沉吼一声。
吼声堪堪出口,那箭已卟地一声,重重地射入了老虎的眼睛中!
这一下,吃痛的老虎怒了。它仰天厉吼,急冲而起,玉紫只看到一道黄|色的虎影一冲而出,便吓得闭上了双眼。
风声,虎啸声,急喝声,长剑破空声中,玉紫只得一个清冷而舒缓的声音传来,“囚,助绊一力!”
“不用,主,不用!”
“……囚上前,候绊身侧,若有不妥,出手相助。”
“诺!”
响亮的应诺声中,玉紫迅速的,欢喜地睁大了双眼。
她走出树后,朝着左侧林间道中看去。
丛树之后,若隐若现中,出现了一辆马车,发号施令的,是那个站在马车上,手按长剑的少年。
这少年身形颀长,眉目如画,五官毫无瑕疵。不过,他那姣好得胜过世间女子的脸上,生着一副方正刚硬的下巴,和一双浓黑的剑眉。
就在玉紫向他看去时,那少年也转过头来,瞟了玉紫一眼。
他的眼神,冷漠中隐藏着淡淡的忧伤。
这少年看来只有十五六岁,他的唇抿得很紧。
这真是一个俊得可以让天下任何女人都心慌尖叫的美少年啊。
在少年的身侧,围着八个手持长剑的大汉。
就在玉紫朝着他们打量之际,她的身后,传来了那老虎的一声惨嚎!
老虎死了?
玉紫连忙回头看去。
她一回头,便看到那个最先出现的青年,把血淋淋的长剑横举在头顶,他似乎没有注意到,那剑上的鲜血,滴滴哒哒的顺着剑锋流下,沁入他汗迹淋淋的头发上,溢入他血迹斑斑的衣襟间。
那青年这般横举着长剑,朝着马车上的少年高声叫道:“主,绊今日以一人之力,杀得大虫。愿改名为虎!”
那俊美少年闻言,点了点头,沉声回道:“可,从今往后,你的名字便是虎!”
少年的声音一落,虎已欢喜地跳了起来。
玉紫见虎和绊弯下腰,准备抬起老虎动身,连忙提步,向那少年走去。
在玉紫现身时,那美少年身边的众剑客,都已肃然而立,朝她虎视眈眈地看来。
玉紫走到离那少年只有三十步的地方,便站定了。她咬了咬唇,求道:“诸位,请带我回城。”
这少年用那双明澈无情的丹凤眼,毫无感情地打量着玉紫。
这时,一个青年走出一步,他盯了玉紫一眼,朝那美少年说道:“此妇人很是怪异,见到主,不知行礼,不知问候。”
那美少年点了点头,他声音冷冷地问道:“你一弱质女流,怎地孤身现于荒野?”
玉紫一怔,她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了。
难不成,她告诉他,自己是被人抛尸荒野的?如果不说实话,她一时之间,还真是想不出完美的说辞来。
那少年瞟了她一眼,纵身跳回马车里,车帘晃动间,他冷漠的声音传出,“回城!”
众人应诺,同时转身。
玉紫见到这些人理也不理自己,便要离开,不由大惊,她急急追出几步,带着哭腔说道:“求诸位相助。”
回答她的,是扬尘而起的马蹄,隐隐中,一个声音飘了过来,“这个妇人甚是可疑。速离。”
第三章 认父
好不容易从虎口脱险了,遇到人了,可是,她却依然得留在这个可怕的地方!
玉紫又是心慌又是警惕,当下也不想着休息的事了,提步便向马车离去的方向赶去。
现在到天黑,还有半天的时间,跟着他们的车印,说不定能赶在日落前回到城里呢。
两边树木依然高大浓密,风一吹来,便令人清爽之极。
不过这个时候,玉紫一点也不喜欢这清爽的感觉了,这么靠近官道的树林中,都有老虎出现,她真不敢想象,在这地方过夜会是什么情况。
当她走了一个时辰时,她的两侧,还是这般浓密的树林。
而这时,她的肚中呱呱直叫,双脚又软又重,直像灌了铅一样。
真的好想好想休息啊。
渐渐的,前方变得明亮起来。是了,树木在变得稀疏,她要走出树林了。
玉紫脚步一提,人也有了点力气。
便在这时,一阵低低的人声顺着风飘入她的耳中。
有人!
玉紫大喜!
她脚步加速,向着声音传来处急急走去。
声音是从左侧树林间传来,极轻微。
玉紫快走了二百步,便蹑手蹑脚地向那人靠近。刚才那美少年对她的警惕,引起了她的注意:也许这个世道对他人是很防备的,她还是小心为妙。同时,她这时不免想到,自古以来,妓女便是一个兴旺的行业,自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妙龄少女,要是遇到别有用心的人,那可是欲哭无泪了。
穿过渐渐稀疏的树木,渐渐的,她的眼前出现了一片高高低低的土丘。哦,那不是土丘,那是一座座坟包。
声音是从最里侧的一个小坟包边传来。
这种大白天,日光白晃晃的,玉紫对于坟包还是没有什么好怕的。她脚步加快,又向那人小心的靠近了几步。
不一会,那人的面目呈现在她的面前。
那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人,他额头上皱纹横生,因为消瘦,脸上的皮向下耸拉着。一双浑浊的老眼中含满了泪水,脸上带着凄苦。
玉紫伏在草丛中,细细地打量着他。
眼前这个老人,仔细看,五官还生得很不错,想来,年轻时也是个美男子。
他身上的衣裳,与她刚才见到虎一样,是上襦下裳连成一体的,他的腰间,也佩着一把剑,头上同样戴着帽子。
老人哭得很伤心,他用手帕拭着眼泪,以一种玉紫完全听得懂的口音软而沉地喃喃倾诉着,“我儿,你幼小便离开了人世,都不曾见过齐宫五里外的天地。我儿,你奉鬼神之命降生于我身边,为何这般匆匆离去?是我的德行不足么?使得你不愿意留在我的身边,使得你把老父孤零零的丢在世间,尝受世间的孤苦和无助?我儿,我儿,我儿啊……”
老人哭着哭着,已是哽不成声。玉紫看到他慢慢伏倒在地,把脸搁在坟前的青草上,泪珠成串。
正在这时,一阵清风一吹而来,卷起坟头上刚烧完的衣服草鞋,卷得那黑灰扑头扑脑地灌了老头一头一身。
玉紫看着看,也是泪如雨下。
她咬着唇,不由想道:我便这般消失了,也不知我的老父,我的老母,现在是多么的伤心啊?
这泪水一出,酸楚便如洪水一样一涌而下,挡也挡不住。
老头警惕地抬起头来。
他四下张望了一眼,喝道:“何人在哭?”
他的喝声一落,便看到东方的草丛中,站出了一个满面泪水,十五六岁的少女。
眼前这个少女,穿着贵人才有的锦衣,她的皮肤白嫩,五官生得美丽,一看便是出身不凡。
可是,她的脚上,一双木履已经蒙满了灰尘,她的头发披散着,凌乱而潦草,一看便是很久没有梳洗,她的锦衣,下裳处破破烂烂,显然是被野草多次勾划,她那白嫩的脸上,泪水横流,眼神尽是无助和悲伤。
看到这个少女,老人心中一软,他朝左右看了一眼,问道:“姑娘从何而来?为何孤身在此荒野?”
老人的声音非常慈和,透着一种玉紫渴望的友善。
玉紫咬着唇,一面向他靠近,一面摇着头,含着泪说道:“我不知道。早晨醒来,我便一人出现在荒野上,左右尽是枯骨。我,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这套说辞,是玉紫想了很久后准备出来的。
玉紫一直没有发现,自从她醒来后,凡是遇到外人,她的声音便变了,便由她本来的湖南腔调,变成了那种怪怪的,软而缓的单音调。
老人看着她,眼神更温和了,他喃喃说道:“你定是哪户贵人家的,我年少时,也曾见过如你这般美貌年少的女儿,被人抛于荒野。那些人中,有只剩一口气的,也有死了的。”
老人刚说到这里,玉紫已走到他的面前。
“扑通”一声,玉紫跪倒在地。
她跪在老人的脚前,仰着头,泪眼汪汪地看着他,求道:“老爷爷,求你收留我吧。这天大地大,我,我不知道要往哪里去!”
玉紫说到这里,突然悲从中来,忍不住掩着脸,放声大哭。
她这一哭,显然触动了老人的心肠。
他伸手抚上玉紫的头发,慈爱地说道:“愚儿,愚儿,何必如此悲伤?”
在他的安慰中,玉紫的哽咽声,却是更加响亮了。
老人看了一眼身前的坟包,又看了一眼玉紫,那双浑浊的老眼,有点迷蒙了。他昂起头,展开双臂朝着天空叫道:“我儿,是我儿么?你怜我孤苦,便赐我一女么?是我儿么?”
玉紫听着听着,哭声一顿。她把头朝地面上一点,重重叩了一头,叫道:“女儿见过父亲,女儿见过父亲。”
老人伸着手帕拭去脸上的泪水,呵呵一笑。他上前扶起玉紫,叹道:“愚儿,你突然出现在我儿坟前,又不知自身是谁,这便是天意啊。天意要你成为我的女儿,它是不可违背的,否则会有不详。孩子,你再磕三个头吧,从此后,我便是你父,你便是我女。”
玉紫闻言,连忙再向老人叩了三个头。
她的头一叩完,老人便忙不迭地扶起她。他端详着玉紫,怜爱地说道:“我儿,你孤身在此荒野,若是遇到了狠人,定会被他们抓去,不是为奴,便是进入妓馆中。幸你遇到了我。”
玉紫听到这里,频频点头。
这时,老人又说道:“我儿,你虽着贵人衣裳,然你突然出现在荒野中,定是被人所害。你估且随老夫回去,他日若寻得记忆,遇得亲人,你自可弃我归去,不必挂念我。”
玉紫连连摇头,她果断地说道:“一日为父,终身是父。”
老人闻言,大受感动,他那浑浊的老眼中,又冒出两泡泪水来。
低着头拭去泪水,老人哽咽地说道:“若真是如此,你便是我儿怜我孤苦,赐给我的。”
玉紫低着头,暗暗想道:我成为您的女儿,是不是你的儿子所赐,这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一个异乡来客,茫无目的的在这个世间行走,我需要一个立身之地。我需要你这种慈祥善良,又有见识的人提点。
之所以判断这个老人有见识,是玉紫听到老人说他在齐宫呆过。
玉紫这人,天生便具有敏锐的第六感,她一判断这个老人慈祥善良,便干脆利落地赖上他了。
两人痛哭了一阵后,老人给了一双破草鞋,令玉紫在小坟包前烧了,对着坟包叫了几声“大兄”。然后,两人相互扶持着,一步一步向外面走去。
树林外面的道路上,停着一辆破破烂烂的驴车。
看来,这便是老人的坐骑了。
两人上了驴车,老人坐在驾车的位置上,长鞭一甩,吆喝一声,驴车便慢慢地驶动了。
老人显得很开心,他一边策着驴车,一边笑道:“我儿,你的父亲,以前在齐宫中,服侍过两任齐王,呆了三十年呢。”
三十年?那怎么落到了生计艰难的地步?
玉紫正在寻思之时,老人又说道:“父亲我本是奴隶出身,蒙先王欢喜,赐为庶民,后又升为士人。这三十年中,父亲我备得君王厚爱。”
他说到这里,长叹一声,声音低了很多,“然而,父亲我终是一个嬖人(由奴隶提升上来的人),没有封地,没有家臣。钱财虽多,一出王宫,尽被歹人抢去。那歹人,那歹人……”
老人说到这里,恨声连连,便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玉紫伸手按在老人的肩膀,轻声说道:“父亲,事已过去了,不要想了。”
老人连连点头,拿着手帕拭着眼角,低声说道:“是啊,过去了,过去了。我的妻,我的儿,都过去了。只有我还活着,不过,现在我又有一个女儿了,我又有一个女儿了。”
他说到后来,声音已是越来越振奋。
玉紫看着一时悲伤,一时欢喜的老人,不由想起了自己那生长在农村中,老实巴交的父母,心里又是一痛。
第四章 我也是万里挑一?
驴车慢腾腾地顺着官道,向前面驶去。
驴车虽慢,玉紫的心却终于踏实了。从发现自己穿越到现在,也不过是半天时间。可这半天,却比她前面的二十五年都要辛苦,都要惊心动魄。
不管如何,总算有个落脚点了,以后的事,以后再想吧。
拉着马车行走的两匹驴,着实是老了,那皮毛已经是稀稀疏疏,步履中带着一种疲惫,便如坐在驭夫位置上的老人。
两人走了一会,玉紫问道:“众人如何称呼父亲?”到了现在,她还不知道老人的名字呢。
老人笑呵呵地说道:“父亲奴隶出身,本是无名之人。然,上任国君在时,赐父名为宫。”
他说到这里,转向玉紫说道:“我儿乃妇人,应是没有称呼,为父得替你思得一名。”
玉紫连忙接口道:“父亲,我名玉紫。”
“玉子?”老人朝她看了一眼,摇头道:“‘子’之一字,乃贵称,当今之世,要有了大功德大学问的人,才可在名字后附上一个‘子’字。儿,你就唤玉吧。玉润而美,有贵人之气,与你倒也相合。”
玉紫连忙点头应了下来。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终于在太阳渐渐西沉时,来到了城门口。
石建的,斑斑驳驳的城门上,树着一根旗帜,飘舞着羽毛和牛尾的旗帜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一个大字“曾”。
玉紫盯着那个曾字,问道:“父亲,此是曾城?”
老人咧着干巴的嘴唇,呵呵笑道:“然也,此是曾国。”
问了几句,玉紫方才知道,这个曾国,现在是大国齐国的附属国之一。曾国方圆只有三百里,共有三座城池。眼前这座城池,是曾国的都城所在。
驴车进入了曾城。
曾城中很热闹,无数个赶着驴车,头戴着竹制高冠的士人穿来穿去,而在道路中趾高气扬地行走的,还有一些手握长剑,面露凶戾之色的武士。
夹在这两种人中的,也有一些消瘦而畏缩的庶民,那些庶民,都只是穿着最普通的麻衣,草鞋。
玉紫好奇地张望了一番后,她突然发现,这些人好似都不高,大多数人都只有一米六左右,只有那些佩剑的武士们,才勉强达到一米七。而且,这些人的肤色,大都带着一种憔悴的苍黄,似乎长期处于营养不良中一样。
奇怪了,在树林中遇到了美少年,那一行人可是个个都很正常啊,他们的身高,最矮的也有一米七,那个美少年更是有一米八左右呢。
玉紫却不想想,如美少年那些人,一看就是贵族出身,自小摄入的营养远远丰富过常人,自然也会长得高一些了。
玉紫和老人一进城,便引得不少人向他们看来。
当然,这些目光,多数是冲着玉紫而来的。
对于自己的相貌,玉紫在溪水中见到过,她肤色白嫩,身高约一米六左右,五官清丽端秀,在玉紫看来,她这个长相,与她前世时一样,走在现代的街道中,也就是个中等偏上的姿色。
可是,这一进城,便有好几十双目光聚集在她脸上,那毫不避讳的打量和惊艳,让玉紫觉得,自己还是一个长相不错的美人呢。
众人的目光太过灼热,玉紫有点不自在了,她微微侧头,目光转向她的父亲。
她的父亲,好整以暇的坐在驴车上,与刚才不同的是,他的腰背挺得笔直,浑浊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冷意,而且,他的右手,按在他腰间的佩剑上。
众目睽睽当中,驴车继续不紧不慢地向前驶去。
在驶出了二百米开外,一个手持长剑,长着一张国字脸,嘴角有着一道狰狞伤口的武士走了出来。
那武士挡在驴车的前面,抱着剑朝老人一叉手,笑道:“宫老丈,怎地出城一趟,便载回了一美人?”
老人抬起头,他淡淡地瞟了那武士一眼,微一点头,说道:“她是我新认的女儿,名玉。”
老人说到这里,似乎害怕众人没有听清,声音一提,嘶哑着强调道:“此是我女,名玉。”
说罢,他手按剑柄,一双浑浊的老眼,虎视眈眈地扫视过周围众人。
老人的目光到处,众人纷纷垂头,避开他的视线。
玉紫看到这里,大为吃惊:原来,她这个老朽之极的父亲,在这个地方,居然有点威严呢。
在玉紫寻思之时,一阵议论声纷纷而来,“此姝甚美,虽曾伯亦不多见。”
“宫老从哪捡得这万中挑一的大美人为女?”
“咄!宫老为人古板,休得多言。”
“此姝名为玉。玉者,贵人之佩也,莫不成,此姝大有来历?”
众人的议论声,不断地传入玉紫的耳中。
听着听着,玉紫的嘴角已是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她低下头,悄悄的以袖遮脸,掩去一脸的笑容。
她得意地想道:我这个相貌,明明只是清丽而已,在这里居然是万中挑一的美人?哈哈哈,我也是万中挑一的美人了,真捧!
玉紫着实很得意,想她当初,看到这个明星那个明星整容啥的,也曾幻想过,有一天自己中奖中了几亿,也花个几百万整整。人生嘛,就这么几十年,怎么也得过一过大美人的瘾。
她哪里想到,就凭着这同样的清丽容颜,她在这个世界,居然是万里挑一的大美人?哈哈哈,真是好玩。
这一刻,玉紫突然觉得,穿越也不是那么糟糕的事。
驴车继续向前驶去。
玉紫发现,围观她的人虽多,可是这些人也只是远远地看一看,偶尔有几个跃跃欲试的武士,也被身边人扯了下去。
看他们的眼神,似乎对她这个便宜父亲很是敬畏呢。
当驴车驶入一条破旧的巷道时,周围总算安静下来了。
忍了好久的玉紫,终于忍不住问道:“父亲,他们似乎有点惧怕你?”
老人笑了笑,他的腰背挺得更直了,那沟壑纵横的脸上,也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父在齐君身边,也是勇武之士。现在虽然年老体迈,但是在这小小的曾国,还是无所畏惧的。”
玉紫瞅着老人一脸的得意,不由抿着唇,笑弯了双眼。
第五章 家
驴车在巷道中越走越深,越走越偏。
不一会,玉紫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石制的围墙,围墙外,长满了杂草,连围墙上也尽是青苔。青苔掩盖下,一块块石头裂了缝,有的还滚落在地,露出一个个斗大的洞。
从那里洞里向里看,里面也是杂草横生,青苔处处。
驴车在围墙的拱形大门外停了下来。
老人跳下驴车,把拱门重重一推,“吱呀”一声,一排掩映在杂草和乱七八糟的树木中的陈旧木屋出现在玉紫眼中。
十来间木屋,围成了一个圆形。在圆的中央,有着一口井,和一个露天灶。玉紫瞅着瞅着,便觉得有点眼熟,她歪着头想了好一会,也想不出眼熟在哪里。
她不知道,木屋是按照当世最为流行,同时也是几千年历史中,影响中国最深的阴阳之理来建筑的。
木屋很陈旧了,与围墙一样,到处斑斑驳驳,到处都有斗大的洞,从破烂的房门往里面一瞅,便可以看到里面堆积得厚厚的灰尘。
饶是如此,玉紫还是一眼便看出来,这地方,以前也曾繁华过。像那杂草和树木林立的地方,以前定是一个不小的花园。像这些陈旧的木屋,那都是漆成了光泽鲜亮的青黄|色,虽然现在已是一片斑驳腐朽。
老人赶着驴车向院落里走来。
他一边走,一边看向玉紫,有点惭愧地说道:“女儿,父亲所居之处鄙陋啊。”
玉紫连忙摇头,她轻声回道:“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此便是女儿的家了。”
老人眼睛一亮,盯向她问道:“‘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我的儿出口便是华章啊。”
玉紫嘿嘿一笑,挺有点不好意思。
老人想了想,摇头叹道:“惜乎,儿是妇人。”
玉紫知道,他这话的意思是说,可惜,你只是一个女人。
她笑了笑。
玉紫把十二间房屋看了个遍,发现完好无损,可以住人的,只有两间,一间是老人的卧房,一间是老人堆积杂物的地方。
玉紫找了找,看中了右侧最里面的一间房,这房间只在左右侧墙壁的中间位置有两个大洞,用东西堵一堵便可以居住。再说了,玉紫已经得知,现在正是初夏,在这种季节里,有那么两个洞,屋中还凉快些,就当多开了两扇窗户。
吃了两个父亲弄的米团子后,玉紫这一晚,一直在清理她的房间,打扫干净后,用树叶和干草铺在地上,做了一个堪比前世狗住的窝,便将就过了一晚。
玉紫在一阵争先恐后的啾啾鸟鸣声中清醒过来。
当她睁开眼来,发现自己还是躺在草堆上时,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半晌,她闭上双眼,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真的,再也回不去了啊!
玉紫慢慢地坐了起来。
她一坐起,便听得外面传来一阵扫地声。
莫不,老人早就起来了?
玉紫连忙站起,推开了房门。
映入她眼帘的,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极其繁芜的绿色。老人弯着腰,费力地清扫木屋前的那一小片空地。
清晨的阳光下,老人那扎得高高的发髻,那一袭麻布衣裳,脚上的草鞋,与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