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穿越--寡妇的八卦生活第2部分阅读
又见穿越寡妇的八卦生活 作者:
年之后的她,精于烹调药膳,擅于化妆打扮,对种花植草也小有研究,裁衣做鞋那是小菜一碟,就是刺绣这个活儿差了那么一点,因为她知道刺绣伤眼睛,所以只求能不把鸳鸯绣成鸭子,不求能绣朵花儿勾引蝴蝶。
然后,吟诗作画,她也能沾点边儿,别的画不会,画个鞋样不成问题,吟诗也是不会,可她会背呀。这还多亏了吴顼。
吴顼这小家伙,很聪明,怎么个聪明法呢?就像古人常说的,一岁能走,二岁能言,三岁就能哼曲儿。
怎么会哼曲儿呢?
跟杨曼学的,杨曼在伺花弄草、裁衣做鞋的时候,常常不自觉的就哼起了曲儿,挺自得其乐,可是这一哼,坏了,因为她哼的是那些流行歌曲的调调,跟宋代的乐曲大是不同,小吴顼那时候一天到晚被她带在身边,往往只听一遍就会跟着哼。
而那时候,高氏经常把小吴顼接过去玩,有次不经意的听了,觉得这曲调儿怪异,很是惊诧,觉得这曲调不伦不类,大失体面,就问杨曼这是跟谁学的,
杨曼当时冷汗就下来了,支吾着不知道怎么应对,好在高氏也就是那么顺口一问,并没有追究。但杨曼却警惕了,低调低调,为了她幸福而平静的米虫生活,无论如何,必须让吴顼把乱哼曲儿的坏习惯给改了。
她不想自己改一改,却要去改变吴顼。你小子不是记忆力好吗,曲子听一遍就会哼,那就去背唐诗吧。结果小雁一次次的跑到吴宣那里去借唐诗,来来回回一共跑了三年多,唐诗还没借完,她倒跟吴宣院里小厮阿贵看对了眼。
三年多,吴顼一天背一首,也会了一千多首诗,杨曼再怎么笨,一百首总还是能跟着记下来的,眼看着吴宣那里唐诗怎么借也借不完,杨曼傻眼了,这时候才突然想起,几经战乱,流传到一千多年后的唐诗都有五万多首,何况现在是宋代,离唐朝并没有多么遥远,保存下来的唐诗怕是十万都不止。
然后,杨曼生生被海量的唐诗给吓退了,再也没逼吴顼去背诗,改让他学三字经、千字文和百家姓。
谁知道这一学,又坏了,原因出在三字经,杨曼哪里知道这个时候三字经还没有成书,她教吴顼的时候,完全是仗着自己记得三字经、千字文和百家姓,所以直接默写出来,让吴顼拿去自个儿背了。没多久,那本默写版的三字经就被吴宣发现了,诵读了几遍之后,拍着大腿惊叹道:“此等深入浅出、朗朗上口之文章,堪称蒙学之冠,竟出自嫂嫂之手,真乃奇女子也。”
大概是称赞过后,又想起了花园里那惊鸿一瞥,当天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吴宣就激动得去翻文魁院的墙,忍不住想要向嫂嫂请教一番,结果被一声狗叫给吓得从墙上摔了下去,摔醒了脑子,惭愧的溜回自己住的文启院了。
好在这件事吴宣自己心虚,没敢跟任何人说,杨曼也不知道,依然心安理得的教吴顼三字经,等到吴顼长到十岁进学之后,跑到家塾里无意中在老夫子面前背诵了一遍三字经,把老夫子惊得连手中的戒尺掉了都不知道,然后详细一问,知道是出自杨曼之手,连连惊叹“好一个才德兼备的烈女子”。
此后,杨曼除了继承了杨小曼的烈女名号之外,又瞎蒙了一个才女之名。
当然,这都是后来的事了,现在吴顼刚满十岁,要等年后开了春,才会正式去拜夫子,现在,他还在小小的文魁院里窝着,正跟使女春桃玩捉迷藏呢。
杨曼写完今天的日记,刚好收笔墨,就见玩累了的吴顼撒着小腿向她奔过来。
“娘,娘,我饿了,要吃香喷喷的烤玉米饼。”
杨曼没好气的在他脑门上一拍,道:“先去洗洗,不然就……”话到一半,却见春桃气喘吁吁的端着一盆热水过来,她立时收敛了神色,垂下头对吴顼柔声道,“过来,娘给你擦擦脸,看你,脸花得更小花猫似的。”
“是,娘。”吴顼低头恭恭敬敬,背着春桃却对杨曼大扮鬼脸,惹得杨曼笑也不是,气也不是,对这个名义上的儿子,可真是疼到心里去了。
春桃却不知道这娘儿俩私底下的猫腻,只是道:“夫人,还是让奴婢给顼公子洗吧。”
“不用,顼儿想吃玉米饼,你去厨房挑几个玉米棒子出来,把玉米粒剥了备用。”
宋时海运发达,也有玉米传入中原,只是时人不知这是什么东西,因而也无人种植,倒是杨曼偶然一个机会里发现了几粒玉米种子,当宝贝一样种自个儿的院子里,两年来,倒是收了不少玉米棒子,她也不对外声张,只放在自个儿的厨房中,偶然做点玉米粥玉米饼什么的,送给公婆尝个鲜,当然,更少不了吴顼的份儿。
杨曼三言两语把春桃打发了,转头却见吴顼还保持着恭恭敬敬的模样站在一边,忍不住在他脑门上一拍,笑骂道:“小鬼头,人都走了,你还装。”
吴顼缩着脑袋,鬼灵精怪的道:“娘装,我也装。”
“好啊,你还绕到我头上来了,过来洗脸,看我不洗下你一层皮来。”
娘儿俩个笑笑闹闹,一团和气,却也只在没人的时候才这样放肆。
“娘啊,从小雁姐嫁了以后就装,这样得装到什么时候,咱们早些分家吧。”
妻妾之事
别看吴顼人小,居然人小鬼大,这其中不乏杨曼用一千多年后的现代教育方法教育的功劳,只是以前小雁是自己人,不用避讳什么,可是自从小雁嫁给阿贵之后,虽然仍旧在杨曼身边伺候,可是婆婆高氏怕她嫁人以后使唤起来不得力,就又派了个春桃来。
杨曼不知春桃底细,虽然看着挺老实本分的,可是到底是婆婆派来的,难保没什么猫腻,当然,她最怕的是自己不小心行为失端,被春桃看了去,所以不敢大意,平时并不让春桃在身边伺候,只让她陪着吴顼。休说吴顼年纪小,倒真真是个鬼灵精,心思比杨曼还细上几分,平时并不露分毫破绽。
这会儿杨曼听到说分家,不由好气又好笑,使劲在小家伙头上敲了一把,道:“你爷爷还没死呢,你就想分家,小心被人听见,赶你出去讨饭。”
吴顼嘟着嘴,过了一会儿道:“我要是娘亲生的就好了,再不让人欺负娘。”
杨曼听得一怔,觉得不对,便道:“你在外面听到什么了?”
她虽年轻守寡,但好歹也是个大少夫人,平日里又少出院门,哪里会有人欺负她,可空|岤来风,并非无因,吴顼突然这么说,自然是有原因的。
吴顼磨蹭了一会儿,才道:“前几日,苏州的那位二叔婆派了人来,向老太君问安,后来我到文启院找六叔玩,听到有几个婆子乱嚼舌根,说二叔婆日子过得很不好,连生五个女儿,也生不出一个儿子,便是有一个儿子,也不是亲生的,苏州那府里的人,都暗中欺她,这回二叔婆派人来,说是向老太君问安,其实是诉苦来的。”
杨曼皱了皱眉,骂道:“这些老婆子,一天到晚就晓得乱嚼舌根,主人家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她们来讲。”
“娘,你别生气,六叔骂过她们了,不让她们再与人乱说。”见杨曼生气,吴顼吓了一跳。
杨曼倒也没有生气,只是苏州那边的事情,她也知道一些,吴隐之的妻子曹氏,也就是吴顼口中的二叔婆,出身并不低,当今曹皇后和她算起来也是堂姐妹,只不过中间隔了一代,又有嫡出和庶出之分,因而生分了些。
曹氏自从嫁给吴隐之之后,就一直跟在丈夫身边,操持家业,也算管理有方,只是唯一一桩不如愿的事情就是肚皮不争气,一连生了五个女儿,后来吴隐之到苏州任知府,遇上名妓郑婉兰,一见钟情,居然舍了一生清誉,落个风流之名,为郑婉兰赎身,娶回家中,隔年就生了个大胖儿子,吴隐之喜不自甚,自此更是宠爱郑氏。
正所谓一山岂容二虎,曹氏自知肚皮不争气,又唯恐被郑氏夺了当家主母的地位,处处看她不顺眼,而且硬是抢过那新生的小公子,带在身边抚养,便是不想这小子与生母过分亲密。
郑氏爱子被夺,自是伤心不已,每日以泪洗面,哭得吴隐之心疼不已,逼曹氏把儿子还给郑氏,曹氏占着正妻的身份,无论是否亲生都有抚养教导之责,自是不肯,夫妻两个闹得极僵,就连府中下人仆妇们也多有微词。
却原来是曹氏持家甚严,往日里下人仆妇们惧其威风,敢怒不敢言,而郑氏进门后,自知出身卑贱,言行举止分外亲善柔和,因此极得下人仆妇们的喜欢,小公子出世,更是为郑氏添一靠山,下人仆妇们无不巴结郑氏。
如今小公子被曹氏强夺而去,日后长大自然是亲曹氏而不亲郑氏,曹氏在府中地位稳固,于下人仆妇们又有何好处,加上这些人多有势利之心,知道郑隐之宠爱郑氏,憎恶曹氏,自然是明里暗里都偏帮郑氏。
曹氏也知自己势孤,可是偏不放手小公子,如今已养到八岁大小,眼见小公子日渐懂事,郑氏和曹氏夺得更是厉害,曹氏只得向老太君求援来了。
这位老太君便是吴老太爷的正妻钱氏,乃吴越王之女,若非国灭,也是公主之尊,自是一派威严,只是上了年纪以后,身体欠佳,已有多年不管吴家之事了。这次曹氏闹到老太君跟前,也算是闹大了,怕是吴家又得纷争一场。
这种事情本与杨曼毫无半点干系,按照惯例,妾室生养之子女,正室确实有权抚养教导,就像吴顼虽非杨曼所生,但是仍然得叫她为娘,她也有抚养之责,所以曹氏是占着理的,只可恨她平日不知做人,在府中被孤立,无人相帮,就连几个亲生的女儿,在这桩事上,也多有责怪,那位小公子毕竟非她亲生,即使由她养了,将来也跟吴顼一样,是要和本家这一脉分离开来的,所以老太君也不可能帮她说多少话,她这一闹,平白让老太君不省心也就算了,偏还让吴府上下多少人等,都看了一场笑话。
吴顼打小就长在吴家这偌大的院子里,底下一些龌鹾事见得不少,听那几个婆子言谈间不无笑话之意,便不免想到了自身,晓得平日里这些人对他和他娘也多有些看不起之意,欺他非娘亲生,早晚要被吴家清理出门,心中便有些愤愤不平。
杨曼自然知道小孩子心里在想什么,禁不住展开笑颜,道:“莫管别人说什么,嘴长在她们身上,难道还能缝起来不成,你只管按娘教你的,平日里低调些,不留把柄与她们,她们自然没得舌根可嚼,待你六叔继了族长之位,我与你搬去梅山那边的大宅子,自有逍遥日子可过。”
“早点搬去不成吗?”
吴顼眼巴巴的问,毕竟还是小孩子,让他在外面天天装低调,实在有些磨灭他的天性,真是巴不得早点帮到梅山大宅里去,早早的自立门户。
“那你可得早点长大才成。”杨曼调侃了一句,拉起吴顼的手,“洗干净了,娘做玉米饼给你吃去。”
吴顼立时笑逐颜开,忘了忧烦,满脑子只有香喷喷的玉米饼了。
吴六太爷
毕竟还是个孩子。杨曼一脸母性的喜悦,把自立门户之事抛到脑后。其实她也不想自立门户,倒不是这文魁院有多好,而是离了吴家这棵大树,得有多少八卦再也听不到了。
穿越十年,杨曼自从知道自己与历史上那有名的包黑子、范仲淹、杨文广、欧阳修、晏殊、柳永、司马光、王安石等人生在同时代,便已有了八卦之心,她知自己不太可能有机会亲眼见到这些人,但是这些人都是当世名人,第一手的八卦资料她还是可以搞得到的,为此,除了日记之外,她还有一本自编的《八卦闲话》,已记录各种八卦达数百条之多,堪称成就。
此时,杨曼尚不知,就在吴顼对她谈起曹氏派人来向老太君问安的时候,曹氏派来的这个人,已经到了吴六太爷的府中,又向吴六太爷问安了。自然,此问安与彼问安,为的依旧是同一件事情,毕竟,此时在吴家,说话最有分量的,除了族长吴坦之,便是这位吴六太爷了。
曹氏派来的这个人,名叫曹安,原是她从娘家带过来的,到如今,曹氏身边,也就只有这个曹安,算得上是亲信可用之人了。
曹安是个稳重之人,见了吴六太爷,并未立刻诉苦,而是取出曹氏让他带来的礼物,道:“这是夫人送给六太爷的白云茶,极是清爽香浓,最得江南士子们的喜爱。”
“嗯……”
吴六太爷坐在红木太师椅上,两只眼睛眯着,似乎在打瞌睡,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这时却有下人过来,从曹安手里过了那包白云茶。
曹安往日也是见过这位吴六太爷的,知道这位六太爷平日似乎总是一副睡不够的模样,心里头明白着呢,因而也不敢松懈,继续恭敬道:“夫人说,腊八将至,本当亲自回来与老太君和诸位叔叔婶婶问安,只是苏州那边,公事繁烦,二爷近日又有些不好,请大夫看了,说是空虚了身子,身边不能没人照应,只得遣小的回来,向六太爷您告个罪。”
这话里自然就透着话了,吴隐之好端端的,怎么就空虚了身子,自然是暗指郑氏狐媚,不知节制。
“嗯。”吴六太爷又是这么一嗯,连语调都没有变化。
“夫人还说了,腊八之后,便是年关,按说二爷和夫人都应回来,只是小的出门前,恰巧京里下了一道公文,选秀使陆淮安陆大人年后即至,让二爷准备好一干事宜,协助陆大人进行选秀,因而二爷怕是赶不回来了,只说到时一定送五位姑娘和小公子回来拜见老太君和各位叔叔婶婶哥哥嫂嫂,与亲戚们认认,再多学些礼仪,到时还要多住些日子,烦请六太爷照料一二。”
这里的意思也很明白,曹氏知道在苏州自己怕是争不过郑氏了,干脆一狠心,把女儿和那个名义上的儿子一起送到梅里来,来了就不回去了,看那郑氏还能怎么办,一个青楼出身的贱人,自然是不可能进得了吴家大门的。
吴六太爷挑了挑眼角,鼻间又是一个嗯字,拖得长长的,好半天才吐出三个字:“知道了。”
曹安吃不准这位六太爷的意思,不过他也知道分寸,意思已经表达了,就不再纠缠,又说了几句吉利话,便告退了。
这曹安前脚才走,内厅里便转出一个妇人,身着绛色百花裙,容貌极艳,不是别人,正是吴六太爷之妾名朝芙者。
朝芙夫人倚着吴六太爷坐下,斜眼笑道:“那位二爷夫人倒也好笑,她自家争宠不过,不去求她亲婆婆、亲嫂嫂,却求到太爷这里来,岂不是不知羞耻吗?”
别看朝芙夫人年纪不过三十七、八,比那曹氏还小了几岁,却生生长了曹氏一辈,如此说话,倒也在情在理。她生有一女,名英云,早年嫁入了淮阴季家。
吴六太爷睁眼,打了个哈欠,复又昏昏欲睡,只是道:“老二家这次摊了个好差事,也要打算打算,待那几个孩子来了,你也亲近亲近,莫要生分了。”
却原来,吴六太爷原配早亡,后来续娶陈氏,又纳朝芙、暮蔼二妾,陈氏素来向佛,不管事,暮蔼却又早早失宠,因而只有这位朝芙夫人,最得吴六太爷喜爱,却是时时离不得,到反而管着家中大小事务,比吴六太爷的儿媳苏氏还强出一二头。
朝芙夫人只是笑,道:“我平素最是喜爱孩子的,自然要与这些侄孙们亲近的,只怕那边府里要嫌我多事呢,到底是隔了一层,不如我到时知会那边府里一声,让大少夫人与她们多亲近便是。”
“还是你想得周到……”吴六太爷看似昏睡,说话却极有条理,“就让宜儿媳妇也去搭把手,她新嫁入吴家,也该和那边府里亲近亲近。”
“是,都听您的。”
朝芙夫人答应得极爽,心中却有些不喜,她本压着苏氏一二头,却是自吴宜成亲之后,那王家姑娘自然与苏氏更亲,此时王家姑娘新入门,还掀不出什么风浪来,若是与那边府里熟悉了,日后怕于己不利。但吴六太爷既然发话了,她也只能应着,却也暗恨不曾生出一个儿子,将来吴六太爷百年之后,没得靠山要受人欺,当不得只能在吴六太爷还在世的时候,要为自己多多谋划一二。
正想着,却突然想起曹安先前曾说什么选秀使,便是灵机一动,皇帝意欲在江南挑选美貌女子以充实后宫之言,早已谣传数月,如今选秀使都派出来了,自然不是虚言,记得娘家有个侄女,如今也该有十四五岁,只是多年未见,不知长相如何,若是长得周正,送入宫中,未必不是一条出路。
当下,朝芙夫人便差人去了自己娘家,只说自己想念家人,欲接侄女到府中小住几日。不过二日光景,那姑娘便被接了来,恰巧便赶上了腊八。
生财有道
腊八,源于腊祭,原本是合祭诸神,日子一般定于初八、十八、二八,后佛入东土,取初八所用,因而又称腊八,道教也有腊节,却是称做王候腊。
其实不管哪个名称,到腊八这一日,民间百姓有两件事必做,一是拜祭祖先,二是喝粥。这拜祭祖先就不多说了,百姓历来敬祖,这一年中无论过哪个节,都有祭祖传统,到那三月初三,更是要举行祭祖大典,这一日,凡族中子弟,只要不是病、囚,无论多远,都要赶回祖庙。只有喝粥这一项,却是腊八节独有,一般称做腊八粥却是后来的事了,现下都管这粥叫七宝五味粥。
这日一早,杨曼便早早打扮停当,又拉着吴顼,硬是给他梳了一根总角朝天辫,煞是神气可爱。杨曼左看右看,喜得眼睛都不见缝,颇有以儿子为荣的感觉。
大抵天下母亲都有儿子是自家的好的心态,莫说吴顼本就机灵可爱雪白粉嫩,便是长得像小||乳|猪似的,在杨曼眼里,怕也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儿子。
吴顼却老大不乐意,对着墙上的观音像左看右看,越看越觉得自家娘亲是照着菩萨座下的那善才童子的模样给自己梳的辫子。
这童子是有了,那龙女又在哪里?
吴顼转动眼珠,冲着杨曼嘿嘿一笑,道:“娘,什么时候给我添个妹妹便好了。”
杨曼一怔,随即又羞又恼,道:“小鬼头哪里听来闲话,敢调侃起娘来了,想妹妹啊,找你那死鬼老爹去,怕是在地下和你亲娘为你添了七、八个妹妹了。”
吴顼嗤了一声,道:“他们生的我才不认,我只认娘生的才是我妹妹。”
小家伙的马屁功一流,杨曼听得好气又好笑,只得道:“我若能生出来,便不要你这专会气我的小鬼头了。”
她这是吓唬,往日里父母吓唬小孩子,总是说我不要你云云。只是这一招用在吴顼身上却不大管用。
小家伙眼珠子一转,便贼笑兮兮:“那我就拐了妹妹当夫人,还是得管你叫娘。”
“真是小坏蛋。”
杨曼哭笑不得,忍不住去拧他的耳朵,要教训教训这日益无法无天的小子。吴顼嘻嘻哈哈的躲开了,还不忘用手护着那根总角朝天辫,怕散开了。
母子二人嬉闹了片刻,远远见小雁和春桃拿着祭品走来,便又恢复了假正经模样,一派的母慈子教。
“夫人,祭品都准备好了,时辰也快到了。”小雁看到他们两个装模做样,心知肚明,忍不住窃笑道。
杨曼正了正脸色,瞪了小雁一眼,道:“去备车。”
文魁院的旁边有个偏院,吴寅在世的时候,吴老太爷给他配了一辆小车,为了方便出入,就安置在这间偏院里了。偏院后面是条暗巷,大概有百来米长,尽头直通吴府西侧门,只是中间隔了一道廊门,平日里都是锁着的,钥匙在婆婆高氏的手中掌管,因此杨曼要出门,还得先禀告婆婆,得了允许才能出门。
吴寅过世之后,文魁院里留下了大大小小十几个下人婆子,杨曼怕人多眼杂,自己不小心有行为不端的地方,被人看了传开,就借口爱清静,把这些下人婆子都赶到偏院去住,平时只让两个婆子进来打扫文魁院,又留了一个看门的,一个赶车的,其他人不好打发,只好闲养着,后来婆婆高氏把田产交给她之后,杨曼才灵机一动,在无锡城东面一条街上开了个小米店,秋冬两季不卖别的,就卖她每年从那上百户佃农手里收来的租子,这些人倒有一半让她顺手打发到米店里去了。春夏两季没米可卖,店面闲着也是闲着,她就从府里的那些使女、婢女和大小媳妇们的手里收些绣品放到店里去卖,卖回来的钱,她取二成,其八成都给了那些使女、婢女和大小媳妇们,既生财有道,又博得了下人们的喜爱。
杨曼计算过,在吴顼的名下有一百三十顷地,也就相当于七百五十亩,宋时粮产不高,年成好的时候,这些良田的平均每亩地大概能收三、四百斤粮,就按三百斤算,杨曼做为地主婆,可以直接得到二十二万五千斤的粮食,而她一年只要付给每户佃农四石粮食另外再加三百五十文钱,这还是她看佃农生活贫苦所以给得高,但她又不想太出挑,显得与众不同,所以也只比一般的地主多给了一石粮食和五十文钱而已。只是这样,吴顼名下的这些佃户也已经十分感激她了,觉得她就是那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甚至还有人给她立了长生牌位。
而文魁院里派出去的这些人,月钱全是吴家支付的,她一分钱也不用出,核算下来,光是卖粮食她一年就可以净赚一百六十两银子。
一百六十两看上去不多,可是要知道,无锡城的县令大人,一年的俸薪也不过就这么多,她杨曼不过就是在家里坐坐,天下就掉下一百六十两银子来。
头一年卖粮食的钱,杨曼一分钱都没留,转头又在无锡城东南靠近运河的地段,开了一家茶楼,又把剩下的一半人安排过去,选了一个老实可靠的当掌柜,当然,她的目的不是赚钱,而是听八卦,杨曼每隔七天就借口要查帐跑到茶楼里去,明着是看帐本,暗地里是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客人讲八卦呢,她那本《八卦闲话》就是这么来的。
茶楼的生意还是不错的,越是靠近运河就越是繁华热闹,虽然茶水不值钱,但是积少成多,每年居然也有二、三十两的净收益,把杨曼给美的,觉得自己还挺有生意头脑。
婆婆高氏知道以后,惋惜了很久,私下里跟丈夫说:“咱家的大儿媳妇甚能理家,可惜寅儿去得早,不然……唉……”
虽然没有说全,但惋惜之情,谁都能听出来。
腊八
春桃去通知备车,没过多久,就回来说车夫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出发。
杨曼带着吴顼上了车,小雁和春桃把祭品放进来之后,两个人就和车夫挤前座去了。
马车轱辘辘的出了吴府侧门,一路直奔吴家祠堂。
路上,杨曼摸摸吴顼头顶的冲天辫,正色道:“顼儿,祭祖是大事,一会儿到了祠堂,可不许乱跑乱说话,让你跪着就不许站着,让你站着就不要乱动,就是想撤尿拉屎也得给我先憋着,懂吗?”
吴顼翻了翻眼,道:“娘,每年过节去祠堂的时候,你都要说一遍,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杨曼眼睛一瞪,骂道:“你这混小子哪次听过,五年前大家拜祖宗你却当着大家面拜我,四年前在祖宗牌位前面打滚,三年前不打滚了你改打瞌睡,前年打翻了祭品,去年更好,你差点没把祠堂给烧了,被打了足足十下屁股,你不疼娘还心疼呢,今年你要是再敢这样,不用你爷爷打,娘先打死你,也省得到时候为你心疼。”
“以前儿子还小嘛,至于去年……意外,去年那是意外,保证不会有下次了。”吴顼被揭了老底,脸也不红,笑嘻嘻的蹭过来,“娘,儿子一定会乖乖的,你就省些口水吧。”
杨曼一指点在他额头上,嗔道:“少来这一套,你不就仗着长得可爱以为娘下不了狠心整治你,告诉你,今天你要是再玩花样,回头娘就让你宏叔叔整治你。”
吴顼顿时苦下脸,垂头丧气道:“娘,儿子知道了,你别找宏叔叔来。”
他口中的宏叔叔,就是吴坦之的私生子吴宏,平时并不住在吴家,大概因为是私生子的缘故,吴宏性子有些阴沉,与吴家的几个平辈都不来往,也只对吴寅亲近些,吴寅过世之后,他就更阴沉了,不过逢年过节,还是会来探望杨曼和吴顼。
而吴顼这小鬼头自小鬼灵精怪,天不怕地不怕,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吴宏那张总是阴沉得像是谁欠了他十两金子似的脸孔,吴顼就打心底得觉得不自在,怕看到吴宏。这种怕毫无道理,杨曼知道以后,怎么也想不明白,吴宏虽然总是阴沉着脸,但不可否认,这个小叔子比她的正牌小叔子吴宣长得还英俊几分,按照常理,长得越俊的男人只会越招人喜欢,也不知道吴顼为什么偏偏觉得可怕。
大概是天生一物降一物,最后杨曼也只有用这句老话来解释,鼠怕猫,羊怕狼,这些惧怕都是天生的,没有任何道理可讲。
很快就到了吴家祠堂。
吴家的祠堂其实有两处,一处是天下所有吴姓的大祠堂,其实应该称做家庙,就是泰伯庙,每年三月三,要在这里举行一场祭祀大典,另一处就是梅里吴家的祠堂,里面供奉的是梅里吴家这一脉的祖宗牌位,腊八不是大祭,所以当然是在吴家祠堂里拜祭。
这一天,梅里所有的吴姓人,几乎全部到齐了,由族长吴坦之带领,按照亲疏远近的顺序排着,一户一户的进祠堂拜祭祖先,献上祭品。一眼看去,祠堂前面黑压压的一片,居然望不到头。
杨曼是名正言顺的大少夫人,吴坦之的嫡长子的媳妇,所以她是跟着吴坦之走在最前面第一个拜祭的,她的前头是公婆,左边是吴宏,右边是吴宣,吴顼小了一辈,老老实实跟在她屁股后头,半点花样也不敢出,因为有吴宏在场。
往年腊八,吴宏都不出席拜祭,杨曼私底下猜测大概他是对自己私生子的身份怀有怨愤,但是今年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出席了,杨曼下车的时候看到他,微微吃了一惊,吴宏竟然还难得的对她笑了笑,虽然只是扯起了嘴皮,笑得极浅,但杨曼还是愣了好一会儿,才记起福身还礼。
如果说男人的笑也能倾国倾城的话,那么吴宏的笑就是典范,平常不笑的人突然笑起来,才会让人感到惊艳。
祭拜的仪式足足进行了一整天,也由此可见梅里吴姓人之多,不过杨曼只待了半天,就带着吴顼回去了,她是寡妇,有特权,对于其他那些必须在祠堂待上整整一天的吴家其他媳妇,她抱以深深的同情,就算脚上穿的是软绵绵的绣花鞋,站久了也是累人的。
回到文魁院,杨曼也没有闲着,指挥吴家大大小小的管事媳妇们去熬制七宝五味粥,她这寡妇的特权也是不白给的,腊八腊八,最重要的就是这腊八粥了,杨曼能提早回来,就是要主持这熬粥仪式,这差事,打从她几年前一小心露了一手,熬出了七、八种不同口味的腊八粥之后,婆婆高氏就把每年腊八熬粥的事情交给她主持。
熬制腊八粥是很简单的事情,关键在于仪式,吴家在梅里是首屈一指的富贵人家,因而也就分外注重仪式,高氏把这桩事情交给杨曼来做,也是看她平日里办事稳重,为人又不张扬。
因此,杨曼也就是十分小心,唯恐闹了笑话,所以一早就让春桃把吴顼这个爱捣乱的小家伙给领到园子里玩去了,为这,她还特地花钱买了不下一百个爆竹给那小子玩个尽兴,至于吴顼是拿着爆竹去吓唬猫狗还是鸡鸭,又或者是池塘里的锦鲤鱼,就不在她关心的范围之内了,只要这小家伙不来闹她就行。
女人是老虎
一般来说,派发腊八粥是在早晨,可是无锡本地的寺庙每到这一日,都会在天不亮的时候,就在庙中举行祝圣仪式,同时向善男信女们舍粥,吴家再怎么富贵,也不能跟出家人抢这份功德,所以基本上,本地的乡绅士公们都约定俗成,定在傍晚时分派粥给附近的百姓,当然,这是功德,所以要请法师来到家中,举行一个小型的祝圣仪式,请来法师名气越大,就越有面子,来喝粥的百姓越多,功德也攒得越多。
吴家在整个江南都是数得出名号的望族,请来的法师自然也不是普通人,乃是金山寺的普济大师。这位普济大师大概已经七、八十岁了,个头不高,胡子倒是挺长,面色也红润,精神头更是足得让杨曼吃惊,心想这高僧倒也不是白叫的,多少有些本事。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位普济大师,她老是想到后世无人不知的法海,因而心中便有些不喜,后来转念一想,法海是传说中的人物,这位普济大师可是实实在在的有道高僧,虽然讲经的时候她多半听不懂,但是看粥台下面的那些百姓们一个个听得专注,她也只能服气。
宋代百姓素质高,人家听得懂佛法她听不懂,不服气也没办法,倒是天生的胆小的毛病发作,硬是请普济大师为她把一尊白玉观音像给开了光,打算以后搬去梅山的大宅子的时候,就用这尊高僧开光过的白玉观音去镇宅。至于她又用一串檀木佛珠换去了高僧身边的小沙弥手中的佛珠的事情,另外还有经书、僧袍、法钵等等物件,就不多提了,据说那串佛珠是普济大师戴了三十年,前几日刚刚送给小沙弥的,小沙弥看得跟宝贝一样,被她连哄带骗……咳咳,阿弥佗佛,罪过……罪过……
后世有一个关于和尚的故事,还有人把这个故事写成了歌,歌词是这样的:
小和尚下山去化斋,
老和尚有交待:
山下的女人是老虎,
遇见了千万要躲开。
走过了一村又一寨,
小和尚暗思揣:
为什么老虎不吃人,
模样还挺可爱?
老和尚悄悄告徒弟:
这样的老虎最呀最厉害。
小和尚吓得赶紧跑,
师傅呀!呀呀呀呀坏坏坏!
老虎已闯进我的心里来心里来。
当然,小和尚春心萌动暂且不去提他,其实大家都误解了老和尚的意思,老和尚的本意是说,女人是老虎,吃人不吐骨头,你身上带了什么东西,都会被女人通通吞没。据说,这个故事里的老和尚,就是当年普济大师身边的小沙弥,至于他为什么认定女人是老虎……咳咳,阿弥佗佛,罪过……罪过……
杨曼当然不会想到自己对这个小沙弥造成了怎样恶劣的印象,她美滋滋的把哄骗来的这些东西塞给小雁,让她找地方收好,当然,她不会白拿这些东西,等过了年,她就准备给金山寺添些香火钱,这些都是后话了。
眼下,看着祝圣仪式已经快要结束,她赶紧指挥着一大群仆役,把熬好的腊八粥通通抬到粥台上,铁锅下面早已经堆放好柴火,锅一架上去,就点火,这样就不怕粥冷掉。然后她吩咐二管家带着人维持好秩序,让附近的百姓排好队来取粥,看着这里没她什么事了,杨曼就赶紧回文魁院了。
回文魁院,并不代表她就能闲下来,相反,这时候才是她最忙的时候,因为算算时间,到祠堂祭祖的吴家人都快要回来了,所以,她要亲手做一锅腊八粥,给各房各院的长辈们、小叔子们、小姑子们送去,在吴家来说,这是一份体面,只有熬粥熬得最好的吴家女人才能享有的荣耀。
就在杨曼在厨房里忙着熬粥的时候,吴顼不知从哪里蹦了出来,闻着甜甜的粥香,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娘,儿子饿了。”
杨曼左右看看,没看见春桃,于是一个毛栗子落在吴顼的头顶上。
“去去去,一边儿玩去,没看你娘我正忙着。”
吴顼马上就两眼泪汪汪,委屈的摸着头顶,极可怜的模样儿。
旁边搭手帮忙的小雁看见了,噗的一声笑,偷偷摸了一块千层酥塞到他手上,道:“行了,别装可怜了,快拿去吃吧。”
吴顼欢呼一声,拿着千层酥就跑了,一边跑还一边往地上扔爆竹,突然发出的响声把杨曼吓了一跳。
“看看,就知道装可怜。”杨曼指着儿子的背影,又爱又恨,“小雁,你这么宠他,小心把他宠坏了。”
她可不想自己的儿子吃成一个小胖子。
小雁嘻笑着低头认错,肚子里嘀咕:还不知道是谁最宠他呢。
杨曼好像知道她在嘀咕什么,斜着眼睛道:“回头你把院子扫扫,满地的爆竹筒子,不注意滑一脚还不得跌个大马趴。”
这时的爆竹,是用火烧竹节,竹子就裂开来发出响声,其实集市上也有纸卷的鞭炮,里面裹的是火药,已经非常接近后世鞭炮的雏形,是眼下最流行的东西,只是杨曼怕不安全,所以给吴顼买的还是旧式的爆竹。
两个人正说着,那边春桃颠颠的跑过来,道:“夫人,前院的小厮来报,老爷他们回来了。”
“哎哟,坏了,这粥还没熬到火候呢。”小雁惊叫起来。
杨曼倒是不急,笑了笑,道:“春桃,你再去问问,看老爷的车到哪儿了。”
过了一会儿,春桃又来回报:“已经快到侧门了。”
小雁顿时吁了一口气,不着急了,抿着唇笑道:“还是夫人稳得住。”
侧门不进车,所以到了侧门,吴坦之等人就得下车,改乘暖轿,就算是给四个人抬着跑,又能有多快,再加上吴府家业大,等各人入各院,至少也得三刻钟之后,足够她们两个人熬出一锅粥了。
有钱人的显摆
其实杨曼最先开始煮粥的时候,她并不知道腊八粥也就是七宝五味粥的做法,她只是以后世的八宝粥为模型,在粥里面放了红枣、桂圆、花生、薏米仁之类的东西,还加了点桂花糖进去,因为找不全材料,只做了个不伦不类的八宝粥,没想到在吴府里居然挺受欢迎。
看别人吃得开心,杨曼自己也挺开心,每年都变着花样往里面加料,今年因为有了玉米,她又得瑟着,把玉米给加了进去,准备给这些从来没吃过玉米的人尝尝鲜。
尝鲜的效果是明显的,第二天一早,婆婆高氏就把她叫了过去,拉着她的手笑咪咪的道:“曼娘我儿,你的手艺真是越发的出色的,昨儿送过来的粥,分发到院里,各家媳妇吃着都叫好。”
杨曼低眉敛眉,很谦虚的道:“婆婆您过奖了。”心里却是美到了极点。
“刚刚德旺养娘还在问呢,说那粥里的有种新鲜果仁,就是那黄灿灿的,比黄豆还小一点的,是她从来没见过的,咬着带点甜,带点香,怪好吃的,不知是个什么来头?”
德旺养娘,就是站在高氏身后那个中年妇女,原来是高氏身边的使女,后来嫁给了吴府正院的大管事德旺,说起来,她还当过吴宣的奶娘。
其实高氏对那玉米粒挺好奇的,只是她当人家婆婆的,当然不能就那么直白白对杨曼说,你婆婆不认得那玉米粒,你告诉我那是什么东西吧。真要这么问了,她身为婆婆的面子要往哪里搁,所以就要扯上德旺养娘,表示那是德旺养娘见识少,不是她高氏见识少。
那边,德旺养娘也配合的露出一副好奇的表情,对杨曼笑道:“大少夫人就是心灵手巧,总能弄出些像我这样粗浅妇人不认得的东西出来,可把我羡慕死了
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