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跃农门第30部分阅读
鱼跃农门 作者:肉文屋
“我娘叫我来买点肉。”杜小鱼裂开嘴一笑。
秦氏抹抹眼睛,“哦,进来吧。”
“要多少。”屋子中间赫然一只大猪腿,秦氏取了刀子问。
“两斤。”
她便用刀割了,也不上称,随手拿绳子扎了递给杜小鱼,“也不用给钱了,算是大婶请你们吃的。”
“那怎么行,我娘要骂的。”杜小鱼摸出一串钱放桌上。
见秦氏脸色阴郁,她终于还是有些不忍心就这么走,冬至好歹也是个喜庆日子,可庞勇竟然带着儿子走了,留下秦氏一个人。
“大婶要不要去我家坐坐啊?”
秦氏看看她,露出一抹笑道,“小鱼真是好心哩,可是看我不高兴?”
杜小鱼点了下头。
“也罢,我今儿也懒得煮饭了,正好去你们家吃。”秦氏关上窗户,就见外面淅淅沥沥已经下起雨,不由担心自家相公跟儿子,出去的时候也没带个蓑衣,不知道在哪儿躲雨呢,想着又啐了一口,冻死也活该
非得弄的他们家好像没媳妇可找了,那胡家娘子条件如此苛刻也要答应,可不是抬着脸给别人打?真要娶了,将来身段都降一级,日日给那媳妇欺负不成?
蠢笨,真是蠢笨秦氏暗骂两句,取了挡雨的便拉着杜小鱼出门了。
到得家门口,两人裤脚上都是泥,赵氏看到秦氏居然跟着来了,不由一愣。
“大姐,我来蹭口晚饭吃,可不要赶人呀”
赵氏便笑道,“进来给我剁肉便是,要白白吃可不行。”
两人就去厨房了,杜小鱼把满是水的蓑衣挂好,就见杜显也跑着进了屋里,浑身湿哒哒的,忍不住皱眉道,“他们白家也不借爹件衣服啊?”
“谁要他们家东西。”杜显手四处拍,水花四溅。
“爹快去换了,省得生病。”杜小鱼催促他。
杜显叹一声,想起临走时白与时拿了把油伞送过来,他硬生生拒绝了,心里到现在都有些不忍心,那样彬彬有礼的男儿,若是没有病该多好。
也是没有福气啊他摇摇头抬脚又出了屋。
申时,李锦来了,照例默不作声得去兔舍忙活,杜小鱼取了个食盒装了些饺子拿给他,“这是给你跟全叔家的,我娘包的,你们尝尝。”
晓得他们家穷困,荤腥平日里哪儿吃得到,又见他做事勤劳,送些吃食也是人之常情。
李锦却红了脸,“你已经付过工钱,这我不要,不过全叔的我会帮你带去。”
也太见外了,杜小鱼笑道,“这饺子送给你们也是有私心的,无非是想你们做事更用心而已,你不收可不是让我担心?”
这下李锦呆住了,“这……不收也不会不用心。”
“拿去吧。”杜小鱼把食盒往桌上一摆,“今儿是冬至,难为你还得来,我看这雨越来越大,怕到晚上路都不好走,兔子不用管了,你这就回去吧。”
李锦只得道了声谢,拿起食盒走了,到院子门口时,跟杜文渊打了个照面,也没说话,两人一进一出分开而去。
“二哥,你居然带着伞呀。”杜小鱼站在门口看着他笑。
杜文渊收了伞进来,把雨花抖落,“你忘了我会看天象,这卷云升那么高必是要下雨的,”说着一眨眼睛,“唔,我这回带了好消息回来,你猜是什么?”
“好消息?”杜小鱼挠挠头,“是跟我有关吗?”
“那是自然。”
“莫非我做的暖袖有人看上了?”之前让他去县里宣传,那会儿还不太冷,但现在可不一样了,又是跟她有关的好消息,那除了挣钱还能是什么?
杜文渊伸手捏她的脸,“你真是满脑袋都是银子。”
“被我猜到了恼羞成怒呀,谁让你好消息那么少?”那冰凉的手指冻得她脸疼,杜小鱼“哎哟哎哟”叫起来,“快把手拿开,冷死啦”
他只是轻笑,另外一只手也上去捧住脸,陶醉道,“好暖呀,比暖袖舒服多了。”
杜小鱼气得咬牙切齿,抬起脚要踩他。
他轻松躲开,往前走了,杜小鱼在后面叫道,“你别逃,脸拿来,给我也捂捂手”
两人在屋子里一阵追打。
杜显看得呵呵笑,指着道,“这俩孩子越长越小了。”
两人玩了会儿才停下来,杜文渊看着上气不接下气的杜小鱼笑道,“好好好,别追了,给你捂。”
杜小鱼立马伸出手要去摸他的脸,杜文渊一把扯下来,握住她的手道,“拿手捂,不然不给。”
这冻手还能捂暖?她正不信时,却发现杜文渊的手早就热了,包在外面真的比暖袖舒服的多。
那两只手小小的在掌中,好像两个冰块似的,杜文渊忍不住微抖了下,“你怎么还是那么冷,别是生病了吧?”说着伸手给她切脉。
“啥时候会这个了?”杜小鱼看他专注的样子,倒不像是假的。
杜文渊不答,半响放下手,“你年纪还小呢,别那么操劳,平日里多注意休息,不是都请了两个雇工了?”
“我才不累呢,大冬天的手冷不是挺正常的,你是学了功夫才跟咱们不同吧?”就刚才那么小跑一会儿,一般人不会那么容易热的。
想她说的也有道理,而且确实没有病,杜文渊便不说了。
“二哥,那个芸薹菜你晓不晓得?我在日用本草上面看到的。”杜小鱼心知他看的书多,“听说还有几首诗里都曾经提到,我本想种来试试,结果爹居然不认识。”
“芸薹菜?倒是有些印象,不过诗……”
“诗里好像是称它菜花的。”
杜文渊看她一眼,又转头回想了番,方才道,“我只记得一首,是唐朝王禹写的,百亩庭中半是苔,桃花净尽菜花开,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
确实是有这么一首,杜小鱼露出喜色,忙追问道,“这首诗写于何处?”
“南岳山的玄都观。”
南岳山?那是哪里?杜小鱼真不清楚,不免着急,还是弄不清楚油菜花现在有哪些地方在种植。
见她一脸茫然,还有些焦急,杜文渊慢慢道,“南岳山又称衡山,乃是衡州府一大美景胜地。”
难道是衡阳?衡阳,衡阳……她绞尽脑汁的想着,忽地想到,好像是湖南省的吧?离这里好远啊
两人正说着话,却见门外走进来一个人,身材高高大大,正是林嵩,杜小鱼只瞧得一眼,立马就震惊的张大了嘴巴。
因为林嵩的腰间赫然挂着一块玉佩。
这玉佩,她似曾相识。
正文 第116章 再见玉佩(二)
第116章 再见玉佩(二)
随着林嵩越走越近,杜小鱼渐渐看清楚这块玉佩,越发觉得就是以前在赵氏那边看见的,但又有些不一样。
她拧着眉用力回想,当初因为好奇所以看得极为仔细,到现在都记得这玉质的特殊,精湛的雕刻手艺,想了会儿,她终于记起来。
原来这两块玉佩中间瑞兽的头部朝向是相反的,一个往左,一个往右,但也只有这个差别,其他的完全一摸一样。
难道这两块玉佩是出自于同一个工匠之手吗?
她的眼睛恨不得钉在那玉佩上,又想起林嵩跟赵氏之间的罅隙,脑袋里更是充满了无数疑问。
杜文渊好不容易平复下心情,侧头却见旁边的杜小鱼脸色怪异,仔细瞧去,发现竟也是在看那块玉佩,心里不由一跳,难道她也知道这件事不成?
可这根本不可能
但她这样专注,是为什么?莫非是觉得这东西贵重,是以才会看得目不转睛?
他轻咳一声道,“你这般盯着师父瞧却是为何?”
“哦,我在看这……”杜小鱼本想直接指出玉佩的贵重的,可一想到赵氏偷偷摸摸藏着玉佩,家里人貌似都不晓得,如今林嵩偏带了块相似的出来,到底有何目的?她一时愣在那里,直到赵氏出现在门口。
“娘子,快上菜,林大哥也到了。”杜显欢快得说道,一边要进去厨房帮忙。
“劳烦大妹子了。”林嵩走过去,冲她打了个招呼。
秦氏正自里面出来,看见林嵩来了,便是笑着捧了两句,她眼睛向来不老实,只一会儿就看见了玉佩,惊呼道,“哎哟,这玉佩真真漂亮,满是贵气,也只有林英雄这样的人才配得起呢”
她慧眼识玉,自是晓得这东西价值不菲。
听到玉佩二字,赵氏脸色刷的惨白,杜小鱼冲上去两步,说道,“娘,什么时候下饺子啊?”这冬至节日,她可不想赵氏发脾气,虽然这些天好似平和不少,可林嵩这番异于平日的举动,分明是有什么异常情况。
赵氏回过头,目光落在林嵩的腰间,又往他脸上看了看。
林嵩眼睛微微一眯,表情带着压迫之感,赵氏的嘴唇不由自主抖了起来,忽地深深呼了口气,低头对杜小鱼道,“现在就去了,你过来帮我看着火,你秦大婶是客人,哪儿能让她老是忙活。”
杜小鱼松了口气,忙跟着赵氏去厨房。
杜显把早就准备的几个热菜端出来,又去打了壶酒,等到回来的时候,饺子也煮的七七八八,用大盘子装了放桌上,又拿小碟子倒了香醋。
几个人围坐下来,杜显情绪很高,连喝了好几碗酒,脸烧得通红。
“哎呀,庞老哥要是也在就好了,妹子不是我说你,庞老哥事事依你,这回事关诚儿的终身大事,你就别跟他拧了。”
酒喝多了就是话多,管起别人家事来了,杜小鱼好笑。
秦氏也是能喝的,听完便拿起碗喝了个底朝天,呸道,“大哥你懂什么,这个家要不是我撑着,有这些个好日子过?他长得人高马大,脑袋却是木头,诚儿要交给他,准得被人把家都骗空了”
赵氏在底下踢了杜显一脚,示意他别管,又小声叮嘱秦氏少喝些,庞勇虽说赌气走了,可谁不知道他心疼娘子,天黑肯定回来。
秦氏便只嘻嘻一笑,又说起林嵩,“林大哥,我给你说个媳妇可好啊?是我娘家那边的小表妹,人长得可俊哩,眼光又高,十七岁了还没找到合适的,也只有林大哥这样的人才能让她服气。”
杜显不乐意了,哼道,“这些村里的哪个配得上林大哥,你别在这里瞎说,快快吃完回家去,省得庞老哥找不见你。”
“也罢,林大哥真是又福又贵,咱们村没人配得起,林大哥,你怎么就在咱们村住下来了呀?咱们村可容不下你这样的贵人啊要我说,怎么也得去县里开个武馆,是不?林大哥,要是缺钱我可暂时借你,住的地儿也有,我那小院子房间可多得很哩……”
秦氏絮絮叨叨,看着是借喝酒说胡话,可哪句话不是想跟林嵩套近乎?
还想让人住她家里,也不看看就她那个小庙可摆得下这样的佛?杜小鱼暗自摇头,林嵩住在北董村自是有别的目的,不处理完又岂会轻易离开。
林嵩这会儿开口了,“多谢妹子好意,我暂时还无此打算。”说着拿下腰间玉佩往桌上一摆,“不瞒妹子,我来村里也是为了寻人,这玉佩本是一对,还有一块原是在我亲妹手里,可惜她如今已经去世,而玉佩随我外甥一起失踪了。”
“啊”秦氏惊呼一声,没料到林嵩竟有这等往事。
杜显听了忙安慰道,“原来这玉佩事关重大,林大哥,你侠义高风,老天一定会保佑你找到亲人的。”
这时只听哐当一声,众人一起看去,却是杜小鱼不小心用袖子拂到手边空盘子,带着打碎在了地上。
她尴尬一笑,从凳子上下来弯腰去拾碎片。
刚才林嵩的话让她心里一团乱麻,完全找不到头绪,怎么这对玉佩突然就变成兄妹俩的信物了?赵氏莫非是林嵩的亲妹妹不成?
不,不可能,杜小鱼立即否认了这个念头,真要是这样,林嵩搞这些弯弯绕绕的事干什么,直接去认了就是,反正赵氏的爹娘都已经不在,根本就没有什么好顾忌的,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难道林嵩晓得赵氏身上有那块玉佩?是赵氏夺了林嵩之妹的玉佩不成?
她越想越是头晕,差点就要伸手扯头发。
“小心别弄破手了。”耳边传来杜文渊的声音,他随之蹲下来跟她一起拣。
“你,你晓不晓得……”杜小鱼小声道。
“晓得什么?”杜文渊抬头看着她。
那双眼睛黑漆漆的,倒映出她茫然的表情,她把话又咽了回去,此刻忽然想到一件事,家中玉佩的事,那年偏是忘了试探这个二哥。
好不容易用完饭,秦氏告辞回去,杜小鱼就想直接去问问林嵩,这个事情实在太令人好奇,像一只手在挠着她的心,怎么也静不下来。
见林嵩也要走,杜小鱼正要开口去送,杜文渊抢先道,“我送师父回去。”
“我也去。”
“外面还在下雨呢,你就别去了,小心着凉。”杜文渊语气有些严肃,说罢拿起件蓑衣披在身上跟着林嵩一前一后出了屋,竟是完全没有等杜小鱼的意思。
她看着门外,那黑沉沉的夜一望无际,两个身影很快就融入进去,再也看不见,她踌躇会儿,终究没有想再跟过去,回身帮着赵氏一起收拾碗碟。
赵氏很沉默,但是一直没有发脾气,表情也很镇定,这倒是让杜小鱼很吃惊,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
杜显则跟往常一样,乐呵乐呵的,家里暗波涌动,他完全没有察觉。
过了好久,直到厨房都打理干净,杜文渊才回来。
杜小鱼又一次呆住了,他的手里竟然拿着林嵩的玉佩
“你怎么拿着这个?”杜显也很惊讶。
赵氏慢慢转过身,盯着杜文渊一动不动,像雕塑一般。
杜文渊微微一笑,却是看着赵氏,把玉佩递了过去,“师父说这块玉佩送我了,预祝我乡试能顺利通过,娘,这玉佩你帮我收着吧。”
“胡闹”杜显喝道,“这么贵重的东西你怎么敢拿?还不给林大哥送回去”
“师父说等我中了举人他就要离开村子了,所以这玉佩无论如何也想送给我,将来,”他顿一顿,声音忽地有些沙哑,低低的像一缕从窗口吹入的寒风,“将来,将来也不晓得何时再能见面。”
赵氏的心一阵刺痛,伸手按着灶台方才立稳,眼泪却忍不住要涌出来,忙低头拿袖子掩住。
“娘……”杜小鱼轻轻道。
屋子里的气氛让人有些承受不住,弥漫了一种深深的伤感,像寒冬来了,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挡得住,那样无奈。
杜显也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看着赵氏问道,“娘子,你怎么了?”
“刚才烧火熏了眼睛。”赵氏拿开袖子。
杜文渊依旧握着那块玉佩,闻言又往前送了送,“娘,你帮我保管吧。”
赵氏深深看他一眼,接了过来,“等你考上举人,娘再还给你。”
杜文渊朝她弯腰一拜,声音已经有些哽咽,“儿谢谢娘了。”
赵氏好不容易挤出丝笑,“看你都淋湿了,快去换身衣服。”说罢再不看他,转身打开门,去了自个儿卧房。
杜显总觉得有些不对头,忙跟了上去。
“我去换衣服。”杜文渊冲杜小鱼说一声,也快步走了出去。
杜小鱼一个人立在厨房呆呆出神。
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刚才她还在纠结的玉佩竟然一下子就到了杜文渊手里,真是奇了怪了难道这事还跟他有关系?
她再也待不住,把厨房的油灯吹灭快速跑向杜文渊的卧房。
这回一定要问个清楚
正文 第117章 实情
第117章 实情
杜文渊在房里换衣服,她在门外徘徊。
刚才被风一吹,情绪已经慢慢冷静下来,此刻在想,若是进了屋,该用哪种方式发问才好?
就在犹豫间,门打开了。
“可是有事问我?”换了身深蓝色家常棉袍,衬得他一张脸格外沉静。
杜小鱼忙点点头,“是。”
放她进来后,杜文渊又把门关上。
“上来吧,下面冷。”他自个儿先上了炕头。
杜小鱼也脱鞋上去,用大棉被把身上裹得严严实实,刚才也在外面站了一阵子,脸都冻得发青了。
“怎么也不敲门?”杜文渊瞧瞧她,“有什么话你要想那么久?”
杜小鱼开门见山道,“你跟林大叔说什么了,他居然会把玉佩送给你?还有娘……”可刚一开口,她就觉得还是不够直接,便停了下,改口道,“你是不是知道娘跟林大叔之间的关系?娘也有玉佩的!”
“哦?娘可从来没有拿出来过,你如何晓得?”
“我偷偷瞧见的。”杜小鱼道,“跟林大叔那块很像,应是一对。”
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她看玉佩的目光奇怪,杜文渊一时又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对她和盘托出。
见他突然不说话,杜小鱼有些心急,身子往前一倾,小声道,“二哥,娘可是知晓林大叔外甥的下落?不然她怎么会有那块玉佩?林大叔今儿故意把玉佩示之,也是想让娘看到吧?可是,他为什么不直说……”
“小鱼。”杜文渊打断她。
那声音又轻又柔,却充斥了整个屋子,刹那间一片寂静,只听到哗哗的雨声不停响起,像是从天而降,停歇不了的河流。
杜小鱼怔怔得看着杜文渊,半响才道,“二哥?”
“小鱼,我不是你二哥。”他轻声道。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晃了下脑袋,他明明就在眼前,怎么会不是二哥呢?这恼人的雨竟让人的听觉都出了问题。
杜文渊轻叹一声,“我就是师父一直在寻找的外甥。”
“什,什么?”这下她听清楚了,可是却更加糊涂了,杜文渊怎会是林嵩的外甥呢?那么她的二哥哪里去了?难道二哥跟林嵩的外甥是同一个人?不对啊,赵氏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那么,还是二选一么?
二哥?林嵩的外甥?
她吃惊得瞪着杜文渊,“这到底怎么回事?二哥,你快讲与我听!”
杜文渊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细细说了。
原来当年赵氏生了个死胎出来,是外祖母把杜文渊捡回来给她养的,后来知晓他的身世之后一直愧疚,临死前告知实情,叫杜文渊不要恨赵氏,都是她一手促成云云。
“那会儿你就知道自己是林大叔的外甥?”杜小鱼听完暗自感慨,事情竟是这样的,倒是她所料未及,也难怪赵氏情绪反复,毕竟揭开来,她就要失去一个儿子!也许不比当年丧子之痛,可养育了十几年,所费心血,是不能用任何东西来衡量的。
“自是不知,外祖母并没有告知详细,只说我原本生于富人家。即便遇到师父,我开始也不知他便是我舅舅,还是后来渐渐才晓得的。”
“那林大叔一开始就知道你是他外甥,这才上咱们家的吗?”
“嗯,但是也不太确定,只说我跟……”他顿一顿,声音略带生涩,“跟父亲有几分相像,他当年能寻到这里也是因为某个当铺掌柜的一句话,娘曾经可能是想把玉佩当了。”
他们一家子这些年穷困潦倒,有段时间饭也差点吃不上,这玉佩若当出去自是能解决不少问题,可赵氏后来还是没有这样做,杜小鱼叹息一声,“娘留着玉佩许是早就想过让你认祖归宗,只是,到底是不舍得吧。”
杜文渊沉默。
杜小鱼又道,“那你,你何时回……回去?”说到最后一个字时,鼻子已经发酸,忙低下头用手按了按。
见她这个样子,杜文渊温柔道,“可是舍不得我?”
其实有没有血缘关系于她来说并不重要,毕竟她不是真的杜小鱼,所以杜文渊是不是亲哥哥都没关系,对她毫无打击,只是,现在要面对的却是他的离开。
这两年多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是他们共同经历过艰难困苦,一起努力让这个家慢慢好起来,如今好不容易摆脱困境,却要失去他这个亲人了吗?
这个家,他与她最有共同语言,也是她所信任依赖的人,杜小鱼已然控制不住红了眼,低声道,“嗯,我舍不得你走。”
杜文渊心里也是酸酸涩涩,却又暖暖的,伸手把她抱入怀里,轻拍两下道,“又不是马上要走。”
他的怀抱很宽阔,个子又似长高了,杜小鱼贴着静了会儿方才仰起头道,“那到底什么,什么时候走?”
他的眼睛微微一眨,“刚才在厨房就说过了,你却是没有注意听,师父说等我考中举人后就离开村子,到时候我自是要跟着走的。”
原来那会儿娘听懂了,杜小鱼心里稍安,那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呢。
“你跟林大叔求了情的?他应是急着要带你回去吧?”不然不会把玉佩都拿出来了,这举动分明是想警示赵氏,只他那会儿并不知道杜文渊竟然早就知道真相。
林嵩从头到尾的所作所为也就是想让赵氏亲口说出这件事,因为也只有她来说才最让人信服。
“嗯,不过他也是瞒着那边的,是以早些晚些也不甚要紧。”
杜文渊露出些许伤怀之色,生母已经不在人世,这辈子都无法相见,这才是他最大的遗憾。至于父亲,听说也是对他朝思暮想,十几年来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可自己不过是个庶子罢了,若没有任何功名进去那个家,也不知道会受到旁人多少白眼与怀疑,这就是他说服林嵩的理由。
杜小鱼的低落情绪已经过去,此刻好奇道,“二哥,你父亲是大官吗?林大叔也是吗?”
他轻笑,“你猜呢?”
“我咋个晓得,不过林大叔那样威风,县主都怕他,不是大官才怪呢。”
“师父当年得到玉佩的线索便辞了官亲自来寻我,如今也只是庶民罢了,倒是我父亲,时任兵部尚书,官拜二品。”虽然从未见过,但到底是亲生父亲,他语气里亦有敬仰。
二品官!
比她想象的还要来得大,杜小鱼不由咋舌,这林嵩虽然现在是庶民,但是却是兵部尚书的亲戚,县主能不怕吗?难怪!
两人直说了好一会儿,一般都是她发问,杜文渊回答,偶也有答不上来的,毕竟对那边的情况不太了解,后来又讲到去县里卖兔皮的事,不知不觉夜便深了。
杜小鱼早上起来的时候直打呵欠,看到杜文渊的脸上也有倦意,可见也没休息好。
两人坐下用早饭,赵氏神色如常,看来已经接受现实。
杜显也无特别反应,可见赵氏并没有告诉他这件事,这样也好,不如便离开时再说吧,何苦要多伤心这些时候?
杜小鱼暗自叹一声,不像她,到底是个半路重生的,即便杜文渊将来要离开,可对于其他的家人来说,她许是最轻松的一个吧?
可虽这么想,心里仍是微微发胀,低头含着筷头出神。
“快些吃,都冷掉了。”杜显在耳边道,“这孩子一大早的发什么痴。”
她忙拿起馒头往嘴里塞。
在秋末的时候兔子交配过一次,如今又生了幼兔出来,在这季节最重要的便是保暖,幸好家里种了棉花,她手工做了些棉垫子放幼兔笼里,外面又罩上厚棉被,这样便完全可以抵挡寒冷的侵袭了。
这时候李锦来了,见杜小鱼在,便打了个声招呼,随后就去给兔子喂水,如今这天气喂水也是要喂温水的。
杜文渊也过来看了看,笑道,“你这规模倒是越来越大。”
“你不是老叫我养些牲畜么。”杜小鱼斜他一眼,“对了,上回你给小贩配的那药方,治肚子的可还记得?最好制成药丸给我。”
“行,我明日回县里去趟药铺,就这一样?”
她倒是想好多样呢,比如预防球虫病的,眼药水啊,还有各种皮肤病,可杜文渊哪儿会,又没有生病的兔子做实验。
可将来就不知道了,兔子越多越有发病的可能,这村子里的兽医也不晓得靠不靠得住,治个牛羊倒是容易,可还没听说给兔子治病的,这真是一个比较严重的隐患。
“怎么了?”见她有心思,杜文渊关切的问道。
“我怕将来没人会治兔子。”
“不是还有我吗?”
“你?”杜小鱼看着他,眼里闪过丝黯然,是啊,以前还指望他可以在这方面帮她的,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早晚要走,如何依靠?她一捏拳头,下了决心,“我还是要自己学会看病,二哥,你那些个医书下回借我看看,最好借些兽医方面的书籍。”
杜文渊嘴唇抿了抿,她倒是真洒脱,才晓得自己的身世,这会儿就完全把他撇开了,这么一想,心里便有些不太舒服。
但还是应一声,转身就出去了。
正文 第118章 兔皮(一)
第118章 兔皮(一)
昨儿晚上下了场小雪,但太阳好,照了半日后,雪就全部融化了,村子里的小路因此泥泞不堪,走到村口的时候裙角溅满了黑点。
幸好穿了身旧衣出来,杜小鱼拿棉鞋底在一块大石头上反复磨着,把鞋底的泥都弄下来,这才往牛车走去。
李锦提着一大捆兔皮跟在后头。
其实本来应是杜显陪着来的,结果钟大全正好在,他想着李锦在杜家做雇工,养兔子活儿轻松不说,工钱还多,这份工别处哪儿去找?真是天下掉下来的好差事!
可惜偏偏这少年性子沉闷,而他们李家孤儿寡母,生活困难,有时候真怕杜家哪日会嫌他,出于好心,便建议李锦跟着去,也好热络下关系。
李锦虽不大愿意,但钟大全夫妇对他们家诸多帮助,是他很感激的人,就只好来了。
牛车上很快就坐满了人,把两人挤在一处,赶车的鞭子一甩,车慢慢往前行去。
都是一个村的,杜小鱼经常往县里跑,也认得几个熟面孔,见他们目光看过来,便露出笑,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这又是去卖啥东西啊?”村西口的马氏口气酸溜溜,“你们家卖兔子挣了不少钱吧?听说几只就一两银子啊,是不是?”
自从跟望月楼签约的事传出去之后,她经常被人这么问,杜小鱼笑笑,“兔子一只十斤左右,价钱么,跟猪肉差不多。”
也就是肯定的意思,马氏啧啧两声,往李锦手上的兔皮瞧了眼,“这皮毛也能卖钱啊?几个钱啊?”
“还没谈呢。”
“哟,还藏着不说哩!”马氏有些不高兴,“瞧瞧,小小年纪学那些个j商,咱们一个村的还遮遮掩掩,怕俺们抢你钱不成?真亏的你娘教得好,果然是同一做派!”
同车的几个妇人听到立时“吃吃吃”的笑起来。
有一个尖声道,“马大姐,人家当家的都不在意戴顶帽子,他们家女儿又岂会听得懂,你省省心吧。”
杜小鱼脸色沉下来,这些人就是看不惯别人过好日子!
“天冷了自是要戴帽子的,不像有些人天冷光着头,下雨屋漏水,孩子没钱念书,相公晚上打人!没得些好日子过,看别人发财心里痒,嘴巴就犯贱了!”她慢慢说道,一字一句都是嘲笑。
车上立时一片寂静。
这村里多数都是穷人,过得就是这种苦日子,杜小鱼的话无疑是戳人伤疤,揭露出他们的嫉妒的心理。
“你这死丫头嘴巴倒是利!”马氏怒极,狠狠瞪过来,“你不要仗着……”
话未说完,就听一个柔和的声音道,“杜家小姑娘真真是懂事,年纪这么小就为家里分担,你爹娘好有福气!如今咱们村不晓得多少人羡慕你们养兔子挣钱哩,有些人家也弄了野兔子来养,不过听说很不好养活,全死了,还是小鱼你有本事呀。”
居然还有人帮她说话,杜小鱼转过头,只见牛车前面靠左边坐着个青布包头的妇人,眼睛弯弯的,正笑眯眯的看着她。
“哦,你不认识我,不过我可晓得你,”那妇人挤过来坐到旁边,“我是你秦大婶的嫂子。”
原来是秦氏的亲戚,杜小鱼笑了笑,“婶子好。”
那妇人姓董,秦家生了五个孩子,老大老三,老五都是男孩,秦氏是家中老四,她是老三秦志熊的媳妇,虽然早晓得秦氏跟杜家交好,不过以前也没有这个心想去结交。
看那些妇人时不时瞅过来,董氏冲她们一瞪眼,拉着杜小鱼道,“没得被那些人坏了心情,咱们好好聊聊。”
随后就问些家常事,少不得又夸她能干,期间也对李锦好奇问了几句,知道他是杜家的雇工后便不再提了。
杜小鱼反正也是闲着,董氏既是秦氏的亲戚,刚才又示好,就认认真真同她说话。
到飞仙县后,董氏说要去找她外甥庞诚,也就分开走了。
路上行人早就换上棉袍,个个袖着手,面上都被风吹得青青紫紫。
见李锦慢吞吞走到后面,杜小鱼回头道,“可是太重了?我帮你拎一半儿。”
这少年也是瘦弱的很,兔皮都积存了五六十张了,对他来说,其实是很重的,可走那么久,他愣是停都没停一下,更别说喊累了。
李锦摇摇头,“没事。”
杜小鱼便不管了,有些人就是喜欢自讨苦吃,说句休息的话,很难吗?这样的性子只会给自己带来损失罢了。
百绣房还是在原来的那个地方,距离上一回,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没来了。
最近铺子里有些冷清,县里接二连三开了几家卖衣服卖绣件的,抢去不少生意,伙计张二依着门板都要睡着了,好不容易看见有人进来,忙伸手擦了下嘴,打起精神前来招呼。
不过看清楚两人打扮后,他立马又蔫了,杜小鱼今日穿了身旧衣,裙子脏兮兮的,李锦自不用说,全身上下都打了补丁,怎么看都不像是来买东西的。
“来卖绣件的?”张二语气冷淡。
“怎么还是你呀,”杜小鱼四处看看,墙上还是同以往一样,挂着些样品,“真是一点没变。”
听意思竟认识他,张二仔细瞧她两眼,只见这姑娘小瓜子脸,肤色有些微黑,鼻子高挺,一双杏仁般的眼睛灵活明亮,见他看过来便是笑盈盈的,一点也不怕生,当即一拍脑袋道,“啊,你是黄花的妹妹!”
“小哥儿记性还不错。”杜小鱼一笑,“白管事呢?我有东西要卖给她。”
“有啥东西,绣件的话我也可以收的。”
“是这个。”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张二走过去一看,“这,这是……”他拿起一张细细研究后,才惊讶道,“这是兔皮?你哪儿弄来这么多兔皮啊?”
“这你能做主吗?”
“不能,我这就去叫白管事。”张二忙蹬蹬蹬去了里屋。
白管事很快就出来了,还是那张圆脸,穿了件桃红色的袄子,不过脸色远没有以前那般喜庆,透着疲乏之色。
“小鱼姑娘啊,真是稀客!”她一来就露出笑,“倒是许久没见你,听说黄花都会双面绣了,是不是?”也没等杜小鱼回答,又自顾自道,“我早就看出她不一般,果然如此,真是个心灵手巧的,怕是会得到万太太的全部真传呢!”
杜小鱼笑道,“姐姐自小就爱刺绣,她又努力,如今有这样的本事也是应当的。”
听她丝毫未提以前百绣房对杜黄花的栽培,白管事很是生气,当初那么容易就放杜黄花走,也是为了以后可以帮衬他们百绣房,可这如意算盘却是打错了。
这一年生意不好做,她前段时间为此去找过杜黄花,希望绣些双面绣放在他们店里卖,结果被一口回绝。
她冷笑一声,“本事是有了,可人啊也得有点良心,”说着又觉这些话已经没有意义,拂一拂袖子,摇头道,“也罢,咱们这铺子现在如何能入得了你姐姐的眼睛?她要是有绣件也是摆在红袖坊卖的。”
听她有心灰意冷之感,杜小鱼道,“我自是记得白管事的恩情的,不然也不会专程把兔皮拿来你们店里卖。”
说实话,当年白管事虽说从杜黄花身上赚了不少钱,可商人向来重利,这无可厚非,后来她为杜黄花争取利益,从中可以看出白管事是个讲道理也顾大局的人,这个人跟秦氏很是相像,是天生的商人。
只不过她没有秦氏那样懂得变通,是以百绣房在经历过这些年的风光之后,在新兴后起铺子的竞争中,终于败下阵来。
“兔皮?”白管事挑起眉,“兔皮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自然知道兔皮比不得狐皮貂皮,可白管事难道没见街上已经有兔皮暖袖这种东西了吗?”杜小鱼有些得意,这可是她的杰作,听杜文渊说有不少人找去铺子订做呢。
白管事脸色稍稍一变,这事她当然晓得,前些天还让伙计到处去收购兔皮,刚才只不过想装作不晓得兔皮的好处,谁料这丫头一语道破玄机,她想着皱起眉,以前就是她替杜黄花争取提高工钱的,这样的聪敏狡猾,怎么就忘了呢?
她再不大意,转头拿起兔皮打量几眼,都是毫无杂色的雪白,那些个姑娘小姐们最是喜欢,若是买下来做成暖袖,肯定会有人来买。
不像别的铺子,弄些褐色发灰的野兔皮来做,哪儿比得上这个漂亮?
但脸上不露声色,淡淡道,“这兔皮可不值钱,那些野兔一只两三百文,兔皮都是白送的,一分钱都不要。”
听上去确实是那么回事,卖野兔的只谈肉价,向来是不管兔皮这些东西的,跟卖鸡一样,岂会想着鸡毛值什么钱?杜小鱼笑起来,“怎么会不要钱,兔皮也是有重量的,若按斤论,那么野兔皮的价格也是一斤二十文。当然,白管事要是说的是处理过的野兔子,那自是另当别论。”
白管事哑口无言,片刻把手里兔皮一抛,“那就按野兔子的价收你如何?这兔皮一斤二十文,你要知道,野兔子可是比你这白兔子贵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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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9章 兔皮(二)
第119章 兔皮(二)
野兔子确实比白兔子贵,可那是因为它的肉更有野味更香,而不是因为它的皮毛漂亮。
杜小鱼笑笑道,“虽然我专程来卖兔皮,可白管事看来并不诚心,我这趟就当白来好了。”
见她要走,白管事就算晓得是欲擒故纵,也只得拦下,“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性急,张二,快,端些热茶给他们暖暖身。”携了杜小鱼的手进了里屋。
“你是黄花的妹妹,咱们也算是相识的,这兔皮好商量,你倒是想卖几个钱?”白管事笑眯眯道,“我看着也有五六十张呢,既然都拿来县里了,你也是想卖掉的是不是?”
张二端茶上来,眼睛往杜小鱼瞟了瞟,他记得每回这丫头过来铺子,白管事在她走后总要骂骂咧咧几句,这回怕也好不了多少的。
“我自然是要卖掉的,”杜小鱼捧着茶喝了几口,“也不跟您绕弯子了,我就直说,这兔皮一斤五十文。”
白管事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一下子贵了一倍多!
一般兔子皮大概都在一斤左右重,也就是得要五十文钱,白管事慢慢摇着头,“这不成,一个暖袖才几个钱啊。”
“暖袖我也做过的,一张兔皮可以做两个暖袖。”杜小鱼眼睛亮晶晶的,“现在正是冷的时候,这兔皮雪白好看,一个暖袖就算卖五十文肯定也有人要,不就是两斤多猪肉的价格么,真喜欢这个哪儿会吝啬这些钱,是不?”
白管事在脑子里飞快的盘算,若是真卖五十文,那么一张兔皮做两个暖袖,加上人工,棉花,七七八八扣去七十文,还能赚三十文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