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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医(完结)第44部分阅读

      游医(完结) 作者:肉肉屋

    有客人先到,男宾由东家们接待,女眷直接进二门见太太们去了。

    顾念随口问了一句,那些住在客栈里的外地客人是不是会早些过来,小姐们总要有个休息纳凉的时间。

    宋亦柏一边忙着手上的事,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那几位小姐们都住在家里,没跟父兄一块住客栈,一是不方便,二一个也有安全之虑。

    顾念很想说如此近水楼台居然都没被特意远道而来的小姐们看上,这是有多悲催。但她没敢,怕宋亦柏翻脸揍她。

    宋亦柏见顾念跟董元庆挤眉弄眼不知道又在编排自己什么,叫来小厮,领顾念去后面清点刚送来的点心。不是嘴馋么,叫他有的看没的吃。

    顾念看着那一大盒一大盒包装精致的各色点心,想到上次试吃时尝过的味道,嘴里又有些口水泛滥,心想要不是那间茶楼实在离家太远,不然她的乔迁酒一定要买那家的点心。

    点心数量清点完毕,跟清单都对上了,这里有管事负责安排茶果事宜,顾念只管回去找宋亦柏复命。

    重新回到院中,发现已经来了不少客人,不过多数是医学堂的先生们,还有一部分是荣休的老大夫,以及现在仍在坐诊行医的老大夫。

    先生们穿着随意,老大夫们都跟顾念一样。穿着统一制作的新衣服,五颜六色的,多以深色为主,适合穿浅色的更多年轻大夫都没来,和安堂一年到头除了过年三天。此外无一天歇业。开业大庆这样的大日子。真正能放假的只有医学堂,而那帮医徒子们又无资格坐在这里。

    小厮们鱼贯而出,把所有座位都摆上茶盏点心果盘,另有提着长嘴水壶的小厮,转悠着给客人倒水。

    和安堂自己人的座位都比较靠后,前面留给请来的宾客,顾念在人群中找到杨益怀,蹭到他身边歇歇脚,吃两口东西补充点水分和体力。

    杨益怀慈爱地看着顾念吃吃喝喝。分心留神身边走来走去的同事们的动静,见身边几个官座大家都相对坐下了,他才示意顾念凑近点说话。

    “你师母在这里。我们都带了家眷。”

    顾念差点让点心噎死。抓起桌上茶盏,顾不上茶汤烫嘴,先啜几口帮助咽下嘴里食物。

    “师母现在在哪?”

    “见太太们去了,一会儿再过来。知道女眷的房间怎么分配的吗?你留神别从她房间门口过。”

    “那我现在去找名单。”顾念身手矫健地窜到了场地边缘。靠着廊柱,站在游廊栏杆上头,借这高度,手搭凉棚四下寻找宋亦柏。

    一个凉凉地看戏的声音从身后冒出来,“今天真是赚到了,我居然不知道还有免费猴戏看。”随即声音又变得咬牙切齿,“还不给我下来!爬这么高像什么样子!真当自己是猴子变的?”

    顾念哧溜蹦下地,冲着满脸不高兴的宋亦柏无赖地笑,“师兄原来在这里,害我好找。”

    “找我干嘛?”

    “拿厢房的名单,老师们都带了家眷,想知道师母们都分在哪些房间。”

    宋亦柏脸色略微好看了一些,但还是对顾念刚才的行为很不满,蹙起的眉头只放松了一点点。

    “厢房分配没有具体的名单,全看师母们自己想跟谁在一间房,她们的厢房都在对面那一排。”

    “那一长排的厢房都是师母们的?”

    “都是。宾客带来的女眷都在这里看戏。”宋亦柏指指自己脚下。

    顾念踮着脚尖眺望了一下,估算了一番距离,自我安慰厢房里的女眷们应该看不清凉棚里爷们的脸。

    “那午宴和晚宴呢?老师们都要留一天吗?”

    “他们随意。吃得消就看到半夜,看完全本戏,吃不消,午宴后就可以回去。”宋亦柏指着顾念的鼻子,“倒是你,完事后才能走。”

    “为什么啊!”

    “迎宾,送客。”

    “半夜才能回家多不方便啊,困都困死了。”

    “你要是愿意我也可以收拾一间客房给你。”

    “我没带换洗衣服。”顾念想都不想就拒绝。

    “那你只有半夜回家了。反正也不远。”顾念的苦脸取悦了宋亦柏,心情恢复愉悦,但在他转身离开之前,再次叮嘱了一句,“呆在这里,哪也别去,随时听召唤。”

    “我又不是召唤兽。”顾念望着宋亦柏的背影做个鬼脸,小声嘀咕道,然后飞速又奔回杨益怀身边。

    客人越来越多,招呼引座的都是管事和小厮,看管事与客人说话的态度,都是自家熟人和亲戚朋友。陪同这些客人一起出现的是宋家的小公子们,宋亦柏已经不见踪影了。

    董元庆独自一人走进凉棚,被安排了靠边上的座位,那个官座就他一人,倒水的小厮很快提着茶壶过来,往他的茶碗里注水。

    又等了一会儿,顾念认得的与宋亦柏有关的熟人来了不少,除了同行间的少东家外,还有大主顾的东家及少东家,聚兴顺的那几位一个没少,而且一同前来的长辈是古一虎。

    之后,古一虎被领到前排就座,而年轻后辈则领去后排。

    叶璇姑娘也在,她今天虽然穿的是裙装,却掩不住她的习武气质,男男女女一伙人被分到了董元庆那个座位,正好把官座全部坐满。

    凉棚里是爷们的专座,突然多了一个江湖女侠,万绿丛中一点红,真够惹眼的。

    顾念本来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等来人叫她出去迎宾。冷不妨地看到古一虎那个魁梧身材,吓得马上半转身子,头埋在桌上的瓜子壳堆里,嘴巴还没停,吐出两片瓜子壳。

    杨益怀本与别人说话。见顾念行为古怪。半挑眉用眼神询问。可这会儿周围人已多,顾念不好解释,只是摇摇头。

    杨益怀也就作罢,继续与人聊天,结果却有小厮找过来,请顾念到前面去,有客人找。

    顾念嗑开一颗瓜子,舌尖卷了果肉,吐了壳。站起身张望了一下,就看到是董元庆在冲她招手,与他同座的古剑心他们也在挥手打招呼。

    顾念挥手回应。扔了几粒没吃完的瓜子,离开桌子走到杨益怀身边与他耳语。

    老先生这才知道聚兴顺的大当家和少东家也都坐在现场,瞬间的惊诧和不安之后,表情淡定地让顾念只管去跟朋友坐坐。不用在这里陪老人家,只是要注意礼数,别失了分寸。

    顾念满口应下,拍拍手,起身向董元庆他们走去。

    年轻人在一块就有话聊,顾念手背上的伤疤引出了那晚行为的话题,董元庆对此一无所知,从来没有听说过,连宋亦柏都没告诉他。他一边埋怨好友保密,一边又迫不及待想知道当时的经过。

    古剑心他们很佩服顾念当时的大胆,要不是他当时挺身而出,他们倒在地上的所有人都要死得光光。

    顾念不禁好奇那个最后出现的杀手是怎么回事,一提起这个,聚兴顺的公子小姐们就恨不得拍桌子,直说学到了教训。

    “最后出现的那个杀手就是在驿站负责收发信件的那个小伙计,我们一直不是说那人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外围伙计么。错了。他骗了我们所有人。他是外围伙计,但不是无足轻重。他表面的身份跟我们查到的一样,他跟车行的两个同伙关系不亲密,不过他有个重要任务,就是善后。一旦任务失败杀手落网危及帮派安全,就该他出手解决后续可能的所有麻烦。他功夫也厉害着呢,只是他也棋差一着,忽略了顾大夫,以为平民没有威胁,结果生不如死。”

    “现在那人死的活的?”顾念问。

    “死了。衙门停了他的药后,没几天他就伤势复发死了。伤太重了。亦柏天天跟衙门给他换药,还是没有救得了他的性命。”

    “他死了对案子有影响吗?”

    “得到口供了,影响不大,而且他确实是外围人员,对组织核心的秘密知之甚少,死的活的不是太要紧。”

    “那就好,也不枉我手上落个疤。”顾念看着自己的手背。

    “你也够惊险的,要是再伤重一点,废了你的手怎么办。可别再有下次了。”叶璇轻蹙眉头,目光埋怨带着责备地看着顾念。

    顾念投降般地举起双手,“不敢,再不敢了,我这双手可金贵,真要废了我可就要饿死了。”

    “你们太过分了,这么惊险的事都不跟我说。”董元庆哇哇叫。

    “你个小老百姓,过你的安生日子去吧。”顾念像掸灰尘一样的掸掸手,惹得众人一起大笑。

    一小厮匆忙跑来找顾念,开戏的时间快到了,东家与贵宾即将过来,该她上场了。

    顾念连忙随小厮走去院外,外面还有客串迎宾的宋家大管家,但人家不认得每一个贵宾,也不能再像上次欢迎宴那样,先询问姓名再领人进去,贵宾们是跟着东家进来的,必须见人就叫出姓名。因此顾念的任务就是与这总管合作。

    三位东家领头的队伍从远处浩浩荡荡地过来了,趁着人还没到跟前,顾念先跟大管家指点,走在东家身边的几位贵宾都是某某某,大管家心里有了数,吩咐小厮一会儿怎么带座。

    走到了近前才发现宋亦柏还搀着一位七老八十的老太爷,看东家和大管家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用介绍也知是老祖父了。

    宋亦柏搀扶着祖父先过院子,经过顾念身边时向她挤了挤眼睛,里面等着的小公子们一起上前,伺候长辈们落座。

    顾念在外面准确无误地叫出每一位贵宾的姓氏,与他们亲切寒暄,大管家抓紧时间交待小厮每一位客人的正确座位。

    在男宾们落座的同时,太太们带着女宾们从另一个方向登场,每间厢房门外都有一个听吩咐的年幼小厮。

    让董元庆很郁闷的是,他们这几桌年轻人坐的位置,靠近的是老太太们的厢房,小姐们看戏的厢房在院落的另一边。

    戏班乐师们就位,得到信号后,吹奏起来,闹哄哄的场子里马上安静了一半,戏班主从后台走出来,沿戏台作了一圈揖,说了段开场白,祝贺和安堂开业八十周年大喜,接着又介绍了一番今日的戏曲。

    班主在上面说话,底下宾客继续入场,等台上的人说完了,退入后台,底下众人也都坐定。

    大东家这时站出来,感谢各位宾客捧场,长话短说,请大家尽情看戏。

    乐师们再次咿咿呀呀地奏起乐来,一段过门后,幕帘再掀,龙套出场,然后主角登场,才刚亮相,底下观众们就叫起好来。

    宋家大管家向顾念道谢,请他回座看戏。顾念才回院里,就被玳安叫住,说是大公子的吩咐,请顾公子再去午宴的院子看看座次是不是都排对了。

    连台上主角什么扮相都没看到,顾念就被玳安给拉走了。

    午宴场地也是个带跨院的大院子,搭着凉棚,爷们在外面院子吃,女眷在里面院子吃,不但院里摆着桌椅,四周房间也都有桌椅。桌子铺着同样的红色桌围,椅子铺着椅套,而且只有屋里的桌子上有名牌,院里的没有。

    玳安说屋里是请贵宾,外面是吃流水,今天来的客人实在多,场地有限,如此才能让大家都有得坐席。

    顾念在各屋里转了转,没发现问题,以为自己可以回前面看戏了,又有小厮过来传话,大公子的意思,请顾公子去厨房那边看看,能不能准时开席,第一折戏快结束了。

    顾念只得又让人领她去厨房。

    厨房忙得热火朝天,特意从外面请来的大厨烹饪着今日菜肴,管事在院里扯着嗓门喊人做事,扭头看到一个分明是客人打扮的年轻公子跑过来问能不能准时开席,管事一头雾水。顾念搬出大公子,才从管事嘴里得到了肯定答复,抹一把汗,掉头又跑,还不小心蹭到了一丛横生出来的灌木,跑回吃席的院子,向那里的管事报告情况,接着再去找宋亦柏复命。

    在场地边缘找到玳安,让他把话带进去,在她打算回自己座位好好看会儿戏时,被身后的小厮叫住,有几位小姐想请顾公子说几句话。(未完待续)

    第140章

    第140章

    “顾念是吧,我听孙子们提起过你,能让我大孙子看上,可要有一点本事。好,就让你送我回房我们走吧,别影响客人们看戏。”老太爷伸出右臂,顾念赶紧侧身搀上,像端着什么金贵重器,与宋亦柏一前一后地出了这院子。

    四人同了一段路,两位老人继续像吵架一样的聊着家长里短,接着宋亦柏送客人往大门方向去,老太爷带着顾念拐向了另一条小径。

    小径很清幽,无人走动,沿道只有绽放的鲜花和爬藤植物大树撑开的树冠遮住了头顶烈日,留下一地阴影,还有小风吹拂,清凉舒适。

    “哎哟,后生,你端盘子呐?搀着,别端着胳臂肘都要让你扭了。”两人本是安静走路,老太爷突然说话,抻着胳臂压着顾念的手直往下沉。

    “对不起,对不起,我小心一些。”顾念挽上老太爷的臂膀。

    走了几步路,老太爷仍有意见,“你离我那么远是干嘛,你这哪是挽,分明是拉呀。靠近点靠近点,我老头子骨头脆弱,让你这么一路拉着回房,我倒要找大夫了。”

    “对不起,对不起。”顾念靠近老太爷,两人肩头碰肩头,胳臂挨胳臂,老太爷哼哼两声,大概是舒服了。

    “哎呀,我说后生呐,听我大孙子说,你以前是跟老师傅长大的,看你这搀人的手法,不像是伺候过老人的呀。”老太爷貌似只是随口一说的口气。

    顾念瞬间全身毛孔舒张,瀑布汗。

    “呃,师傅去世后,就不习惯伺候老人了。”

    “是不习惯,还是没怎么伺候过啊?”老太爷脸上慈祥的笑意不变,顾念却心生逃跑的冲动。

    “哎,靠近点,你又拽我胳臂,年轻后生怎么做事毛毛燥燥的,你跟病人也这么乱来的?”

    “不敢不敢,对不起,太爷。”

    “走稳了,咱们就聊聊天,打发一下无聊。”

    “是。”

    “可我看你怎么脸色发白啊?中暑了?”

    “没有,没有,晚辈很好。”

    “看着不像啊。累着了?”

    “可……可能有点。”

    “你今天几时来的?”

    “大概是辰正二刻。”

    “那么早?第一拨客人都没到呢。”

    “师兄叫晚辈来帮忙的。”

    “哦,怪不得,把你支使得到处跑吧?”

    “还好,没跑多少路。”

    “哼,你别替他说话,他我孙子我还不知道他?肯定是使唤傻小子呢。今天家里人手不足,正好多你一个可使唤的,他能不可着劲地支使么。”

    “他是师兄嘛。他把我带出烟花巷,给了晚辈一个光明的未来,替他做点事应该的,再说这也不是不相干的事嘛。”

    “哟,你倒好说话,一点脾气都没有,别的医徒子都放假,四处玩,你却一大早得赶来这里,弄不好半夜才能回家,超过六个时辰,我和安堂里的大夫们也没这么使唤的。”

    “师兄是给晚辈锻炼的机会,多见识些大场面也是好处。师兄一向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哼,我看未必,那小子一贯眼瞎,我都不知道他怎么考到医证的。”

    “没有吧,师兄在病人中的口碑挺好的。”

    “那是病人给面子,他要不是宋家子嗣,换别的大夫,你看还有好口碑不,刚出师一年的新大夫,能赚几分口碑?”

    “话也不是这样说的,师兄的医学基础真的挺好的,对病人和气有耐心,病人都爱找他看。”

    “那些病人都是大姑娘大媳妇大婶大妈奶奶们吧?”

    “什么年龄段都有的。大夫没有挑病人的嘛。”

    “女的居多,对不对?我还不知道他?从小就靠他那张脸骗吃骗喝。你别替他说话,你根本没见过他狡诈的一面。”

    “老实说,好像还真见过,但是没有证据证明是他干的。”

    “这就对了,没证据,那就一定是他干的。他那些弟弟们跟他比起来,个个都跟笨蛋似的。他怎么折腾你了?”

    “就前些天的那个欢迎宴,我明明预订了马车来接我回家,可等我忙完了再出去一看,马车没有了,然后师兄以要我参加游湖为条件,才送我回家。结果第二天一早,我到街市上寻马车送我去水路城门,好巧不巧碰到那个车夫,本来我还指责人家不守信用,那车夫一番话把我给堵了回来,说是我叫了人让他先走不用等了,还给了一笔小费。”

    “嘿嘿嘿嘿嘿,不用想了,一定是他让人干的,目的就是让你没车回家,只能求他,被迫接受他的条件。”

    “八成是的。我还以为他说得那么诚恳,是真心实意的。上当了。”

    “好了好了,这个当还是上得挺值得的,那些小姐们总是真的,男男女女一起相处了半天,也不枉此行嘛。听说你们那天玩得挺高兴的?”

    “还好吧,师兄他们在打牌戏。”

    “总不能一群小姐都抹牌吧?你干什么了?”

    “我给小姐们讲故事,她们居然喜欢公案故事哎。”

    “公案故事是很好看啊,我也喜欢,有人物,有情节,还能动动脑子,比别的好看多了。”

    “太爷爱好挺广泛啊。”

    “人上了年纪,时间充裕,想怎么玩都有空了。”

    “那倒是。”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老太爷又起了新话头,老人家忍不了安静的环境,他还说顾念年纪轻轻地一点都不活泼,吵闹一点才好嘛。

    顾念苦笑脸,“在太爷面前,晚辈哪敢放肆,再者,晚辈也不是活泼的人呐。”

    “你这种性子,在先前住的地方,怎么混下来的?那种地方,不够八面玲珑,可没什么安生日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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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1章

    第141章

    “太爷太高看晚辈了,别家开买卖的需要懂些周旋的手段可谁敢跟大夫过不去呢,尤其是只看外伤的大夫,街面上大大小小的帮派,几乎都有人在我手上治过伤,我不用八面玲珑,也没人敢惹我。”

    “嗬,好大的口气。”

    顾念毫不谦虚地笑笑,在这一点上,她自认还是可以自得一下的。

    “所以我家大小子看上你的原因,就是那一次的治疗?以你的年纪,能有如此医术,很了不起啊。”

    “师傅教导得好。”顾念马上耷下眼皮,心里警铃响起,小心应付老太爷接下来的套话。

    “未免偏科得太厉害了,连基本的基础都没给你打扎实,幸好你还年轻,还有得救,再年长一些,就事倍功半了。”

    “师傅年纪大了,他可能以为只教我精华就够了。老实说,要不是我进了城,做了黑医,认识了师兄,我也不知道原来做大夫有这么多东西要学。”

    “哼,鬼话。”

    “真的!太爷,你相信我。

    “你编别的我都信,编这个,那就是鬼话,再怎样厉害的江湖神医鬼手,他们带徒弟,也没有说跳过基础,只教精华的。”

    “太爷还认得江湖神医?”

    “到我这把年纪,有什么是我没见识过的?和安堂也是从我父亲开业以来,一步步从一间独立开业的小医馆,慢慢发展壮大到今天的。当初开业的原址·不比你呆过的玉府街好到哪去,什么样的江湖人物没见过?江湖传说没听过的?自从和安堂绝技针灸麻醉传出名声之后,还有人来应征做打杂,偷师的。”

    “啊!还有这样的往事?不过也是,针灸麻醉·是和安堂一绝·到现在尽管弟子无数,但是能熟练掌握也不多。”

    “我们和安堂当初开馆行医,跟你一样,外伤为本业。疡医下面分科甚多,肿疡、溃疡、金疡和折疡,针灸麻醉就是外伤治疗的一个辅助手法。医学堂出去的弟子,有做食医的、做疾医的、做疡医的,只有专门从事疡医这一门的,并且有足够的病源·才能保持技艺不荒废生疏,不然要是去了个不合适的码头,技艺就白学了。”

    “那么说,师兄他岂不是……”

    “对,正是因为他亲眼目睹你露了一手绝妙-的开刀术,他才要把你纳入门下,和安堂对于医术高超的外伤大夫,一向是要多偏心一些的。”老太爷拍拍顾念的手,“他要你除了上课,剩下的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和安堂看病·不光是为了医馆生意,更重要是为了你好,既每天有病源保持手感,又有机会与同僚学习。总号的老大夫们医术经验都是最好的。”

    “是,我明白师兄的苦心。和安堂一直提携年轻人,我想日后等师接手,和安堂一定会更加繁荣的。”

    “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又有富不过三代,等我哪天闭了眼·蹬了腿,和安堂是好是孬,都管不了了,要是真有一天子孙不争气,医馆开不下去了,我希望能留下医学堂,把和安堂的招牌继续传承下去。”

    “太爷,这大喜日子,别说这丧气话,多晦气啊。”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年轻人,目光长远些不是坏事”

    “其实真的不会到那样的绝路上的,日后医馆真要开不下去了,大可让官府接手,作为官家产业,医学堂归官家管理。比如说,太医院成为直属上司。以和安医学堂攒下的名声,要是真的关门大吉,很可悲。”

    老太爷的左手猛地一把摁住顾念搀着自己右臂的左手,双眼放光,炯炯有神,“你说得对,让官府接手是个好退路。”

    “太爷,我就这么一说,您别太激动,这还有得跟官府谈判呢。再说了,和安堂没那么快滑坡的。”

    “哼,和安堂真滑坡,官府就没接手的兴趣了,好东西就得在价格最好的时候卖掉。”

    “不用这么操之过急吧?”

    “是不用着急,可以先放出风去。”

    “今晚有官人会来。”

    “不,不是今晚,等入了冬再说,那位大人今年任期届满,会不会再呆一届他自己都不知道,跟他提这事没用,等任命定了,或者来了新的大人,再看情况。”

    “新来的大人,不了解情况,真要谈的话,谈得成么?”

    “每一位新到任的地方官都很看重乡绅,其实乡绅也很看重各位大人,双方是互相合作的关系,没有谁强势要压倒另一方,这是不正常的,迟早被压迫的那一方逮住机会要反击回来,双方均势才是最理想的,有事都好谈,万事好商量。”

    “哦,原来如此。不过我还是觉得不用着急,可以先跟家人透个风,尤其是师兄,他是未来东家,您的打算一定要让他知道,并且充分理解您的意图,不然您这个好想法,子孙不理解,反而浪费了您一片好心。师兄那么j诈的人,不一定乐意和安堂在自己手上成为了官家产业。”

    “看情况吧,现在跟他们说,估计没一个能理解的,日后再找机会。”

    顾念不再言语,和安堂到底是私人医馆,主人家想怎么处置都是人家的家事,她一个外人说这么多已经够了。

    这一次老太爷安静的时间长了一些,直来到他所住的小院门外,他才重新发声,让顾念把他送进房中。

    小院里很安静,一个人影都没有,显然是都被调走了。

    “啊,一个人都不在啊,小子,你就在这多陪我老头子一会儿吧,等老太太回来·或者别的下人回来,你就可以走了。不过耽误你看戏了。”

    “没关系的,太爷,我知道那个戏班的名字,下次我自己再去看一次就是。”

    “嘿·嘴甜。你几时听说过这世上有一模一样的两场堂会戏?没有的·每一场堂会都是独一无二,因为你不知道找的什么戏班,请的什么名角,唱的什么戏,当天台上发生什么情况。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没地方补去。今天请来的名角儿,下次就算有人再重新召集到一块,唱的也不一定是今日这场戏,不一定请的是今日的戏班了。”

    “真的不打紧的·场子里闹哄哄的,太爷这里安静,我也躲个清静,顺便再偷个懒,晚上还绡贵客到,养点精神好应付师兄使唤。”

    “嗯,你这话倒是真心,行,陪我老头子坐会儿,说说话。人老了·怕静。”

    “晚辈以为老人多喜静。”

    “喜静的有,鹩年轻的时候也喜静,老了偏偏喜热闹,院里逗猫遛狗,提笼架鸟,非得弄出点声音不可。”

    “好像院里没看到什么猫狗?”

    “小畜生也不知道上哪贪凉歇午觉去了,天太热·它们也要睡午觉,真好玩。”

    顾念扶着老太爷进了卧房,窗下一张竹榻·老太爷要睡在那里。

    服侍躺好后,顾念从床上取来一床薄薄的夏被,抖开来铺在老太爷脚边,扯一个被角搭在老人肚皮上,接着她又拿桌上茶壶倒了杯凉开水给老人喝了,最后她搬了把椅子坐在头边,手里摇着她的扇子,给两人扇风。

    老太爷很快就睡了过去,顾念手搭在竹榻一角,枕着头,手上扇子越摇越慢,不知不觉也闭上了眼睛。

    这种姿势怪异的午睡并未持续很久,顾念肩头酸痛地醒了,老太爷还在睡,她起身活动了一下,外面院里传来狗吠猫叫的声音,然后没多久就听到狗的一声惨叫,跟着,一只浑身雪白油光水滑的猫咪傲慢地踩着猫步屁股一扭一扭地走进这间卧室。

    猫咪对房里多个陌生人毫不介意,它轻巧地跳上竹榻再跃上窗台,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老主人,再专注又好奇地盯着顾念。

    顾念尽量靠近窗台,伸出手指想摸摸那看上去很柔软的毛皮,但猫咪一点也不给面子,鄙视地回了一眼,端坐在窗台中间,舔舔爪子开始洗脸。

    猫咪的自我清洁很认真,洗完了脸又开始舔身上的毛,连尾巴尖都照顾到了,四只肉垫也舔得干干净净,露出粉嫩的原色。

    顾念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看完了猫咪洗澡的全过程,她到底是有多无聊。

    也许家里现在也可以养只小宠物,冬天时小东西会在烧着地炕的房间地上慵懒地打着滚露出可爱的小肚皮。

    顾念愉快地幻想着要是家里也有一只小猫的话会怎样,老太爷突然动了一下,悠悠醒了过来。

    “太爷,醒了?要不要喝点水?还是想洗把脸?”

    老太爷舔舔嘴巴,坐直了一些,然后指了指桌子,顾念马上给了他一杯水。

    润了喉,放下杯子,看着窗台上的猫笑了一会儿,老太爷才说话,“还没人回来?”

    “还没有,可能都还在哪里伺候。老太太想必也是让戏迷住了。”

    “那不一定,也可能是碰到老姐妹了。”

    顾念笑了笑,没说话,把老太爷喝完的杯子放到桌上,再问老人家有什么吩咐,老太爷终于想洗把脸了。

    顾念拿了房里的水盆,照老太爷的指点,到屋后水井打了水,回来放在竹榻边,拧了半湿的巾子递给老人擦脸擦手。

    搓巾子时,为了不弄湿衣袖,顾念卷起袖口,露出两条细瘦的前臂,麻利地收拾好了,再把水拿去外面倒掉,单手提着盆子回来时,看到老太爷的上身猛地一挺。

    顾念停下脚步,“太爷,是要什么东西吗?”

    老太爷目光从顾念的手臂上扫过,回到她的脸上,“没有,只是换个姿势,坐得有些累了。”

    顾念信了这说辞,把水盆放到水盆架上,掏出自己的汗巾子擦手,边走边除下袖子。

    “不知几时才有人回来,你倒两杯水,再把床上的扇子拿来,过来坐着陪老头子说说话。”

    顾念照办,搬了个凳子放在榻旁顺手的地方,摆上两个水杯,又把蒲扇交给老太爷,然后她面对老人坐了另一把凳子。

    “太爷想聊些什么?”

    “你想听什么呢?”

    “嗯~,不如聊聊和安堂的历史?我对那个有人应征杂役只为偷师的故事很感兴趣。这样的事发生了几次太爷还记得不?”

    “唔,发生过好几次,具体有几次不记得了,发现一个就赶走一个。虽然只凭偷师学不到精华,但这行为不能容忍,想学可以堂堂正正地拜师,用这手段像什么样子。”

    “那有从伙计变徒弟的例子吗?”

    “伙计变徒弟的没有,伙计变妻子的有。”老太爷想起有趣的往事,浮起愉悦的笑容。

    “咦?!”顾念吃惊地扬起眉毛,“为什么?难道还有姑娘女扮男装?”

    “可不是,胆大包天的姑娘,特意从三江另一头过来应征扫地抹灰的杂役,一开始干的都是苦活脏活,正好那时又揪出一个偷师的家伙,赶走了之后,手边缺了帮忙的助手,看她手脚麻利,就准她上前打下手。”

    “多久才发现她是姑娘的?”

    “有很久哦,她是扮得最成功的一个,最终穿帮是因为父亲突发急病,家里管家派人叫她回家,来的家下人一口叫破她的身份,就这么揭穿了。”

    “有管家有下人?那姑娘家世挺好?家里也是行医的?”

    “是啊,在当时也算是有名气的世家,叔伯兄弟众多,医药都有涉猎。”

    “那现在呢?”

    “早关门大吉了,子孙不长进,那姑娘就是想挽救家业,才女扮男装混进和安堂偷师,她天赋极好,就可惜是个女孩子。现如今,她家医馆没有了,就留下几个生药铺糊口,各自生活的小门小户的普通人家。”

    “这样提起来怪伤感的。太爷,当时你们知道那个伙计其实是个姑娘,岂不很生气?”

    “生气是肯定的,可人家到底是个姑娘,又是名家后代,就是一肚子火气也只能憋死自己。”

    “后来呢?她怎么从伙计变妻子了?嫁给谁了?太爷还有兄弟?”

    “没有,我父亲就我一根独苗。”

    顾念惊愕地张大了嘴巴,“老太太?!”

    老太爷做了个鬼脸,得意地笑。

    顾念仍然震惊地无法闭上嘴巴,“这太传奇了!”

    老太爷身后靠上竹榻的靠背,右手打着扇子,左手摸摸趴在窗台上睡觉的猫咪的尾巴,看着顾念,意味深长地笑着摇摇头,“传奇?不,比不上你带来的神奇,柳依依′小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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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2章

    第142章

    顾念瞬时脸色煞白,全身冰凉,张惶地想站起来,双脚却不停使唤,非但没有起身,反而向后仰去,最终失去平衡,咕咚一声,仰着摔过凳子倒在地上。幸好身体反应灵敏,及时勾着脖子,拯救了自己的后脑勺。

    老太爷没想到会这样,急忙放下扇子,双脚落地,紧张地注视着顾念。

    顾念在地上乱扑腾了一会儿,总算摆脱了凳子的妨碍,翻到一边,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过程中还踩到了袍角,又踉跄了一下。

    等终于站直,顾念已是狼狈不堪,脸上是因为紧张恐惧害怕而冒出来的流水一样的汗,从下巴一滴滴地滴在身上,喘着粗气,衣服沾着地上的灰。唯一值得称道的是,她的站姿还算笔直。

    老太爷迅速地扫视了一番,确信顾念没有摔伤,略略放了心。

    “别那么激动嘛,来来,坐下说话。”

    顾念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浑身僵硬。

    老太爷见顾念不动,换了个狡诈威胁的嘴脸,“你要是不过来,我可就把你的秘密给说出去了哦。”

    顾念屏住了呼吸,弯下腰扶起凳子,拖着脚步,坐回原处。

    老太爷看顾念情况还是不好,不顾她一头一脸的汗,伸手拍她的脸,“呼吸,喘气,别憋死了,你还没听我说怎么穿帮的呢。”

    顾念发出急促尖锐的吸气声,之后,她恢复了正常呼吸,呆滞的眼神重新变得有神采。

    “太爷是怎么发现的?”顾念声音低沉沙哑。

    “我一看你就知你是女孩子。我儿子孙子一群大夫老师都眼瞎,我可不瞎。你的脸骗不了我,再加上你的化装和说话吐气的方式,就知道是江湖人常用的易容手法,老太太当年就是靠这一手混了那么久。之后我有研习过一些日子,骗不了我的眼睛。”

    “所以刚才太爷说起往事,其实是暗示我的身份已经穿帮了吗?”

    “嗯。有这意味,可你没反应过来,够迟钝。”

    “是。舒服日子过习惯了。大意了。”

    “不,这样最好,假扮另一性别,就要全副身心地投入进一个全新的身份角色,你不能扮成男孩却女孩作派,这是最失败的伪装。你扮成男孩后,忘记了自己女孩的身份,即使在旁人眼里觉得你某些行为古怪。也不会有人往性别的问题上去怀疑。”

    “但太爷当时为什么没有揭穿我?”

    “我为什么要揭穿你?在这大喜的日子,我揭穿你的身份对我有什么好处?”

    “可是,太爷又是怎么一口道出我的真实身份?”

    “这很简单。我见过襁褓时的你。”

    “咦?”

    “确切地说,是周岁时的你。但刚才我并没那么肯定。我一直在杨益怀身上打转。”

    “先生?”

    “你是杨益怀的弟子,拜师第一天,他一定要考你的基础知识,所以你的性别秘密在他那里保不住,但他没有揭穿你,反而替你保守秘密,说明你跟他达成了协议。你是从烟花巷挖出来的黑医,照理说跟益怀应该从不认识,他为什么要帮你?”

    “是呀,他为什么要帮我?”

    “接下来就是猜的,我以为可能益怀认识你的师傅,他俩有交情,所以才这么照顾你。但是,刚才你进来,卷着袖子,露着两条小臂,左臂有颗红痣,右臂有颗黑痣,位置还正好对称。”

    顾念不由得卷起自己袖子,如老太爷所说,两条小臂上各有一颗红痣一颗黑痣,这是这具身体从小就有的记号。

    “正是这两颗痣,让我把你和柳青泉联系了起来。我想,当初益怀知道你是柳依依时,他一定激动得难以自抑。”

    “正是如此。当时老师看出我眉眼与父亲的相似之处,激动不已,答应为我保密,在学堂里为我打掩护。但他并未说老太爷见过我。”

    “他不记得了,我也是看到你的胳臂才想起来。人年纪大了,近期的事忘得快,以往的往事却印象深刻得好像刚刚才发生一样。”

    “那又是什么情况呢?”

    “当时是你周岁,你父亲已经在七步县开业,为了替你过生辰,带你回了老宅,顺便走亲访友,带着你娘和你一起去拜见老师益怀。而我那天是为了办什么事,返程的时候经过益怀家,临时起意去坐坐,就这么碰到你一家人。我还把你抱在腿上玩了一会儿,正好你又是夏天生的,衣裳穿得薄,露着两条小胳臂,我就看到了你那两颗痣,当时我还玩笑地说该给你换个||乳|名叫一一,一二三四的一。”

    “原来我的||乳|名是太爷取的,怪不得我娘说我的大名依依是从||乳|名而来,但没说||乳|名的来源是胳臂上的痣。”

    “哈哈,这就是缘分。兜兜转转,你又回到我的眼前,那年呀呀学语的小不点,如今长成大姑娘了。”

    “……太爷……”顾念终于全身放松,垮下肩膀,眼里水光流动。

    “柳家当年出事,我们都感到震惊,没想到啊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