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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医(完结)第39部分阅读

      游医(完结) 作者:肉肉屋

    建议,跟顾念道了别,一伙人匆匆走了,一片狼藉的院子里,只留下了顾念主仆二人和铁子二人组。

    四人没人说话,只管眼前默默冲水洗手,然后转去诊室进一步处理伤口,盐水冲洗,包上干纱布,防止造成伤口感染。

    伤口很浅,真是谢天谢地,没有拿她手背上的薄薄脂肪来做皂化反应,没有造成她浅层组织的继续坏死。

    被夜风吹得沾得到处都是的药粉降低了伤害程度,可也给整个院子留下了安全隐患,天亮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彻底大扫除。

    铁子安慰顾念,他会带帮手来帮忙,让她安心去上课,找老师开几副药,不然到了宋亦柏跟前没法交差。

    顾念看着自己包着纱布的手,不敢想象宋亦柏会怎么骂她。金疡大夫最重要的就是一双手,现在她伤了一只,好在是手背,而不是手指。

    顾念只能这么自我安慰。

    包小易他们三个同情地保持沉默。(未完待续。

    第123章

    第123章

    包扎完毕,哑姑送顾念回去睡觉,铁子约了天亮来打扫的时间就与伙伴走了,由始至终,都没有介绍他那位眼生的伙伴给顾念认识。

    那二人回到包记酒馆,他们的伙计也都已回来,都聚在包小易屋里等着听消息,然后听了一个颇为惊心动魄的故事,惊讶紧张之余非常顾念的出手相助,都愿意等天亮就去帮他打扫院子,清除那些危险的药粉。

    大家累了一晚,这会儿都疲了,说完了话,纷纷抓紧时间先下去休息,铁子离开前,问包小易,“这酒馆还要开下去吗?”

    包小易没答话,铁子跨出门槛,带上了房门。

    顾念不太安稳地睡到天亮,梦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有各种哭喊声,还有不停晃动的模糊不清的人脸,最后陷入一片黑暗,然后她听到了悠扬的钟声,钟声救了她,带她出了黑暗的地狱,睁开眼,是花花绿绿的现实世界。

    揉揉脸,牵到了右手的伤口,疼痛赶跑了她的睡意,披衣下床,趿着鞋子到院里散步。

    哑姑也已经起床,正在厨房忙活,见顾念出来,给她打了洗漱的热水,拧了湿巾给她洗脸,很小心地不让她的右手沾到一滴水。

    梳了头,换了衣服,顾念在书房单手整理书箱,哑姑出门去买早点,买了些方便单手进食的食物,包子稀饭什么的。

    吃过饭,在诊室用盐水洗了伤口,换了干净的纱布包扎好,跟来开工的万宝宝打了个招呼,不理会她惊惶失措的尖叫,顾念提着书箱出门上车。

    顾念走了没多久。重新换上女装的包寄桃带了人手过来帮忙清洁院子。

    来到医学堂,顾念照例先去给杨益怀请早安,老先生看到她手上的纱布。大皱眉头,“念儿,你这又是怎么弄的?”

    顾念故作无所谓的甩甩手。“没事,碱烧伤。已经处理干净了。”

    “碱烧伤?”杨益怀紧张地拉过顾念的手。“严重吗?怎么伤的?”

    “不算严重,沾了一点药粉,又碰到了水,就烧伤了一点表皮,没有往下发展。保持伤口干燥,过些日子就能好了。”

    “简直胡闹,碱烧伤是好玩的么。沾到一点都能蚀穿骨肉,你还嘻嘻哈哈。冲了多久的水?”

    “冲了好久,有一刻多钟,手皮都白了。”

    “活该,叫你不当心。上药了吗?”

    “什么药?”

    杨益怀站起身,“带上你的书箱,跟我去医馆,给你上点药。”

    顾念乖乖提上书箱跟老师走了,“还真有药?”

    “你以为和安堂能做行业老大凭的什么,天天跟酸碱磷这种东西打交道的工匠们。有几个没受过伤的,他们多数人用的就是和安堂的药粉。”

    “哦。”顾念不好意思承认自己确实对和安堂有多少种成药知之甚少。

    经过今天上课的课室,顾念放下书箱,然后再跟老师去医馆。那里已经有今日的老师和实习大夫在做营业前的准备,大门开了半扇,小厮们进进出出地扫地和抹灰。

    杨益怀把顾念交给他的同事,结果一群人围着看她上药,七嘴八舌地问她是怎么伤的,并对她家里有强碱感到好奇。

    顾念只好实话实说,液皂的一味原料就是强碱。液皂好用,原料却不温和。

    老大夫解了纱布,对着阳光检查了她的伤口,手背上斑斑点点的灼伤痕迹,并未深入内里烧伤筋腱,但要痊愈怎么也得十天半月,而且极可能留疤,这些日子这只手要彻底的休息。

    用干净的凉开水重新清洗了伤处,纱布蘸干液体,敷上专门针对碱烧伤的药粉,蒙上一层敷料,再用绷带缠了几圈,把大拇指和手掌整个包了起来,就四根手指能勉强活动一下。

    包扎完毕,杨益怀说时间不早要上课了,跟同事们道了谢,带了顾念就回去了。

    路上,杨益怀握着顾念的腕脉,边走边切脉,到课室门口,嘱咐她下了课记得找他拿药方。

    上课的过程还算顺利,大夫给她包得很有技巧,不怎么妨碍她写字,就是动作慢点。

    在这差不多的时间,聚兴顺古总镖头突然大驾光临和安堂总号,指名找宋少东家谈些私事。

    正给一病人切脉问诊的宋亦柏不敢怠慢,唤了别的大夫过来接手,他亲自引领古一虎去后面他的房间谈话,并让他的小厮在外面守着。

    房间里,古一虎把昨晚发生的事跟宋亦柏说了,重点自然是在顾念那里的经过,他非常钦佩小顾大夫的勇气,在那样的情况下,他不是想着自己逃生,而是救了大家,就是最后他自己受了点小伤。

    宋亦柏听古伯父开口就讲顾念,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等故事听完,明白整个故事的重点是顾念受伤,他差点一口老血,生生忍着一口气的后果是憋得他肝疼,可脸上还得笑容可掬,要谢谢长辈好意,特意过来说一声。辛苦了。

    古一虎哪知道宋亦柏这会儿心里都转了一百零八圈,他还不断地称赞顾念,恭维他们和安堂有了如此弟子,日后一定有新的美好前景。

    古一虎每夸一句顾念,宋亦柏就肝疼一下,实在受不了这种折磨,不得不打断,转而问起那个严重碱烧伤的病人现在情况。

    “半夜把他直送衙门后就关进牢里了,如栩应该会给他找大夫,那人身上有重要口供,我们都不知道当时他从哪冒出来的,是不是还有人隐藏在城里而我们未察觉,昨晚的行动到底有没有打草惊蛇很让人不安。”

    “衙门给嫌犯能找什么好大夫,既然那个人那么重要,不如我和安堂出个人,去看一看,就算是我们对官府打黑除恶做的一点支持。”

    “哎呀,这敢情好。有劳贤侄了。”

    “不妨事,举手之劳而已。我这稍做准备,就派人去衙门。”

    “那好。我就不打扰了,我在家等消息。”

    “我送伯父。”

    送走了古一虎,宋亦柏唤人准备药箱。带上碱烧伤应用的一切用具和药品,带着自己小厮亲自坐马车直奔衙门。

    秦如栩正在衙门大牢逼问口供。衙役直接把宋亦柏给带那去了,那个碱烧伤的嫌犯痛苦的哀嚎声从半夜起就一直折磨他们到现在,他们之前找的大夫根本没派上用场。

    得知和安堂来了大夫,秦如栩没做多想,可看到走进来的是宋亦柏,他不禁大吃一惊,连忙迎上去。“宋兄,此地污浊,你来做什么?”

    “古伯父找了我,说了昨晚的事,我带了药过来看看。嫌犯呢?还没死吧?”

    “那倒没有,不过我们先前好像找了个庸医,不知道这人能不能撑过今晚。”

    “先让我看看再说,我猜你们还没得到什么有用的口供。”

    “哼,都是硬骨头,一个字都不说。”秦如栩让了步。“这边来。”

    秦如栩带宋亦柏过了几道门,来到关押重型嫌犯的牢区,这里很安静,只有一种不似人声的惨嚎在整个牢区回荡。

    “能叫这么大声。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就怕他叫着叫着,突然就没声了,那就迟了。”

    说话间,宋亦柏他们已来到那个牢房外,牢头解下了锁,打开了牢门,然后站在一旁听候吩咐。

    牢房虽脏,但嫌犯身上却算是难得的干净,衣服全部除尽,裸着全身趴在充当床铺的冰冷石台上,整个右腰背连着右臂全是触目惊心的碱烧伤带来的伤口,即使是经验丰富的大夫都不忍多看。

    宋亦柏闭闭眼,减缓一些视觉上的冲击,转头吩咐牢头给他拿些干净的清水来,他要开始治疗了。

    一个差人过来找秦如栩,好像是问口供的过程出了什么问题,秦如栩吩咐牢头好好协助,他就赶紧干他的正事去了。

    宋亦柏给病人身上扎了几针,尽量减轻他的痛苦,让人恢复些神智,然后清洁伤口,准备上药。

    受伤的病人平时诊治得多了,这还是第一次感谢顾念那与众不同的清创习惯,镊子是如此方便,不用碰到那恶心的伤口,一样能完成清洁的步骤。

    针灸麻醉起了些作用,病人感到痛楚减轻,人也清醒了一些,嘴里一直反复重复着“不要救我不要救我”。

    宋亦柏可不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他反而更加仔细小心地清理着创面的每一处角落,最多在被念烦的时候,回敬一句“想死没门儿”。

    创面实在太大,整瓶药洒上去才刚好够用,绷带绑了一层又一层,把病人包成了半个木乃伊,让他侧身躺着之后,又清理了石台上沾到的血迹等污物,尽量在这有限的环境里弄出一个相对干净的小空间。

    牢头再次离开去打水来给宋亦柏洗手,小厮收拾了器械,把用过的垃圾端出去倒掉,牢房里就剩了宋亦柏和病人。

    大概是药物起效了,病人神智明显更清醒了几分,眼神有焦距了,但是说来说去的主题仍然是“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杀了我”?

    宋亦柏淡然地扫了病人一眼,“为了要你的口供。”

    “你不是……不是……为……口供……而来……”

    “想听实话?好吧,我告诉你。因为你,害我重要财产蒙受了损失,让我很不高兴,唯有你痛苦的活着,才能让我心情好一些。明白了?”

    “不……不明白……”

    宋亦柏遗憾地摇摇头,跨出了牢门,站在了外面过道,隔着栅栏说道:“做伙计的,做事也要带脑子。”

    里面没出声了,牢头也拿来了清水,宋亦柏洗了手,收拣了药箱,出去找秦如栩道别,回总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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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4章

    第124章

    下了课,顾念赶去杨益怀处,师兄弟们都在,大家互相打个招呼,又各忙各的,抽空对顾念的受伤表达一下同情和安慰,还不忘提醒他要注意安全,他是金疡大夫,一双手很宝贵的。

    顾念感谢师兄弟们的关心,保证一定多注意,发生这事谁也不想的。

    男孩子们各领了老师的吩咐陆续走了,剩了顾念一人在这,杨益怀给她一张药方,并一瓶外伤药粉,看瓶身上的字样,正是她先前用的。

    “拿回去用,一天两次换药,别忘了。下午见着少东家,好好说话,别又惹他生气。”

    顾念道谢收了东西,心里却嘀咕,她可保证不了宋亦柏不发火。

    “好了,现在没外人了,实话实说吧,你的手到底怎么伤的?”杨益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桌子,往椅背上一靠,双臂抱怀,审视的目光停留在顾念脸上。

    顾念马上装傻,“无意中伤到的,药粉没放好。”

    “少跟我打马虎眼,这理由你蒙少东家还差不多,想蒙我,你再过几年。”

    顾念见瞒不下去了,吐吐舌头,凑近杨益怀腿边蹲了下来,双手放在他膝盖上。

    杨益怀面色一整,一颗心突然提得老高,弯下腰来,把耳朵凑到顾念嘴边。

    “杀我一家的凶手,昨晚上,抓到了。”顾念喉头发颤,声音好端端地突然哽咽起来。昨晚到现在,她终于有了身为受害人兼家属应有的情绪表现。

    杨益怀咻地一下坐直,一只手扶着桌沿稳住自己有些摇晃的身体,胸腔快速起伏,等他再低下头来看顾念时,他眼里已蒙上一层泪光。

    “当真?真抓到了?”

    顾念重重点头。“当真!最后的那尾大鱼在追捕中受了伤,自投罗网到了我那里,我将计就计给他疗伤。用针灸和退热药迷晕了他,让追来的官人逮个正着。”

    “能证实是他干的?”

    “是那个杀手,没错的。他跟我说了话,我记起了他的声音。那一日。我躲在箱子里,听到了他们的声音,他们在讨论是不是把所有人都杀死了。”顾念抽噎得快喘不过气了。

    杨益怀另一只手扶上顾念后脑,闭上眼睛,老泪纵横,“好!好啊!大仇得报了!”

    “不,还没结束。买凶人还没查到,这案子没有完结。”

    “查买凶人是官府的事,你插不上手。不过话说回来,你都把人迷晕了,又怎么会弄伤自己?”

    顾念不好意思地抿起嘴角,“官人准备把嫌犯带走的时候,有人突然扔了毒烟弹,呛翻了一群人,然后跳下来一个黑衣人,手拿武器。好像要杀人灭口的样子,我就向他扔了强碱……”

    杨益怀绝没想到事情还有这样的后续,“你扔了好多?把人烧死了?”

    “没多少,就一点。留着做两三次液皂的份量,不过看上去伤蛮重的,不知道能挺过几日。”

    “哼,活该,找死。”

    “干杀手的,都是有今天没明天的,怕死不干杀手,官府能不能从他们嘴里问出口供还是个头疼的问题呢。”

    “那是官府的事了。对你来说,你的事已经了了,你希望蹲在烟花巷寻找线索的目的现在看来是圆满完成。”杨益怀摸摸顾念的脑袋,“你该搬家了。”

    “搬家?!案子还没彻底了结呢!我不搬。”顾念一点都没想过这件事。

    “你给自己定下的使命已经结束了,还呆在那里做什么?再说了,那些被俘的杀手没能如期回去复命,他们的上峰一定会派人来暗中调查,他们拿官人差人没辙,你一个小黑医拿什么跟他们抗衡?你若继续呆在那里才更危险,我又不是要你恢复女装,只是让你搬家。”

    “不一定会怀疑到我头上吧?”顾念无甚底气地皱眉。

    “你在那里住了两年多,那些道上混的都什么脾气你不知道啊?他们要是怀疑你,还会像官府办案那样寻找确凿证据啊?一点怀疑就够要你的命了,他们是吃这碗饭的杀手。”

    “没有这么危险吧,他们哪里还顾得上找我报仇,先躲避官府通缉才是要紧事吧。”

    “搬!一定要搬!你住在那里,我天天跟着提心吊胆,你看看从年前到现在,你受几回伤了。老师我一把年纪了,你让我安度晚年好不好?”

    顾念嘟起嘴,把脸靠在杨益怀的膝盖上,“可我往哪搬呢?”

    “城里适合安居的好地方多了,只要你真有搬家的心,就能找到好宅子,就算一时不如意,凭你现在的收入,过个几年,买宅子的钱都有了。”杨益怀像给宠物顺毛一样地摸着顾念的头发。

    顾念赞同地点头,这个她承认,她从柳家带出来的银票就足以她衣食无忧地过日子,买宅子什么的毫无压力,豪华装修的钱她都掏得出。

    “好吧,容我好好盘算一下,搬家可是大事,住得不如意,还不是自己难受。”

    “说到做到,一定要搬,我等着吃你的乔迁酒。”

    “哦。”

    在饭堂吃过午饭,顾念出发去和安堂总号,坐在车上她还在想搬家的事,先不说往哪搬的问题,她挺舍不得烟花巷的,虽然她老是受伤,但没有一次是因为她自己本人的缘故被别人马蚤扰,她都是受人连累的。

    再说了,她要搬了,就要离开包姐姐了,新的环境没人能与她分享悄悄话,给她出主意,给她吃好吃的了。

    搬还是不搬,这是个问题。

    到了和安堂总号,顾念下车进大堂,刷地就成了所有人注目的焦点,全都盯着她受伤的右手,人人脸上都写满了问号。

    顾念无暇顾及,露出职场笑容,对大家笑了一笑,然后她径直问掌柜大公子在没在,她要请病假。

    掌柜表情神秘地指指后头,意思是在,但要顾念自己去见。

    顾念提着书箱,紧张地来到后面院子,在宋亦柏休息的房门外看到了他的贴身小厮。那小厮瞄到顾念的手,难以置信地摇摇头,轻打竹帘向屋内通报,然后一脸自求多福的表情目送顾念入内。

    这里跟顾念那一年第一次来时的布置一样,明亮宽畅的房间,宋亦柏坐在桌边看一本医书,手边放着一盏茶,眼皮子都不抬,看都不看进屋来的顾念。

    顾念先问了午安,宋亦柏翻了一页书,仍没搭理她。

    顾念舔舔嘴巴,壮起胆子,大不了被臭骂一顿,又定了定神,才沉声说她要请病假,希望师兄准许。

    宋亦柏啪地一声,把书拍在了桌上,“中气这么足,请的什么病假?”

    顾念抬起右手,“受伤了,请病假。”

    宋亦柏提了提衣摆,翘起二郎腿,眼神凌厉,“受伤还这么理直气壮?”

    刚自我心理建设起来的胆气犹如漏气的气球,咻地没了,“我不是有意的,纯属意外。没人预见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你还有理了?”

    “……”顾念没接茬,她不知道怎么说。

    顾念没话说,宋亦柏却有不少话要说,“你行,你真行,勇气可嘉,你救了很多人,我都听说了,聚兴顺古总镖头亲口跟我说的,中间过程无比惊险,了不起,很了不起,结果呢,别人都没事,就你临到最后完事的时候却伤着了。你还大夫呢,有你这么笨手笨脚的大夫?”

    耷拉着脑袋,犹如认罪状,顾念声如蚊蚋,“我不是故意受伤的,没料到药粉沾得到处都是。”

    宋亦柏耳聪目明,听得真真切切,忍耐不住地吼了一嗓子,“你猪脑子啊?”

    门帘轻动,外面的小厮有些担心地打起一条缝往里张望,宋亦柏微一摆手,打发了过去。

    顾念给吼得缩脖耸肩,偷眼打望,看见一张气黑了的面孔,赶紧又埋下头去。

    “不对!猪都比你聪明!”宋亦柏吸口气,再骂一句。

    顾念不敢回嘴。让他骂,骂完了给她病假就好。

    宋亦柏看顾念那副蔫头耷脑可怜巴巴的样儿,想再多骂几句,却一时找不到词,可再看到那只包着绷带的手,又火冒三丈,气得肝疼。

    “在永洛府我怎么交待你的?叫你离那些江湖事远一点,你当耳边风是吧?”

    “昨晚上的事我是受牵连的,又不是我故意找来的。”顾念仓皇抬头,为自己辩解。

    “还敢顶嘴!”宋亦柏眼睛一瞪,顾念委屈地抿紧嘴巴。

    “你现在名气大了,谁不知道我宋亦柏有个带在身边的小师弟最擅长金刃伤,能缝补断裂的筋脉,却偏偏是烟花巷的黑医,什么三教九流的人物你都诊治过,那些混黑道混江湖的受点伤,不好去正规医馆,都来找你。你因那些人发财,也因那些人来祸,现在的你已经不适合再住在那里,我给你病假,你搬家。”

    “你也这么说?!”顾念脱口而出,然后后悔,不该顶嘴。

    “还有谁说过?”

    “杨老师。”

    “哼哼。”宋亦柏脸色居然缓和了一些,“先生是位好先生。他还说什么了?”(未完待续。

    第125章

    第125章

    “他说希望能安度晚年。”

    “嗯,那么作为他的好弟子,你是不是应该达成老师的心愿呢?”

    “搬家哪有说搬就搬的。”

    “你可以先住到客栈,再慢慢找新宅子。”

    “住客栈很贵的。”

    “那就快点找新宅子喽。”

    “不搬不行啊?”

    “好学生要听老师的话。”宋亦柏眉梢扬起,神情愉悦。

    “我还没想过要住在哪呢。”

    “那就趁病假好好想想,下个月我们八十年庆典,我希望那时你已经搬到新宅子里了。”

    “这么仓促?”

    “二选一,要么你继续混在那里做黑医,要么跟着和安堂走阳关大道。”宋亦柏突然撂下一句重话,亦表示他没有耐心再跟顾念兜圈子。

    顾念眨眨眼,神智突然一下恍惚起来,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黑医也挺……”

    砰的一声,宋亦柏猛击桌子,腾身站起,脸色黑得跟黎明前的黑暗天色一样,顾念只觉得屁股一疼,飘走的神智归位,才发现自己正坐在地上。

    看着就差把自己生吞活剥的宋亦柏,顾念蔫了,咽咽口水,低声嘀咕,“好嘛,搬就搬,你不要凶嘛。我又没说不搬。”

    这次顾念的可怜相没有那么快的转移宋亦柏的情绪,宋大公子慢条斯理地走到顾念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顾念被那好像盯着什么猎物的狩猎眼神给瞪得坐立不安,一下自己也来了脾气,凭什么她得被这家伙吓得一惊一乍的,少东家了不起啊。大不了炒老板鱿鱼。

    宋亦柏眼睁睁看着顾念竖眉翻脸,像要跳起来指着自己鼻子大骂一顿的架式,可结果看到的却是因为情绪激动,忘了自己受伤的手,从地上站起来时用力过猛,牵到了伤处,一声惨呼,然后像兔子一样地甩着手满屋子乱蹦。

    小厮终于耐不住,掀了帘子冲进来察看情况,顾念那声惨叫太过惨烈。刚才吓得一个经过的杂役打翻了手中的水盆,淋了一裤子的水。

    宋大公子被这突然变故弄得愣了一下下,才回过神来,无奈又无力地垮下双肩,火气也没有了。摆摆手,吩咐自己的小厮去拿些药品打些清水来给顾念换药。

    顾念也安静了,她缩在屋角。左手抱着受伤的右手,额头抵在墙上,眼角微湿,嘴里嘶嘶地吸气。

    宋亦柏双手叉腰。先顺顺自己的呼吸,反复告诉自己心平气和心平气和。然后才走过去,轻拍顾念肩头,揽着她的肩,扶着她的右手腕,带她回到桌边,还去拿了把椅子让她与自己面对面地坐着。

    捧着顾念的伤手,宋亦柏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绷带底下隐约正在渗出血迹,没好气地白了这让他一点都不省心的小师弟一眼,可看到顾念可怜兮兮地呼呼吹气。生怕自己在他伤口上来那么一下的防备的眼神,他又无奈了。

    小厮和杂役拿来了清水和药品器械,宋亦柏用液皂净了手。小心翼翼地解开顾念手上的绷带,越往下解血迹越多。伤口的确是崩裂了,染血的手背看上去颇为凄惨。

    有了上午那让人不舒服的出诊经历,顾念这点小伤口没引起宋亦柏任何不适,按部就班地重新清洁了创面,顾念哀哀呼痛的同时,还得指点她这师兄怎么正确使用帕巾镊,镊子的尖角戳在伤口上好痛啊。

    上了药,包了敷料,紧紧缠上绷带,顾念抱着这下连手指都动不了的伤手,想今晚得叫哑姑帮自己写作业了。

    “老师给你写药方了吗?”宋亦柏洗净手,一边擦手一边问。

    “写了,书箱里。”

    “去前面拿药,然后回家,想一想新家打算安在哪。”

    “哦。”为了自己的手着想,顾念乖乖提了书箱回到前面大堂,把药方给了药柜上的伙计,拿了三天的药量。

    掌柜看到顾念手上新换的绷带,还有沾了灰尘的衣服,联想到先前一会儿有人来说的八卦,叹口气,同情地摇摇头,唤伙计到外面叫了一辆车,让顾念赶紧回家歇着去。

    顾念到家,药包交哑姑熬药,敷衍了万宝宝对她伤势的关心,别扭地单手换下弄脏的衣服,到书房温书。

    傍晚,包寄桃在晚间营业前来了一趟,给顾念送来了一瓮鲜鱼汤,炖得浓白的汤汁,见不着大块的鱼肉,连鱼刺都撇干净了,浓香鲜美,当水一样的一口气喝光。

    美美地放下碗,谢了包姐姐的鱼汤,还不忘再谢谢早上她带人帮忙清洁了院子,抹抹嘴,挪挪凳子,顾念身子一歪,没骨头一样地挂在了包寄桃身上,脑袋在她的肩窝里蹭来蹭去,嘴里直咕哝着好姐姐好姐姐。

    包寄桃脊背僵硬地支撑着顾念的身体重量,双手还得扶着她,以免她歪到地上去。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好像有些不太一样。”包寄桃轻抚顾念顶发,轻轻柔柔地问道。

    顾念略微抬起头看了包寄桃一眼,又埋在了她的怀里,“呜,舍不得姐姐。”

    “为什么?”

    顾念晃晃右手,“老师要我搬家,师兄也要我搬家。说要吃我的乔迁酒,还要我在和安堂八十年庆典前搬完家。”

    包寄桃心头平湖宛如丢下了一颗小石子,荡漾出几道波纹,才又慢慢地恢复平静。

    “这挺好的,他们说得没错,你是该搬家了。”

    “姐姐也这么说?我舍不得这里,舍不得姐姐,搬到别处就没人陪我说话了。”

    “没关系,搬来搬去,还不是住在城里,你哪天有空了,就过来走走。”

    “那多难啊,恐怕一年到头,也来不了几次。要不我搬在这附近?”

    “我想你老师和宋公子都不是这个意思吧?他们都希望你能住在适合平淡生活的地方,这里太乱了,你这几个月总是发生意外,他们的忍耐到尽头了。正好,利用这次机会,搬得远远的,脱离你黑医的身份。日后再找机会,看能不能恢复你女子身份。”

    “我想都不敢想,要是我真的恢复女装,不知道会惹出什么风波。”

    “那就等你出师后,去外地,离开和安堂的范围,去别处做大夫。这样虽对培养教育你的和安堂不地道,却是尽量减少麻烦的最佳办法。”

    “离我出师还有好多年呢,没有姐姐在身边,我没有底气。”

    “别担心,能瞒过去的,你身边的人现在都知道你有严重洁癖,他们主动就会避着你,有什么一起找乐子的事都不会太叫你,你再表现出一副好好学习的态度。你只要别嫌日子过得太无聊就好。”

    “那倒不会。”

    “搬了家你也能过上简单的生活,不用大半夜的再爬起来接治病人,不用陀螺一样的看病制药忙于赚钱,你那宋师兄不会亏待你,他会好好的护你周全,而你只需回报他你的全部医术。多好的买卖,你赚便宜了。”

    “我今天被他骂傻了,古总镖头真去找他了,我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主意。他脸都黑了。”

    包寄桃安抚地拍拍顾念的背,“乐观点想,要是没人说情,可能你会被骂得更凶。不过,就是因为这样,才要你搬家的吧。”

    “嗯,要我庆典前搬完,我都不知道能搬去哪里。”

    “你既然要医学堂和医馆两头跑,不如挑个居中的地段。”

    “那范围挺大的。”

    “不如,找庄宅牙行问问,他们是行家。”

    “行,等我休沐那天就去。”

    “还有,要记得跟陆老六说一声。”

    “唔,我真舍不得这里,我花了心血金钱的布置,自己还没用够本呢,就要留给别人了。”

    “那不如你自己买个宅子好了。”

    “我租房子都不容易呢,好宅子屋主哪会轻易卖。”

    包寄桃拍拍顾念肩头,示意她坐起来,“你有任何要求,去跟牙行说,我要回去做生意,不陪你了。明天再给你送汤来。”

    “好。”顾念起身,伸手要收拾桌上的餐具,被包寄桃拦下,她自己麻利地收拣完,提了走了。

    顾念继续在书房看书,有那一瓮汤打底,她并不急于吃晚饭,反正这热天,没什么能引起她胃口的东西,何况她现在还有好多忌口。

    差不多的时间,和安堂总号终于结束了一天的主要营业,账房也都盘好了账,除了留夜班的大夫,宋亦柏和大掌柜并肩往街上走,用马车捎掌柜一段路。

    “小顾大夫今日受伤,公子可有话吩咐?”马车一启动,掌柜就直奔这趟旅程的主题,看着公子长大的老人,自然知道少东家轻易不外露的喜怒哀乐。

    “放消息出去,在这附近找住好宅子,顾念要搬家。”

    “大概几时?”

    “我们庆典之前。”

    “这时间可有些紧张。”

    “他今日那只手是碱烧伤,昨天半夜官府办事,抓几个江湖杀手,其中一人逃到了他那里疗伤,中途还有不速之客闯入要杀人灭口,他扔强碱制服了歹人,还把自己弄伤了。”

    “噢,天爷!那公子上午带着药箱出门,是去衙门看那歹人了?伤得可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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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6章

    第126章

    “大概顾念手上的强碱本就不多,要是再多一点,恐怕就烧死了。那伤口,胆小些的真会做恶梦。”

    “天呐,这太吓人了,是得赶紧搬,从年前到现在,他好像都受过几回伤了。”

    “黑医就是这样的生活,他因那些人发财,也因那些人来祸。我们和安堂做的是正经生意,必须让他脱离那种不正常的环境。”

    “明白了,我明日就托人在四周打听一下,就是不知小顾对新家有什么要求没有。”

    “他喜欢活水。”

    “啊哈,洁癖。”

    “严重洁癖,他还有我们不知道的洁癖习惯。把活水这条要求纳入首要条件,不论是买是租,先找到宅子让他搬过去。要独门独院的,就他和使女两人住,生活条件尽量好一点,环境安静,但又要离街市不远。因为他现在住的地方就是这样的环境,闹中取静,地段是确实不错,就是他这黑医的身份,让人成天跟着他提心吊胆。真难为益怀先生收了这样一个不让人省心的弟子。”

    掌柜摇头失笑。

    顾念自然不知道她的新宅子已有人在替她操心,她让哑姑替自己写了作业就洗洗睡下了。

    再晚些时候,包记酒馆打烊,老板娘和大厨一同算完了今日流水账,铁大厨拉开房门准备离开时,突然听到包寄桃说了今晚的第一句题外话,“顾念要搬家了,等她搬了,我们就关店。”

    “好。”铁子没问多余的话,跨过门槛,反手带上房门,自己走了。

    第二天顾念下课回家。歇过中觉后,去三春集茶馆找房东陆老六,告诉他自己要搬家的事。房子下个月退租。

    陆老六很遗憾一个好房客要走了,他想起听说的有关于前几天的某个半夜从顾大夫的院里传出来的惨叫声,大概猜到搬家的原因。不好多说什么,同时他也很替顾念高兴。爽快地答应等顾念定了搬家的日子,再来找他计算房租退押金的事。

    顾念谢了房东,又跟他打听了城里庄宅牙行的地址,记在心里,等着后天休沐日就去一趟。

    傍晚包寄桃再来送汤,顾念各种撒娇各种求,总算让她答应陪她一起去庄宅牙行。给她当当参谋出出主意。

    陆老六那个嘴巴没门的,顾念要搬家的事让他给传了出去,附近街坊听说了纷纷来问是否确有其事,都可惜得不得了,不少人想挽留,可顾念晃晃她才换过药的右手,说这是上面的决定,街坊们也就不好再说什么,能说出口的只剩下恭喜。

    众人散去后,万宝宝手指绞着手帕凑上前问顾念。“真的要搬?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了?和安堂还管这些俗事?”

    左手隔着绷带轻轻摩挲着因伤口愈合而有些发痒的右手背,顾念礼貌地微笑,“因为我的这双手太宝贵,和安堂损失不起。”

    “那你以后还会回来吗?”

    “不知道。要看我搬到哪去,我会想念街坊们的,还有这里京货庄口的年货大集市。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搬,但有这结果也不奇怪,自从我进入和安医学堂,这一天迟早要来的。”

    “为什么?”

    “和安堂是什么生意,我又是什么身份。我因黑医而发财,也因黑医而生祸。和安堂不可能迁就我,只有我迁就和安堂,那就我搬家喽。”

    “你也说做黑医能发财了,就不能一直在这里做黑医吗?不会有人对你管头管脚,大家都尊重你,和安堂哪比得上这里自在随意。那位宋公子,从小习惯了高高在上,一看就不像个好说话的人,你何苦在他手下做牛做马。”

    “万姑娘,看待问题要全面,别光盯着我发财的一面。老实说,我在这里辛辛苦苦又是接诊又是卖药,一天赚的钱,在和安堂我只需收治一名重伤病人就能赚到,还有多。节省下来的大量时间我能用来看书学习提高自己的医术。或许你觉得在这里做黑医挺好,但你不是我,我也不是你。”

    “我明白,人往高处走,街坊们早有议论,可这也太突然了。”

    “谁叫我正好送他们一个契机,估计他们也忍了很久了。”顾念龇牙咧嘴,难耐伤口的麻痒,脾气也没了耐心,“今天的工作量都完成了吗?去把事做完了才能回家。”

    转身,顾念回房。

    休沐日那天上午,包寄桃照约定时间来找顾念,两人一起出门,雇了车子,报了地址,直去离她们最近的庄宅牙行的分号。

    地方好找,但顾念因为没考虑清楚自己打算搬到哪个地段,牙行的伙计推荐得口干舌燥,也没能找出客人可能感兴趣的吉屋,严重被打击了工作积极性,最后扔给她俩一堆资料,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没有照片,只有纯文字的描述,顾念也不耐烦翻这些东西,再加上时间也不早了,包寄桃中午还要做生意,两人就此打道回府,等想清楚了再来。

    次日上课,顾念从杨益怀手上得到了几处待租吉屋的地址,正好是处在和安堂总号和医学堂之间的地段。

    顾念把这些资料托包寄桃请人调查周边环境,等了几天才有了反馈消息,虽然都是适合安居的好地段,可对顾念来说,好像总差了一点火候,她提不起去看房的念头和兴致。

    在下一个休沐日的前一天,顾念从总号过来送补充药品的伙计手上得到一封信,说是大掌柜给的,信里有一个地址,说是给他找的好宅子,让他务必去看一看。

    顾念带着信纠结地回到家,包寄桃照例来送汤,但这次她说什么也不陪顾念去了,那地址一看就是在和安堂总号附近,她才不要给别人留下什么话柄。

    于是第二天上午,顾念一人出发了。

    顾念先去了总号,跟大掌柜打了个照面,谢谢他的信。然后大掌柜叫了个伙计带顾念去庄宅牙行,找那里的伙计去看房子,房东已经全权委托牙行办理全部事宜。用掌柜的话来说,那是个非常好的宅子。

    伙计先带着顾念步行往西,去了另一条街上的庄宅牙行,今日看房是早预订好的事,人家见客人来了,马上派车派经纪,载顾念二人去一趟。

    新宅子的地址在上塘街往北走三个路口,来到一条东西走向的叫如意巷的地方,全是错落有致的民宅,街道都很干净,居民身上干干净净,没人穿得不好,更听不到什么粗言秽语,那些街门虽然都是如意门的样式,但木料很好,门口有石级和拴马石,这里应该是中平小康人家聚居的地方,少说一个宅子里也得有两进院子。

    在车上,经纪照行规先跟顾念简单地说了一些关于那宅子的基本情况,以表示那是正路的宅子,不是凶宅或别的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