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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医(完结)第16部分阅读

      游医(完结) 作者:肉肉屋

    妇,停下脚步盯着她看,目光毫不客气地上下扫视。

    唐大媳妇被他看得毛骨悚然,又顾忌对方是顾大夫的客人,虽觉得对方失礼,却不好发作,正想干脆逃回屋内时,顾念注意到身后少了个人,回头一看,见此情景。连忙大喊道:“嫂子,这是贵人!你今天买药的药方还在身上吗?赶紧拿给人家看看!”

    唐大媳妇醒过神来,顾不上别的。在身上摸了一通,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条。一边展开一边走向宋亦柏,恭敬地双手奉上去。

    宋亦柏倒是不介意那许多,他看唐大媳妇的眼神明显比他看顾念的和气多了,那是大夫看到病人的眼神。

    宋亦柏飞快地看了一遍药方,又要唐大媳妇把她以前的药方拿来给他看,然后他追上顾念和董之瀚,三人一同进屋,唐大媳妇则激动地小跑着回家拿药方。

    客厅里,宋亦柏和董之瀚打量了一番室内布置,除了必备的家具外,其它装饰一概没有,透着一股寒酸气。不是顾念买不起,她就是懒得花这心思,摆设一多,家务量就猛增,她吃撑了才给自己找麻烦,她连花盆都没有一个。

    董之瀚没说什么,他自然淡定地在客座坐了,宋亦柏习惯性挑剔,但他也只是张张嘴,在出声之前又把话给咽了回去,在董之瀚旁边的位子坐下。

    顾念心里突然感谢起这二位公子的家教来,换成她的那些街坊邻居,十个人走进这小院来,有九个半都会跟她提增加摆设把屋子好好布置一下的事,另半个是表示可以介绍师傅给她弄一弄。

    街坊们都是好心,所以顾念每次都耐着性子听,听完了该干嘛干嘛。

    哑姑进来分别给主客摆上几碟新鲜的点心,再退下去厨房准备茶水。

    顾念招呼他们吃东西,宋亦柏坐着没动,董之瀚给面子地拿了一块糕点,一边吃,同时又伸手去拿宋亦柏手里的那张药方。

    “唔,看这药方,那位妇人好像虚得厉害?”董之瀚居然看懂了药方。

    “这是补方。阴阳气血皆虚,她怎么活到现在的?”宋亦柏的语气像是嘲讽又像是反问。

    “因为及时分了家。”既然人家问了,顾念就诚心诚意地答了。

    董之瀚和宋亦柏同时了然地轻哼了一声。

    “继母与继子的恩怨纠葛。”董之瀚把药方放在宋亦柏那边的碟子底下。

    哑姑进来上茶,唐大媳妇也跟了进来,她拿来了以前留下的全部药方。

    哑姑先给客人上了茶,才来到顾念身边,顾念向她使了个眼色,哑姑会意,退下后并未离开,而是去了顾念的卧室,从那个旧药箱里拿了一个腕枕出去交给唐大媳妇。

    宋亦柏有事干了,他对唐大媳妇很感兴趣,太难得碰到一个这样的病例了,唐大媳妇安静地站在旁边,等着他看完那些药方。

    董之瀚呷了口热茶,暖了暖五脏,抬起头就跟顾念谈正事,一点过渡都没有。(未完待续。

    第54章

    第54章

    董之瀚要的数量很多,但没超出顾念手上的库存,似乎他已经计算过顾念能拿出来的最大数量。

    顾念不想给他这么多,过了年,冷天就不长了,到了阳春三月,那些雄性激素旺盛的男人们就该出来活动筋骨了,要是她出货太多,剩下的两个月时间她根本来不及重新补货。今年夏天受的累她明年可不想再来一遍了。

    这边顾念和董之瀚为了数量讨价还价,那边宋亦柏也在给唐大媳妇号脉,问了她很多自从嫁到唐家以来的生活上的细节。唐大媳妇尽管还不知贵人的身份,但出于对顾念的信任,她对每一个问题都老实作答,就连最后一次月事的时间都说了。

    就在宋亦柏琢磨着是不是给这妇人改一改现在用的药方子,董之瀚和顾念的生意也快要谈成的时候,院里突然嘈杂起来,很多人在外面焦急地喊顾大夫顾大夫。

    顾念他们顾不上当前的事,纷纷跑出去查看情况,一群街坊簇拥着四个抬担架的男人,担架上躺着男子乍看上去不知道伤在哪里。

    街坊们把顾念拥到担架旁,七嘴八舌,“顾大夫,快看看他吧,重伤啊。”

    顾念仔细一看,伤者的右手腕上居然竖直地插着一块瓷片,手指上也有被划破的新鲜伤口。看上去就像是摔倒在了一堆瓷器上而发生的不幸事件。

    “伤到筋脉了。”宋亦柏不知道几时凑了过来,只消看一眼,一语断定,“手可能要废。”

    众街坊们顿时哗然。担架上的病人挣扎着哭求,他还要养家糊口,不能废了他手。

    “事在人为吧。”顾念转身喊哑姑,“哑姑,一级医疗。街坊们,帮我把病人送诊室去。”

    街坊们都不知道帮忙往顾念这里送了多少重伤的病人,对诊室的规矩相当清楚,安稳妥当地把伤者放置在榻床上,就赶紧退到了外面。唐大媳妇负责在外面招呼他们,并把药房的火盆提去诊室。帮助室内快速升温。

    病人暂时没人动他,那块瓷片插在伤口里起到了栓子的作用,一时半会伤情不会恶化,顾念赶紧洗手更衣戴帽子口罩,做起手术准备。

    宋亦柏和董之瀚跟着混进了诊室。站在墙角好奇地观察顾念步骤复杂的准备工作。

    顾念反穿了一件后背系带子的手术服,这些衣服早就准备好了,混混们械斗。抓到什么都是武器,伤口里插进过各种东西,顾念就取出过木楔子竹棒子一类的奇怪东西。

    一级医疗就是指现在这种状态,需要动用到类似止血钳一类的手术器械。下大本钱制作却长期闲置的工具,今天都要拿出来见见太阳了。

    顾念一身行头都准备好了。哑姑再去帮病人脱衣服,但伤口上的瓷片很碍事,一件件脱的话,会有可能影响到伤口的现状,征得病人同意,直接用剪子剪开了内外几层衣服的袖子,彻底放松整条右胳臂,再将衣服一件件剥除下来。

    伤口的疼痛让病人行动困难,无法很好地配合脱衣,哑姑一个人又搬不动这个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站在边上当观众的宋亦柏和董之瀚表现了他们在此时此刻的用处,上前帮忙了。

    上身衣服都扒下来了,哑姑另外给病人盖上了一条被单。只露出受伤的胳臂,但在要把病人固定在榻床上时。却发现宋亦柏在脱病人的裤子。

    顾念举着双手走过来,安静地在旁边看着,并不阻止。见顾念如此,哑姑也就不动了,她转身去拿烈酒,先给病人喂了几口,然后把他的上半身都固定好,连眼睛上都蒙了一块黑布,并连脑袋一块绑在了榻上。

    病人很快就变成赤条条的样子,董之瀚帮忙把被单往下拉了拉,盖住了病人的右腿和左大腿,光露着左小腿,并且把这两条腿也都固定住了。

    “哑姑,伺候宋公子洗手。”

    哑姑不明其意,但仍然照做,带宋亦柏到另一头的水盆架前打了干净的温水洗手。

    片刻后,洗净双手的宋亦柏走回来,董之瀚已经从外面候诊室拿了两把椅子进来,还不忘闩上房门,以免外人闯进来打扰治疗。

    宋亦柏从怀里掏出一个卷得很平整的小布包,在其中一把椅子上展开,里面居然是一整套针灸针。

    哑姑惊讶地张了张嘴,顾念倒是笑得眉飞色舞。

    “和安堂拿手绝活,针灸麻醉。今天这病人何其幸运,碰到了和安堂的宋公子。”

    宋亦柏坐在病人的右脚边,针包放在另一把椅子上,熟练地在病人小腿上扎下六针,没一会儿工夫,病人的呻吟声就没有了,还奇怪地说他伤口不疼了。

    麻醉起效了,就该顾念动手了。

    不过在动手之前,还有个无关人士需要清场。

    “董公子可以到外面去等着。”

    “我看过巨人观。”董之瀚语气轻巧地答道。

    顾念点点头,那就不赶人了。

    手臂下垫好纱布垫,照例地伤口表面清洗消毒,接着就是手术步骤,各种钳子陆续上场,打开伤口,分离组织,检查大小血管,一点一点把瓷片周边清理出一个空隙来,以免在取出瓷片时,割破更多的血管。

    哑姑递过来一个铜碗,叮当一声,夹出来的破瓷片掉进碗里,那声音听得人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顾念仔细看了看伤口内部的情况,病人的确非常幸运,只差一点点就伤到大静脉,血管缝合的技术她还没来得及磨练过呢,但断了的肌腱她能缝。夏天里那些混混地痞之间的械斗,骨头渣子砍得乱飞,倒霉点的就被砍断肌腱呗。

    病人被灌了烈酒,处于半清醒状态。得知瓷片取出来了,就不停地问他的手会不会残疾能不能好。

    顾念分不出精力说话,自从热天结束,就没再碰到这类病人了,她现在一门心思都在缝合肌腱上,不想分心出岔子。

    病人得不到回应,害怕地哇哇大叫,四肢也在挣扎,顾念赶紧抬手中断治疗,董之瀚和哑姑慌忙按住他。宋亦柏走过来,在病人脸上扎了几针,病人立马彻底地昏睡了过去。手术得以继续进行。

    缝合伤口比取瓷片花了更长的时间,病人不再碍事了之后,宋亦柏凑过来就近观摩。对于能抢他和安堂生意的大夫,终究是有些好奇的。

    诊室里原本有一个火盆,唐大媳妇又提进来一个。两个火盆提供的热量,一开始还不觉得,时间一长,就有些热了。尤其是顾念,她额头上都渗汗了。哑姑想帮她擦。又怕打扰了她。想压一点炭火,又担心脱光光的病人会因此着凉。

    哑姑的奇怪反应引起了董之瀚的注意,然后他看到了顾念一边眉毛上有颗汗珠正在慢慢变大,而这顾大夫对此还浑然不知,他轻轻暗示了宋亦柏。

    宋亦柏伸手从桌上小心地拿了一块干净纱布,看准时机,在顾念一针刺出拉紧线的这一点空档,宋亦柏适时伸出右手,轻轻掰过顾念的下巴,拿纱布的左手覆上了她的额头。仔细地从顾念的右太阳|岤一直擦到了左太阳|岤,还轻轻地压了压她的眼窝,纱布吸干了眼角和鼻梁两侧的微汗。

    “继续。”宋亦柏收回手。看看窗外,“天色快暗了。”

    顾念闻言看了一眼窗外。心里估算了一下剩余的时间,低头加紧手上的速度。

    哑姑已经顾不上惊讶她刚才看到的一幕,转身去拿大烛台,以防万一。

    在接下来的手术进程中,宋亦柏充当起了为顾念擦汗的助手,他总是能准确地插入暂停的间隙,给顾念抹去额头上冒个不停的汗珠。

    在需要点起烛火前,顾念终于完成了全部的缝合工作,剪断缝合线后,她腰酸地甚至都直不起腰来,只来得及把器械扔回桌上,就双手撑着桌沿哀叫。仍是宋亦柏扶着她到一边坐下休息,病人仍在昏睡,不急于一时包扎。

    哑姑打来温水伺候她洗去手上的血,擦干手后,顾念一把扯下脸上的口罩,大口喘气。在这烧着两个火盆还门窗紧闭只留一道缝换气的空间里,她都快憋死了。

    董之瀚安静地站到门边等着。

    宋亦柏检查了病人的脉搏,发现情况稳定,略略放下心来。

    顾念缓过劲,过来完成最后的包扎,纱布绷带一层层缠裹,把病人的小臂到手指都包得严严实实,还做了根吊带把胳臂吊在胸前。在把病人手上其它的细微伤口都顺手清理了一遍后,又仔细摸了摸病人现在的脉搏,然后坐到桌前去写药方。

    宋亦柏接手完成真正最后的善后步骤,去除病人身上的银针,让人恢复意识。

    病人醒转过来发出一声呻吟,董之瀚取下门闩,打开房门,问外面病人的家属是否来了。

    外面一阵短暂的马蚤动,很快进来几名年纪不等的成年男女和几个小孩子,一看就是一家三代的那种。

    老人和孩子扑在病人身边哇哇地哭,媳妇看了两眼丈夫的情况,抹着眼睛到顾念那里问医嘱。

    顾念把汤药方子交给对方时,被悄无声息站在自己身后的宋亦柏吓了好大一跳。

    宋亦柏又恢复成了高傲冷淡的嘴脸,冲顾念点点头,“时间不早,我们先回去了,他的生意下次再跟你谈。”

    说完,宋亦柏拉着还不想走的董之瀚走了,都没给好友说再见的时间。

    顾念缓缓受到严重惊吓的心神,和气地跟病人家属交待了一长串的医嘱,每日换药自不必说,因为病人伤到肌腱,所以更麻烦的是接下来的功能康复,这个她无能为力,建议病人在伤口愈合后去找推拿师傅接受针灸推拿等进一步的治疗。(未完待续。

    第55章

    第55章

    病人就是住在玉府街上某条巷子里的百姓,所以他的家属才能来得这么快,送他来的街坊还在外面等消息,借了他们的人手,把病人原样不动地搬到担架上,那被单也仍然盖在他身上,脱下来的衣服搭在被单上,先把人送回家休息,媳妇留下支付医药费、问医嘱以及去药铺买药。

    唐大媳妇送他们到巷子里,跟家属说些话安慰他们,转身却看到万宝宝站在他们院门外,有阵子没见她了,除了气色不太好之外,其它看上去好像都无恙。

    “哟,小姑奶奶,这大冷的天,你站这外面做什么呀,还不赶紧回家去暖和暖和,这天都要黑了。”

    “刚才看里面出来两位贵公子,什么人?”

    “我不知道,只有顾大夫认得他们,其中一个好像学医,刚才他也在里面帮了不少忙。”

    “顾念怎么会认得这样的人物?”

    唐大媳妇不以为然地轻笑,“顾大夫现在偶尔也会接诊南巷的病人,认识个把两个,有什么稀奇。”

    “哪个是学医的?”

    “那个穿青色的,不知道什么来头,顾大夫没说。不过看他衣着,应该是好人家的公子吧。”

    “废话,一般人哪穿得起那个。”

    “那是。”唐大媳妇将一缕鬓发掖到耳后,“外面太冷了,小姑奶奶还是赶紧回家去吧,万大夫找不着你又该着急了。我先进屋了,要帮顾大夫收拾。”

    万宝宝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自己晃晃悠悠地往家走去,边走边回想。那两位贵公子长得真好看,尤其是那个穿青色的,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竟然会来这种地方。

    这正被人惦记着的两位公子早走到了玉府街,走进了和安堂分号,让这里的掌柜派车送他俩回宋宅。他俩来时的车子早就打发回去了,本来就计划借分号的车子回家。

    在侧门坐上车,马车无法从玉府街走,好在不赶时间,干脆从北边的大道绕行回家。

    车厢里。两人各占一边车窗,膝盖顶着膝盖,共同分享一条毯子,简陋的车里除了凳子什么都没有,连这毯子还是刚刚掌柜临时塞进来的。

    董之瀚在毯子下轻轻动了动脚。打搅了宋亦柏的沉静,“怎么了?不高兴的样子?那么匆忙地把我拉走,我看那顾大夫挺好的。没得罪你啊。你怎么看他写完方子就又拉长脸了?”

    “就是他的方子惹我不高兴。”

    “这我就不懂了。”

    “他跟我们和安堂有某种关系。确切地说,是跟我们和安医学堂。”

    “嗯?怎么讲?哪种关系?他总不会是你们和安医学堂的入册弟子吧?”

    “当然不是!可能是他的师傅。他刚才写的那方子,是典型的和安堂风格。我刚才摸了病人的脉搏,心里列了个方子。没想到那个顾念写的跟我想的一样,只有剂量上的细微差别。用药一样不差。我总不至于瞎到不认得自家的药方子。”

    “哟!那就是同门关系了,这样算下来,论辈分,他可能是你的长辈哦。最差,也得是个同辈。”董之瀚笑得欢喜,“刚才是一直在想认亲的事吗?”

    宋亦柏没好气地瞟了董之瀚一眼,“是啊,我在想找谁去把他调查一遍。问问他跟谁学的医术。”

    “唔,是得问问,尤其是调查一下。前几代的弟子里,有没有特别擅长外伤的,他使用那些工具的手法异常的熟练。这需要长时间的练习。而你们从来没有教授过门下弟子这种医术,或者说这不是常见的治疗手段。所以这可能是某人自创的。这么强烈明显的个人风格,查找起来应该不难。”

    “这就是你关心的重点?”

    董之瀚嘴巴一咧,“当然不。我更好奇的是,顾大夫的医术来自你们和安医学堂,当他来到城里谋生时,他为什么没先去找你们,而是选择窝在烟花巷给人治病。要是让外人知道,和安医学堂开花结果的小弟子,在烟花巷谋生,不光笑掉好多人的大牙,还直接影响你们的声誉。”

    宋亦柏在毯子底下的小腿重重地撞了董之瀚的小腿一下,“要你废话。”

    董之瀚笑得更欢,他双手拍拍毯子,有些得意,“那么说我还挺有眼光的?嗯,这笔生意一定要做成。你要找的那位前辈,还得是个擅长制药的。”

    “看在他有可能是我同门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你当我面买别人药的这码事。”

    “不要这么小气嘛,有竞争是好事啊。”董之瀚已经笑得见牙不见眼了。

    宋亦柏闭上眼睛休息,懒得搭理面前那个厚脸皮。

    两位贵公子的马车驶到北边大道,准备拐弯绕路回家时,顾念那边,也都收拾干净了,唐大媳妇获准提前下班,今天早早打烊,顾念自己都累得够呛。

    闩了院门,顾念在卧室里洗脸擦身,重新换了干爽的内衣,然后坐着喝茶休息,哑姑在旁边走进走出,拿水盆出去倒水,再进来拿脏衣服。

    刚刚进行的手术还在顾念的脑海里盘旋,一时半会儿下不去,顾念也就跟着从头回忆了一遍过程,反省哪里有自己做得不对的地方,结果当回想到发现宋亦柏在身后偷看自己写汤剂方子时,顾念突然惊叫了一声,扔下茶杯,跳起来团团转,还抱着床柱子拿脑袋往上磕。

    气死了,气死了,怎么就这么大意了,千不该万不该,怎么就让宋亦柏看见了!

    哑姑扔下怀里的脏衣服,跑过来把使劲把顾念拉开,双手抱着她的脑袋,担心地望着她。

    顾念脑门上磕红了一块,但不碍事,她反抱着哑姑的双肩。欲哭无泪。

    “今天是不是我的倒霉日啊,那个见鬼的宋亦柏跑来干什么啊!”

    哑姑一头雾水,等着听下文。

    “那汤药方子是和安堂的风格,柳青泉是和安医学堂的入册弟子,他以往每年回来过年,一定会去给他老师拜年。见鬼!见鬼!!太他妈大意了,没注意他居然站我身后。宋亦柏再瞎眼,也不至于认错他们家的方子!”顾念懊恼地低吼。

    哑姑愕然,一脸大事不妙的表情。

    “我为什么上次去和安堂见宋亦柏那么紧张,废话。我能不紧张么我,要是有可能,我真不想和他们打交道。当时谁有那个先见之明想得到,躺床上的是董之瀚,他身后会牵出一个宋亦柏!我艹!”顾念挣开哑姑的手。满屋子转圈。

    “宋亦柏要是起了疑,他一定会来查我,和安医学堂的门生在外面开花结果的弟子。却混迹在烟花巷行医,还做着兼职仵作这种贱业,要是让外人知道了传出去,宋亦柏不得拿把大刀来剁了我!”想到有这种可能性。顾念又想拿脑袋撞墙。

    哑姑脸上写满担忧。

    “我们不能寄希望于宋亦柏没看到我写的方子,我们必须得做最坏打算。宋亦柏派人查我。但我是外地人,他什么也查不到,他唯一知道的就是我的一部分医术传承自他们和安堂,却不知道哪位弟子是我的师傅。只要我咬死不知道师傅名讳来历,量他们也拿我没辙。想知道的话,自己去阴间问。”

    哑姑连连点头,她认为这是个好对策。

    顾念在屋子里多转了几圈,盘桓再三,除了这个灵机一动想出来的招数,还真没有更好的。要是和安堂不满足于调查结果,又要眼不见为净,大不了动用特权。赶她出城就是了。

    要是被赶出城,就没法报仇了。这可不行。绝对不行。

    但是。妥协更不行。

    她没有身份,她是黑户,所以她只能窝在这里,而不能在别的地方公开行医。

    只要和安堂稍微认真一点地查查她,就会发现她什么都没有,她不存在于官府的户籍档案里,这对核实她身份带来难度,她跟和安堂唯一的联系就是她一脉相承自柳青泉的一点浅薄的医术,和安堂完全可以不承认她是门下弟子。

    让和安堂不承认自己的身份?如果和安堂不想口碑声誉有任何损失的话,倒是可以这么说服他们。值得一试。

    这么想着,顾念心底有了安慰,表情放松了下来,不再去想撞豆腐的三十六种死亡方法。

    哑姑见顾念恢复镇定了,并确定她是真的没事了,她重新抱起地上的衣服,拿去浴室扔进洗衣盆里等明天再洗。

    顾念疲惫地倒在床上,闭着眼睛,一只手在床里摸索,把被子拖过来盖在身上,想着等她小睡片刻,清醒了再来想个更好的对策。

    马车停在宋宅,宋亦柏让门子到里面传他的马车和车夫,送董之瀚回家。

    目送董之瀚再度坐车走了之后,宋亦柏匆匆回到自己小院,叫来贴身小厮,商量秘密调查顾念的事。

    “公子,这事不先跟老爷说一声吗?”

    “不急于一时,等我们先查明了再说,倘若他真是我们和安医学堂的师兄弟,再告诉爹爹和叔叔他们。倘若不是,也就我们几人知道,毋须让更多人知晓。”

    “公子觉得有几分把握呢?”

    “看他开的汤剂方子,是我们和安堂的风格。这点是毋庸置疑的,我就站他边上看着他写的。但是他的治疗手法,却自成一家,大开眼界,早听说世上有能人神医能把人体内断裂的筋脉再给接回去,没想到今天终于见到了,她那些形状怪异的钳子剪子也都是各有用处,不可乱来的。”

    “那么,公子,如果现在不方便去问顾大夫的师承来历的话,我们不妨先问问学堂的先生们,依顾大夫的年纪,他的师傅应该还在世,看先生们是否还记得教授过的弟子中有谁对金刃伤表现出特别兴趣的。那些工具,想来一定是有着丰富的行医经验,才能想出来的东西,没准儿顾大夫的师傅正是位擅长金疡的名医呢。”

    “嗯,我们就先从先生们那里查起。”(未完待续。

    第56章

    第56章

    两三天后的一个下午,董之瀚派了他的手下来找顾念买药,仍是上次提的数量,价钱不变,顾念左扣右扣,她宁可少赚点,也不卖那么多药。

    董之瀚的手下没办法,只好接受了顾念的要求,生意达成,几个月的辛苦劳动,眨眼就去了三分之二,而手上拿着厚厚一沓银票。

    送走了这大客户,又碰到包老板派来的伙计,转交顾念一封信,是钱满贯写来的,上面说顾念托付的那事,他这些天通过各种关系,找到了两家有意向的,但眼下要过年,实在腾不出时间见面,所以希望大年初七之后再安排会面的事。

    在信的后面,另附了关于那两户人家的一些基本情况的介绍。住址都远离烟花巷,是适合小生意人和一般百姓生活的普通地段,没有乱七八糟的风气,住那的都是老实本分的正派人家。

    但反过来说,那样的人家都相对保守,就算当事人不在意,却架不住邻居们的议论,万宝宝又不是个吃得了亏咽得下冤枉气的人,她要真嫁过去了,哪天一旦闹起来吃亏的还是她自己。

    钱满贯费了心力找来的,是人家的情谊,顾念也不好下结论说适合不适合,她决定把这事交给万大夫处理。

    顾念提了送年节的礼品来到万记医馆,万大夫在给病人号脉问诊,万宝宝没在,说是上街买年货了。

    耐心地等到病人走了,顾念送上年礼拜个早年,万大夫笑呵呵地收下,起身要张罗顾念喝茶。顾念赶紧拦下,都是邻居,无所谓这种虚礼。

    万喜良客套了一番,也就顺了顾念的意,重新坐下。

    顾念掏出钱满贯的信给万大夫看,尤其是后面的附录,让万大夫自己定夺,要是有意见面,就可以在初七后安排见面。

    万喜良接过信,千谢万谢。先看过了钱满贯的正文,再仔细端详那个附录,思索那两处地址的具体位置,估量自己这个家世是否配得上人家。

    见万喜良已开始考虑这事,顾念就不再打扰。正好又有病人进来,她顺势起身告辞,到街上买点自己爱吃的零食。溜达着回家了。

    当天稍晚些时候,万宝宝气势汹汹地跑来找顾念,不顾哑姑的阻拦,一头冲进正房客厅。高声喊顾念的名字。

    顾念施施然从书房出来,她刚才在整理账目。

    “哟。小姑奶奶大驾光临,有何贵干?”顾念背靠书房门框,双手环胸,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

    “顾念,要你多管闲事,你给了我爷爷什么东西!”

    “哦,小姑奶奶,那只是晚辈的一点心意,我只是提供一个选择,小姑奶奶要是觉得不好。可以不接受嘛,我这就写信回绝人家。”

    “现在就写,我看着你写。我不要你多管闲事。”万宝宝推着顾念,要她进书房。

    顾念稳稳站着纹丝不动。“不急于一时嘛,小姑奶奶,你好歹给我一个拒绝的理由啊,那两户人家都是正经人家哎,总要给人家一个合理的理由才说得过去嘛。你说是不是?”

    “你就说有个说媒拉纤的老手先一步找到了合适的人家,把那两家给我推了。”

    “哦,原来已经订下了,好事啊儿,万大夫可算了了一桩心事了。那行行行,我一会儿写。”

    “现在写!”

    “今天已经晚了,小姑奶奶,没有送信人了,现在写了,还是得明天找人送信,何必急在这一时呢,是不是?”顾念搓着双手,“先前去看万大夫,还没说这事呢,这会儿就有了,小姑奶奶介不介意说来听听,是哪家的幸运儿得到了小姑奶奶的垂青?”

    万宝宝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晕,也不知是不是刚才那一通又吼又叫给闹的,反正她没好脾气地继续冲顾念吼,“关你什么事啊!”

    “哎呦,小姑奶奶不要这么激动嘛,好事要大家分享,才能变成更大的好事啊,说来听听嘛,我们街坊认不认得的啊?是谁家的好儿郎啊?”

    万宝宝一下哑了口,突然扭捏起来,吱吱唔唔的,目光乱瞟,半天才吐出三个字,“不认识。”

    顾念抬起右手搓搓下巴,探究的目光扫视着万宝宝脸上变换不停的表情,“是街坊们不认识,还是我不认识?”

    “哎呀,你问那么多干什么啊,说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嘛!”万宝宝不耐烦地跳脚。

    “好吧,好吧,不认识就不认识,你一人认识就行。不过,小姑奶奶,有些话,大家不说,你自己想必也很清楚,等过了年,你就虚岁十七了,女孩子的年龄不等人,要真看上了哪家的小伙子,下手要趁早,知道不?不然哭得都没人理。”

    “关你什么啊,要你多管闲事,我就是一辈子嫁不掉,也不要你管。”

    顾念无所谓地摊摊手,“我哪管得着姑奶奶的事呢,只是一点街坊情谊而已,小姑奶奶不是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吧?”

    万宝宝又不吭气,也不走,就是在顾念眼面前原地转圈,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又说不出口的那种感觉。

    顾念脑中某根筋突然轻微地跳了一下,给了她一点新鲜的灵感,“小姑奶奶,你看上的小伙子不会是我认识的人吧?”

    万宝宝身形一顿,直起身子立正站好,坚定否认,“才没有。”

    顾念不理她,谁不是从青春期走过来的,怀春少女那点小心思她也是有体验的,她自顾自地往下猜。

    “我经手的病人多了,出了我的院门我就不认得了,小姑奶奶看上的肯定不是他们。要说周边街坊嘛,认识他们的多了,不光我一人。既然小姑奶奶看上的是只有我认识的人,那就是圈外人了。我认得的圈外人就那几个家伙。小姑奶奶,你到底看上谁了,直说啊,我也好去问问人家的意思。”

    “我说了不是他们!”

    “哦,好吧,当我白说。”

    “但是……”万宝宝欲言又止。

    “还是跟我有关?”顾念是真的有些不耐烦地挑起一边眉毛,她想到一个很惊悚的观点,“小姑奶奶,你不是看上我了吧?!”

    “我呸!”万宝宝不假思索地指着顾念开骂,“你也不看看你这副模样。贼眉鼠眼,五短身材,我能看上你?做你的白日梦!”

    顾念反倒放心了,丝毫不介意万宝宝刚才的那些形容词,“那就真不关我事了。时间不早了。小姑奶奶不回家烧饭吗?今天万大夫接待了不少病人,肯定累坏了。”

    “也不是不关你事啦,问你个事。”万宝宝突然又扭捏起来。她想来想去,终于下决定了。

    “唔,那赶紧说吧,我听着呢。”顾念不太耐烦地掏掏耳朵。

    “前几天。你这来的贵客是谁啊?”

    “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你问那么多干嘛,问你就答嘛。”

    “你指哪个贵客?”

    “两个都说。”

    “你看上他们俩个?哇。小姑奶奶,你太贪心了吧?”顾念挤眉弄眼地调戏万宝宝。

    “你再敢多一句废话!”

    “董家和宋家的大公子。”顾念又一脸正经地答得飞快。

    “城里姓董姓宋的多了,你讲清楚点会死啊?”

    “和安堂的宋公子,董记船行的董公子。听清楚了没,小姑奶奶?”

    “啊,那两家的?”这个答案超出万宝宝自己的预想,有点傻眼地呆站着。

    顾念默默点头,她不敢猜想万宝宝这又是打什么主意,她的恶作剧还是留给街坊们的好。

    “我还以为是附近的呢。”

    “看他们一身打扮也知道绝不可能是附近的富户人家啊,小姑奶奶。”

    万宝宝一个瞪眼。“你是炫耀你眼力比我好?”

    “不敢。”

    “他们经常过来吗?”

    “也许经常去南巷,上次是他们第一次到这来。”

    “他们干嘛来找你?”

    “偶然在街上碰到。”

    “你怎么认识他们的?”

    “董公子就是我上次医治的病人,宋公子是他好友。”

    “怪不得。你真幸运,能结识这样的公子。”

    “唔。我没有搬家的计划。”顾念突然感到了一丝不安,思维马上飞了宋亦柏那儿,要是那大少爷做了什么决定可怎么是好。

    “说得好听。”

    “当然,他们要是用强制手段,我就没辙了。”

    “废话。”

    “小姑奶奶,你要想知道更多关于宋公子的事,最好去和安堂打听,玉府街上就有他们家的分号,天天上那蹲着,保准知道的比我多。”

    “你当说书人讲话本啊,和安堂东家的家务事,外人是那么容易听得到的?”万宝宝飞顾念一白眼。和安堂的消息是那么好打听的么,何况还是家里公子的事儿,这什么馊主意。

    “这么说,你还真打算这么干了?你看上宋大公子了?”

    “脑子糊涂了吧,你先前才告诉我那两公子的身份,我又不是半仙,是能在和安堂门外守着还是在董记船行门外蹲着?这么冷的天,我有病啊我?”

    “哎呦,小姑奶奶,幸好你没这么干,不然真是病得不轻。你没看上他们,打听得这么详细干嘛?”

    “我说了我没看上他们,我就问问,问问不行啊!我们这里哪里经常得见这样的贵公子嘛。好奇犯法啊!”

    “好奇不犯法,但有办法解决。晚上在南巷守着,什么口味长相的公子老爷都有,任尔挑选。”

    “你当是北巷的小倌馆呀,还任尔挑选。”

    “嗯,是不能比。北巷的小倌,看上了掏钱就得,南巷的公子老爷,穷的都只剩钱了。想扑他们的人多了去了,除了正房太太,另外还有姨娘啦、通房啦、外室啦、相好啦、戏子啦、歌女啦这些,唔,要排长队呢。”

    “死顾念,我看错你了,我一直以为你只是个读书读坏了脑袋的迂子!”

    “小姑奶奶,这里是烟花后巷,再怎样的迂子在这里住上大半年,都要变流氓。”说着,顾念就用上流氓的目光,从万宝宝的脖子慢慢扫视到衣襟下摆,再从下摆扫视回脖子。来回几遍。

    万宝宝尖叫一声,双手环胸,骂了一句“死色狼”,转身逃命似地跑了。

    看万宝宝那仓皇样,顾念抱着肚子笑了一会儿,可等她喘过气来,她又有些被“万宝宝看上宋亦柏或者董之瀚”的这个脑子里冒出来的想法吓到了。

    不至于吧?

    应该不至于,这只是青春期少女对高富帅男人的一点幻想加一点好奇心而已,过几天就没事了。

    顾念如此安慰着自己,走进书房继续算账。

    那封答应万宝宝要写的拒绝信,她当然没写,万大夫还没吭声呢,不能听万宝宝一面之词。(未完待续。

    第57章

    第57章

    离过年越来越近,城市上空洋溢着厚重的喜庆气氛,义庄已经提前放年假,病人又减少到了最低数,顾念奇迹地有了睡懒觉的机会,天天睡到自然醒,她还给唐大媳妇放了假,让她得以有充足的时间在家里准备过年。

    宋亦柏那边,在医学堂的调查毫无进展,以盘点的名义,几乎查遍了年龄分布从老年到中年的往届弟子名单,像顾念那样年纪轻轻就在金刃伤上表现出特长的有那么十几个,但类似顾念那个理论水准的,就一个都没有了,或者说是没有表现出来以至于让授课的先生们注意到。总之,从那些名单里,宋亦柏没有查到任何有用线索。

    医学堂的院长对宋亦柏的奇怪行为感到不解,但他听从了大公子的话,没有向大东家宋元鸿提起这事,只当是以为大公子想要了解医学堂的历史,还对公子如此上进的表现感动了一小会儿。

    医学堂那没有收获,想知道顾念的师承来历,就只能去问他了。

    要是确定是他们和安医学堂的门生弟子在外面开花结果的后代,说什么也不能再让他呆在烟花后巷行医,凭他的医术,可以在任何一间和安堂分号做一等金疡大夫,磨练几年后再调进总号,等年纪大了,就进医学堂做先生。

    美好的人生规划,和安堂的所有大夫都梦想这样的养老计划,但不是谁都有这个机会。

    那个顾念有。

    但一切美好未来的前提是必须核实他的身份来历。

    宋亦柏坐在他的书房里想新的办法,他一直在猜测顾念是否知道和安堂这三个字对他本人意味着什么?

    身为和安堂一脉相承的弟子,却窝在烟花巷这种地方操持贱业,要么是他的师傅没有告诉他师承来历。要么就是他知道自己身份却因为特殊原因而不得不呆在那里。

    宋亦柏希望顾念是因为理由一才呆在烟花后巷,若是理由二,就意味着麻烦。

    顾念的主要病人是南北巷的姑娘小倌以及周边大小帮派的帮众、街上的混混地痞流氓等下九流下三滥的人群,另加少量的街坊百姓。那些人对顾念的好处是病人够多,可以拿来磨练医术,其它的,大概就是他们的消息灵通了。

    宋亦柏抖了个激灵,好像抓到了一丝灵感。

    消息灵通?要是窝在那里的理由是冲着打听什么消息的目的去的话,那么他是在找东西或者人?

    不论是找什么,一定很不好找。或者说,只有江湖甚至是黑市上才能得到的消息,而他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