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担心找不到本站?在百度搜索 PO18脸红心跳 | 也可以直接 收藏本站

游医(完结)第5部分阅读

      游医(完结) 作者:肉肉屋

    如假什么的?”顾念差点让口水呛着,花在这个社会是这意思咩?

    “哦,那没有。小林子是咱这的头牌,人甜功夫好,那阮大爷一向最喜欢得紧,出钱包,供他随时享乐。结果,今天一大早,也不知道那阮大爷在哪受了气,冲进来把小林子一通折腾,又气冲冲地走了。小僮进去收拾,才发现咱家孩儿已经成这样子,就赶紧把你给找来了。小顾大夫,你可得好好医治,我们小生意,损失不起头牌,你要我们怎么做只管说。”

    “提一桶温开水,两个盆,一个水瓢,两块干净的擦手巾,一坛烈酒,拿你们最烈的,越烧喉越好,再多拿几个干净的小碗。”顾念一边听老鸨絮絮叨叨说个没完,一边挽袖子,吩咐小僮把桌子拖到近处,打开自己的药箱,把工具和药品铺了一桌。

    易妈妈看到桌上那闪亮的黄|色金属工具,觉得背心一股寒气,扯着嗓门冲外面喊人拿水拿酒。

    窑子这种地方,水和酒永远不缺,东西很快就送了来,屋里除了老鸨执意要留下,顾念没再让其他外人进来看热闹。

    顾念让小僮用水瓢舀水帮她洗手,仔仔细细把手擦干了,才回到床前,用帕巾镊夹起一块块纱布蘸着烈酒仔细地擦拭皮肤上的血迹,观察伤口情况,以及为了手术,必须消毒三遍以上。

    “易妈妈,你们是不是自己上过药?”出血仍在继续,还有股药味。

    “是啊,受伤是难免的,一般都自己用点止血药,可这次实在止不住了,才记起这附近来了个新大夫。没关系吧?”

    “啊,也许就是这止血药让他坚持到了我来,不过现在我要全部擦掉。”顾念换了块新纱布蘸上酒液伸进伤处擦拭,带出来的都是血,再换一块,就这么不停地擦,很快脚榻上放着的那个空盆里就扔了一堆的沾血纱布。

    老鸨虽然见惯了血,这会儿却多少有些受不了,觉得好像自己的屁股也在疼似的,站得远了一点。

    顾念带来的纱布消耗了一半,总算看清了伤口的样子,严重撕裂伤,只能吊肛线,伤口内外还算干净,她刚才那一番清洗消毒都没有带出肠道秽物。

    顾念再摸了摸病人的脉搏,还算平稳,应该能经得住接下来的正式治疗。

    把这镊子用块干净纱布垫着放到桌子另一边,顾念拿了一根长度适中的弯针,穿上极细的羊肠线。她买缝合线的时候,药铺掌柜打包票说这线不用拆,会自己化掉。那她就买了,贵得要死。

    小僮看到那针线抖了个哆嗦,但他没得逃,照顾念的吩咐爬上床,扶稳病人,以免在昏迷中感到疼痛而乱动。

    “小顾大夫,还要用针啊?”老鸨的声音也有点发飘,她万万没有想到会严重到这种地步,手帕遮脸,不敢看。

    “易妈妈,病人严重撕裂伤,这部位本来就不是那个用处,功夫再好也要注意保养,不然诊金是很贵的,比一般的伤口缝合还要贵得多。老这么受伤,人废得快不说,那个什么大爷给的包费够不够医药费啊?”

    “哎呦,那哪够啊,小顾大夫,你是不知道,咱家小林子功夫好到有人来挖墙角呢。”提到钱,老鸨兴奋地上前了几步,可一旦看到顾念手里的针伸向了她的孩儿,又立马退回去老远。

    顾念对肛肠外科的经验不太充足,虽然轮转了,但其实没观摩几次,那个科室男病人比妇病人多,男病人看到女医生心里发怵,比让他们看到女护士还难受,更别提让她们一群女医生实际上手操作了,只有男同学能留在诊室里,女同学都在办公室写病历。

    几番犹豫思量,脑海里不断回忆肛肠部位的解剖图,顾念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信念,终于大着胆子下了手,拿出柳依依绣花的精细本事,将针深入创处,每一处撕裂的部位都由深至浅都密密地缝上。

    打完最后一个结,剪了线,敷上药,塞进一个纱布卷,包扎好,顾念才直起腰来,一阵酸软袭来,顿时就龇牙咧嘴,撑着桌子站了一会儿才恢复点力气,将用过的器具放到一边,让小僮伺候她洗手,不忘嘱咐接下来的护理事宜。

    老鸨让小僮仔细听着,她出去了一会儿,片刻就回来,手里拿着半吊钱。

    “辛苦了,小顾大夫,这是诊金。”

    顾念冲掉手上的泡沫,用另一块巾子擦干手,这才接过钱,凭重量,足有四五百文,比街上正经医馆处理一般外伤的价钱多了一倍。

    “虽然老万大夫几年前就不做疡医了,但价钱我们没忘,像咱家小林子这样的伤,是得这么些钱。换到那些正经大夫,你就是照此再多给一倍人家都不肯来,他们宁可治疗得了脏病的男人,也不会来看小相公的屁股。”

    顾念表示理解地点点头,将诊金收进怀里,回到桌前拿出她自己的纸笔,写了个药方,再三叮嘱小僮好好服侍,她明天会再来换药。

    “易妈妈,我还没正式开张呢,承蒙看得起,给了我第一笔生意,你放心,只要你们遵照医嘱好好照顾他,你这孩儿我一定会精心治疗好的。”顾念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道,她仔细小心地将没用过的和用过的分开包好,尤其那几样用过的,单独包个布包放到一边,一会儿拿在手上带回去。

    “哎呦,小顾大夫客气了,自打传出你要开医馆的消息,咱们这条街上的人都等着看你的医术到底怎样呢,没想到今天让我开了个荤。要是真治得好,你的医馆保证天天财源滚滚。”

    “呵呵,易妈妈真会说话。出于大夫的角度,有些自断财路的话本不该说,手下姑娘相公越健康,他们每个人给你们赚的钱更多不是。”

    “承蒙顾大夫吉言,以前是没办法,现在好了,有了小顾大夫,我们这也终于可以放心做生意了。天天换新人,时间久了,我们也很吃不消的。”

    这时候,顾念已经麻利地收拣好了她的全部物品,药箱挎在肩上,胳肢窝里夹着那个布包,老鸨从小僮手上接过药方,送顾念出门的同时,吩咐门外的手下去买药。

    顾念被人领着原路离开,送到外面的巷子,然后她自己慢慢走回家去。

    今天做成了第一笔生意,她心里还挺美的,哼着只有她才懂的歌曲步出巷子来到玉府街,看着街上熙来攘往的人潮车流,她想每月一千八百文的房租也许真的不是那么太大的压力。

    第15章

    第15章

    回到家里,顾念把手上的东西各归各位,脱掉外衣扔进洗衣盆里,到井边再次用胰球仔仔细细地洗了遍手,才把茶壶装满水放到炭炉上坐着。

    喝过茶水,顾念把用过的工具用专门的盆装着拿到井边去仔仔细细洗刷干净,医用品和生活用品她都严格分开,更不会选择在做饭的同时,旁边的灶上蒸煮消毒器具。

    这一番忙忙碌碌就直到吃过午饭收拾了厨房才消停下来,歇过午觉,又忙着消毒器皿和制药,将完整的药材用铡切刀切成她需要的大小,戥子称好重量,分成几份,再根据配方需要,该蒸的蒸,该煮的煮。

    夕阳西斜,暮鼓声响,给今天画上了句号。吃过晚饭洗漱完毕,顾念坐在床上端看一本疡医方面的医术,就是最近从书铺买的,身为一名大夫,需要不断地更新自己的知识储备。

    第二天清早,顾念先去了那家花室给病人换药,昨天沾血的被褥床单都换成了干净的了。经过一天的休息,病人今天的气色没有昨天难看了,还礼貌地道了早安。

    顾念拿掉塞在伤处的纱布卷,让他先去解手,然后她就到室外等着去了。

    小僮出来请她进屋时,病人已经摆好了膝胸卧位的姿势,被子把脑袋和背部一起盖住,单露出一个伤口狰狞的臀部,清洗用的温开水已经放在了一旁,顾念指挥着小僮用她提供的干净纱布替病人清洗伤处,她只做最后一步的上药工作。

    病人的耐痛力很高,只能看到被子在轻微地颤抖,肌肉时不时紧张地收缩。顾念尽量放缓力道,她知道她买的成药对伤口有些刺激,肛周又富含神经和血管,对任何刺激都很敏感。

    换药过程很顺利,病人没有大呼小叫地影响顾念的情绪,完成上药的最后一步后,随着顾念一句“好了”,病人明显地全身放松下来,软绵绵地缩在被子里。

    小僮伺候顾念洗净手,付了换药的钱,百般感激地送了她出去。

    回到家里,顾念把用过的工具处理好,在药房继续昨天的工作,医馆正式开张的日子是明天四月初二,所以她仍旧紧闭院门。

    快中午的时候,顾念暂停工作,准备去做饭,听到外面有砸门声,应门后,门外是烟花北巷另一家下等窑子的护院,有姑娘被客人打伤了,顾念转身回屋拿药箱时不由地想,是不是她今天干脆把招牌挂上算了。

    下等窑子不挑客人,进门的都是恩客,哪管脾气好不好,只要口袋有钱。而今天那个可怜姑娘就是被个喝多了的客人给打了,管理姑娘的婆子说是客人嫌弃服侍得不好,在这种地方那是常事,平常抹点药就过去了,但这次豁了个大口子,常用的金创药派不上用场,若置之不理又必定会因伤高烧,为了这点伤废个姑娘不值,又听说新来的顾大夫接诊了,这才赶紧请了来。

    顾念检查了一下病人的伤势,手臂被划了一道,是从床上摔下来的时候,在纱帐钩子上挂的,幸好伤口还算平整,日后疤痕不会太难看。

    像昨天那样,顾念叫了一堆东西备用,婆子唤个妇人伺候顾念洗手,病人照她吩咐躺在床上,伤口冲外。

    顾念让她灌了一大碗烈酒,看她昏昏沉沉地酒劲上来,才开始按部就班地清创缝合包扎。

    这次的病人伤势轻微,用的药都是他们自备的,顾念就没昨天赚的多,人家也不要她明日来换药,于是最后她只怀揣着一百五十文走出了这家窑子。

    回到家里放下药箱,洗了手,看看时间也不早了,懒得做饭,锁了院门,径直又上街找吃的去了。

    吃饱了回来,看到两个壮汉站在她家门外,其中一人用汗巾子捂着额头,一脸愤怒地跟同伴说着什么,而那位同伴脸上有几处擦伤,轻微得都不需上药,一看就是陪同身份。

    顾念赶紧迎上去,“是来看病吗?”

    那两人停了嘴,看向顾念,那个轻伤的指着自己同伴解释,“是小顾大夫么?看看我兄弟吧,他刚让人打破了头。”

    顾念掏钥匙开门,“真抱歉,我刚才上街去了,你们等很久了吗?”

    “不久不久,刚来没一会儿。”

    说话间,顾念开了院门,带着病人进了西厢房南屋的诊室,那里窗下摆了一张充当治疗床的藤制平榻。

    让病人稍等片刻,顾念先去洗了手,再回来拿出另一个黑色的新药箱,这里面装的工具是白色金属的,专门给这些普通人用的。

    顾念查看过后发现仍然是小伤,眉骨上方开了道小口子,需要缝两针,比先前治疗的那个姑娘伤势要轻得多,那姑娘手臂上还缝了三针呢。

    诊室墙角下有几坛子烈酒,但病人不喝,根本不在乎这点疼痛,顾念也就由着他,只取了点自用,让人躺好,迅速投入到工作的情绪当中。

    包上敷料后,没有方便的医用胶布,只能用绷带把病人的脑袋包得像个粽子,开了药方,叮嘱要连续换药三天。最后,二百文进了自己口袋。

    下午到一更,太太平平,可当顾念已经坐到了床上准备看几页书就睡觉时,寂静的夜里,再次响起了咣咣地砸门声。顾念以为是风声,等了一等才确定是砸自己的门,幸好她内里的裹胸布还没解掉,赶紧披衣下床出去应门。

    三个满身酒气被打得头破血流的病人互相搀扶着挤进来,顾念招呼他们随她去诊室,半个时辰后,三人都包扎好了,加上夜诊费,顾念毫不客气地收了他们总共七百文。叫他们打架,一个月酒钱就这么没了吧。

    重新闩好门,用过的工具放进盆里,顾念洗了手,回到卧室,把刚挣的钱放进钱匣子里,再在账本上记下一笔,大致一算,再来几个病人,下个月的房租就赚到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顾念梳洗早饭完毕,从卧室里拿出她那个医幡,满心欢喜打开院门准备插到外面,结果门外居然站着赖大叔,他举着手一副要敲门的姿势。

    “哟,赖大叔,早啊。”

    对方溜了医幡一眼,“你也早,小顾大夫。这是真开张了?这两天听说你出诊了,还以为你要再等些日子呢。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顾念礼数周到的回礼,要把医幡插进钉在墙上的铁环里,“都是街坊看得起,照顾生意。”

    “你既然开张了就最好了,赶紧随我走一趟吧,我那儿有个姑娘自残了,伤得怎样我没看到,听说挺严重的,可能要破相。”

    “自残?怎样的姑娘?”顾念好奇,窑子里还有这么烈性的女子?

    “昨天刚被继父卖进来的,照规矩要在柴房关几天,刚刚有人进去看看她的情况,才发现她不知几时从柴禾堆里找到个破瓷片,把脸划破了。我就知道这些,你也知道我是在外面看场子的,具体情况不清楚,只是里面兄弟出来说可能要破相。”

    顾念把刚插好的医幡又拿了起来,“哟,这要真破了相,那你们可亏大了。等我一下,我拿下药箱。”

    顾念把医幡放到候诊室里,然后拿了昨天用过的黑色药箱,出来锁了门,随赖大叔匆匆去了他工作的那家窑子。

    照例是从后门进去,里面已有人等在那里,领她去柴房。

    柴房门口站着几个人,几男几女,岁数目测都是二十五以上,其中一个穿得最好的中年妇人摆着个茶壶姿势,指着其他人破口大骂,顾念都听见她是在骂他们失职没有看好姑娘惹下这么大的损失。

    “任妈妈,大夫来了。”那个领路的指了指顾念。

    茶壶妇人止了骂,瞥了顾念一眼,嘴巴一张,尖刻的声音又冒了出来,“站着傻愣什么,赶紧进去看看呐。”

    顾念被她吓一跳,低头冲进柴房。

    柴房光线很暗,里面又堆着不少成捆的柴禾和杂物,顾念眯着眼睛找了一会儿,才看出来在墙的死角,两捆柴禾的后面,蜷缩着一个人影。

    顾念走过去,看到一个衣着灰扑扑的少女背靠着墙蜷坐在那里,眼神呆滞,又带点不服输的意味,身上衣服打着补丁,左脸颊鲜血淋漓,皮肉外翻,脚边扔着一块沾满了血迹的破瓷片,少女的手上也有已经干了血。

    顾念想上前仔细查看一番,可还没走到瓷片的那个地方,发呆的少女好像突然醒过神来一般,使劲挥舞着手臂,蹬踢着双腿,嘴里厉声尖叫,让人根本无法靠近她。

    “你们都是死人啊没听见啊还不进去抓住人”外面老鸨的声音尖利地直冲云霄。

    两个年轻人立马跑进来帮忙,他们把柴禾搬开,扑上去扭住那少女的手臂,想反背在身后好控制住她。

    “拉到门口去,这里面太暗,看不清。小心点,别弄脏伤口。”顾念及时出声,制止了他们的暴力行为可能会让灰尘进到伤口里。

    少女被扭着胳臂拖到了门口,但她挣扎得太厉害,根本没办法好好固定住她观察伤势,更多的男人进来帮忙,抓手抓脚抱头的,这才把人摁在地上老实坐着,受伤的半边脸冲着门口,顾念终于看清了伤口的形状深度等必要条件。

    伤口像切了十字刀的蘑菇头,皮肉四面翻起,顾念摇摇头,冲外面喊道,“任妈妈,这姑娘的脸废了,治好了也要留个疤。”

    “什么?”老鸨气冲冲地走进来,把晨光挡在了身后,嗓门又高了几度,“我昨天花整整一吊钱买来的,就这么打水漂了?”

    “她划得太深,要缝针,缝针就会留疤。”

    “就是说,她再也不能给我挣钱了,我还要为她再花一笔钱?”

    “差不多就是这意思。”

    “这个死丫头真是气死我了”老鸨气得原地团团转,却又想不出来更好的解决办法,她的手下们也都是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第16章

    第16章

    这时候顾念眼珠子转了几转,就着对方被擒住的这个姿势,看了看少女的一双手,手上有操劳家务的茧子,而如果忽略脸上伤口的话,这少女长得还挺标致的,不然也不会卖到窑子里。再下等的窑子,对姑娘相公的相貌还是有一定要求的。

    “任妈妈,我衣服没人洗,饭没人煮,水没人烧,屋子没人打扫……”顾念话说半截闭了嘴,她相信老鸨一定能明白她的意思。

    果不其然,刚刚还怒气冲冲的老鸨马上满脸堆笑地扑了过来,“哎呀,我说小顾大夫呀,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可是她脸废了哎。”

    “我吃点亏,九百文。”

    顾念轻轻踢了踢那个傻眼的少女,“喂,你叫什么名字?”

    她早就有些怀疑这少女哪里不太对,这么会子时候了,她就没听到她说句什么话。

    少女张了张嘴,却只发出“啊”、“啊”的声音,没有一个完整的词语。

    “她是天生的哑巴,但耳朵是好的,不然就凭她那张脸,也不会只卖一吊钱不是。”

    “八百文。”顾念还价,“我还要费药钱给她治伤呢。她是在妈妈这伤的,总不能让我担这个损失吧?”

    “哎呦,小顾大夫,可怜可怜我吧,你这还得太狠了。”

    “任妈妈,我想你这里的姑娘们少不了有受伤的时候,我会精心对待她们的。”

    顾念这话挠到了老鸨的痒处,她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放弃了自己的坚持,跺了跺脚,“好吧,看在小顾大夫的面上,八百文就八百文,我这就让人拿卖身契去。”

    “多谢任妈妈,再派个人跟我回去拿钱吧。”

    老鸨转身出去吩咐手下,柴房里的其他人也跟着一道离开了,只留下顾念和那个少女。

    少女一副惊魂未定不敢相信的表情,瞪着顾念,但好在她总算不会乱动乱叫,安分地坐在那里任由顾念扳着她的脸,借着照进室内的晨光,更加仔细地检查她的伤势。

    破瓷片划的伤口一点也不平整,这会影响到最后的愈合,只能寄希望于疤痕不要太难看了。

    血已经半凝了,但这么敞着伤口招摇过市地带人回去,会吓到路人的。顾念想了想,掏出自己的帕子递给了对方。

    “把脸遮一遮,别惊扰到旁人。”

    那少女的手又是灰又是血,在同样脏得要死的衣服上擦了擦,再双手接过,仔细地捏着帕子的四角,调整好,轻轻地压在下眼睑下方,小心翼翼地不让手帕与伤口直接接触。

    “有行李要拿吗?”

    少女摇摇头。

    外面,老鸨也拿到了卖身契,进来交予顾念。

    “哑姑?”顾念看到契约书上的名字,念了出来,那少女点点头,嘴里啊啊几下。

    “行了,谢谢任妈妈了,我们这就回去了。”

    “我也要谢谢小顾大夫救了我的命哦。”把个不能挣钱的废物折价卖了,老鸨心里还是挺舒坦的。

    顾念把卖身契揣进怀里,背起药箱,示意哑姑起身跟上,与老鸨一道走出柴房,再次道别,同时有个男人陪同回家拿钱。

    哑姑低着头跟在顾念身后一步远的位置,再后面跟着那个护院,街上有人看到这奇怪的一队人,也只是瞄上几眼,就不再关注。

    顺顺利利地回到家里,那二人站在院里等着,顾念先去拿了钱打发了护院,再闩上院门,回来收拾哑姑。

    在那给使女预备的卧室里有全套的干净的洗漱用品,顾念把人带去房间,让她拿上巾子盆子胰球等物到井边洗手,她在厨房生火烧开水。

    哑姑脏得简直没法说,连头发都变了色,顾念将巾子蘸湿,卷在手上一点点给哑姑擦脸,花了不少时间才洗干净她的脸和伤口,把人带回诊室接受治疗。

    没有医用胶布,用绷带的话,得把她半张脸包起来,可这又会妨碍她洗头洗澡。

    顾念想了想,最后还是包上敷料,用绷带把脸包了一半,只露出鼻子以上和鼻子以下的部位,中间都包起来了。

    “你对自己真狠,真下得去手。不过要不是你性子烈,我也不会买了你来。我姓顾,叫顾念,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使女了,照顾我的日常生活。听懂了吗?”

    治疗前哑姑给灌了几口烈酒,好在治疗时间也蛮长,所以这会儿酒醒了一些,听完顾念的话,挣扎着爬下地,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顾念没有急火火地跳到一旁,她站在原地镇定地受了对方的大礼,她就是怀疑哑姑可能是哑巴才起了买下来的心思,哑巴不会把她的秘密轻易地告诉别人。

    “好了,起来吧,我们今天有得忙了,要给你买衣服被褥,还要给你洗澡。不过首先得给你弄几身干净衣裳。”

    顾念把器具放进盆里,让哑姑在诊室里等她,她去外面洗了手,回卧室拿了点零钱,在院里唤哑姑出来,带她出去找邻居大妈们,看谁手上有合适的干净旧衣买两身。

    听了顾念介绍的哑姑的来历后,大妈大婶们的同情心顿时泛滥起来,而且也都想做这笔生意,立马都扔下手里的东西,跑回家去拿衣服。

    一番挑拣之后,生意达成。

    有了干净衣服就该去洗澡了,于是大妈们继续建议,让顾念带哑姑去东边的豆腐巷,那里有一家女子澡堂。

    “哎,爷们的澡堂子可以光明正大地开在街上,女子的就只能开在小巷的民居里,记号是一样的,看到门上挂个大水壶的就是了。去那里找麻婆,多付她点钱,保证她把你的使女收拾得干干净净。”

    “多谢指点。”

    顾念带着哑姑先转回家去,她今天还要给病人换药。她拿上红药箱,哑姑带上盆子巾子澡豆木屐等物,二人再次出门。

    顾念知道豆腐巷在哪,好歹她来到这里有这么久了,周边的街道巷陌最少都走过一遍了,豆腐巷是巷子口有家豆腐作坊,故此得名,正好是个显眼的地标,沿玉府街往东经过两个巷子就看到了。

    走进巷子,看到的跟烟花后巷的日常景象一样,妇人们在墙根下做家事,孩子们跑来跑去的玩耍,那家挂着水壶的女子澡堂院门关着,门可罗雀,冷清得就像随时要倒闭一样。

    “哟,这里可不让男人进去。”旁边做针黹的几名妇人抬起头来,口气不太好地制止顾念再往前一步。

    “几位大婶,请问麻婆在吗?”顾念马上把身后的哑姑拖出来。

    看到这个脏兮兮脸上还包着绷带的姑娘,妇人们的眼神都柔和了下来,但还是挥手让顾念后退几步,别站在门口,然后她们才替她喊出麻婆。

    麻婆也是中年以上的女人,头发花白,典型的劳动妇女形象,双手粗大结实,她走出来先上下打量了哑姑几眼,才对顾念说话,“她太脏了,要多费些热水。”

    “没问题,只要你把她从头到脚收拾干净,还有别碰到她的伤口,刚缝上的,千万小心。”

    “这你放心,我服侍的都是这街面上有头脸的大爷家的夫人小姐,看在你是大夫的份上我才接下你的使女。”

    “我也是听说了麻婆的手艺才特意过来的,就有劳麻婆了,一切凭你的眼光,把她收拾得有个体面的使女样儿就行。”

    “那就是全套了,一共二十文。想必大夫也知道爷们泡汤的价钱,我们这都是实价。”

    顾念如数付了钱,麻婆带着哑姑进了院子,顾念转身赶去烟花北巷给她的病人换药。

    从北巷回来,家门口站着来换药的那几个大男人,继续在诊室里陀螺一样的转圈,把这些病人都送走了,她才终于有空去洗了手,给自己烧今天的第一壶开水,顺便把医幡插在外面,院门敞着。

    哑姑在顾念第一杯茶水落了肚,开始琢磨午饭吃什么时才回来,洗得干干净净,指甲缝里找不到一点泥,湿头发用巾子包着,脸色红扑扑的,越发显露出一个清秀胚子,但绷带被解开了,哑姑一手抱着盆子,一手抚着脸上的敷料这么回来的。

    顾念再次检查了她的伤口,麻婆说到做到,伤口没事,但考虑到毕竟是经历了潮湿的浴室环境,还是给哑姑重新换了药和敷料,用绷带包好她的脸,然后带着她参观整个院子,告诉她自己的生活习惯,以及各种规矩。

    哑姑边听边点头,拍着胸脯,表示没问题。

    顾念不敢让哑姑沾手她工作方面的事,目前就让她负责生活起居,而且还决定要教哑姑识字,以后才能更好的帮她打下手。

    今天的午饭自然是哑姑烧的,厨艺还不错,看她在厨房麻利的动作,顾念就知道自己没买错人。

    吃过饭收拾完毕,两人又直奔了古店街,买了新的被褥床单生活用品,还扯了几块布,除了哑姑需要新衣服,顾念自己也需要新的夏衣,她身上穿的仍然是从七步县走人时带的那几身。

    这几天纱布消耗太快,顾念不忘又添置了一大包,另外还买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东西一趟都买齐了,叫了个板车帮他们送回家,接下来哑姑忙里忙外地收拾打扫,厨房里蒸煮着器械和用品,顾念安心地呆在药房制药,顺便接待了两拨病人,赚进四百文。而且要是渴了,冲外面喊一声,过一会儿,哑姑就拿着茶杯进来了。这有人伺候的日子就是好过。

    第17章

    第17章

    暮鼓声在城市上空响起时,顾念到门外收起医幡,结果看到几天没见的万宝宝和她的小姐妹们从古店街的方向走过来,手里分享着一包零嘴,说说笑笑地。

    顾念赶忙扭头,当没看见,提着医幡退回门里,正要关门时,万宝宝的声音飘进了耳朵。

    “哟,乖孙子,这么早就关门啊?”

    “给姑奶奶请安。虽是打烊,病人上门还是一样医治的。这么几天不见姑奶奶,姑奶奶可一切安好?前辈可好?”

    “都好都好。听说你今天买了个使女?还让麻婆给你洗得干干净净?乖孙子,你可真大方啊,这几天赚的钱都花她身上去了吧?”

    “这不是她身上太脏么,我又不方便给她洗不是。”

    “我还以为做大夫的什么都见过呢。”万宝宝的一个小姐妹插嘴笑道。

    “这可是两回事,不可相提并论。”顾念连连摆手。

    “没看出来,还是个君子?”

    “不敢不敢。几位姑奶奶,饶了我吧。”

    “你都收了一个破相的使女了,又何必怕我们说几句呢。”另一个女孩子,嘴里咬着零嘴,说道。

    “我只要手脚俱全能干活,破不破相的对我不重要,人生长着呢,今天的美人谁知道明天脸上是不是多道疤呢。要我说啊,还是抓紧时间,趁着美色犹在,赶紧给自己捞点好处才是正经,年轻好看的妹子年年都有,有钱男人从来不缺女人。姑奶奶,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顾念虽然是笑着,但她话里的意思对方都听出来了,那几个女孩子们当场不干了,脸色一拉,拉着万宝宝迅速离开,顾念还听到她们数落万宝宝不要跟自己再来往,有份。

    顾念挑挑眉头,闩上了院门,把医幡拿去正房,整理今天流水账。

    哑姑把晚饭送进房来,退下前,顾念让她稍晚些时候再过来,识字课程从今晚开始。

    哑姑脸上带着笑意,踏着轻快地步伐回厨房吃她的晚饭。

    一个时辰后,天色完全黑了,各房都点起了灯,哑姑做完了大部分的家务,端着一杯热茶来到正房的书房,顾念已经摆好了必要的笔墨纸张,像教学龄儿童一样,从最简单的一二三四个十百千开始,教哑姑认识跟数字有关的那几个字。

    哑姑学得很认真,拿着毛笔在纸上照猫画虎般地涂鸦,涂满了几大张纸后,她就能不看着顾念写的范例,自己独自默出来。

    看到哑姑能正确默写,顾念就结束了今晚的授课,给了哑姑一套全新的纸笔,让她有空自己在房间里练习,明天晚上要考,然后再教她新的内容。当然,还不忘在井边,亲自示范如何正确洗笔。

    收拾了文具,哑姑在厨房烧洗脸水,顾念回卧室看书。

    哑姑提着一冷一热两个水壶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顾念在脱衣服,因为这个月生理期的临近,胸部有些发涨,裹胸布包得太紧,勒得胸部很不舒服。

    这时才发现真相的哑姑差点失手打翻了手里的水壶,急忙先放在盆架旁,再过来帮顾念的忙,给她松一松那要命的长布条。

    胸部得到释放,顾念长舒口气,看了仍旧呈震惊状的哑姑一眼,自嘲地笑笑,“发现我是女人,有没有很失望?”

    哑姑一下惊醒,又是摆手又是摇头,嘴里啊啊啊地叫着,要表达的意思很明确。

    “好了好了,不要晃脑袋了,小心绷带掉下来。”

    哑姑马上捧着脸立定站好。

    “我今天买下你,就是要你给我打掩护,我的月事再有几天就要来了,我没有时间再去找别的使女,我本来还头疼那几天怎么办呢,没想到天意让我们碰了面,你的主要职责就是不能让除你以外的任何人发现我是女人的身份。你明白?”

    哑姑眼神坚定地用力点头。

    “好姑娘。”顾念赞许道,“除此之外,你就是我的管家,家里的一应采买洗涮打扫等家务琐事由你全权打理,等你日后多学了些东西,我会慢慢让你做我的助手接待病人。”

    哑姑连连点头。

    “还有,你对这一带熟悉吗?”

    摇头。

    “那明天你跟我一起去早市,我会告诉你我爱吃什么,每天多少菜金,你划算着买,尽量让每天的菜色丰富一点,绿叶菜是天天都要的,其它的肉蛋鱼虾什么的,你看着办。”

    哑姑只有点头的份。

    顾念笑了笑,整理好衣服,“好了,打水给我洗脸,今天我们都累坏了。”

    次日一早,哑姑早早地起床打扫庭院烧热水煮稀饭,顾念准时在晨钟声中醒来,披着衣服趿着鞋子出来一看,哑姑已经把早上该干的活都干完了,睁开眼就有热水热饭的日子真好。

    梳洗完毕吃过早饭,顾念给哑姑换了药,哑姑帮顾念梳了头,然后两人提上篮子去早市。

    这时候邻居大妈大婶奶奶姑娘小媳妇也都陆续出来采买家中一日所需,顾念一路跟她们打着招呼道早安,还跟哑姑介绍这位怎么称呼那位怎么称呼,那些人也都很好奇哑姑的身世,尽管她的来历她们都知道了,但不妨碍她们再听一回详细的故事。

    对于哑姑的不幸她们都是同情的,同时很佩服哑姑的勇气,而且她们也一致认为哑姑是幸运的,在那样的危急关头,碰到了小顾大夫。她们实在见惯了良家妇女被卖入火坑的各种悲惨景象,对这样的故事甚至都有些麻木不仁,难得出来一个不一样的,自然就勾起了她们的兴趣。

    来到早市上,她们这群人很快就被人潮冲散,顾念带着哑姑东家买买西家看看,买了一些干货,也买了一些新鲜食材。

    有了哑姑在旁边,顾念发现自己其实不擅长买菜,哑姑火眼金睛,总能发现菜贩子做的一些低劣小手脚,比如一捆捆绑好的青菜里夹几根烂菜叶子以次充好,顾念就看不到,却骗不过哑姑的眼睛,甚至在挑鱼的时候,也是哑姑挑的更好一些。

    顾念庆幸自己现在是女扮男装,买得不好最多被人以为是男人的粗心大意,果然身边有个会过日子的就是好。

    现在家里有两个人了,不能再像前些日子那样,饿了就靠米粉面条或者外食来打发肚子,除了买今日的菜,哑姑还买了不少葱姜蒜大料等必备品,这些东西家里都不齐全,不好好做饭的单身人士的通病。

    最终,两人提着个满满的篮子回家。

    把家里事交给哑姑,顾念洗了手,拿上药箱,出门去给病人换药,努力说服老鸨多给病人一点休息的时间,不要心急火燎地要他尽快开工,不然人真的会废掉,到时损失更多。

    回到家里,顾念拿出医幡,敞开院门,表示大夫在家,然后她洗了手,喝了杯茶,一头扎进药房忙活。

    上午过半的时候,有北巷某家的护院来找顾念出诊,顾念背起药箱,收了医幡,嘱咐哑姑闩上院门。

    治疗完毕,往家走的半道上,被人拦下,领往另一家窑子,居然有两个恩客为争个姑娘打了起来,在护院把人都拉开后发现,三人都受了点不大不小的伤。

    顾念先给那两男人上完药,最后去给那姑娘上药,看了几眼,脸盘子只能算清秀,但有双桃花眼,轻轻一瞥,就能让人骨头酥一半,嘴角再轻轻一挑,骨头就全酥了。

    那姑娘就这么调戏勾引顾念来着,纵使是顾念也有点受不了她的眼波攻势,匆匆包扎完毕,收钱走人。

    当天陆陆续续又出诊了几次,病人的伤有轻有重,还有因为护理不力伤口感染发炎的可怜蛋,一天下来把昨天买哑姑的钱给赚回来了。

    吃过晚饭,哑姑在家里收拾厨房,顾念偷空去夜市上散步闲逛,一直走到了玉府街的西头,闻到烤串的香味,在一个小摊前坐下吃了几根,身边食客来来往往,顾念专心地吃着火辣美味的烤鱼,冷不妨地耳边飘来有些熟悉的声音,而且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顺势抬头一看,还真是个熟脸。

    迎面走来的一男一女,男的不认识,腆着肚子的中年大叔,女的是万宝宝的小姐妹之一,就是昨天说她是君子的那个,她亲密地挽着的那个男人看着就不像她父亲,长相不说,两人衣裳料子的质地也差太多,更醒目的是这女孩手上提着兰香阁包装纸的东西,这让经过他们身边的很多女人们都不由自主地瞟上几眼。

    顾念低下头,啃完手上的烤鱼,扔掉签子,从盘子里又拿了一根继续啃,那一对男女就这么从她的身后走过,顾念听到那女孩甜蜜蜜地左一句干爹好右一句干爹妙。

    顾念尽量让自己往纯洁的方向想,也许真是干爹呢,是吧。

    第二天一早,顾念和哑姑买菜回来,在古店街碰到万宝宝,她挎着个装满菜的篮子走在前面几米处,惹不起这姑奶奶,顾念在一个油条摊子前停住,要老板给她现炸两个油饼,故意拖延了好一会儿的时间,等她付了钱,万宝宝果然已经没了人影。

    可当她俩离自家巷口已经没多远了,又看到了万宝宝,她和她的小姐妹在街对面的墙根下聊天,对方正是昨晚顾念看到的那位,但唇色已经不是上次看到的那样了,而她好像也正在和万宝宝讲她口脂的事,手指着嘴巴,眉飞色舞。

    顾念带着哑姑赶紧闪进巷子里,回家第一件事,顾不上喝口水,拿上药箱又闪人,顺便把刚买的还没咬过的油饼送给了在外面玩耍的小孩子。

    哑姑听顾念讲过了万宝宝的厉害,顾念前脚一走,她后脚就紧闭院门,大夫不在家,谁都不接待。

    第18章

    第18章

    要换药的病人就那么几个人,顾念尽管很想在外面多消磨一点时间,却天不如愿,给最后一个病人换完药,她一步三蹭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巴望着赶紧出来个什么人说有紧急病人把她拦住。

    来到玉府街上,仍然没人叫住她,顾念只好径直回家,经过万记医馆时,院门敞着,但看不到万宝宝的身影,当她走到自己家门前,拍着门喊哑姑时,万宝宝居然从古店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