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钵罗(女尊)np第1部分阅读
优钵罗(女尊)np 作者:yuwangw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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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仙荼靡
作者有话要说:有朋友说不了解人物名字及关系,云里雾里~~
那个……其实慢慢会写明白的~~
就快明白了~~
优钵罗,是为青莲。
花茎似藕,有刺。瓣叶狭长修广,近下小圆,向上渐尖,青白分明,酷似佛眼,多以之比喻,故又称“莲眼”。
冥有火照,分春、秋彼岸。秋彼岸花开荼靡,春彼岸花开曼朱沙。
千年前,优钵罗自灭元神、自损其身,神形俱毁,只余两魂一魄重入轮回。
乔阿四醒来的时候,只看见一灯如豆、烛火摇影。大红的衣袂翩然而过,在极尽空茫的雪地中留下一抹惊鸿。
这场景,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翻身下床,头疼欲裂。这屋子看着陌生,还处处透着古怪。比如那雕花马蹄木窗,美则美矣,却没有玻璃。只糊了一层薄薄的纸,会不会透风?
乔阿四被自己的想法魇住了。窗户嘛……自然是糊窗纸的。乔家大院里几百扇窗户,那一扇不是糊了漂漂亮亮的窗纸?
玻璃……玻璃又是什么?
一个清冷动听如钧瓷开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醒了?”
“唔……怎么是你?”她头也不回,却最自然不过地应了一声,随即瞪大了双眼。她、她这仿佛呼吸一般寻常的语气,是在跟谁说话?
乔阿四猛然回头。
一张古琴,七弦定音,纹断牛毛。一个美人,亦男亦女,亦仙亦妖。
“你是谁?”
“医仙荼靡。你叫什么?”
“我叫乔阿四。”
“乔阿四……呵呵……好土的名字。”美人一笑,如松生空谷、霞映澄塘,龙游曲沼、月射寒江。
乔阿四看呆了,随即又恼:“你的名字很好吗?荼靡、荼靡,我看叫如花还差不多!”
她的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一个甩头发挖鼻屎抛媚眼的络腮胡子男,不禁打了个寒战……这恶趣味,哪里来的?
美人又笑,凤目潋滟,妖娆媚骨。细白修长的手指凭空一拈,掌心中赫然一朵白花绽放,花瓣反卷如龙爪,内外明澈,净无瑕秽:“美么?”
乔阿四愣了愣,反手抚上胸口,心跳得快要蹦出来一般:“美。”
“我美,还是它美?”
“呃……它美。”
美人不笑了,绝美的眼眸中一点赤红。手指轻轻碾过,柔嫩的花瓣瞬间枯萎,碎絮般飘落。
乔阿四莫名其妙地双膝一弯,跪在地上,小心翼翼拾起了片片残花。
“你!对我还是这般无情无义……”美人喜怒无常,眼波斜睇,纵是哀怜愁怨,却也勾了人的魂魄。
乔阿四想起来了。她本是乔府里的丫头,前些天主子生了怪病,她跟随大队人马上山求医。在冰天雪地里苦等了三天,才等来了医仙荼靡。只不过那医仙治好了主子,却不要乔家的金银珠宝,只点了她这么个伺候人的小丫头。
“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的人了。我在哪儿,你就要在哪儿。我让你往东,你就不准往西。我让你穿棉袄,你就不能穿皮衣。我生,你生。我死,你死。”
乔阿四眨巴眨巴眼睛:“小姐的教诲阿四记住了,阿四给小姐请安。”
美人挑眉:“谁是小姐?”
乔阿四愣了,医仙荼靡容貌无双,却是世间少有的奇女子——地球人都知道。
“莫要叫我小姐,不如……就叫主子吧。还有……别阿四、阿四的,难听死了,也要给你换个名字才行。”
美人三笑,眉间朱砂殷红胜血:“你不是喜欢曼朱沙么?我就偏不让你如意,你啊……就叫离朱吧!”
乔阿四双腿一软,又跪了下来:“主子!小的虽没念过书,可也知道离朱是上古神兽,小的不敢叫这个……怕折了寿。”
美人斜眸一睨,流光溢彩:“它还没那个本事,折不了你的寿。再说,你可知道我是谁?”
“主子,你是不是记性不好?”乔阿四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他们会在雪山里苦等三天三夜,敢情是这医仙经常忘了自己是谁,怪不得要找个丫头跟在身边儿时刻提醒着。
哎……为啥不找个男侍呢?乔府的当家主母可有十几个夫侍啊。莫非是……不妥不妥,这医仙虽然长得美,她也不要gl。
等等!gl又是啥?
乔阿四神游太虚,荼靡美人恼羞成怒。怒都怒得这般销魂……
“你才记性不好!你快说啊,我是谁?”
“您是医仙荼靡。主子,您别担心,以后小的会时常提醒您的。”
“知道就好……离朱,你莫怕啊,就算那只畜生真折了寿,本医仙再帮你补回来就是了……”
乔阿四连连点头,抬眼看向荼靡。却见她斜倚琴台,红衣似火,墨发如泼,眼尾勾着风情万种,唇边衔起芳华绝代,完美而曼妙的身姿在纱帐后若隐若现……好一个吸血鬼气质的妖艳美女。
吸血鬼?乔阿四又打了个寒战……怎么可能是美女?
作者有话要说:有朋友说不了解人物名字及关系,云里雾里~~
那个……其实慢慢会写明白的~~
就快明白了~~
乞丐小白兔
一大早,晨光熹微,雪山莹白。斜生的腊梅宛如红霞,暗香氤氲,开了满园。
离朱哼着小曲儿在院子里打扫,东擦擦,西抹抹,左三圈,右三圈……偶尔抬头看向阁楼上的一抹红,仿佛和梅花连成了一片。
琴声清扬悦耳,在山涧中流淌,时而跃上云霄,时而沉入谷底,时而如花开并蒂,时而忧伤以终老。
“干吗盯着那些梅花看?它们有我美吗?”那抹红不知何时从阁楼上消失了,悄无声息出现在离朱背后。
“没有没有……医仙荼靡,美貌第一,仙福永享,寿与天齐。”离朱握着扫帚扫地,见怪不怪,头也不抬。
谁敢说花美?
前几日她摘了朵月季插在花瓶里,荼靡见了,问一句:“我美它美?”离朱刚说完“它美”,后面那句“人比花更美”还没出口,可怜的月季就荼靡辣手摧花碾作尘,只有香如故了。
所以说妖孽就是妖孽!
美人好像很满意她的答案,扭达着纤腰走了几步,回头,幽怨:“很久没吃离朱亲亲烧的鱼了……”
离朱石化,长了一身白毛,转身遁走。山谷中似乎有风吹过,再看时,地上只余一把秃了几尾芦花的扫帚……
美人发话,莫敢不从,虽死犹荣。
离朱自小镇上买了条三斤来重的红鲤,气喘吁吁往医仙居爬。当初问荼靡为何把医庐建在雪山顶上,她倾倒众生地一笑,答曰:“仙者,离尘索居。”
可离朱是个凡人,爬那誓与天比高的雪山活活能要了她的小命儿。她猛然停步,满心腹诽:这吃的哪里是鱼?明明就是她独自翻山人不问的寂寞……
她恶狠狠眯起眼,想着要不要返回小镇去买些巴豆,好帮美人排毒养颜。又转念一想,打了个寒战。
美人是谁?医仙荼靡。
离朱是谁?小小奴隶。
雪山直上九霄,在阳光下反射着晶莹的光,鸟鸣山幽,晴阳正好。
也罢,权当修身养性、晒太阳补钙!不过……钙又是什么?
风一吹,送来些声响,好像是呻吟。
幻听了?离朱挖挖耳朵,不期然又听见一声。她壮了壮胆,摸了过去。
不远处的草丛诡异地瑟簌,莫非是妖怪?可是哪个妖怪能比她家主子更妖?
她拨开草丛,这是……什么情况。
两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滚成一团,上面那个女娃子恶狠狠掐着下面那个男娃子的脖子,一手还在拼命扯他的裤子。下面那个光着脊梁,憋红了脸,死死抓着裤腰带。
“喂!你要掐死他了。”离朱虽然没吃过猪肉,但还知道乔府主母对那十几房夫侍的怜宠疼爱。那个……房事嘛,她是不懂,但肯定不会是这样一副生死肉搏的样子。
女娃子回头,愤怒地瞪她,像要生吞活剥了她……手中的红鲤。
“这鱼是我家主子的。”
哦……那还是继续扯裤子好了。
“给你啦!给你啦!”
离朱两眼一闭、一睁,鲤鱼不见了。眼前只剩个光溜溜的小男娃,伏在草丛里,肚脐下一道鲜红的童贞线。
还好、还好,没让那女娃吃了。这世界也真奇怪,居然要求男人守身如玉,明明应该是女子……哎?离朱愣了愣,没错啊,本来就应该女主外、男主内的嘛!她怎么会有那些怪异的念头?
男娃子紧闭了眼,小脸红扑扑脏兮兮的,时不时发出几声奇怪的呻吟。
好像是……猫叫。
离朱脱下外套,把他绑在身上,深一脚浅一脚继续爬山:“喂!你撑住啊。主子会救你的……要是实在撑不住就吱一声……”
“吱……”
靠!要他吱,他还真吱啊?
离朱搞丢了鱼,又背回个小乞丐,居然还是个男娃娃。
“哎……主子,救人要紧啊。”
“不管!就不管!人家的红烧鲤鱼在离朱亲亲的心目中还没有这个破乞丐重要!人家不管!要救你自己救。”
美人很生气,后果很严重。难道还让她学张无忌医治常遇春不成……那个,张无忌……算了算了,不想了,救人要紧!
离朱决定抱大腿:“主子,救人一命,胜做七层面膜!”
“真的?”
“比珍珠还真!”
美人巧笑嫣然,变脸比翻书还快,手指反扣上小男娃手腕,略一停,眉笼轻烟。
“那个……主子,没得治了?”
“我是谁?”
“医仙啊,主子,您记忆力又退化了?”看来是应该多吃鱼脑……离朱暗暗决定就算累死也要翻山越岭给荼靡买鱼吃。
“哼!那天下就没有我医不了的病。”
“他……”
“他没病,中了媚药。随便找个女子就行了。”
女子?这里不就有大大的两枚?
离朱看了看美人的黑脸,脑中精光一闪!造孽啊,真是造孽!这么个大美人,咋就好那口儿?天下多少男儿家要泪奔成河了。
“主子,小的错了,小的明白您的意思了。小的、小的忘了您是gl……”
“gl是什么?还有……喂!你、你、你干吗脱衣服?”
谁知道gl是什么?
脱衣服?当然是救人啊,主子不愿意献身,丫头总可以吧?反正她也没有夫侍,娶了这小男娃子也行。
离朱心里美滋滋的,衣服才脱了一半,被荼靡拎着后脖梗子扔了出来。
美人怒了。
“没想到这小白兔洗干净了还挺俊俏……”
话一出口,离朱后悔了。其实她想说的是“没想到主子会亲自给一个男娃子洗澡”,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夸赞人家俊俏。
美人怒瞪,离朱腿软。哎……莫不是回头是岸,善莫大焉了?离朱忽然很想掀小白兔的被子,看看他肚脐下的红线还在不在,可是……她瞄了瞄凤眼半眯的荼靡……不敢。
莫不是以后要侍奉两个主子?离朱想象着小白兔被荼靡稳如软香抱满怀的场面,一阵恶寒。
不过话说回来,这小白兔也的确长得花容月貌、眉清目秀,假以时日,必定又是个祸国殃民的。可怜啊,她是正太控来着,却偏偏看得见吃不着……呃……正太?
睡塌上的小白兔忽然扭扭身子,睁开了眼,水汪汪的眸子迎上离朱,粉颊上酒窝两点。
“阿罗姐姐!”
离朱回头:“主子,他这是叫您哪?”
“你不记得我了?阿罗姐姐,我是小川啊!”
小白兔挤出两滴眼泪,扑入离朱怀里上下齐手,红彤彤粉嫩嫩的嘴唇眼看着压了下来……亲在美人手上。
“呸!呸!呸!”小白兔光着身子跳起来,对美人拳打脚踢,美人无动于衷地拎起他随手一丢……砸裂了一块地板。太悲摧了!自己手脚短,怨不得别人啊!
离朱偷眼扫过小白兔光溜溜的肚子,嗯、嗯,该在的东西都还在,她还有机会。
美人面色不愉,挡在离朱面前,眸光潋滟,似怨似嗔:“离朱亲亲,你不准背着人家爬墙……这小乞丐身上的毒已被本医仙解了,把他赶出去吧。”
“主子吩咐的是,小的这就去办。”一滴冷汗自脸颊滑落,其实离朱想说是“主子,留下小白兔给我做童养婿吧”……
“我不走!我要跟阿罗姐姐在一起!荼靡,你阻止不了我!”小白兔就是小白兔,随便蹦跶一下,就跳进了离朱怀里。
美人不依了,腰身一扭,如弱柳扶风:“离朱亲亲,你要他还是要我?”
光溜溜的身子滑不留手,美人哀怨的泪水泫然欲滴……离朱仰面,苍天啊!你到底啥时候才能看见俺明媚的忧伤?
不如劫色
那日,美人和小白兔在房间里密谈了足有一个时辰。再出来时,小白兔笑着蹦进离朱怀里磨来蹭去。美人在一旁看看,撇撇嘴,转身走了。
从此医仙居里多了位兔爷,这倒是离朱乐见其成的既定事实。
而不容她乐观的却是……美人的记性似乎越来越差。经常在阁楼上弹着弹着琴凭空消失,过一会儿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盯着离朱发呆。
“你是医仙荼靡。”
“你是医仙荼靡。”
说到第一千八百零七次的时候,离朱抓狂了,决定给美人补补脑子。所谓药补不如食补,可惜啊,这里没有脑白金……脑白金?离朱甩甩头,已经对那些脑子里偶尔冒出来的胡言乱语见怪不怪了。
还是买鱼去吧!她掏兜,瀑汗!守着医仙居阁楼里的金山银山,谁还能比她更两袖清风?
“主子,给点银子花花!”
美人抱着古琴,哀怨地看她:“不如劫色吧……”
“给银子!”
“那……财色双收可好?”
“银子!”
“…………”
离朱揣着银子出门了。
山路果然还是该死的蜿蜒曲折,她忽然有些后悔,反正痴呆的是荼靡,又不是她。她只要在旁边多提醒几句就好了,动动嘴皮子而已,总比翻山强。可是……做人要厚道,谁让她命不好,平时又不烧香念佛,连老天爷都把她忘了。
离朱摇摇头,继续翻山越岭,要是小白兔在就好了……
“阿罗姐姐!”
离朱愣了愣……老天爷啊!俺错怪你了!要是能再从天上掉只红鲤鱼,不用俺翻山越岭就更好了!
天上艳红一闪而过,掉下个美人荼靡。
“哎……主子,您怎么来了?”
美人八爪章鱼般扑在她怀里,深瞳翦水,似嗔还娇:“还不是那个臭小子偷偷跑出来找你!人家才不让离朱亲亲跟他单独相处呢!”
离朱眨眨眼,其实,这样美人在怀的感觉确实不错。也许……她可以考虑一下财色双收……
“荼靡!滚开!阿罗姐姐是我的!”原来小白兔急了也会咬人。可是……唉!咬错了对象,他俩一个丫头、一个乞丐,美人如今可是他们的衣食父母。
“该滚的是你,忘川,别忘了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我反悔了,不行吗?”
“行啊,那你就继续上街做乞丐,喝西北风吧……”
离朱翻了个白眼,俺说什么来着?
“那个……主子,山底下太脏,会辱没了您的仙风道骨啊!您只要在山上等着喝鱼汤就行了。”
“不要!人家要跟离朱亲亲一起去!你若是不让我跟着,我就下毒药死那个臭小子……”
妖孽啊!美人一瞪眼,离朱就腿软。
医仙居下的小镇爆发了数百年来最大的交通堵塞。
小白兔要吃糖葫芦,卖糖葫芦的大娘痛哭流涕。荼靡随手拈了盒胭脂,卖香囊的少年掀了自家摊子。八十岁的老头扔了拐杖,连一岁半的孩子都不哭了……
离朱暗自摇头,果然是美人一出、谁与争疯。她还想买了鲤鱼好回去红烧,结果连鲤鱼见了荼靡都开始吐泡泡,吐着吐着……翻肚跃龙门了。
小白兔本是乞丐,平时脏兮兮的不被人注意也就算了,可是荼靡……
“主子,您以前下山也是这样万人空巷么?”
“人家以前没下过山。”
“那您吃啥?”
美人扭扭腰肢,白了她一眼:“清水炖燕窝!”
妖孽的最高境界!
离朱四脚并用扑倒荼靡:“主子,主子,小的也要吃清水炖燕窝……”也要当美人,也要呼气如兰,也要为祸人间……
美人回头,粲然一笑,四周围观的人群中响起几个可疑的“扑通”声。
“离朱啊,你在人家心目中已经是第二美了,不用再吃雪莲了……”
“不、不、不,主子,小的要做您心目中的第一。”
“第一是本医仙……”
离朱愣了愣:“哎?小川,你说咱们中午吃什么好捏?”
“阿罗姐姐!咱们去洪家酒楼吃饭吧?”小白兔两眼冒光。
“哎?你吃过?好吃么?”
“好吃好吃!小川做乞丐的时候天天蹲他家墙角捡剩饭……”
多淳朴的小白兔啊!离朱震撼了,两眼闪烁着泪花,领着小白兔大踏步往洪家酒楼走。
时值晌午,阳光倾洒,杨柳扶摇,三两户炊烟阵阵,七八家袅袅茶香。
荼靡的银子,不花白不花。话说某日离朱喝了整整一瓶桂花酒,壮足了熊人胆,去问荼靡讨要工钱。荼靡双眉一挑,甜笑:“你活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你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就算发了你工钱到头来也还是我的……”离朱没等她说完,已转身走了。
“离朱亲亲,这条鱼没有你煮的糖醋鱼好吃。”美人一抬手,整条鱼从二楼雅间的窗户顺了出去。
“青笋炒的不够脆。”又是一盘。
“哎呀!虾仁怎么是白色的?长得好丑……”大姐,红色的那是螃蟹!
终于,当美人第五次甩出去一盘元宝鸡丁的时候,楼下响起一个杀猪般的嘶吼:“哪个杀千刀的敢往本姑娘头上扔盘子?”
离朱摇摇头,低声叹息。人家吃惯了山珍海味挑挑拣拣也就算了,荼靡你一个天天吃清水炖燕窝的……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一片嘈杂声过后,雅间的门被人一脚踢开。门外女子手提长鞭,珠光宝气、绫罗绸缎,领口大敞着,白花花的一片肉香,配着头发上两根绿油油的香菜叶……
女王!真豪放啊!
离朱吐了吐舌头,胳膊肘捅荼靡。荼靡眨眼,瞄着小白兔。小白兔打了个哆嗦,躲在桌子后面。
桌子出了一身冷汗,哇哇大哭:不关俺的事啊,俺只是个跑龙套的……
“是谁?是哪个混蛋?是……美人?”豪放女色迷迷看着荼靡,手指一挑,抬起了白玉般的下巴。
唔……那油猪手,好刺眼!
离朱迷了心窍,一巴掌挥开豪放女,掏出丝帕用力擦着荼靡的下巴……禽兽!居然敢轻薄她家美人!
她家的……美人儿?
离朱抬头,撞进荼靡笑意翩跹的眸子,不期然漏了半拍心跳。这个笑容,她好像曾经见过,在很久、很久以前……
“好感动!原来离朱亲亲这么在乎人家!”美人的桃花眼习惯性一勾,离朱愣了愣。幻念!刚才绝对是幻念!
“那个……这位姑娘,你这衣服多少钱,小妹赔给你。刚才的事实在对不住,小妹手抖,患了帕金森症……”
荼靡面色一凛,手指扣上离朱脉门。半响后,放开,瞪眼:哪有什么怕井绳症,害人家白担心一场。
“阿罗姐姐,小川害怕。她是谁?”小白兔张着泪汪汪的眼睛,蹦跶到离朱怀里,看似无害地指了指豪放女。
咚!
豪放女应声扑倒。
“忘川!”美人半眯了眼,玉手迅速翻按在小白兔爪子上,眉间朱砂愈发赤红,缓缓渗出滴血来。修长的中指凌空拂过眉心,紧接着,手腕翻转。无名指微微弯曲,食指小指耸峙向天,拇指与中指扣合,指间赫然一朵血红色妖花……
花开七瓣,媚香沁骨。
离朱耸了耸鼻子,眼巴巴看着荼靡手中的花,暗想要是拿这个来薰衣裳,一定能省下不少香料钱。
美人回眸看她,唇角一弯,勾起春风无限。手指微微一颤,指间妖花片片零落,凭风打几个旋儿,缓缓飘在豪放女身上,烟消云散。
离朱皱皱眉,可惜了。
“哎?本姑娘怎么在这儿?”豪放女悠悠转醒,从地上爬了起来,目光呆滞扫过众人,转身走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喊了声“医仙”,于是荼靡身份曝光了。
追星族、狗仔队将洪家酒楼包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最后还是小人物离朱请来了人民军队……呃……是衙门里的官差做外援,才将荼靡顺利护送上山。
美人的魅力啊,果然男女通吃,老少咸宜,人畜不分。
离朱不知道,一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后,直到当年看热闹的少年都已两鬓斑白、垂垂老去,雪山小镇上的人们还是在津津乐道:那一日,医仙荼靡是怎样的红衣胜火、绝代容姿……
暧昧与反暧昧
“小川宝宝,把你的六脉神剑传给姐姐吧?”离朱很狗腿。
“阿罗姐姐,小川真的不会六脉神剑……”小白兔很无辜。
“不叫六脉神剑?莫非是段氏一阳指?”离朱愣神,看着小白兔蹦蹦跳跳的背影暗自发呆,以致于没听见身后有人唤她。
美人皱皱眉,柔情似水的呼唤泼了个空,气压瞬间低迷。
“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空中一道青光闪过,离朱捂着脑门儿蹲了下来,脚边滚过来一枚圆滚滚的暗器——青皮罗汉果。
“主子,您是不是嗓子痛?小的给您熬罗汉果猪肺汤去!”
“我嗓子不痛……”是心痛啊,心痛!
离朱向后挪了挪步子:“啊!那您慢慢赏花,小的打扫阁楼去鸟。”
“你一个时辰前才刚打扫过的。”美人亦步亦趋。
离朱再退:“那个……劈柴呢?”
美人再跟:“小川劈过了。离朱,别再躲我了……”
轻声的呢喃仿佛叹息,玫瑰色唇片如朝花凝露,缓缓向离朱靠拢,微阖的眼眸中包含着旖旎的光……离朱下意识闭了闭眼,有什么地方,似乎,不对!
“主子!”她一把推开荼靡。“小的还有一锅衣服没洗,小的、小的……先走了。”
荼靡没说话,只是默默放开手,望着绝尘而去的倩影,眼眸中一点若隐若现的哀伤。冬日已尽,春风送来几瓣零凋的梅花,落在她墨色长发……
离朱的记忆是从十三年前开始的。
那一日,乔家正夫带独子去白马寺礼佛,在菩提树下遇见了奄奄一息的她。她浑身是血,气若游丝,眼睛里却有最强烈的求生欲望。乔家正夫见她可怜,又寻不到她的家人,便带她回乔府医治。
可她醒来后,却全忘了前尘过往。乔家主母见她见她年纪虽小,却聪明伶俐,遂留她在府里当了丫头,又因她年时四岁,故取名阿四。
彼时的乔阿四只是个平凡的小老百姓,人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报答乔府的救命之恩,再攒些银子为自己赎身、开个小买卖、娶一房夫郎、生两个漂亮娃娃。
只是现在……似乎一切都乱了。
离朱知道自己在逃避,可她也有自知之明:就算美人真的喜好女色,也不会对她这样一个乏善可陈的小丫头动心。还有小白兔,若说是四岁之前认识的故人,倒还有情可原,可是那随便指指谁,谁就晕倒的邪门功夫……实在匪夷所思。
再说,美人和小白兔似乎是认识的,他们之间达成了什么共识?离朱不问,不代表她不在乎,只是不愿。
最后,也是最最重要的……她真的不想gl啊!
离朱晃晃脑袋,恶狠狠搓着手中金丝绣云纹的大红锦袍。天下间,能把这恶俗的红衣穿得媚骨三分却又仙气脱尘的,怕也只有她家主子一人了。
“阿罗姐姐,你又在给荼靡洗衣服?让他自己洗去!”小白兔不知从哪里蹦了出来,愈发和美人一般的神出鬼没。
离朱含笑,带着泡沫的手指轻划过小白兔精巧的鼻尖:“小川,现在是咱俩寄人篱下,说大话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阿罗姐姐,咱们走吧,小川不愿再看你吃苦了。”小白兔一个熊扑,壁虎一样挂在离朱身上,天真无邪的眼里浮现出两朵晶莹泪花,看得离朱小心肝一颤。
“小川……我、我早上刚起床,牙还没刷呢……”
“没关系,阿罗姐姐,小川已经准备好了……”话尾音消失在他和她相连的唇边,离朱瞪大了眼,本来内容就不太丰富的大脑又多了片空白。
圆圆的脸蛋儿,圆圆的眼睛,圆圆的小鼻子小嘴……柔软的唇在她嘴上不得章法地胡乱啃噬,一双小手也不安分地上下抚弄……
这小白兔,怎么看也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虽然说女大三、抱金砖,可是……还是再过几年吧,等她有了钱,小白兔也长大了,她们再远走高飞。
离朱打定主意,轻轻杵了杵小白兔:“小川……”
小白兔正忙着啃嘴,不理她。离朱怒,再杵。
哎?这是什么?小小的、软软的一粒。指尖传来一个奇怪的触觉,离朱愣了愣,隔着衣服划了两下。
“嗯……阿罗姐姐……”小白兔突然一声云里雾里的呻吟,脸红得活像只煮熟了的虾子。
离朱五雷轰顶,讪讪缩回手。莫非……她杵错地方了?
“有人上山了,离朱,去看看。”美人波澜不惊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离朱身子一僵。
“主子……”她回身,才刚说了两个字,美人已身形一闪,不见了。
还在闹脾气!
话说那天荼靡撞见她和意乱情迷的小白兔抱在一起,顿时黑了一张俏脸,一句话不说转身就走。离朱跟上去解释,荼靡不听,道:“你我只是主仆,犯不着跟我解释。”离朱想想也对,她和小白兔私相授受关荼靡什么事儿?于是抬抬脚,刚要离开,又听见荼靡阴阳怪气:“还说什么都没做。我才说了一句,你就不吭声了。心虚!”
离朱怏怏叹气。世人都说男子心海底针,一哭二闹三上吊,怎么女子生气也这般难缠……
她还在想着自己的心事,随手开门,愣了:“各位走错了,我们这儿不是灵堂……那个……这位女侠,有话好说,动刀动枪的难免伤了和气……”
离朱看了看架在自己脖颈上的剑,冷冰冰、寒森森。百十来号人跪在医仙居外,个个一身白衣,不是哭丧,还能是送嫁吗?主子,你得医死多少人才能凑这么多孤寡鳏孀……
“少废话!请医仙出来!”女大侠中气十足,如河东狮吼。
离朱愣了愣,抬眼看天。一般当情节进行到这里的时候,都会有个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五彩云霞的英雄从天而降。可是离朱等了又等,天空中却只有一抹嫣红划过,美人从天而落。
为毛啊?为毛人家都有英雄救美,她却只能在gl的道路上策马狂奔?
美人斜眼瞥瞥苦大仇深的离朱,眼角勾出桃花无数:“离朱亲亲莫怕啊,须得记住了我是谁。”
您是谁?离朱暗暗翻个白眼儿,主子啊,咱别在这个节骨眼上玩失忆行么?俺的小命儿可还攥在女大侠手里呢。
美人一笑,顾盼生花:“就算这恶女人抹断你的脖子,我也有法子救你回来。”
“主子!”离朱仰天长叹:“小的不怕死……”小的怕疼!
“请医仙为咱们少主解毒……”女大侠盯着荼靡,眼神烨烨发光。“我李富春愿为医仙结草衔环、赴汤蹈火!”
离朱轻叹口气,哎,又一个被美色所迷。
不过这李大侠英气十足、风华正茂,又全身上下透着股霸气,和荼靡摆在一处,光是看着就很赏心悦目。只是不知她家主子对李大侠有没有好感……离朱天马行空的思路一顿,胸口处蓦然腾起诡异的酸楚,如风卷残云,渐渐弥漫、势不可挡……
荼靡却不知道离朱已打翻了醋缸,淡淡扫过跪在地上的众人,视线清浅如羽毛般落在其中一人身上:“月藤殁?”
“医仙果然高明,我白云城遭人灭门,如今只余少主一线血脉……求医仙救治我家少主!”李富春双膝一弯,忘了剑刃还架在离朱脖颈上,手忙脚乱划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离朱倒吸口凉气,却见荼靡半眯了眼。嗯……李大侠惨了,美人要生气。随即又莫名其妙一喜,主子虽然扮了几天的包黑炭,但毕竟还是心疼她。呃……包黑炭?
“你们既然寻上我医仙居,想必也听过我的规矩?”荼靡声冷,如雪落空山,全不似同离朱讲话时的柔腻。
李富春唤人抬来只箱子:“医仙放心。一千两黄金已备齐,就在箱中。”
“很好。不过还有一样,就是要看我高不高兴……”美人手指冰冷,却如烙铁般熨上离朱脖颈,伤口瞬间修复如初。
“你伤了我的人,我很不高兴。离朱,咱们回吧!从今儿开始,闭门谢客七日。”
李富春抖了抖,旋身挡在门前。这医仙漫不经心一眼,不仅看出所中之毒,甚至连毒发时间都掐的一清二楚。月藤殁毒性霸道,中毒之人不会即刻身亡,而是要活活痛苦十天方能死去……她家少主,中毒之日正是三天前。
“请医仙救治我家少主。在下方才不小心伤了这位姑娘,愿以死谢罪!”李富春剑刃反转,往自己脖颈抹去……
牛人啊!
自杀的速度跟日本武士抽刀剖腹似的……离朱脑子里又蹦出个怪念头,双手已不由自主抱了上去:“有话好说啊,女侠!”
“李姑姑,不可!”陌生而清淡的嗓音与离朱的声音交叠相映。
她回头,见跪了满地的人群中一人茕茕孑立。面色苍白,身形清隽,衣飘袂袂,墨黑色长发垂于肩头,随风轻扬。离朱怔住了,这人五官并不十分出色,不必说荼靡,即便是和小白兔相比也是远远弗如的。
但他身上却似乎有种魔力,清冷的气质如月落清辉,只是静静站着,便让人移不开眼。这样一个人……要死了么?
离朱斜眼,瞄了瞄荼靡:“主子,不如咱们……”
“想都别想!”美人微愠,满心腹诽。“见个男的就移不开眼!你!真是荒废了你……那什么什么的身份!”
那什么什么的身份?
离朱愣了,俺一个丫头,能有什么身份?天大的身份也是主子您给的!莫非……离朱打了个寒战……女宠?主子,俺对不住您,这个身份俺大概要荒废一辈子了……
“李姑姑,莫要求他。生死有命,琥珀不愿强求。”男子负手而立,并不精致的容貌在这雪山之巅,却宛若一株欺霜傲雪的寒梅。
荼靡紧抿的嘴角微微一颤:“你是不是叫做白琥珀?”
一吻定情
离朱头一次知道原来人的名字也可以这么值钱。荼靡答应了医治白琥珀,可是诊金却坐地起价,直接飙升至黄金三千两。三千两啊,那得是多大一坨……主子都富可敌国了,为啥她还是这么穷?
她哀怨,偷瞄荼靡:丫的吝啬鬼!再也不理你了!
“离朱,来……”美人忽然莞尔一笑,招小狗似的招了招手。
“切!每次都用美人计!以为俺这么没出息么?”离朱暗骂一句,然后吐着舌头、屁颠屁颠跑过去了:“主子,啥事儿?”
“我问你,你是当真想救白琥珀么?”
白琥珀?那朵小梅花啊!离朱愣了愣,点头。
荼靡默默看她:“他中的毒虽然很烈,但也不是没办法救,只是少了味药……这味药只有你能取来……”
哎?莫不是又要献身?她是没所谓啦,不过美人就……离朱看了看荼靡阴郁的俊脸,没说话。
“离朱,你要为白琥珀取药吗?”
呃……人命关天啊!离朱咬牙,大无畏地点了点头。
美人怔忡片刻,随即笑了,笑容仿佛渔歌唱晚、霞映西天。她素手摊开,掌心一个掐丝珐琅铜捧盒,外饰缠枝花卉,里衬白色锦缎。缎面上一枚圆形药丸,在烛火下散发着诡异的暗蓝色光芒。
空气中暗香氤氲,离朱闻了闻,咧嘴一笑:“主子,这个还挺香,好吃么?”
“你想吃?那赏你了。”美人难得大方,连盒带药塞了过去。
荼靡出品,必属精品!
说不定吃完了能红颜永驻、唇齿留香。而且这盒子看来也能值些银子,离朱按了几下心中的小计算器。先留下再说,以后带小白兔跑路时还可以当些银子……
“等一下记得把盒子还回来。”
几缕冷风吹过……离朱怔了怔,脸部肌肉有些抽搐。妖孽!
“主子,这药叫什么?”
“月藤殁。”
“哎?这个名字听着很耳熟啊”
“是啊。不就是白琥珀中的那种毒么?”
“原来是毒……唔……主子……”离朱泪奔。您别杀俺啊,俺老老实实当女宠还不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