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起第18部分阅读
一念起 作者:未知
在兴头上,瞧了瞧旁边的楚涟漪道:“你会么?”
楚涟漪点点头。
“那咱们来下一局。”太妃身边的侍棋赶紧收整了棋盘。
太妃让楚涟漪执黑先行,楚涟漪也不谦让,两个人棋力颇为相当,所以胶着得厉害,没走一步都要思索良久,一局棋下来,太阳都落山了。
偶尔想得入神的时候,两个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前倾身子,楚涟漪便能闻得太妃身上透出的冷梅香气,比起唐楼身上的要弄得多,但是味道都是一模一样的,这让楚涟漪十分惊讶。
楚涟漪曾十分细心地观察过唐楼的衣饰熏香,从没见过用有梅花香气的香料,可偏偏就是有梅花的傲人香气。
楚涟漪曾研古方,习偏门,就是为了配一副有梅花香气的香丸。因着平日用梅花入香效果十分的不好,如果要有梅香,只能待冬季用成堆的梅花在衣衫里熏,但香气终不持久。
一局棋后,楚涟漪实在是忍不住出声问道:“娘身上的梅花香真是好闻,不知道娘平日都用什么香料,我试过许多方法,这梅花的香气都不持久。”
太妃抬头,没想到楚涟漪会问这个,也不知道是不是因找着了棋友心里高兴,居然回答了楚涟漪的这个敏感问题。
太妃轻叹了一声,“我没有用香料的习惯,这梅花香还是当初你公公下聘礼时带来的。”
楚涟漪睁大了眼睛,实在想不到这个问题引出了太妃平素最不愿意提的人。
“那是一小枝梅花,名叫仙梅,听说是在极北之山上折的,一路用冰盒装着回来的,一旦离冰就会蔫掉。那梅花吃了后,身上便有这种梅花香了,虽然好闻,但年年日日都是一种味道,有时也未必好。”太妃仿佛想起了当年的事情。
“王爷身上好像也有这种味道,他也吃了么?”楚涟漪好奇。
“这种梅花据说是三十年才一开,他怎么吃得到,那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太妃笑了笑,仿佛想起了唐楼小时候的模样。
楚涟漪这才明白缘由。
经过近日弈棋后,太妃对楚涟漪倒是和善了些,隔一两日也总让人来唤她下棋,但楚涟漪抄的经书和绣的东西也丝毫不落地催逼她。
出了正月二十,有一日乔重绣忽然到晴岚花韵串门子,看见楚涟漪正在炕桌上垒着一盆山石盆景。
“王妃的兴致真好。”乔重绣走进西次间看见聚精会神丝毫不受打扰的楚涟漪道。
楚涟漪虽听见了乔重绣进来,但也丝毫不敢松懈,屏着呼吸,将一小块太湖石用白浆黏在一座小山峰之巅,这里最考功夫地便是石头十分小,一要放得稳,二要粘合时不显白浆,否则便是煞风景。
楚涟漪知道搁好了那山峰,这才回身对乔重绣笑了笑,“实在对不起,怠慢你了,乔妹妹。”
“不不,我是知道的,就像我平日绣东西绣到关键处也是这般的。”乔重绣笑着道。
楚涟漪让了乔重绣到炕上坐。
乔重绣细细地看着炕桌上已经成型的山石盆景,这是一高一矮对望的两座山峰,俨然像是两个人的侧面,山腰处架了一座玲珑小桥,忽然就给山峰添了人的灵气似的,细细看去,那山石堆叠得十分自然随意,毫无造作之感,即使是外行,乔重绣也知道这盆景是叠得极好的。
楚涟漪见乔重绣看得仔细,也来了兴致,“这个还没做完,你看这山顶还有个小池子。”楚涟漪让暗香拿了一钵清水来注入山顶,那水便顺着山顶蜿蜒,流过小桥下分成两股跌落底盘中筑起的小池子里。
“你瞧,在这个桥下,我还打算放一只小鹿,不过那小鹿还没做成,等做成了,肯定更好看。”楚涟漪兴奋地道。
“已经称得上是巧夺天工了。”乔重绣赞道,欣赏玩盆景,又四处打量了一番,见这晴岚花韵布置得与别处都不一样。
隔间都是用通透的透雕缠枝牡丹纹的栏杆罩或圆光罩或碧纱橱隔开,但所有帷幕不似平日的华重,反而用的是粉白色轻容纱,随风进屋而翩然飞舞。屋中椅上榻上皆置紫地粉绣牡丹的靠背,坐蓐,引枕等。
最特别是炕上在引枕外,每座又密密搁了四个四个同花色的方方正正的不知名的枕头,可抱可靠,十分软和。
乔重绣暗自诧异楚涟漪的别致心思,同时又为她将那贵重的轻容纱居然用作帷幕而咂舌,同时眼里一黯。
“今日来是因为重绣为王妃做了一双鞋子,还请王妃不要嫌弃做工粗劣。”乔重华身边的丫头赶紧将一个花梨木匣子打开,露出里面一双珍珠缀鞋头的鞋子来。
针脚是极好的,鞋面绣蝶戏牡丹,牡丹蕊上点缀了一颗莲子米大小的珍珠,这鞋子不仅做得好,而且称得上十分昂贵了。
“这鞋子太美了,可是我怎么好意思收。”楚涟漪有些迟疑,不知道乔重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还望王妃不要嫌弃,这当是重绣的临别赠礼吧,多谢王妃这些日子来的照拂。”
其实楚涟漪真的称不上照拂过她,只因太妃隐约透露出不喜欢楚涟漪太过接近乔重绣的意思,或是怕她这个正妃吓走了这位娇客吧,所以楚涟漪平日与乔重绣也并不熟悉。
“怎么不多玩几日,府里没什么人,太妃身边也寂寞,乔妹妹何不多陪陪太妃?”楚涟漪很惊奇,她以为过了年唐楼和乔重绣的事情也许就要定下来了。
乔重绣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道:“出来太久了,家里我养的花也怕那些小丫头们照顾不好。”
楚涟漪见乔重绣不想说原因,也不好追问,又回赠了乔重绣一支四、五两重的点翠金凤钗,乔重绣见太过贵重本不肯收,但拗不过楚涟漪,只好收下,只是她心里却觉得不是滋味,自己为了凑足那对鞋上的珍珠,费了不少功夫,把素年来攒下的月例银子和来京里后亲友的馈赠变卖了后才凑上的,可是看楚涟漪的出手,一支十分贵重的点翠嵌宝金簪,在她眼里居然是随随便便就可以送人的。
乔重绣只希望自己这次的示好楚涟漪能记在心里。她本以为这次她与禹亲王姐夫的事情能成,因着在府里住的这些日,太妃没少暗示过,对她十分满意,虽然她嫁过来是侧室,但是也一定会请皇命给她个侧妃的身份的,同时也暗示她一嫁过来,便让她主持中馈。
只是没想到前两日太妃忽然说她哥嫂来信所想念她,太妃便让她先回去,等七爷娶亲时再命人去接她。
乔重绣不知内里的情况,怕事情有什么变故。虽然与人做侧室并非什么好事,虽然贵为亲王侧妃,可上面毕竟有大妇。没入府之前,乔重绣心里也未必就是十分肯的。
只是从她入府来,吃穿用度都是她幼年才经历过的富贵,让她忽然就留恋上了这种富贵气象,且看起来王妃十分不受太妃的喜欢,也不受她姐夫的喜欢,如果她嫁进来,那便是当家作主的人,有些时候比起王妃来只怕还说得上话些。
更何况,乔重绣私下里也觉得禹亲王是难得的俊彦,而且文武双全,文能治国,武能安邦,是顶顶的男子,谁能不喜欢。
所以乔重绣人前人后都要做出一副十分尊敬大妇的模样,一个家里最重要的就是妻妾和睦,乔重绣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那个最适合的人。同时也要让楚涟漪知道,即使不是她,也会有其他女子,那还不如选她这个最懂柔顺的人。
楚涟漪自然是不知道乔重绣这些心理的。
乔重绣前脚走,后脚晴岚花韵却又引来了董氏,楚涟漪不得不想,今日真不知道是什么日子。
从楚涟漪搬入牡丹园后就免了花氏和董氏的早晚请安侍奉,因为她也算得上是面壁思过之人。
“王妃万福。”董氏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楚涟漪皱眉看着董氏,她只要看见董氏就忍不住皱眉头。
“上次妾罚的那一百遍《女则》和《女戒》,妾抄好了,请王妃过目。”董氏从身边的墨彤手里接过一沓纸书,恭恭敬敬地捧上。
楚涟漪这才想起来依稀是有这么桩事。
楚涟漪接过来看了看,虽然字迹还没有风骨,但是称得上十分端正,“听说你以前是不识字的?”
“是。王爷偶尔得空时指点过我一下。”董氏低头答道,仿佛说这样的话是对楚涟漪的极大讽刺,她十分不安,偏偏又不得不答出来。
楚涟漪最最受不了的就是董氏的这一点。她仿佛善良地觉得都是自己的得宠才妨碍了楚涟漪,让她走到了如今这一步。
楚涟漪怎么受得了被董氏这样的人同情,她真是很窝火地想踢董氏一脚。楚涟漪虽然不喜欢乔重绣,但是如今也不得不承认,乔重绣比董氏这小白兔可是顺眼多了。
楚涟漪皱眉看了看董氏身边站着的墨彤,今日是因为她帮董氏抱着那抄写的书,这才进的屋子,也是个少见的美人儿,真不知道唐楼对着这样的美人是怎么忍受了董氏的。
楚涟漪又定睛看了看墨彤手里拿着的一个火狐毛的手筒。
那手筒上的火狐毛已经磨掉了许多,也磨得有些软趴趴陈旧的模样了,想必董氏是用了许多年了,而且十分珍爱。
楚涟漪立时就想起了当初唐楼信中提到的那火狐皮,果然是被她料中了,真的给了这董氏。
“那手筒是你的么?”楚涟漪问。
董氏慌张地点点头。
“那么旧了你怎么还在用,别人看了还以为是王府虐待你呢,你不要忘了王爷的命是你哥哥救的,传出去别人还以为王爷寡恩。”楚涟漪顿了顿,亲自走下炕,从墨彤的手里十分顺利地就拿过了那手筒,顺手就扔进了地上的火盆上。
火舌瞬间就舔黑了那毛色。
“啊……”董氏惊呼出声,眼看着就要猛扑到火盆里把那手筒取出来,幸亏被墨彤拦住了。
“你身上穿着桃红的袄子,陪火狐手筒也俗气,我年前刚好做了几个新的手筒,给了你吧。”楚涟漪重新走回座上。
暗香赶紧应了去取手筒,又听见楚涟漪道:“把那件灰貂毛的披风也给董姨娘吧。”楚涟漪是十分大方的。
“姨娘还不谢谢王妃。”墨彤在一旁出声道。
那董氏却一直流泪,“那,那是王爷……”
“不过一个手筒而已,你若是不喜欢我给你的,你再让王爷送你便是了。大过年的你这是哭什么?”楚涟漪如今才发现原来当禹王妃还是有好处的,还可以这般名正言顺地修理自己讨厌的人。
只是董氏走后,楚涟漪少不得念了几回罪过,罪过,赶紧多抄了十页经书,这便算是为自己抄的,难怪世家大院的夫人们都信佛,爱佛。
51、旧滋味
送走齐重绣后,府里上上下下开始忙着准备二月里七爷的婚事,不过三秀庭院的太妃倒不怎么上心,每日里关心的倒是二月末唐楼的生辰。
为此,太妃早早就吩咐了人远去无锡取惠山泉,就因为唐楼爱茶,最爱惠山泉所沏。至于酒也是远赴云贵,千金购买三十年陈酿的贵茅。连生辰那日的菜单也是太妃亲手拟的,这便是亲骨肉的区别。
至于楚涟漪手上绣的荷包,太妃就更是督促得勤了。
楚涟漪也是弄不明白太妃的矛盾,一方面表现得好像还是很希望自己和唐楼能亲近些,另一方面又怕她破坏了唐楼新的亲事。
太妃心里却是门清的,无论如何,她当然是希望自己的孙子,未来的禹王能是唐楼的嫡子,可是楚涟漪和唐楼又十分不谐,万一不成,也只能退而求其次,能由侧妃所出也是好的,当然也指望新进门的侧妃能收住唐楼的心。
鉴于太妃的这种心思,楚涟漪每日除了练字,这刺绣一课上进行得也十分艰苦。
这日楚涟漪正在同自己那绣绷上的不只是牡丹还是月季的花做着艰苦卓绝的斗争时,暗香忽然进来说:“姑娘,五姑娘来了。”
楚涟漪“咦”了一声,这正月开印才没多久,难道九姑娘那边便有新消息了。楚涟漪起身想要往外走,忽然想起自己目下的处境来。
虽然正月里请客时,五姐姐也来了,可是那时候接待宾客都是在园子里,但今日五姐姐来找自己,必然是有私房话的,如今她离开玉熙堂而别居牡丹园的事岂不就将被她给知道,这一点上让楚涟漪十分的羞恼。
暗香在楚涟漪身边这么些年,如何不知道她的心思,“无妨的,前儿听华安说趁着姑娘住牡丹园的时候,王爷打算过了二月就要翻修玉熙堂,这会儿正在绘图纸呢,五姑娘如果问起来,姑娘便说这个便是了。”
唐楼要翻修玉熙堂的事情,这几日是又些风声,可是太妃那边没有提,楚涟漪也不太肯定,只想不到暗香倒从那华安处听得了。楚涟漪心里奇怪暗香同唐楼身边的长随怎么听起来那么熟稔。
只是一时也来不及询问,太妃那边已经派人来通传,请楚涟漪去三秀庭院一趟。
楚涟漪知道五姐姐来第一件事自然是要去给太妃请安的,便略略理了理头发和衣衫,起身往三秀庭院去。
楚涟漪进门的时候,正听见五姑娘道:“有从南边回来,带了几框甜橙,想着送过来请太妃和王妃尝尝。”
“府上有心了。”太妃淡淡地谢了句,她对人素来是冷淡的,知道她的人都是见怪不怪的。
“五姐姐。”楚涟漪在丫鬟打起帘子后迈步进屋,给太妃问了安,便亲热地招呼起五姑娘来。
“你们姊妹难得相见,自有体己话说,也不必在我跟前伺候了。”太妃举茶送客,楚涟漪这便拉了五姑娘去了牡丹园。
“你怎么住这里?”五姑娘十分惊讶,这牡丹园虽然不错,但绝不是一个王妃该住的地方。
楚涟漪愣了愣,本心是极不愿骗人的,只是奈何不了自尊心,淡淡地道:“玉熙堂那边要翻修,所以我暂时住这儿。”
可惜这位五姑娘是侯府的世子夫人,大家族里私底下那些事儿她见多了,听多了,心里知道即使是翻修玉熙堂,楚涟漪也断不该住在这三秀庭院后的小院子里。
那日王府宴客,五姑娘是逛了王府的花园的,富丽堂皇,气派尊华的地方多的是,怎么偏偏就选了这偏僻的牡丹园。
只是五姑娘也不点破,心里知道楚涟漪的日子也不好过,也不知她是费了多少心力才求得禹王同意为九妹妹家里的事情向皇上求情的。
五姑娘拉了楚涟漪的手,笑着道:“这次可真是多谢你帮忙了,九妹的事情已经处理妥当了。”
“哦,怎么样?”楚涟漪心急地问。
“她公公改了剥官为民,朝廷永不续用,但皇上仁慈,念在九妹的夫婿王家大公子是举人出身,让他选了官出任山阴县的教谕。”
楚涟漪这才放心地笑道:“这便真是太好了。”不仅不再祸及子孙,还能选了官,虽然只是小官,可到底也算家计有了着落。
“如何不是,九妹家里对你已经是千恩万谢了。到底还是王爷有办法,真是要多谢他才是。”五姑娘这话有些奉承楚涟漪。
之后两姊妹又闲聊了些琐碎的小事,五姑娘绝口不问楚涟漪的窘境,让她十分感激。
“五姐姐,那九姐姐他们何时动身?”京里的宅子还是没收了的。
“他们打算越快越好,怕皇上改变主意,估计就这半个月的事情了,你如果想去看看九妹,也就尽快吧,以后咱们姊妹也不知道何日才能……”说到这儿五姑娘有些感伤。
楚涟漪点点头,想着前些日子五姑娘说九姑娘一家为了她公公的案子已经倾家荡产,那教谕的俸禄也不高,也不知道他们去那山迢迢水迢迢的山阴县可有足够的银子安家。
送了五姑娘走后,到了晚上,楚涟漪在晚饭上遇着唐楼,见他看见自己似笑非笑模样,心里便有些忐忑,隐约是知道他所笑何事的。
这一晚,楚涟漪早早就上了床,打发了暗香等人,只盼望自己能尽快睡着,听不见唐楼来便好了。
哪知越是惦记,越是难以入眠,直到听见东窗传来的叩击声,楚涟漪这才呼了口气,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躲也躲不掉。
楚涟漪起身披了件袍子,走到东窗边,才略打开窗户,就听见北风的呼啸,还有雪花飘进来,窗外站的人不是唐楼又是谁。
楚涟漪才开了窗,他便迅捷地跳了进来,反手赶紧关了窗户,搓了搓手道:“外面可真冷,又下雪了。”唐楼很自然地将一双手握上楚涟漪的手,“你的手有些冰,咱们赶紧进去吧。”说罢,唐楼径直揽了楚涟漪的腰,同她一起进了圆光罩,绕过紫檀座大理石心的大插屏,走进楚涟漪睡觉的内室。
念着唐楼刚刚帮了自己的忙,楚涟漪不好意思甩他的手,便快了一步行至床前的小圆桌旁,为唐楼倒了杯热水递给他。
唐楼笑着接过杯子,同楚涟漪一起在小桌旁坐下。
楚涟漪被唐楼略显露骨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憷,接下来便有些发火,心里猜测他总不会以为他帮了九姑娘的事情,自己同他便有转圜吧?
楚涟漪对这两档事是分得极开的,她虽然感激唐楼,但并不表示他们就要和解。
唐楼此时却觉得楚涟漪刚才床上下来的模样慵懒娇媚,让人心痒极了。发丝有些微飞,脸颊上还有一丝枕上的红痕,内室里暖和而馨香,顿时让人觉得他们的距离仿佛极近,这让唐楼有些雀跃。
“王爷这么晚来做什么?” 楚涟漪见唐楼看自己看得目不转睛,十分无赖,像个登徒子似的,便来气。
“自然是来讨债的。”唐楼忍不住拂了拂楚涟漪颊边的发丝。
楚涟漪一听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可当时她可没答应,想了想,便正色道:“今日五姐姐来过了。”
唐楼点点头。
楚涟漪心里想,好你个唐楼,果然是瞅准了五姐姐来的事情,她才走,他立刻就上门来讨债了,也不显得实际得慌?
“她同我说了九姐姐的事情,这件事多亏王爷帮忙。九姐姐一家和楚府都十分感激王爷。”
“我不要他们感激。”唐楼的手轻轻握住楚涟漪的手,轻声道,只要楚涟漪肯给他一个好脸色看,就是让他上刀山下火海只怕他都是愿意的。
唐楼有太多话想同楚涟漪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瞧着楚涟漪因为地龙热力而熏红的脸,只觉得她眸含秋水,霞飞玉靥,美艳得不可方物,忍不住靠近她的脸。
楚涟漪也并不后退,待唐楼的唇就要捧到她的唇时,她忽然道:“王爷这是挟恩图报么?”
唐楼瞬时便坐正了身子,“你是这样想我的?”
楚涟漪起身道:“多谢王爷相助我九姐姐,涟漪十分感激,今后定当竭力侍奉太妃,爱护其他姐妹,为王爷分忧。”
唐楼看见楚涟漪脸色似笑非笑的模样,才明白这段时间不过是自己自作多情罢了,反而图惹她的讥讽,她的态度哪里有丝毫和缓,就算有,那也全是为了她那需要帮忙的九姐姐。
“我倒是忘了,王妃最擅长的便是翻脸不认人。”唐楼想起,那年他领兵出征前他们还好好的,可是到了正月里他给她送东西,她便就翻脸不认人了,即使是为了他纳了董氏,可是他原以为楚涟漪能体谅他当时的处境,哪知两个人从此势同水火。及至她嫁入府中,唐楼见她对董氏并无挑剔,又想起万子俊所言,不得不疑心楚涟漪是别有所爱,恨她绝情,这才矛盾丛生。
楚涟漪并不生气,她觉得自己就是翻脸不认人。她也要叫唐楼知道,前时给人以期望,后来毫不留情的毁灭是个什么样的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这些天有些事情,来不及码字,所以没更,实在抱歉。
52、魂不守
从知道九姑娘的好消息后,楚涟漪便一心想着出去送送这位姐姐,可是如今她处于半软禁的地步,且亲王妃出行必有仪仗,出门对楚涟漪来说简直是种奢侈。
“娘,媳妇的九姐即将远行,媳妇想去送送她。”楚涟漪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向太妃请求,实在是不想错过这次机会,否则也不知何年姐妹才能重聚了。
“你九姐姐是嫁给那王大人大公子的那位么?”太妃立刻就说出了楚涟漪九姐姐的身份。
楚涟漪点点头,实想不到太妃对自己家的事情如此清楚,不过转念也便明白了,自己那九姐姐公公的案子也算是近几月满城皆知的事情了。
楚涟漪又赶紧道:“媳妇就想私下去送送她,此一别也不知何年才能再见。”
太妃沉默了良久,终点了点头。
楚涟漪大喜,她原以为九姐家那案子太过敏感,还怕太妃不同意,却没想到她如此通情达理,心下便对这位婆婆有了些好感。
得了太妃所允后,楚涟漪立刻让人去四夫人处派了马车。
楚涟漪一行才走到垂花门,便看见安彤急急地追了来,“王妃请留步。”
楚涟漪有些奇怪地望着安彤,不知她找自己何事,从楚涟漪去了牡丹园后,便将安彤和静彤两个与唐楼有千丝万缕联系的丫头留在了玉熙堂。
安彤喘气着道:“王妃,王爷听说你要去看王大奶奶,特让我将这些送来。”
楚涟漪接过盒子一看,是一支老山参并几两血燕,也算得上是唐楼有心了。
“王爷还让我将这封信交给王妃,说贺州府知府曾是王爷的老部下,王大人可拿此信去交结。”山阴县辖于贺州府,如果楚涟漪的九姐夫能得知府的赏识,在山阴县为官自然也好做些。
“替我谢谢王爷。”楚涟漪万没料到那夜他们闹翻后,唐楼居然还肯为九姐夫出力,心下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收下东西后,楚涟漪一行也不挂王府的标志,轻车简马去了前大理寺少卿王大人家。
听得楚涟漪到的时候,楚府九姑娘楚涟欣亲自迎到了大门外。
“九姐姐。”楚涟漪一下马车便亲热地拉起楚涟欣的手。
楚涟欣满眼含泪地回握住楚涟漪的手,“真没想到你能来,这次真是多亏你了。”楚涟欣说着便有些哽咽,此次她公公出事时,王家的亲戚全避之唯恐不及,如果不是自家姊妹相助,真想不到家里会落成什么样子。
“我婆婆听说你要来,也挣着要起身来迎你,可是她病体缠绵,是被我硬劝回去的。”
“哪能让长辈来迎我,九姐姐,姊妹之间不就是该互相扶持么?”楚涟漪有些心痛地看着楚涟欣,明明是差不多年岁的姊妹,同样的绮貌玉容,可如今她看着又瘦又小,比自己仿佛老了七、八岁似的。
楚涟漪不想楚涟欣一直说感激的话,便同她提起她举家搬迁的事情,又问船可雇好了,行礼又可收拾了等等,两人说这话一路到了内院,见过王大人同他的夫人,这才随着楚涟欣到了她的屋子。
此时楚涟欣的夫君王远志也在,楚涟漪将唐楼的书信转交给了他,他感激道:“该我们亲自去王府谢恩的。”
王远志的眼里有些苦涩,同样是一家的姐妹,对面这位光艳绝伦,珠光宝气,满身的雍容高贵,可是自己的妻子却受自己拖累,到如今连一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她那些嫁妆都赔入了父亲的案子,却还毫无怨言,王远志每次看了都觉得心痛。
其后,王远志寻了个由子避开,由着她姐妹二人叙些私房话。
“九姐姐,你可清瘦了。”楚涟漪看着这王大人家下人也没几个,楚涟欣身边仅有一个她从楚府陪嫁的丫鬟再无他人伺候。
楚涟欣倒不介意,“其实也不是坏事,经此一难,我与大郎之间仿佛贴近了许多,如果不是为了他,你以为我肯为他家这般牺牲么?”
楚涟漪点点头,从刚才王远志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她就知道这夫妻二人情谊甚笃,她心里实羡慕,他家如今这副模样,就是九姐夫想纳妾也是没有能力的,况九姐几乎可算得上是他家最大的功臣,以后王大郎也不可能对不起她,如此也算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了。
楚涟漪转头看了看暗香,暗香赶紧递上一个小匣子,“九姐姐,这里是一点儿银子送你压箱底,你莫要推辞,此去山阴山长路远,那山阴县又不是膏腴之地,你且收下,且你婆婆又病痛缠绵,那一项不用钱。”
楚涟欣其实并没想过要推辞,其他姊妹都送过银两了,她知道她们的好意,如今如果拒绝那不过是逞强图伤姐妹情谊而已。
楚涟欣接过匣子,打开来一阵惊呼,这才知道楚涟漪足足送了她两千两银子,全兑换成了全国上下通用信用最好的宝通斋的银票,一百两一张。
“这,这可不成,我不能收。”楚涟欣赶紧将匣子退还给楚涟漪。
楚涟漪一阵苦笑,“九姐姐你就收下吧,这些银子放在我那里也没用,我如今也就穷得只剩下银子了。”何况这银子还是最近过年唐楼拿给暗香的,以备楚涟漪年节想买什么或者打赏仆人之用。楚涟漪不得不说,唐楼出手是十分大方的,怪不得青楼里他能有那么多相好。
楚涟欣见楚涟漪说得好笑,“什么叫穷得只剩下银子了?”
楚涟漪瞧着楚涟欣,有些悲屈地道:“有些姊妹羡慕我,可我如今只羡慕你,九姐姐。”
楚涟欣低头不语,也略微知道楚涟漪的处境,“你这样的人才那禹王爷不珍惜真是他……”楚涟欣本想骂唐楼有眼无珠,却又想起他乃是自己家的恩人,所以把后半句吞了回去。
“就是。”楚涟漪跟着她骂道,两姊妹相视而笑,楚涟漪又盘桓了许久这才起身离开。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楚涟漪万万没有想到,才骂了唐楼没多久,自己那般快就又要求到他的身上去。
这事还得从暗香身上说起。
从那元宵节观灯回来,楚涟漪就发现暗香开始有些魂不守舍,时常独自发愣,越到后来,情况越严重,一日为楚涟漪梳妆,居然连桃花膏与茉莉粉都不分了。
“暗香,你最近可是有什么心事?”楚涟漪适时阻止了暗香想将茉莉粉往自己脸上敷的举动。
“没有啊。”暗香也是发现了自己的错误,赶紧换了膏子。
楚涟漪盯她良久,暗香也只是故作他忙地不敢看楚涟漪的眼睛。
如是楚涟漪反复追问了几次,暗香皆避而不答,强颜欢笑,只有时候背着楚涟漪抹泪。
如此,楚涟漪不得不寻着机会私下问了暮雨,“暗香最近是怎么了,你与她同住一屋,可知道为何?”
暮雨垂头不答。
楚涟漪见她垂头有些纠结地绞着衣角,不说不知道,也不说知道,心里便明了,暮雨是知道的,只是不知何种原因,两个人都不愿告诉自己知道。
如此楚涟漪只好自己猜上一猜了。
“暗香是不是跟谁好上了?”楚涟漪问得很直白,她心想能让暗香魂不守舍的事情除了自己以外,便只有暗香自己的终身了。可是最近自己身上也没出什么更糟糕的事情,而回忆暗香的事情,前些时候,经常逮住她发呆发笑,俨然是有了相好的痕迹。
暮雨压根儿没想到楚涟漪会问得如此直白,可是也不敢欺骗楚涟漪,只是不说话,有些焦急地望着门外,仿佛在等人救她似的。
“暗香的相好是谁?”楚涟漪问。
暮雨立时睁大了眼睛,仿佛十分害怕楚涟漪这样问。
楚涟漪见暮雨这样,更是心急了,“是不是华安?”
暮雨没想到楚涟漪居然能猜准,心想掩也掩不住,便横了心道:“是。”
楚涟漪松了口气,原来就是这种事,这两丫头也把自己想得太古板了,她对丫头和小厮私下相通可没那般反感,何况暗香如今这般也是自己耽误了她,她能自己寻找幸福,楚涟漪当然是十分高兴的。
“你们就为了这件事瞒着我?”楚涟漪惊讶地问,然后又想了想,笑着道:“华安还算是一表人才,也算配得上我们暗香。”
暮雨看着楚涟漪却欲言又止。
“怎么了,遇到什么难事了么?”楚涟漪语气一顿,“是不是那华安始乱终弃?”楚涟漪想着唐楼的薄情,自然就想到了他身边小厮是不是也有样学样了。
“不是,不是。”暮雨赶紧否认。
“那暗香为什么这几日黯然神伤,魂不守舍?”楚涟漪这就弄不明白了。
53、杂滋味
暮雨这才讲原因道出来,原来是那华安可能要外放了县官,从此鱼跃了龙门。
其他的不用暮雨讲,楚涟漪也知道了,以前一个是小厮,一个是丫头,自然是配的,可如今忽然就有了天壤之别,即使华安自己没有二心,可是他的老子娘刘妈妈也能这般想?
“那华安怎么说?”说到底楚涟漪还是想知道这华安是个什么样的品性,值不值得暗香这般痴情。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只看着暗香熬更守夜地在灯下做男人的鞋袜。”
这话其实已经很明了了,暗香也不是傻子,如果华安真是一朝登龙门就负心绝情的人,她也断不会如此。
“暗香这丫头也真是傻,事关她的终生大事,她居然也不肯对我讲。”楚涟漪有些黯然,也怪她这个做主子的混得太差,连带着暗香怕她为难,居然这样的事都不愿拿来烦她。
“把我今日抄的经书拿来,咱们去三秀庭院。”楚涟漪既然知道了暗香的事情,自然再也容不得她想让自置身事外的打算。
“王妃。”暮雨有些担忧,她自然也是知道暗香的心意的,她那是怕王妃如果硬逼着刘妈妈答应她们的婚事,从此得罪死了刘妈妈而让楚涟漪在王府的日子难过。
“快去吧,这可是你暗香姐姐一辈子的事情。”楚涟漪岂肯为自己那么一点儿小磨难而困住暗香一生。
到了三秀庭院,楚涟漪将经书捧给太妃,太妃细细翻阅了一遍,“你的字倒是越见风骨。”
楚涟漪淡淡笑了笑,“多谢娘夸奖,亏得娘教导,媳妇不仅字越见风骨,连棋艺也颇有进步。”
从楚涟漪和太妃成了棋友后,说话间也稍微亲近了少许。
“是么,那倒是要看看。”太妃心下略微奇怪,今日也不知道这媳妇怎么主动攀谈起来了。
其实也怪不得楚涟漪,这半年来,太妃的难伺候是她亲身经历的,且这位婆婆对自已素来不喜,她即使厚着脸皮贴上去,也不过是遇上冷锅,次数多了,自然就不肯攀谈了。
这一番手谈,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楚涟漪一边下着棋一边分心想着刘妈妈的事情。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楚涟漪今日算是没有白等,千盼万盼的刘妈妈总算是进屋了。
“怎么,你屋子里的事情处理好了?”太妃见刘妈妈进来如是问。
“多谢太妃允假,不过是些小事都处理好了,今日宫里头的旨意正式来了,华安平日耍得好的那几个猴子非要闹一闹,我少不得要回去叮嘱一番。”刘妈妈喜笑颜开地道。
“那是好事,自然该贺贺,你也不要拘着华安,以后他可是要做一县父母官的人。”太妃捻着棋子道。
“是。”刘妈妈应了,对于她这个儿子她自然是十分满意,可是也感激主子,如果不是主子开恩,华安一个小厮哪能外放为官。
楚涟漪很自然地表现出惊讶来,如果不是因为暗香的关系,只怕华安外放的事情,她也不会提前知道的。
“是刘妈妈的儿子华安,也就是老六身边的长随,得了圣意,要外放为官了。”太妃淡淡提了提。
“那真是恭喜刘妈妈了,这消息来得太突然,我也没来得及备礼物,明儿我让丫头替我送到你家去。”楚涟漪赶紧道。
“不敢不敢。”刘妈妈又说了几句客套话。
“旨意上有说让华安几时赴任么?”楚涟漪想问的话被太妃恰好问出,她不由得感谢,又想着今日前来时机真是大好。
“只说尽快,这马上就要进二月里头了,二月里七爷要娶亲,王爷要过生,有得一番忙,我和华安商量的意思是,最早也得三月才动身,好在旨意上说五月前能到就行。”
“妈妈就让华安一人孤身前去赴任么?”楚涟漪实在是忍不住问了。
刘妈妈有些警惕地看了楚涟漪一眼,道:“奴婢正想请太妃的恩典,华安一个人去赴任,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我也不放心,就想着赶紧给他找个人。”
“哦,可想好要找个什么样子的了?”太妃也来了兴趣,深闺里闲着无事的女人对这些事最是有兴趣。
“我家那猴儿虽然蒙圣意外放了为官,可牵出去还不是个小子出身,哪敢有什么要求,我瞧着就在咱们府里头的丫头里寻一个温柔贤惠的,这才像请太妃给个恩典。”刘妈妈说得十分谦虚。
楚涟漪听到这里心里大定,她最怕的就是刘妈妈瞧不上暗香的出身。
太妃笑了笑,“什么恩典不恩典的,华安素来是个有出息的,府里头的丫头们那个嫁了他,那都是前辈子烧了高香的,只是华安以后的前程不可限量,你可真愿意给他找个丫头?”太妃有些迟疑。
“奴婢想过了,那些高门大户的人家自然是看不上华安的,可是寒门小户的女儿未必就能比咱们府里的丫头有见识。不拿别人来说,就说太妃屋里这四个姑娘就是极体面的,太妃最是会调教人,带出去如果不说,谁不猜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啊,见识、做派都是大户人家小姐的模样。”
楚涟漪心里暗道刘妈妈真是会说话也真是会打算。这丫头出身的夫人以后自然不敢瞧不起她这个婆婆,且又是府里的人知根知底,最重要的是这还表明了忠心,知道是主子的恩典才让她儿子如今鱼跃龙门的。
只是楚涟漪心里也暗道不好,想不到刘妈妈开口就打上了太妃屋里,琴、棋、书、画四个丫头的主意,且还是当着自己的面。
楚涟漪怕这主仆俩当着自己的面将婚事定下来,赶紧道:“娘,该你走了。”
太妃这才回过神,又仔细想起这一步该如何走来,回头又对刘妈妈道:“这事儿我们回头再说,还得看看究竟谁最合适。”
“是。”刘妈妈应了,回头又遇见有小丫头来说,她家里又来人了,太妃便放了刘妈妈回自己家,也替华安料理赴任要准备的东西。
楚涟漪这才松了口气,从三秀庭院出来后,忧愁立时就上了眉毛,只觉得是自己拖累了暗香,如果她不是由着性子,而能与唐楼和美,做个名副其实的禹王妃,只怕今日她如果说想将暗香许给华安,刘妈妈定然是不会不同意的。
楚涟漪第一次生出一丝后悔来。
只怕刘妈妈的心思暗香是知道的,所以这才更不肯将事情告诉自己,怕自己因为她的事情得罪了刘妈妈。
楚涟漪如今有些手足无措,这件事她是万万没资格去替暗香做主,让刘妈妈同意这门亲事的,首先她既不是刘妈妈的主子,也不是华安的主子。
可是这件事却是亟不可待的,楚涟漪不得不咬咬牙,唤了杏丫来,嘱咐她去二门上盯着,看见唐楼回府,便对他说自己有事找他。
晚上楚涟漪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等着唐楼,可是过了二更也不见他的人影子,楚涟漪这才害怕起来,他总不会因为上次的事情气得不想见自己吧。
楚涟漪真是越想越怕,心里想着如果这才唐楼肯帮她,她,她是什么也愿意的。
“杏丫,你究竟见着王爷了没有?”楚涟漪心里不踏实,又把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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