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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青 作者:温歇
他便道:“是饮酒而不是饮泣,大约也没什么不好吧。”
殷素问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个竹榼,递给望青。望青接过,打开看见里面有一枚小巧玲珑的药丸,一缕冷香萦绕在鼻尖,倒很提神醒脑。
“吃下去。”
望青惶惑地看着他,殷素问的表情还是淡淡的:“醒酒的。”
望青睫毛扇了扇,就像被人劈脸扇了一下的大狗,她不敢多言,连忙将药丸咽下,待神识微清,连坐也不坐了,沉默着站起身候在一旁了。
这下反倒是殷素问找了个地方坐下,他披着件雪狐皮制的大氅,那料子极好,防雨御寒,一直委到地上,将殷素问包裹得严严实实。手上拿着个木炭囊,铜质的,囊面上雕着一支支硕大的秋棠,里面塞满了烧红的木炭,外面裹上一层绵软的缎子,拿来暖手最好。
望青自打酒醒了,整个人的身子就莫名其妙地凉透了,她心中懊热,后悔不跌,为何当时不同大家一起回去呢?在外面触景伤情又是何必?她总觉得自己是被殷素问揪住了错处,然而这错处又是微妙的难以言状的,真真是叫人有苦难言。
殷素问坐在一旁的竹凳上,全身上下只露了一张脸出来,静静地看着天幕,脖间围着一圈兔毛,衬得他面若玉冠。望青疑心他在观星,虽说星象之事玄奥莫测,非大家不得染指,然而殷素问平日里涉猎颇广,懂得一些也未必。
天空中裹着浓云,又哪里见得到几枚星子,加之今日焚香放鞭的人家不知凡几,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硝石味与烟尘,眼前都是一片迷胧,更惶论天际。
星星的光泽都暗,主帝座的那一颗更是快看不见了。
“天不够冷么,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殷素问倏尔转头问她。
望青怔住,心想您一看就是不曾伏低做小伺候人的,主子都没进去我如何能进去。然而这话是不能说出口的,她只能说:“奴婢不冷。”
殷素问便笑了。
望青想问他为什么笑,然而直觉他不会说出什么好话,便克制住自己。
“季谰说你跟牛似的,”殷素问悠悠道,“可是做牛也没有什么不好,忠诚乖巧还力气大,你说是也不是?”
望青一时间也不知这算是褒奖还是刻薄,反正她也不气。
殷素问又道:“你是使刀的?使来我看看。”
望青直愣愣站着,自打她进府同娇花般的姑娘们混作一团,就不大在人前袒露自己是会功夫的,每日晨起练刀,也会避着人,以免没人看见了有辱斯文。哪知殷素问会起这么个头,她想了想,便说:“刀在屋子里。”
殷素问没什么表示,一双清淡的眼看着她,望青总算是会意了,忙不迭的一溜小跑往自己屋里去了。
事反则妖,古人诚不欺人,殷素问这般折腾,大抵是晚上没睡的缘故吧。
望青那把刀算得上名家手笔,殷家下面的铸剑师多如牛毛,每年都会为影组出来的杀手打造武器,这把刀乃玄铁铸造,甚至能够一把砍碎一块试刀石,砍骨头更是不在话下,唯一一点的缺憾是这把刀乃女子用的,女子多不练刀,而有力气拿着它舞动的更是少之又少。
望青是仗着自己力气大,捡了个便宜。着季谰文绉绉的说法,就是膂力惊人。
她从屋子里提着刀跑出来,到殷素问身前站定,一口气提到胸前,心里颇为不安。她穿着件名贵画裙耍大刀,当真是辱没了这身裙。然而事已至此,也由不得她推拒。她闭上眼,便想起殷素问前几日在院子里教她念书,模样是百般嫌弃,然而最后却说,日后看书不必再看这些艰深的医经著作,淘些坊间流传的话本子,拣些自己喜爱的看便好。
她其实没有什么尤其喜爱的东西,书与书于她而言都是一样的,然而望青识好歹,她知道毓秀说得没错,自家公子人极好。
她又怎么能拒绝他的要求呢?
望青将刀规规矩矩地舞起来,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气息极稳,而挥砍之间势如破竹,颇有千军万马于前而毫不惧惮的气概。兔起鹘落之间,她陡然跃起将手中的刀飞快掷出,那刀化作银光急速飞出,咔的一声将殷素问院前栽了多年的竹林削去了一排。
直到沉重的玄铁落到地上,望青才回过神来,她猛地向殷素问看去,眼里露着凶光,让殷素问生出自己胆敢训她一句她就要拔刀砍人的错觉。
待她迎上殷素问淡漠的脸,便用敦厚的神情回应他,殷素问叹了一句,只说:“罢了,以后切勿莽撞。”
望青一双手交叠在膝前,胡乱搅着,连刀都来不及捡,那模样看来十分内疚。
☆、第十一章
晨光熹微时,外面起了喧哗。
便见一内监领着三五人走来。
殷素问此时正在屋中,熬了一宿也没歇下,他怕是早知道这群人要来,故而连床榻都未靠近,只不过是在书房中支着手支棱了一会儿。
那内监是个白皮的中年人,容长脸,细长眼睛,穿着烂紫银色绣样的官服。手上架着拂尘,他往中庭来,殷素问正巧出来,二人相见,何政向殷素问恭了恭身子,谄声道:“奴才见过公子。”
殷素问这时便端出簪婴世族的体面,回问道:“不知何公公驾到,有何贵干?”
“公子久不入宫,陛下思念倍盛,正值新春,乃阖家团圆之时,特意命咱家请公子入宫,共襄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