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遗玉 上第58部分阅读
新唐遗玉 上 作者:欲望社
点的酸酸甜甜之感,这对她来说,实在是陌生的紧。
“……小玉、小玉你怎么了?”程小凤见到遗玉的异状,将指套放进盒子里,伸手去探她的额头,“嘶——有些发烫,该不是着凉了吧,不行,发热可不是小事,咱们上医馆看看去。”
说完她便抓起毯子上的披风往遗玉身上裹,要拉她起来。
“不、不用。”遗玉慌忙伸手抓住她的胳膊拉着她坐下,“小凤姐,我无碍,没有不舒服。”
在遗玉再三保证她没有事后,程小凤才歇了拉着她离席去就医的心思,却挥手招来下人,填了只小火盆在她身边放着,遗玉为了让她安心。老老实实地将披风裹在身上。
遗玉压下那奇异的酸甜感觉,伸手取回那只红木盒子,特留意了一下缝隙处,果见一张字条夹带在其中,她不动声色地将那字条藏进袖中后,将盒子用布套垂新好,装进原先放零嘴的袋子里。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她叮嘱了程小凤不要将这指套的事情告诉卢智,程小凤有时候脑部线条的确很粗,没多想便应了她,继续去剥她的花生。
刚才兰楼溜出去的学生都巳回了座位,同邻座交头接耳了一阵,在座不过两百人,口口相传,很快兰楼亦响起了一阵此起彼伏的低呼声。
遗玉刚刚捧起茶杯,喝下一口温热的茶水,正待去看袖子里的字条时,就听前座传来低语声。
“你们猜是谁来了……是吴王殿下和魏王殿下!嘿嘿……”
“咳咳咳、咳咳……”遗玉顿时被咽到喉咙处,还未来得及滑下的茶水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手中的杯子随着她的动作洒出不少茶水在她裙面上。
程小凤连忙将手里的花生往案上一丢,挪过来帮她拍背,小训道,“真是的,你喝个茶水都能被呛到。”
“咳咳、我走神儿了,咳……”
“怎么了?”卢智带着程小虎,从侧门走进兰楼,一眼便望见正在咳嗽的遗玉,忙走过去,发现她只是被呛到后。同样小训了她两句,和程小胖子在旁边的空位,一前一后坐下。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待遗玉不再咳嗽,第二遍代表着五院艺比将要开始的钟鸣声响起。
“咚——咚——咚”
君子楼瞬间安静下来,坐在对面梅楼上的国子监祭酒不知何时在太学院和四门学院院长博士的陪同下,走到了梅楼一层正中站定。
东方佑先是对着兰楼上点头一礼,才开口讲话,特殊的场地布置,让他缓缓却肃穆的话语声,很是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
“五院艺比自始至今,从四艺拓为现今之九艺,九艺之比,不单是各院学子相较长短,自省共身之良机,亦是我国子监学生们愈发博学之象征,入选参比者,或于国子监有名有才者,或于长安城中有名有才者,亦有他乡之才子佳人,皆是才隽人杰,老夫与诸位博士和大人们,此次有幸观尔长才,将谨行论判之责,定夺九艺之魁,五院之昔。
最后一个字落,在座学生皆“噌、蹭”起身,齐齐向国子监祭酒一礼,礼的是他们公正严明的论判之责。
遗玉因发现了几次匿名送东西给她的十有八九是魏王李泰,脑中便一团杂乱,这会儿听着东方先生的讲括,心已平静许多,只留余悸。
赠炼雪霜时,盒子中夹放着写有使用方法的条子,她怀疑对方目的准备将其束之高阁时,却见另一张字条上让她去寻医辨别的提议,她对那人疑心未消却因此无反感之意,赠书时,那人更是有趣,一张条子上,仅写了一句“药膏可还好用”,道明其身份。
这第三次相赠,亦有张字条,她未看,也只三次皆是一人所为,目标直指李泰,眼下她唯一迷感的便是字条上的宇迹,她在秘宅中居住时日不短,更是常到书房去,李泰的宇她认得,若是相同她早就会想出是李泰,可两看宇迹并不一样,难道是李泰找人代笔?
这人有意隐瞒身份,却不想她会误打误撞在羿射楼见过这副指套,更是知道这是魏王府上订下的东西!
遗玉咬唇思索之时,祭酒和博士已经重新归座,东方佑同其他八名论判点头示意后,举起左手笔了一个简单的手势。
只听“唰唰”几声,君子楼四面三层楼的位置,方侧各被人垂下一根巨轴,众人一眼看去,便能见到四条宽长的宇幅上所书此次琴艺比试的题目:对酒当歌。
梅楼下一角置有一套桌椅,后坐一主薄,一手将笔,一手捧着折子看后,环扫搂内,朗声道:
“琴艺一项——始——太学院,陆俊驰!”
遗玉同众人一起抬头环颈四周,很快就在东面竹楼中,寻到一名身穿雪青常服的少年,走到场地正中,他没有自带琴,而是在放置着数张古琴的琴台上拨弄了几下,挑了一张后,坐在毯上。
琴艺比试的次序向来是由事先由博士们定下,这题目看起来简单,或选已成曲调的谱子,或即兴发挥,四十五人,越走靠后,越有时间做好准备,第一个上去的人明显吃亏。
果然,这位陆公子弹奏了一阵,观比的学生们便开始窃窃私语,那调子对遗玉来说,有些耳熟,好听是好听,却不带多少“对酒当歌”之意。
“陆起并不擅此项,若次序靠后一些还好,头一个上去实在难说。”卢智道。
程小凤听见他的话,也是摇头,“我要是他,平知第一个上去,不如弃掉。”
程小虎探头探脑地望着程小凤和遗玉案上的点心和干果,插嘴,“有长孙娴在,还比个什么——小玉,那个是眉毛酥?”
遗玉分神将点心盒子递给他,就听程小凤轻哼,“那可未必,咱们太学院新来的卢小姐,据说是扬州有名的才女,弹得一手好琴!”
第233章 来看我比试
君子楼内,琴音泠泠作响,一楼的学生席上偶尔发出窃窃私语声,个别座位靠外的,不时抬头去看兰楼二层香廊上正中间的位置,坐在相邻的茶案后的两名男子。
李恪脸上带着温煦的笑容,看着楼下场地上正在弹琴的少年,对一旁盘膝坐的端正的人,轻声道:“只当你还在府上养病,看样子眼下是大好了,没想到你会有兴趣来凑这热闹,在这里见到你,我可真是意外的很。”
两人身侧又各坐着几名官员,面上是在认真听着楼下的学生弹琴,实则个个竖起耳朵想要听那鲜少身处一地的两人在说什么。
比起李恪语气上刻意露出的亲近,李泰的语气要冷淡许多,“该意外的是我才对,听说你今日麻烦事不少,还有闲空到这里来。”
李恪正随着音律轻轻扣案的手指一顿,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三分,上次谋刺李泰未成,落得个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下场,他损失了赤炼君和一批暗临死士、开罪了太子,又被李泰拿捏住把柄,的确让他手忙脚乱了一阵子。
不过李泰却没有借机落井下石,那件事情就好像一块巨石砸湖里,半点水花也没溅起来让他这害怕闹出动静的人,大惑不解。
李恪扭过头,看了一眼正闭着眼晴在听曲的男子,便不再言语试探,对方已经错过了落井下石的机会,他虽不怕他什么,但也不想去找不自在。
半盏茶的时间一到,主薄高喝了一个字音,正在弹琴的陆骏驰便停下,起身先向李泰和李恪所坐方向躬身,然后转身对论判席一礼。
九名论判各自执起毛笔,在身前案上的小册中写了几笔,又相互言语几句,算是对这名学生有了印象,将四十余名学生比完,依着个人的记录商议后,统选出最优和最差者。
祭酒拿出铜锤敲了敲案上的小型吊钟,梅楼下面坐着的主薄听见,才拖着长长的尾音,喊了下一个学生的名字。
兰楼下面,遗玉正同卢智悄声说话,因四周坐有人,他们用词很是隐晦大抵是遗玉在担忧竹楼上坐着的卢氏,虽四座楼相隔不近,可口口相传,卢氏这会儿肯定已知房乔来了。
卢智却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他这些时间同卢氏相处的时间比遗玉多,娘亲是个心里难藏事的人,心里有到底还没有什么,他是清楚大半的,笼统地点了遗击几句,便说有程夫人在,要她毋须担忧。
场上参比学生已试有五人,遗玉盯着场中换了几次的人影,手指轻轻摩擦着被披风掩盖住的布袋,里面放着那只红木盒子。
她案上的零嘴吃食都被转移到了程小虎跟前,程小凤听着琴音开始打磕睡,卢智则是闲闲地喝着茶。
直到听见卢智的名字被主薄叫到,遗会才恍恍回神,看着卢智对他们三人一笑之后,起身掸了下衣拐,朝着场中走去。
就在他走出兰楼后,君子楼二层几处皆有关注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李恪嘴唇轻轻动了动,想要对李泰说些什么,侧头看到他仍是着轻阖的双眼后,又将话咽下。
当铮铮琴音在君子楼内响起,片刻后,论判席上便有人发出赞声,正是特邀来的那名申大人:“总算是有个能应题的。”
此次琴艺一项的题目是“对酒当歌”,最忌拘谨之态,并几人仅重曲调和忽视了意境,论判们的评价都不高。
申大人的话,得到了太学院查博士的应和,“这琴声乍听之下,是有些肆意,可对酒当歌,正是应挥油醉意,当唱即唱,要不得缩头缩尾的。”
“然也。”
房乔望着楼下姿态惬意地拨弄着琴弦的卢智,耳中是博士们的夸赞声,目中闪过难解的神色,他侧目在菊楼和竹楼二层扫过,只能见到花花绿绿模糊的人影。
“可惜,意境是足了,技法上却有缺漏。”
查博士没有因为卢智是他院的学生而一味夸赞,实事求是道。
四门学院的严恒博士轻哼,“你当人人都是你们太学院那些公子哥,自小便能将琴摔着玩,琴师一个换了一个,那卢智初入我四门学院时,还是个连五音都辨不明的穷小子。”
查博士被他挖苦,浑然不在意道:“老夫只是实话实说。”
“得了便宜还卖乖。”
四门学院每有优异的学子,都会被太学院抡去,两院博士院长不合,是历来便常见的事情,祭酒东方佑只是笑呵呵地听着他们拌嘴。
房乔却在听了严恒的话后,暗暗捏紧了放在案下的拳头。
卢智一曲弹毕,向两楼行礼时,刻意抬头多看了几眼论判席,才在众人的注视中
回到自的位置上,程小凤很是兴奋在他肩上拍了一记,道:
“行啊,阿智,你今年该不是又要拿两块木刻吧!”
卢智但笑不语,接过遗玉递上的茶水,他心里清楚,琴艺要拿木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比他技艺佳的大有人在,比他体悟这意境高的,也未尝没有。
果然,将近中午时,长孙娴一上场,便将前头的十几人全都压了去,评判席上甚至有人拍案称赞,若说卢智奏出了对酒当歌的肆意,那长孙娴便是奏出了对酒当歌及时行乐。
长孙娴一曲技压全场后,又试了三两人,钟鸣声便传来,这上午的比试算是结束了,排在长孙娴之后比试的那几人面色都不怎么好看,对比的作用的确强大,哪怕是第一个出场的陆骏驰,都没有他们这些紧挨在长孙大小姐后面弹奏的人倒霉,也许琴艺的最差,就要在他们几人中评出了。
梅楼上的祭酒站起身来,对其他评判示意后,便下楼去,亲自宣布了下午申时再继续。
兰楼上的魏王和吴王在东方佑话音落后,便率先离席。稍后,剩下的学生和大人们才起身,刚刚还安静的君子楼一下子热闹起来,都在评较着刚才那些人的表现。
程小凤伸了个懒腰,长孙娴的出色表现也算是意料中,“走,去寻我娘她们,上我家用饭去。”
卢智道:“你们先去前门等我。”说完他便朝着对面的梅楼大步走去。
程小凤问遗玉,“他去做什么?”
“不知道,咱们先走吧,看样子就要下雨了。”
屋外的天色阴阴的,空气中带着沉闷的气味,半点不似白日的模样,遗玉望了一眼那边楼上站着的几道人影,拉着程小风朝侧门走去,程小虎将最后一块干果丢进嘴里,拍拍手上的残屑,起身追上她们。
他们跟在一群学生后面走出兰楼,便见七八步外站着许多人,正向着从兰楼走下来的两道人影行礼,欲等他们离开后再走。
尽管并面挡着不少人,遗玉还是很容易从人缝中看见朝这边走过的两人,白衣玉冠的李恪脸上挂着笑,很是和蔼地看向一旁的学生,与他截然相反的,是一身绀青色锦衣,头戴镂雕金冠的李泰,目不斜视自顾自朝前走。
几乎是在看见李泰的一瞬间,遗玉便觉得自己耳朵开始发热,看着将要走近的人影,她下意识地垂下了头,心中升起一股别扭之感,明明昨晚还同那人同盘对弈,同那人共处一室,同那人平视交谈,怎么这会儿她而扭捏起来!
这么想着,遗玉握了下拳,抬头将要去寻那人身影,便听身后传来一声娇唤:“四哥!恪哥哥!”
一道雪青色的人影从她身边小跑而过,她看着眼前正向李泰和李恪行礼的学生很自觉地分开一条路,让长孙夕跑了过去,长孙娴在她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
李恪停下脚步后,李泰又朝并走了几步,身形才顿住,长孙夕跑到他们身边后,对着李恪甜笑了一下,而后一歪身子,对三步之外,侧对他们而立的李泰道:
“四哥,你身体可是无碍了?”
长孙娴笑道:“傻瓜,四哥会来看五院艺比,身体肯定是好了的。”
长孙夕“哦”了一声,扯了扯自己裙摆,“那咱们中午一同用饭可好。”
李恪扭头看了一眼并面站着的人,点头应下长孙夕。
长孙娴望向沉缺不语的李泰,“四哥也同去吗?”
李泰这才侧过身,用着略带低沉的嗓音道:“本王还有事。”
“你下午不来了啊?”长孙夕娇美的小脸顿时一黯,“我、我下午比试呢。”
李恪伸手在她头上轻拍了一下,“我来看你还不够么,真是个贪心的小丫头。”
长孙夕小脸鼓了鼓,小声嘀咕道:“那、那又不一样。”
他们几人旁若无人地说话,一旁等侯他们先行的学生不但不觉得心急,反而个个津津有味地听着。
程小凤撇了撇嘴,扭头去张望竹楼的出口,寻着卢氏和裴翠云的身影。
隔着一群学生,遗玉静静地望着正停下来说笑的四人,目光从李泰身上移到了长孙夕的身上,想到那些传言,按在装有红木盒的袋子上的小手,紧了紧。
李恪没有听到长孙夕嘀咕什么,待要问时,就见她突然朝边上迈了一步,向着李泰问道:
“四哥,你下午来看我比试好么?”
第234章 调换了吧
“四哥,你下午来看我比试好么?”
长孙夕这句话问出口,边上看热闹的人到不觉得有什么,毕竟李泰中意长孙夕的传闻,只是在极少一部分人中流传。
外人只知道长孙家的小姐们同吴王和魏王关系都不错,加上年纪在那摆着,谁会多想。
可她的话听在其他人耳中,就不那么是味道了。
李泰在长孙夕上前询问时,便借着转身的动作,不着痕迹地朝边上挪了一步。
他看着她仰起的小脸上,带着明显期待的表情,脑中闪过二个月前的一场对话,待要开口,却忽然侧目望向那名在人群后站着的少女。
遗玉正同长孙夕一样,在等着听李泰怎样回答,却被那双青碧色的眼眸突然捕捉到自己的视线,只是隔着人群相望了一眼,她便下意识地敝过头去避开。
李泰的瞳色微变,收回目光,淡淡地丢下一句,“明日本王会来。”
便迈步沿着湖畔的小路离开,刚才不远不近地站着的几名侍卫,连忙快步跟上。
没人发现刚刚李泰视线短暂的偏离,长孙夕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一屈,眼眶便红了起来,垂着头,任长孙娴拉着她,跟李恪一同离开。
魏王和吴王一走,边上的学生立刻散开,遗玉还在望着李泰已经模糊的背影,程小凤伸手在她肩上一搭。
“娘他们怎么还不出来,小虎去寻人也没个影儿,咱们也进去看看。”
“嗯,好。”
遗玉刚刚答话,就听空中一道闷雷响起,她同程小凤朝竹楼走了几步,天空便似破了洞一般,滴滴答答落下雨来。
“呀!”
程小凤低叫一声,连忙拉着她跑上搂梯,进到屋檐下,两人身上都落了些雨水。
望了两眼外面来势汹汹的雨势,程小凤懊恼道:“糟糕,伞在马车上。”
遗玉一愣,这才想起自己也是带了伞来的,“我的拿好像落在楼下了。你去找人,我去取伞。”
说完她便将披风的帽兜往头上一扣,冒着雨跑下楼,程小凤阻拦她不及,只能跺了跺脚,转身走进去寻人。
兰楼里有几名仆人刚刚开始整理杂乱的席位,遗玉进到屋中,在先前所坐的位置上找到了早上平彤给她的雨伞。
她拿着拿走到门口,将披风解下,屋里的火盆未熄,虽然一面大敞,但比外面暖和,批风湿了大半,她将伞夹在腋下,准备去拧,看到湿湿的袖口时,却连忙将扳风丢在一边,将湿润的小手在身上干净的地方抹了抹,伸进袖袋中摸索两下,掏出先前夹带在红木盒中的字条。
看到完好无损,只是有些湿气的字条,她松了口气,将其打开,上面是同前两次一样劲朗的宇迹,仅有简单的几句话:“熟背竭石调,幽兰末段。”
若说在看字条前,遗玉还隐隐期待他会写些什么,看完之后顿时满头雾水一一这字条上,让她背琴谱是何意?
琴艺她已经弃了,就算没弃,褐石调幽兰那么生僻的琴谱,和对酒当歌这试题也不相符合啊,等等一一试题?
遗玉两眼一瞪,念头一起再压不住,这字条上写的,该不会是乐艺一项的试题吧!五院艺比也会泄题,李泰泄题给她……“哗哗”的雨声在耳边响起,遗玉动作僵硬地把纸条折叠好塞进腰间的荷囊里,她刚刚将披风挂在臂弯上,厚重的门帘却被人从外面推开,卢智手持一把不断滴水的雨拿,他身后,小虎和小凤则挤在一把伞下“找到伞了吗?”
遗玉将雨伞举到身前,询问道:“娘她们呢?”
卢智接过雨伞,道:“娘的耳坠子掉了,才和程夫人在楼上耽搁,这雨看着一时半会儿不会停,我就借到两把伞,加上你这把,先将娘和程夫人送回车上,你和小风小虎先在屋里烤火。”
他让程家姐弟进屋,又拿了他们的伞,转身待要离开,却被遗玉从后面扯住。
“大哥,五院艺比会泄题吗?”卢智脚步一停,回头奇怪地看她一眠道:“从未听说过,怎么……”
“没事,你快去吧。”
卢智走后,他们三人坐在诗边烤火,遗玉一边同程小凤搭话,一边在心里琢磨着卢智的话,他的意思是“从未听说过”过泄题的,却并不是代表没有泄题的,那么是不是说,的确存在着泄题现象,可是不为人所知。
泄题的确是不公平的,提前知道了试题的学生,就有更充足的时间准备,可这个不公平的影响却很小,因为就算知道了试题,也无法保证能在比试中得到论判们的认可,就拿今日的琴艺来说,她是个初学看,就算知道了题目又有什么用,照样是会得最差,最终结果还是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上——但是,也有例外,其他八艺的确做不得假,可乐艺却存在着明显的漏洞。如果此次五院艺比的乐艺试题,就是根据琴音,让学生默写出幽兰末段的谱子,那么只要她将其背会,到时又没有其他人默出这么生僻的东西来,那比试的结果可想而知。
相信参加艺比的四十余名学生,只要不是正义心膨胀到极点,若知道了乐艺比试的题目是这个,就没有放过那块木刻的可能。
李泰通过隐匿身份的方式,将这最能十拿九稳得到木刻的一项题目泄露给她,她无法骗自己说:对方的目的只是单纯地想要帮她,让她不至于面对那么生僻的题目,做乐艺一项的垫底罢了。
她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目的,是要自己多拿一块木刻的!可是为什么?遗玉因为发现李泰就是那个赠给她药膏和书的神秘人,心思已经够乱的,眼下这张字条,又在她本就焦躁的心中,多添了一把火。
遗玉六人十分狼狈地回到程府,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
尽管他们是撑了伞的,可照样淋湿不少,这大冬天的,一个不小心就会着凉,程大人不在家,进门程夫人便指挥着丫鬟们烧水备衣,让程小虎领着卢智去更衣,把遗玉分配给程小凤,自己则拉着卢氏回屋。
遗玉跟着程小凤到了她的房里,一进里卧便被丫鬟们围上,七手八脚地换下了她的湿衣,套上程小凤干爽且薰过香的衣裳,便被塞进软榻上,捂了两床被子,添了两盆火在一旁。没多大会儿,她冰谅的乎脚和被冻得有些发白的小脸便缓和过来,又喝了一碗热汤便开始冒汗,却被丫鬟们劝着仍裹着两床被子,程小凤却大摇大摆地在屋里她眼前晃荡。“要不咱们下午就别去了。”程小凤突然在软榻边上坐下,对遗玉道。
“不去可以吗?”
“阿智当然得去,可咱们两个弃掉了,不去也没事,拿琴艺木刻的是长孙娴那丫头无疑了,下午顶着雨过去,还要看她出风头.还不如待在家里带着暖和。”程小凤将自己下午不想过去的原因讲了出来。
遗玉想了想,反正卢智比试完了,下午没什么好看的,不去就不去罢,当下她便应了程小风,对方拍了一下大腿,笑呵呵道:“只要你不去,我娘肯定也不会强求我去的。”
遗玉无奈地瞥她一眼,这人,原是为了拿她当挡箭牌使的。大概又过了一刻钟,才有丫鬟来传话,程夫人叫她们两个去吃午饭。
惹得满头大汗的遗玉终于能从两床被子里解脱出来,但还是被裹了件厚重的扳风,丫鬟们撑着伞把她们送到饭厅。
遗玉和程小凤进屋时候,卢氏正在和裴翠云聊天,卢智坐在她们对面听着,桌上已经摆满了各式菜肴,程小虎早早便拿着象牙著等着开饭,见到她们进来,白胖的小脸上立刻露出笑容。
遗玉和程小凤分别在自已娘亲身边坐下,裴翠云屏退了布菜的丫鬟,先行夹了一块肉放在卢氏碗中,道:“我们家老爷便是个粗人,家里私下也没什么规矩,妹子随便些。”
见卢氏笑着点头吃下她夹去的那块肉,才挥手示意程小虎可以动箸,尽管程小胖子早上将遗玉带去的点心干果吃了大半,但是一场雨折腾下来,还是饿的两眼冒金星,终于得了母亲大人的批准,直接将桌子中央一盘烤肉端到自己跟前下手就抓。
裴翠云看到儿子的举动,再看看斯斯文文吃饭的卢智,还有慢条斯理地给卢氏夹菜的遗玉,又气又笑地对卢氏道:“我真是佩服妹子,怎地就将孩子们教的那么好,我家中这两个也是一手带大的,可是你瞧瞧,一个明明是姑娘家,却似他爹般喜欢舞刀弄剑,一个整日就知道吃嘴。”
卢氏听到她夸赞自己的儿女,心里自然高兴,“嫂子这话可是说错了,我看小凤和小虎都是极好的孩子,既干脆爽利,又有真性情……”裴翠云从卢氏的表情上,看出她的话并不是虚夸,便趁势打趣道:“你喜欢我家的孩子,我却欣赏你家的孩子,呵呵,不如咱们就调换了吧?”
她话一出口,卢智夹菜的手便停滞了一下,正在将卢氏夹到她碗里的肉转移到卢智碗里的遗玉也顿了下。
第235章 心悸
裴翠云这看似玩笑的话,实则藏着深意,她曾赠过遗玉一对耳坠,后来被卢智还了回来,在她看来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遗玉和程小虎岁数还小,她不急,但卢智这孩子却是到了年纪,等开春科举罢,那肯定是要婚配的,自家的闺女虽不愁嫁,可到底要挑个好的,趁着他们还未归宗,先下手为强。
长辈们说话,小辈自然不好打断,若是只说卢智一人,遗玉还有心情看热闹,可现在明摆着也有她一份,见到卢智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她便在桌下踢了他一脚,卢智却抬头对她笑笑,递了个毋须担忧的眼神过去。
卢氏鲜少被人提到那档子事,一时还真没听出来程夫人话里的意思,只当她是在开玩笑,又夹了一块肉放在遗玉碗中,道:
“嫂子莫要逗我,就算我舍得,你能舍得?”
裴翠云见她没能明白自已的意思,呵呵一笑后,却没再说下去。
遗玉夹起碗中的一块肉,送进嘴里,心中暗道,娘亲的脑筋比较直,有时候还真是件好事。
用完饭,程小凤便打着遗玉的招牌,告诉程夫人和卢氏她们下午不准备去了,卢氏本就怕遗玉雨天往外跑会着凉,这会儿听说可以不用去,当场应下,程夫人暗暗瞪了程小凤一眼,也允了。
于是,下午只有卢智和程小虎两人又回到学里去观看艺比,走前遗玉听了卢智的小声叮嘱,便没让卢氏和程夫人有单独相处的机会,两对母女转移到正房客厅处,坐了一个下午,裴翠云本想私下拉着卢氏说道说道,但两个姑娘在身边坐着,只能聊些家常,顺带旁敲侧击些事猜。
一场雨下到傍晚总算变小,都过了晚饭的时间,也没见卢智他们人影,卢氏望着窗外的天色,担忧道:
“都这时候了,怎还不回来?”
程小凤道:“您别担心,这琴艺一比本就墨迹的很,有一次还折腾到了亥时。”
她话音刚落,门帘便被打起,卢智和程小虎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屋里服侍的丫鬟们连忙迎上去,接过他们脱下的带着湿气的披风。
两人在椅子上坐下后,程小虎端过热茶咕咚咕咚喝了几口,便对程小凤高声道:“大姐,下午可比上午热闹多了,你真该去看看才对!”
程小凤不以为然,“有什么好看的,横竖都是长孙娴赢。”
“哈哈!”程小虎垂头只顾着笑。
遗玉将疑惑的目光转向卢智,就听他开口解释,“得了琴艺木刻的,是卢书晴。”
“啊?”程小凤立刻傻眼,尽管她早上还在说,身为扬州才女的卢书晴许能将长孙娴比下去,可她心里却不觉得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有多大。
遗玉亦是吃了一惊,长孙娴的琴音她听过两次,哪怕是对这人没有好感,也不得不承认她琴艺是顶尖的,谁曾想,这稳操胜券的局面,却被突然冒出来的卢书晴给一脚踩下。
卢氏也是最近才知道卢书晴这个侄女的存在,这会儿听闻她在五院艺比拔得头筹,心里便替自家大哥高兴。
卢智在程小凤的追问下,将下午比试的经过讲了一遍,听他口气,卢书晴在琴技上同长孙娴是旗鼓相当的,可她却巧借了今日的一场雨,将对酒当歌的那份洒脱诠释的淋漓尽致,在境界上略胜长孙大小姐一筹,评判席没有过多争执,便将木刻判给了她。
五院学生的资质良莠不齐,在算、律两院能打头阵的,到了太学和四门几乎都是吊尾,因而琴艺得了最差的,就是上午紧挨着长孙娴参比的那个算学院的学生。
这个倒霉的孩子,比试结果一出来,父母便悄然离席,雨伞被人藏起,等到众人都离开后,他才冒着雨独自回家。
而卢书晴则是被太学院的一些学生簇拥着,当晚直接去了东都会的酒搂庆祝。
当然,这些都是卢智和程小虎离开后发生的事情。
在程府用完晚饭,临走时也没见到程大人,裴翠云心里暗骂着不知跑哪里去喝酒的程咬金,将卢氏他们送到大门外,约了明日同样在君子楼外见面。
卢氏原想让遗玉同回归义坊的宅子住,她却推说在住在学里可以多睡一会儿,明日画艺比试精神才会好,卢氏便没勉强,让卢智先将自己送回了宅子。
遗玉坐上秘宅的马车后,总算是有了独处的时间,她从挎在肩上的布袋里面取出被她藏了一天的红木盒子。
刚才在车上卢智询问起她袋子里的东西,她强作镇定答是装点心的盒子,才没有露馅,卢智不希望她和李泰太过亲近,若是被他知道李泰几次匿名送东西给她,还不定会怎么想。
遗玉打开盒子,取出里面的东西,借着车内昏黄的吊灯,将这副鹿皮指套仔细看了一遍,喜欢是喜欢,却没有往手上带。
昨日在羿射楼一眼见到这东西她便觉喜欢,得知是拿错了东西后,有些可惜,而看着长孙夕带上那副指套摆弄,又听掌拒的说是魏王府订下的东西,那时她心里的异样,现在想来更清晰了一些,的确是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为什么她会觉得不舒服,在早上收到这只红木盒子后,这个问题的答案便隐隐在她心中浮现。
李泰是赠她药膏和书籍的人——尽管只是有限的信息,且那字条上的字迹不是他的,但遗玉稍一细想,便能肯定,就是他!
她意外因他被刺,他便赠药膏让她除疤,她喜欢杂书,他不但送了一箱子给她,还在秘宅的书架上,放了许多闲闻异志供她阅览,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不是他还能是谁呢。
早上的脸红心跳,那种酸酸甜甜的感觉,待她静下来,才能品出其中的味道,在知道李泰匿名相赠后,她无法否认自己是喜悦的。
若是旁的人,赠她三盒药膏、一箱子书和一副指套,她根本不为其所动,可关键,这个人是李泰,是从三年多前初见起,就同她之间藕断丝连的人。
在赵镇外的小树林边,被他救下后,她对他感激且好奇。在龙泉镇的闲容别院,见到他那双青碧色的眼晴,她对他惊艳又疑惑。在杏园养伤时,见到由少年变成青年的尊贵王爷,她诧异且恭谨。在秘宅里,头一次见到他被梦魔折磨,她担忧且敬佩。
在那个血色的夜晚,他在她生死关头为她挡下一剑,环抱着她的体温,让她镇定而安心…
明明是不该有交集的人,她却总能和他有关联,明明是不该亲近的人,她对他的感觉却在一次次交集中变得复杂起来,像是被春蚕吐出的丝线层层覆盖,在最复杂的时候,往往一个小小的契机,便能让被层层缠绕的心情,破茧而出!
车外的雨声沙沙作响,似是滴落在她心间,车轮滚动的辘轳声,几乎同她的心跳合拍,遗玉握着鹿皮指套的手指一紧,缓慢地移到胸口处,感觉那里已经被雨水洗刷地透明的陌生情绪——是喜欢。
她喜欢那个人……不是对待杂书、刺绣、书法的那种喜欢,亦不是对程小凤、卢智、卢俊的那种喜欢,这种喜欢,是一种甜甜的又略带青涩的感觉。
喉间溢出一丝莫名的笑声,遗玉闭上双眼,放松身体靠向车壁,人的感情就是这样奇妙,早上从秘宅出门时,李泰之于她,连朋友都算不上,可在夜归的路上,却变成了她喜欢的人。
“小姐,到了。”马车停下,不见车内有什么反应,车夫便在外面敲了两下车框。
“嗯。”遗玉呼出一口气,应了一声,将被自己捏皱的指套平整了一番重新放进盒子里装好,车帘掀开,便见平彤撑着雨拿探过来的半边身子,下了车,平卉赶紧在她肩上围了一件崭新的披风。
从花厅走出来遗玉下意识便抬头朝书房看去,记得前几日也是这么晚,她因对卢智说了伤人的话,从外回来后就立在花厅门口发呆,却被站在书房外的李泰,隔着院子问话,搅乱了她的忧心,现在想来那时他在等她吗?
小楼的屋檐下挂着几只黄|色的灯笼,书房的门紧闭着,透过窗子可见里面的灯火,没有半道人影在,遗玉有些失望,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可笑,这么冷的天,下着雨还是晚上,不在屋里待着,出来等她,怎么看都不像是李泰会做出来的事。
“小姐?”平彤举着伞,不见遗玉动弹,便出声唤道。
遗玉将两手藏在披风里,迈步朝自己的屋子走去,平卉将帘子打起,她看着脚下的门槛,两步踏进屋里,便被扑面而来的暖气薰了一下,一手正要去解披风,抬头却看见坐在厅中、正捧着茶盏望向她的人,乌亮的瞳子顿时一滞。
“去了哪里?”李泰上下扫了一眼遗玉,将她披风里套着过大的衣衫看了个清楚,忍住皱眉的冲动,出声问道。
第236章 那就不要买了
客厅里前几日用的火盆被换成两只精工细作的泥炉,里面燃着的瑞炭,是每岁外邦进贡的,除了皇室之外,就连一些位高权重的大臣家中也鲜少能得赐这稀罕物事。
遗玉进屋后,帘子就被放下,她整个儿人都被阵阵暖气围了起来,眼见纱灯下那人被映的棱角分明的五官,只觉得一小股热气从颈后升起。
“去了哪里?”
遗玉目光微怔地望着他,张了张两下嘴,才出声答道:“去、去程府了。”
李泰又瞥了一眼她身上有些湿气的衣衫,还有露出一角的布袋,道:“淋雨了么?先去换衣裳。”
平彤和平卉连忙半推半拉着她进了里卧,遗玉看着放在床上的小布袋,一边被两个丫鬟摆弄着更衣,一边咬着唇忍住上扬的嘴角。
“小姐您怎么了?”平彤发现她的异状,出声问道。
遗玉伸手捂住嘴巴,摇摇头,又垂下头,肩膀却可疑地轻抖了几下,两个丫鬟莫名其妙地对视一眼。
换好了衣裳,平彤打起卧室的帘子,让她出去,遗玉在门口顿了顿,调整了呼吸后,才迈步进到客厅中,走到李泰跟前三步处行了一个礼,在他的示意下,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用过饭了吗?”
明明是问过好几次的话,偏偏这会儿听在她耳里,就是多了一分不一样的感觉,遗玉清了清嗓子,答道:
“已经用过。”
李泰从她一进门便察觉到了些许异样,虽这会儿她半垂着脑袋,仍能从侧面看见她粉粉的脸颊,又听她清嗓子,眉头轻抖了一下,问:
“身体不舒服?”
遗玉知道这会儿自己的态度很是奇怪,但头一次经历这种陌生的感情,她一时难以抑制,想要装作半点事都没发生,根本不可能,她虽然清楚了对他的那份喜欢,却暂时没有让他知道的意思,更是不想他知道她已经发现了他匿名赠东西给她的事。
因此这会儿遗玉听见李泰的问话,便借坡下驴,轻轻“嗯”了一声,将自己进门之后有些奇怪的表现,归咎在身体不适上。
哪知她话一说完,李泰就将手中的茶盏在旁边的桌上一搁,发出“嘭”的一声闷响,冷冷扫了一眼立在遗玉身后的两个丫鬟,道:
“闲适惯了,连怎么侍候人都忘记了吗。”
此话一出口,平彤和平卉面色皆白三分,遗玉被李泰突然冷下来的语调弄了个迷糊,待两名丫鬟连声告罪,小跑出去忙活后,才明白是自己牵累了她们,赶紧对李泰道:
“她们俩很好,我是中午在外面淋了雨,才有些不适的,这会儿已经好多了,与她们俩无关。”
李泰对待下人的冷酷程度,遗玉见识过两次,一次便是九月三十那夜被当作诱饵的秘宅奴仆,一次便是被吓到精神崩溃的包子铺厨娘周蕊,她几乎难见李泰有发脾气的时候,就算是动怒也淡淡地根本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