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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遗玉 上第21部分阅读

      新唐遗玉 上 作者:欲望社

    裳:第三次是在高阳的晚宴上,她被人蒙了眼睛、按跪在地上,颈间还架着一把长剑。

    遗玉向后靠在椅背上,闭了眼睛,伸出小手捂住额头,脸上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想来也可笑,那三次见面竟是没一次是好的,一次是他救了她们,另一次则是她救了他,唯一相安无事的那次自己还出尽了洋相,今日这次,她也是莫名其妙地就出了丑,差点被一口茶给呛死。

    这么想着,她应该也没给那人留下什么好印象,可今日他突然出现在这里,显然是经过特别安排的,先是把她们母女招来,又寻借口支开了卢氏和小满,难道只是为了和她说那几句话么,真是想不通,那人的心思和他的表情一样,根本让人难以猜测。

    遗玉的好奇心不少,但是从不过多追究,心中有了疑问若是想不透,也不会钻牛角尖,这会儿实在是猜不出李泰今日这番行为的意义,也就暂且将疑问搁置在一边。

    稍稍平复了心情,她正要再倒杯清茶压压惊,就听门外一阵说话声传来,片刻就见卢氏和李管家一齐进了花厅,身后还跟着几个丫鬟,遗玉微微一愣,这速度可够快的,才去不到两刻钟就回来了。

    进门李管家便冲着遗玉问道:“卢小姐,那几样点心可合你胃口?”

    遗玉点了点头,答道:“味道很好。”

    李管家脸上顿时露出笑容来,伸手招来一旁的丫鬟低声吩咐了几句,便让她退下了,再对一旁卢氏拱了拱手,道:“这次多亏夫人给出的主意,不然我可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卢氏笑着道,“平日李管家对我们母女多有照顾,这点小事怎当得你的谢。”

    两人你来我往客气了一番,卢氏便出声告辞了,就在这时,刚才出去的那个丫鬟捧着一提食盒又回到了厅里。

    李管家接过那食盒递上前,对卢氏说:“这些小点心带回去给小姐吃。”

    卢氏也没推辞,小满上前接了过来,李管家顺势询问了她几句,这小姑娘红着脸一一答了,卢氏母女在一旁看着倒是有趣。

    三人出了闲容别院,走到街上,遗玉这才开口问道:“娘,李管家说的绣品出什么问题了?”

    卢氏应道:“只是搁置时候出了些差错,几十件东西全都裂了口子,那丝绸料子是顶好的,上面的绣样也精致,又有金线穿缭,若是因为那些口子就作废了,少不了要损失几百两银子,我便对后院那几个绣娘简单指点了一些补技,出了个补绣的主意。”

    遗玉露出理解的表情,“是这样啊。”心下却是一阵抽搐,刚才她同李泰的相遇绝对是经过刻意安排的,没想竟是险些让几百两银子的物件都毁了,也不知道是谁出的这馊主意。

    又过两日,老二卢俊一个人回了龙泉镇,带来了遗玉的入学批文,还有国子学书学院的一身常服,当面替卢智转告了遗玉诸多注意事项,吃完午饭便回长安去了。

    他一走,卢氏便迫不及待地让遗玉换了那身常服给她看,大小是正好,只是颜色着实不大衬小姑娘,同那日他们在书学院门口见到的两个学生所穿的衣裳颜色差不多,只是由深衣换成了襦裙,样式轻便的很,半点不带花哨。

    卢氏让遗玉转了几圈,越看越不满意,寻思着往上面添些刺绣,刚把想法说出来,就被遗玉连忙打住了。

    “娘,这是学院的常服,肯定是不能往上随便绣花的。”

    卢氏皱了眉头,“那也不能就这么穿着啊,怎地看着跟个尼姑似的。”

    遗玉走到镜子前面照了,墨灰色的束裙加上素色的窄袖短孺,外罩一件花白纱衣,虽然简约大方,但是却极不符合这个时代的审美观,不看脑袋,别说还真有点尼姑的味道。不过好在她体型柔和又略显娇小,加上一张俏丽的小脸蛋,其实也没得那般死板。

    她从镜子里瞥见身后捂着嘴偷笑的小满,还有一旁皱着眉头的卢氏,回头笑道,“我是觉得还可以,那学里本就是念书学礼的地方,要打扮那么好看做什么。”

    卢氏摇着头,走到妆台前打开首饰盒子,拿出几只珠钗来一一在遗玉头上比了,越比越表情不满,“我看那太学院和四门学院的衣裳颜色都好,怎么这书学院的衣裳这般唉,罢了,你觉得好就成。”

    第九十一章 临行

    这天傍晚吃了饭,遗玉照常趴在了床上,让卢氏给她在肩上伤口处擦药,这药膏是从杏园离开前王太医给的。

    也不知里面有些什么药材,闻起来有股淡淡的植物香气,擦在皮肤上微微发热,有止痒抑痛、生肌活血之效,遗玉用了个把月,后肩处原本寸宽的狰狞伤疤虽不至于痕迹全消,可也仅余一条淡淡的凸起。

    卢氏一边在她肩膀上推拿,一边说道:“我寻思着,明儿个找来人讶子,给你挑个使唤丫鬟带去,可好?”

    小满年底就要成亲,自然不能跟着遗玉到京都念书,国子学里带丫鬟和书童的有不少,卢俊就是充那书童的份子整日混迹在国子监中的。

    遗玉被卢氏按摩地隐隐有些犯困,打了个哈欠后答道:“不用了吧,学里吃穿都有供应,又有哥哥们在,要丫鬟干嘛。”

    卢冉却不答应,“这事听娘的,还是带上个好。”

    遗玉见她态度坚定,撇撇嘴,小声嘀咕:“那您还问我意见……”

    耳尖的卢氏听见她的话,轻哼了一声,“娘就是知会你一下,又没让你拿主意。”说完又给她揉了一会儿肩膀便停下来,将她的衣服拉好,朝那小脑袋上摸了摸。

    “娘,”遗玉侧过头看着卢氏,“我要走了,家里就只剩下您一个人了,您会觉得孤单么?”

    卢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当娘是三岁小娃儿啊,家里还有小满呢,你大姐三天两头就往咱们家跑,你说娘孤单不?”

    遗玉看着卢氏带笑的表情不似作伪,小脸便朝丝枕里一埋,闷声道:“我要是想您怎么办?”

    “要是想娘就回家来,租辆马车不过二两银子,来回也就半个时辰。不是还有沐休么,到时你赶早回来,娘做好吃的在家里等你。”

    卢氏这会儿的声音比平常要来的温柔几分,遗玉强忍了眼中的酸涩,半点没了前几日的兴奋劲儿,倒真像是个要离家的小孩子似的。

    她本就将亲情看地极重,在这八年来已经习惯了家庭的温暖,变得害怕起寂寞,在她眼中卢氏就是一个家的根本,那次在杏园养伤半个月,已是她自来到这个朝代,与卢氏分开地最长一回,现下一想到马上就要到长安去念书,十天半个月才能回家一趟,心头难免升起几分不舍。

    母女俩这晚躺在一张床上聊到了半夜才睡,第二天虽气的晚了,但卢氏还是差小满喊了人伢子上门。

    这个讶子带来的四个小姑娘都不大合卢氏的心意,不是看着太笨就是精神不好,遗玉本就不大想带个丫鬟去念书,这会更是配合着在一旁挑毛病,被卢氏偷偷瞪了好几眼。

    最后她看上一个模样老实的,只是这讶子却张口要价二十两银子,卢氏一听就气笑了,叫小满拿了二十个铜钱给他,就要打发了,这讶子忙又将价钱从十五两一直降到十两,见卢氏仍是一副不愿理会的模样,才气哼哼地走了,出门就毫不掩饰地骂了一句抠门,又说难怪别人都传她们卢家小气等等。

    遗玉听见了这伢子的话,很是不解,扭头问卢氏道:“什么时候镇上有这流言了,咱们家很小气么?”

    卢氏摇摇头,“我当时买庄子,附带那些下人的卖身契,最贵也不过三十两,还是管事的带着家口,其他粗仆的契子都是三两,一个模样规整的丫鬟也不过是十两银子,他想讹咱们没能成,可不是气地骂咱们小气么?”

    遗玉趁机应道:“那咱们就别买了。”

    卢氏瞥了她一眼,“不成,这丫鬟是肯定要买的。”

    这话刚说完,就见院子门口站了一个人,两手拎着些东西,见到她们娘俩立在院子里,一愣之后方才微微躬身喊道:“夫人,小姐。”

    来人是卢家在外镇一处庄子上的管事陈东来,卢氏看见他左手提着个盖布的篮子,右手则拎了几捆菜,纳闷道:“快进来,这是怎么了?”

    陈管事进门后答道:“这些都是新产的,那小菜也是咱们自己种的,我送来给夫人尝尝,若是合胃口,每月我挑了好的事先送来。”

    虽然不是什么稀罕物,到底是自家庄子上产的,卢氏让小满上前将东西接了,小满悄悄揭开那篮子上搭的布,里头是二十来只个头不小的鸡蛋。

    “进来喝口茶吧。”虽然是主仆的关系,可这会儿也不是早先需要板着脸子压那些下人的时候,卢氏语气带着些和气。

    陈管事摇着头忙说不用,而后有些局促地问道:“刚才进门时候听见夫人说话,可是要买丫鬟?”

    卢氏点头应道:“是啊,怎么,你知道哪有好的?”

    陈管事犹豫了一下,既没应也没否认,“夫人买丫鬟来是做什么的,是粗使的,还是伺候小姐的?”说完抬头看了小满一眼。

    卢氏笑道,“你家小姐下个月要去国子学念书,我是想着买个机灵点的丫鬟同她一起去。”

    “啊!”陈管事眼睛瞪大,很是满足了卢氏小小的虚荣心。

    “夫、夫人,是长安城的那个国子学?”

    “对,就是那个。”

    遗玉在一旁看着卢氏有些沾沾自喜地表情,又想起来昨日邻居大妈上门来借绣样儿时候,她娘假作无意提及她要到长安念书的事情,见到对方一脸羡嫉后脸上难掩的得意,这会儿便垂了头偷偷忍笑。

    话说回来,卢智进国子学念书三年,且是入了太学院的,也没见过卢氏这般模样地炫耀过,偏偏她现在要入学时候,卢氏竟一改常态地显摆起来。

    等到陈管事总算缓过那股子惊劲儿来,连声夸赞了遗玉一番,见卢氏脸上的喜气掩都掩不住,方才又道:“夫人,您要是想给小姐弄个使唤丫鬟,与其去买了,还不如用咱们自家的。”

    “嗯?”卢氏没能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陈管事顿了顿,张口解释:“夫人,小人的女儿小曲您和小姐都见过,那丫头模样还是齐整的,人也有几分聪明,不如、不如就给小姐带了去,做个使唤丫鬟如何?”

    卢氏这才明白过来,想了想便问道:“陈曲那小姑娘是不错的,可是,这一去就是个把月不能回来,你可舍得了?”

    陈管事忙笑着卢头,“这哪有什么舍不得的,夫人,您这可是答应了?”

    他既然都这样说了,卢氏又怎么会推辞,当下点头应道:“那好,也省的我再另买人口,这月钱就按我这屋里丫鬟的份例发,一个月一两,你觉得如何?”

    陈管事摆着手道:“能跟着小姐就是她的福气。”

    这话却是不大实在,其实这陈东来是前阵子打听了到了卢家的事情后,才有了让自己女儿来卢氏跟前做丫鬟的想法,就是为了套套近乎,也替自己女儿找个出路,今日上门本就是为了这事,没曾想正碰了个巧。

    那国子学是什么地方,到那里读书是个什么概念,连他们这些近京城县的平民百姓都是知道的,陈东来原本只想着让自己女儿做个近身丫鬟就罢,现下知道竟是进那地方去,怎么还好意思领月钱。

    卢氏却不答应,“你们是自家庄子上的人,陈曲若是闲着就罢了,可若是谋了事做不给月钱,岂不是让人家笑话了去,这一两银子是少不得的,”最后又来了一句,“若是你坚持不要,那我还是买个丫鬟回来好了。”

    陈管事这才一脸赧色地应下。

    “那就这样吧,你明日就带着陈曲过来,行李不必带的太多。”

    第二天,陈曲就挎着一个小包袱,跟着她爹来了卢家,该交待的都在家里说过,陈管事只是把她送到了门口便走了。

    前去应门的小满,挺热情地把有些局促的小姑娘拉进了客厅里,卢氏态度和善地问了她一些事情,陈曲都乖巧地一一答了。

    遗玉在里屋练字,听见外头动静也没跑神,坚持把桌上这张字写完,又吹了墨迹,方才走进客厅。

    陈曲正听在卢氏讲着话,余光瞄见只在一根辫子上系了发绳便出来的遗玉,微微一怔,卢氏也看见了自个闺女,伸手将她招来,指着陈曲道:“这个是陈曲,你也见过,过几日便让她同你一起入学,你可莫要欺负人家。”

    遗玉装出一副委屈的模样,“瞧您把我说的,我就那么坏,专欺负人么,”又扭头看向身边这个眉毛细细,脸盘清秀的小姑娘,笑着说:“我叫你小曲可好。”

    陈曲露出一个带些怯意的笑容,点头道:“好的。”

    卢氏来回看了两人一遍,心里觉得满意,陈曲这丫头虽然略带些紧张,但眼神却有着几分机灵在,又是家生子,比起昨天人伢子带来的那些小姑娘可好多了。

    小满带着陈曲将行李放好,然后就拉着她跑后院玩去了。

    如此又过两日,临行之前遗玉找借口到山麓下的林子里逛了一圈,给自家的山楂树添了些“料”,回家后又将后院小花圃整治一番,仔细嘱咐了小满一些事宜,才算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好,只等着卢智来接她。

    第九十二章 杜先生

    那日王氏母女在卢家门前闹事,被巡街的窦和抓去后,带到了镇巡捕房里一人打了十板子,窦和本准备关她们一夜就放出去,哪想王氏挨打之后却在禁房里面干嚎了一整夜,说些什么卢氏是逃婚的寡妇,刘香香是奴身的通房丫头之类的话。

    两个守夜的巡街人只当是笑话听了,哪里会信她,这镇上谁人不知道,卢氏一家最早是住在闲容别院里的,而那别院的李管家对卢家的多有关照也都是镇上人都看在眼里的,闲容别院那是什么地方,那时就连龙泉镇镇长家和那最猖狂的徐府人家见了都要退避三舍的。

    这两个守夜的第二日就将王氏的话学给了窦和听,对方当下就冷笑一声又让人将母女俩打了一顿板子,且私下讲了些“道理”给王氏听,一连关了她们三天才将人放出去,得了自由的王氏母女当晚就离开了龙泉镇,也不知去了哪里。

    这事情的经过卢氏和遗玉是不知道的,只在王氏母女离开之后她们才从刘香香那里得了消息,之后又忙着遗玉入学前的准备,因此她们倒把那对母女的事情逐渐抛在了脑后。

    国子监书学院的学生这几日发现了一件事,态度一向严谨的晋启德博士突然变得和蔼了许多,尤其是在批改课业时遇到了不满的文卷,竟不会像以前一样痛批怒斥了,反倒是一副心平气和的模样。

    书艺的方典学却注意到了自家恩师的另一变化――晋博士这几日写的字,多了几分自在之感,少了往日的一丝谨拘,显然是在书法上得到了突破。

    晋博士自己呢,这几天可谓是春风得意,先是抢了老对手查济文也看中的一个学生,而后几年未曾进益的书法也突破了瓶颈,正是看谁谁顺眼的时候,就连一向愚笨顽劣的几个学生,也坏不掉他的好心情。

    国子监学宿馆

    一辆马车停在了后门处,个头高大的卢俊先从车上跳了下来,转身扶着车厢里的遗玉也下了车,丫鬟陈曲跟在后面,动作利索地下了车。

    早就等在门口的卢智迎了上来,帮他们一起拿了车上的行李,然后带着他们进去宿馆,遗玉穿着书学院那身墨灰常服,门房的看见他们也没拦。

    沿着庭院朝西走了一段,眼前一面两人臂宽的院门敞开着,门口有两个仆妇正坐在小凳上说话,见到他们走过来赶紧站起身,卢智将事先问晋博士讨来的牌子和遗玉的入学批文给她们看了,其中一个仆妇便领着他们进了院子。

    这是一间三进的四合院,仆妇领着她们到了北侧一排房屋前,拿出一大串钥匙挑了挑取下一把,而后打开了东数第六间屋子的门,又对遗玉交待了几句,然后就将钥匙交给了她。

    这带厅连卧的小屋子里显然是才打扫过的,进门的厅子放了两盆文竹,家具摆设很是齐全,遗玉暗赞一声,看着卢俊将行李放在西边的楠木桌案上,她来回在这屋子里走了一圈,满意地对卢智道:

    “大哥,宿馆的环境原来这般好。”

    卢智也是第一次进宿馆的坤院,左右打量一番点头应着,“是不错,同我们乾院大致是一样的。”

    趁着他们说话的功夫,陈曲将桌上的行李拿起,进了一旁的内室收拾。

    遗玉一手将北面的两扇镂花木窗打开,顿觉一股清新之气迎面扑来,及目是一片连荫高竹,正是七月,满园绿意盎然。

    一手指着窗外,遗玉难掩惊喜地回头道:“这后面种的是竹子啊。”他们在靠山村的时候,后山林子里的竹倒是多,可进了关内就极少看见了,她本就喜欢这青翠的东西,这会儿见着怎么能不高兴。

    卢智笑着点点头,“也不多,就这么一小片,然后就是院墙,我住的那院子也有,不过没你这般好运气,开窗就能看见。”

    趴在窗前又看了一会儿,遗玉方才意犹未尽地转过身来,对两位兄长道:“日后咱们买座很大宅子,有花园挨着小湖,咱们将湖边载上一片竹林,入夏可纳凉,春冬还可以挖竹笋吃,可好?”

    卢俊听到了“竹笋”俩字,使劲点点头,卢智闻言一笑,打趣道:“你想的倒美,还要小湖呢,你还不如直接住在曲江边上得了。”

    遗玉不满他拆台,轻哼了一声,正看见陈曲从屋里走出来,于是对她一笑问道:“小曲,咱们去吃饭可好?”

    “嗯。”比起初见时候的拘谨,陈曲这几日已经放开了不少,同小满的活泼可爱来比,是个此较文静的小姑娘。

    卢智看了看屋外的日头,也点头道:“那咱们就去吃饭,不过今日沐休,学院里的甘味居大厨子不在,不如到外面吃去?”

    “好,这顿我请客,大哥可挑个好地方。”遗玉笑着从袖袋里掏出一只钱袋在众人面前晃了晃。

    出门前卢氏塞给了遗玉一个缎绣荷囊还有一只小小的钱袋,荷囊里装了两张五十两银子的银票,钱袋里则是些碎银和铜钱。

    未等卢智答话,卢俊便哈哈一笑,紧接着猿臂一伸将那钱袋勾到自己手里,“那咱们就去聚德楼!”

    将屋子落锁后,一行人出了国子监女学生宿居的坤院,不像在屋里那会儿说笑,兄妹三人只是时不时侧头低语,这学里有些规矩是大的很,若是在外喧哗那可是相失仪的。

    刚走到宿馆后门,就见门外迎面走来三个人,其中两个身穿着太学院的雪青常服,中间那个正侧耳聆听的人却是一身素衣。

    正听着卢智说些学里规矩的遗玉似有所感地偏过了脑袋,对面那个身穿素衣的人刚好也抬起头来,两人打了个照面,均是一愣。

    “杜先生。”卢智停下,率先朝对方行了一礼。

    杜若瑾方才将视线从遗玉身上转开,对着卢智轻轻点头,而后又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身穿墨灰常服的遗玉,对卢智问道:“这是怎么?”

    卢智知道他问的是遗玉,遂将自家小妹要入学念书的事情对他讲了,对方脸上一瞬间露出淡淡的惊奇之色,而后平静地笑道:

    “卢小姐才学不输男子,当是入得这国子学的。”

    遗玉正垂着头,为卢智唤杜若瑾为先生而疑惑,忽听见那人夸赞,抬头对上一双温柔带笑的眼睛,只觉得双颊有些莫名其妙地微热。

    “多谢杜先生夸赞。”按着刚才卢智的称呼,遗玉也对着杜若瑾行了一个师礼。

    杜若瑾又笑着问了她几句,方才带着身边的两个学生一同进了宿馆。

    等双方走远,遗玉才好奇地问卢智,“大哥,你怎么喊他杜先生呢?”她记得上次在高阳的宴会上,卢智还是称呼杜若瑾为“杜兄”的。

    听她这么问,卢智脸上也露出一丝不解,缓缓答道:“似是上个月吏部来了批文,他就成了书艺课的丹青直讲,据说――”卢智顿了顿,“据说他是不打算参加明年的科举了。”

    遗玉心中惊讶,这杜若瑾不是吏部尚书杜如晦的儿子么,不参加科举,却谋了个直讲的差事,还是书艺的丹青课,那杜尚书能答应也真是件怪事。

    从聚德楼出来,卢俊摸着有些发胀的肚子,对卢智道:“大哥,小玉可比你大方多了。”

    卢智不置可否,扭头去看他嘴里说的那个“大方”的人――小姑娘此刻正攥着钱袋满脸纠结的表情。

    “二哥,你也太能吃了吧。”一顿饭就将她钱袋里的银子吃了个空,只余了几个铜板看家。

    卢俊哈哈一笑,在遗玉的怒视下,俊脸才有些发红,嘀咕道,“不是早上没吃饭么。”

    几人正站在路边说话,没注意到一群人从东边晃了过来,为首那个看见了卢智他们,表情一顿,挂上了几分嘲讽。

    “哟,瞧瞧这是谁!”

    卢家兄妹一齐扭头看去,见到来人脸色各有古怪,卢俊是带着些厌恶,卢智则直接皱起了眉头,遗玉眼角一抽,暗道一声冤家路窄。

    长孙止自顾领着身后四五个少年走到他们跟前,手上的纸扇“唰”地一下撑开,挑着一双不算大的眼睛,“怎地,见了面也不打招呼,是眼瞎了,还是哑巴了?”

    若是放在以前,卢俊怕是早就冲上去给他一拳了,可经过上次的夜宴事件后,他就老实了很多,听见这样的话,也只是身子僵硬地站在原地捏紧了拳头。

    卢智神情不变,伸手拉了遗玉右臂就要绕道离开。

    “咦,走什么!”却不想长孙止竟不似以往那般,只要他退避就不再纠缠,反而一转身抓住了遗玉的另一只手臂使劲一扯。

    “啊!”遗玉突然被他抓住左臂一带,只觉得肩膀伤处一麻,当下痛呼了一声。

    她这一叫,卢智和卢俊脸色均是一变,一个快速伸手拽开了长孙止的胳膊,一个则是直接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

    跟长孙止一道的四个少年,均是愣愣地看着他被一拳直接掼倒在地,直到长孙止的哀嚎声响起,他们才叫骂着一拥而上。

    卢智侧身挡在遗玉跟前,陈曲也快步站到了两人的身后,卢俊红着眼睛隔在他们三人身前,挥拳迎上那些扑来的锦衣少年,五个人扭打在一团,一时间场面混乱无比。

    第九十三章 少年和玉

    跟长孙止一道来的四个少年全是众京城里的富家子弟,平日娇生惯养的,几招花拳绣腿也都是在国子监的射艺课上为了应付先生学的,哪里是自小就练拳又身形高大的卢俊的对手。

    不消片刻,地上已经四仰八叉地跌了一片,卢俊又转身一把抓住一旁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长孙止,脸色有些狰狞,上次是因为他醉酒误事,害的自家小妹差点去了半条命,这次他就在这站着,怎么还能让她被人欺负了去。

    “够了。”卢俊又一拳打在长孙止的脸上后,卢智终于出声制止,他刚才也是气极了,才任卢俊这番下狠手,只是再打下去,怕是后面的事就不好处理了。

    卢俊喘着粗气收回了紧握的拳头,站起来快步走到遗玉身边,急声问道:“怎么样,可是扭到伤口了?”

    遗玉肩膀上的伤虽然已经长好,可是却仍然不能自如地活动,本来关节就有些僵硬,而刚才长孙止那一下更是猛地带动了那几根曾被伤到的骨头,这会儿她只觉得左肩火辣辣地一阵疼痛,冷汗直下。

    遗玉摇摇头,脸色有些发白地答道,“不知道,咱们还是找家医馆去看看。”

    卢智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几个人,扭又对卢俊道:“你带着小玉到后面那条街上的医馆,我一会儿就过去。”

    卢俊点点头,不顾遗玉地反对,小心翼翼地背上了她,由身后陈曲帮忙扶着,三人朝远处快步离开。

    看到他们走远,卢智才撩起衣摆在长孙止身边蹲下,看着正唉唉呻吟的他,轻声道:“长孙公子,你要是还算聪明,今日的事情就算了,你要是脑子犯蠢,我想有些小故事长孙大人会很乐意知道。”

    长孙止横着鼻血的脸上顿时又青了三分,有些僵硬地回道:“你、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卢智眯眼露出一个笑不达目的表情,“你自己清楚……”随即俯身在长孙止的耳边轻轻说了一个名字,退开后满意地看着对方已经变得惨白的脸色。

    不等他再答复,卢智便站直了身子,朝刚才卢俊他们离开的方向快步追去。

    在卢俊的强烈要求下,一头花白的大夫又在遗玉肩上按了几按,再次道,“没事了,静养便可小兄弟,这小姑娘真无大碍,你就信老夫吧。”

    卢俊急声道:“她都疼成这样了,不行,您再给看看吧,我妹妹这伤都半个月没曾发疼了,现下不是出问题了又是怎么!”

    “唉,小兄弟,老夫行医已有四十七载,什么样的病患没有见过,她这伤调养地是极好的,但是由于不足百日,用力牵扯就仍会痛,实则是不防事的。”

    “您还是再给看看”

    “啪!”大夫一手拍在了案上,“不相信就罢,你们给老夫出去!”

    卢智走进医馆,正见着大夫拍桌子这幕,疑惑地上前问了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扭头瞪了卢俊一眼,后对着气呼呼的大夫道:“大夫,舍弟也是一时情急,还望见谅。”

    一旁遗玉挤出一个有些虚虚地笑容,“大夫,我这会儿的确没了刚才那般痛了。”

    大夫的脸色这下才好了些,伸手写了张方子递给卢智,“每日一次,煎熬三刻,药渣敷在伤处,过个三日还是痛,我这门上的牌匾就拆给你们。”

    卢智接了方子谢过,又支了二两银子在桌上,他们才离开了医馆。

    这街上没有租马车的地方,遗玉不肯让卢俊再背她,一行人缓缓地朝坊外走去,路过聚德楼的时候,已经不见了刚才那群挨打的少年。

    遗玉有些担忧地问卢智,“大哥,刚才咱们打了那些人,他们会不会再来找咱们麻烦。”长孙止再不受亲父待见,那也是当朝堂堂一品大员的儿子。

    卢智摇摇头,看看她比起刚才好了不少的脸色,问道:“真的不疼了?”

    遗玉见他转移话题,仅是一疑也不再问,“嗯,也就刚才那会儿疼地要命,现在就是觉得麻麻的,疼倒是不大疼了。”

    两人正说着话,忽闻身后一阵马蚤乱,转身就见刚走过去不远的聚德楼门外,两个店小二正架着一个清瘦的少年出来。

    “放开!你们放开我!”那少年一边挣扎一边怒叫着。

    “哼,下次捣乱挑挑地方,咱们这里的客人也是你能随便坑骗的!”

    “把我的玉佩还给我!你这个骗子!”少年一把挣开抓着自己的两个小二,扑向刚刚从楼里走出来的中年男人。

    “你骂谁骗子呢,疯子。”中年男人堪堪躲了过去,对着少年呸了一口,抬腿就要走,却不想被猛然窜起的少年一下从背后扑倒,双手在他身上一阵乱抓。

    慌乱中从男人袖口飞出一块东西来滑到两人四五步远外,两人同时又从地上爬起来朝那东西扑去,中年男人推开少年,仗着腿长一把捡起了那东西塞进怀里。

    “还给我!”重新跌倒在地的少年抱住男人的腿嘶声喊到,男人气急败坏地甩着腿去推搡少年,两人僵持不下。

    卢智和遗玉相视一眼,一同转身朝那边走去,倒不是生了什么侠义心肠,卢智是看那少年眼熟,遗玉则是认出了那中年男人。

    同时又有十几个路人也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看着两人在“拔河”,不大一会儿就有四五个巡街的从路口跑了过来,围观的人很自觉地让开一条路,巡街人上前将就要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拉开。

    一问之下,双方各执一词,中年男子声称自己在聚德楼里刚好和这少年同桌,没想到吃完饭却被这少年赖上说是被他偷了玉,而那个少年则怒气冲冲地说自己正在吃饭,这男人见到他腰上挂的玉,就打谎骗了去。

    中年男人冷哼一声,“你的玉?你也不让大家伙看看,我像是会骗你东西的人么。”

    遗玉向来记性好,凡是见过的、说过话的一般都不会忘,刚才看见这男人就认出来,他是东都会市那家名叫沁宝斋的珠宝铺子的掌柜,好像是姓刘,当初她和卢氏在沁宝斋看首饰,对方态度很是敷衍。

    少年听他这般说,不顾身后两个巡街人的拉扯,又要上前去挠他,“你这个骗子,你说了认得我的玉,说了帮我找一斋的!”

    刘掌柜皱着眉头对那为首的巡街人道:“你们看看,这不是个疯子么,我根本就不认得他,什么一仔二仔的,我通通不认识。”

    只看两人衣装打扮,刘掌柜虽然有些狼狈,但到底是绸衣革带,那少年虽容貌不错,可却一身布衣,当场高下立断,众人只觉得谁说谎自然不用多问。

    巡街人立即就训斥了那仍在挣扎的少年两句,挥手就要将人带走,卢智这才朝前走了两步,出声制止道:“慢着。”

    众人回头看去,几个巡街的见到卢智那身衣裳,面色都稍缓,那个为首的更是客气地问道:“这位公子有何事?”

    卢智又朝前走了两步,对刘掌柜道:“我刚才见你身上确实是有块玉,拿出来给大家看看可好?”太学院的学生都是有功名在身的,在这个极为讲究等级概念的社会,卢智这点要求并不过分。

    刘掌柜面色一变,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从怀里掏出一块玉来,见到卢智伸出手,想了想便将玉放在他手心上。

    遗玉被卢俊护着站在一旁,探首朝卢智手里看了一眼,心中便赞,这是一块红杏大小的环状翡玉,浑身晶莹剔透,阳光下一看竟还隐隐流动着彩光,一根红绳从环孔中穿过,更衬映其艳色。

    卢智和遗玉分别朝那少年和刘掌柜身上扫了一遍,俱是露出一丝嗤笑来,卢智侧头看了遗玉一眼,见到她脸上的了然,扬眉问道:“你来还是我来?”

    遗玉伸手揉了揉左肩,对他摇了摇头,卢智见状一笑,两指勾住那根串玉的绳子伸手一松,让那块玉展露在众人面前。

    “大家看,”等到众人目光都投放在玉上,卢智才指着那红绳上几点微微发暗的地方继续道,“这是长期佩戴磨损的痕迹。”

    说完又指着那少年身上的腰带,众人果见那根布底腰带左侧有着一圈淡淡的捆绑痕迹,只是空无一物,再去看那掌柜的腰上却是已经挂着一块青玉。

    同围观者一样,巡街的几个人脸上也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再看向刘掌柜已经有些面色不善。

    刘掌柜这才露出些惊慌的神色来,但还是强作镇定道:“我今日换了玉带,往日都是贴身带了那块玉的!”

    卢智扭头将那块玉递到遗玉的眼前,她略一犹豫,便伸出右手在那根红绳上捋过,再摊手时指尖上却是有着明显的红痕,给众人看罢后又指了指那已经露出喜色的少年,扬唇一笑道:

    “这串玉的绳子都比人都诚实。”

    那为首的巡街人又朝少年腰上看去,见到腰带下浅浅的几道红痕,顿时心中大白,当下命人将刘掌柜抓了起来。

    卢智笑着走到这个少年的跟前,伸手将红玉递过,“这么贵重的东西,莫要再随便给人。”这块玉据他估测,至少也能值个千两银子,难怪令人起了贪念。

    “谢、谢谢。”少年接过玉佩,与卢智指尖相触的瞬间脸色陡然发红,清秀的小脸顿时增色不少,遗玉在一旁看了,眉头轻轻一结后,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来。

    卢智回身正对上她小脸上怪异的神色,忙问:“怎么了,又疼了?”

    “啊,不是,咱们走吧。”

    说着一行人就要离去,那少年却在后面慌忙喊了,“等等!”见他们停下回头,才又结结巴巴道:“我、我叫姚子期。”

    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甩过来,就连卢智都没明白过来这人想要干嘛。见到他们半天没有答话,这个名叫姚子期的少年遂咬了咬嘴唇,略带失望地转身离开了。

    回到了学宿馆,遗玉先带着陈曲回了坤院,过了半个时辰就有先前见到的守门仆妇来送了煎好的热药渣,遗玉躺在床上让陈曲帮她敷了,迷迷糊糊睡过去,等傍晚醒来就觉得肩膀上的麻劲儿去了大半,只余在举动间还有些痛感罢了。

    见遗玉醒过来,一直守在旁边的陈曲忙去扶着她起来,又倒了杯茶水递到她跟前,“小姐喝口水吧。”

    遗玉背靠着床头,接过茶杯饮了两口,温热的茶水让她的睡意消了大半,又过了一会儿她脑子才算完全清醒过来。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经过子酉时,遂对陈曲道:“饿么,咱们去找大哥他们吃饭。”

    陈曲摇摇头,又点点头,“饿是不饿的,午饭吃的很好,若是小姐饿了,咱们就去找少爷他们。”

    遗玉道:“嗯,那收拾收拾,我是有些饿了,中午那会儿光记得心疼钱了,却是没正经吃几口菜。”

    陈曲侧头忍笑,这点是她和小满的不同,若是听见遗玉这般说话的是小满,怕是少不了要嬉笑一番。

    等两人再次出了门,已经是两刻钟以后的事情,方才遗玉上药那会儿为了图个舒服,就把发髻散了,这会儿要出门陈曲坚持着给她梳头,这点和小满倒是很像。

    这内室里有面妆台,陈曲趁遗玉睡觉那会儿已经将他们带来的东西摆放规整,这会儿又在她的巧手辫挽下,遗玉那头黑亮的长发很快就有了模样。

    对着镜子满意地照了照,又起身看看已经被整理地干净清洁,且隐隐流动着药香的屋子,遗玉眼中露出一丝赞赏,心里头一次觉得她娘让带个人来上学是个无比英明的决定。

    两人出了门,一路朝卢智所居的乾院走去,半道上就遇见同样找来的哥俩,商量之后决定还是到国子监里的甘味居去吃完饭。

    甘味居位于宏文路同后花园的中间地带,同聚德楼的构造差不多,只不过要大上一些,里面摆设也没那么精细,遗玉和卢智在一楼找了张桌子坐下,陈曲则跟着卢俊去前面一排桌案上挑吃的。

    在这里吃饭是不需要花钱的,只要拿着国子监学生的牌子,吃多少都任你。

    不大一会儿卢俊便似玩杂耍一般捧着大碗小牒地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仅拿了两碗馒头,一脸担心地盯着他的陈曲。

    卢智是见惯了他这样子的,遗玉看着卢俊在桌上大大小小摆了七八样牒碗,干巴巴地对她大哥问道:“他平日都这样么?”中午在聚德楼可没少吃,怎么这会儿又拿了这么多东西来,在家中也不见卢俊这般吃货啊。

    卢智哼笑一声,看着脸色有些发红的卢俊道:“你二哥精着呢,这不是不要钱么,不吃白不吃。”

    卢俊显然是被卢智打击成了习惯,也不羞恼,在遗玉另一侧坐下,拿起一个拳大的馒头就往嘴里塞。

    第九十四章 一字表心

    晚饭用罢,卢智支了陈曲先回坤院,卢俊则自行跑了个没影,遗玉有些疑惑地跟着她大哥一路散步到了国子监的后花园。

    两人捡了一处静谧的小亭坐下,环顾了四周之后,卢智才在遗玉的注视下。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