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遗玉 上第19部分阅读
新唐遗玉 上 作者:欲望社
裙面上,这突如其来地一下让遗玉惊吓的同时暗自郁闷,这公主的坏毛病她也摸到一些,拍桌子摔东西就是发火的前兆,冲着谁,谁倒霉,早知道这样,她刚才就不应该出来逛,还不如乖乖地呆在院子里数树杈呢。
“你还会顶嘴了!”
遗玉嘴角一撇,公主要找理由,总是有一千一万个能压死你,谁让咱是平民,又是个人家看不顺眼的。
就在遗玉认为自己又要被当成出气沙包敲打一番的时候,余光却扫见两道人影――昨晚才见过的魏王李泰身后跟着一名侍卫沉步踱了过来。
高阳也已看见来人,嘴巴一弯,脸上便没了刚才那冷怒的模样,站直身子娇声唤道:“四哥。”
随后亭中宫娥一齐朝魏王行了礼,遗玉三人也没落下。
李泰越过遗玉,在她方才坐着的石凳一旁的那只坐下,也不去看高阳,只低声道:“免礼,坐吧。”
高阳听完他的话便顺势又坐了回去,遗玉还是老老实实地站着,没想李泰却扭头看了她一眼,问道:“怎么还站着?”
遗玉抬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李泰,又看了一眼微微皱眉的高阳,小步挪过去坐了下来,人就要懂得看清楚眼前的形势,谁震得住场子,咱就听谁的。
李泰扫了一眼高阳,问道:“找我何事。”
高阳正偷偷瞪着遗玉,冷不丁被李泰一问,忙回神答道:“啊、没,也没什么事。”
遗玉又把脑袋垂了下去,什么叫没事,没事刚才还找她的事,这公主真是吃饱了撑着的。
“高阳,”李泰神色不变地盯着高阳看了一会儿,直把她脸上的血色看掉了一半,方才继续道,“今后不要到我的地方寻开心,知道吗?”
这是高阳自上次生辰宴后第二次接到李泰的警告,也是她自打有记性以来第三次被他的警告,她自认李泰对她虽不假辞色,可比起他人来却是难得有几分容忍在的,今天却当着一个庶民的面给她没脸,她向来最好面子,一时间没能忍住,直接就吼了出来:
“四哥这是什么意思!”
她这么一吼,李泰那对青碧的眼眸立马微眯了起来,低声反问,“你耳朵聋了么。”
“李泰!”愤怒的高阳直接喊出了魏王的大名。
“滚。”李泰语调不变地口吐毒言。
遗玉悄悄咽了一口唾沫,也不敢抬头,只竖起耳朵听着两人动静,天知道她这会儿多想看看高阳脸上的表情有多“精彩”。
高阳强忍着没让羞辱的泪水涌出,提起裙子就朝亭外跑去,只是刚奔了两步便又被李泰叫住,“高阳。”
等到她回过头来,李泰便长腿一伸,错过遗玉脚尖,便将地上一块破碎的瓷片踢了过去,正好落在高阳脚下。
“收拾干净再走。”
遗玉再难忍住,扭头偷看了一眼,就见那位不可一世的公主殿下美丽的小脸上此刻正挂着两行晶亮的泪水,一脸“悲愤”地望着她,哦,望着她身旁的魏王殿下。
见到李泰一语不发地回望后,她方才转身呜呜哭着跑开了,遗玉赶紧又把头侧回来,只觉得心中那个有些恐怖的高阳公主,似乎也没什么可怕的。
第八十章 字写得不错
高阳一走,遗玉自觉也没继续留下的必要,起身对着李泰一礼,轻声道:“王爷,小女先回院中去了。”
半天没等到人回话,余光一扫,就见魏王殿下正望着刚才高阳离去的方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首诗名叫什么。”
遗玉一愣,方知他问的应是她那日在高阳宴上应签所写的诗,“回王爷,那首诗题名为春江花月夜。”
李泰回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字写得不错。”说完这话,魏王殿下便起身绕出亭子离开了,侍卫紧紧跟上去。
遗玉看着那人负手远去的背影,因见高阳而乌云密布的心情,不知为何放晴了不少。
“卢小姐,咱们回去吧?”
“嗯,回吧,我也饿了。”
一路往小院回时,遗玉才想起不对来,这人知道自己作了一首诗也就罢了,又从哪里看得她的字的?
这头遗玉在杏园养伤,卢氏在家中却不好受,那天遗玉跟着两个儿子走后她的眼皮子一直跳,第二日一早便坐在家中等待孩子们回来,可直到下午日落,才等到两个儿子,闺女却不见了。
卢俊到底沉不住气,没等卢智将想好的说辞讲出,就先被卢氏看出不对来,板着脸让两兄弟跪下后,也不让大儿子开口,就听小的把事情前后稀里糊涂地讲了一遍,卢俊那晚本就醉酒,事情经过全是从卢智处听来,难免叙述失真,卢智看他们母子俩一个讲的模糊一个听的更迷糊,只能暗叹一口气,老老实实地交待了。
卢氏黑着脸从头到尾听他讲了一遍,直到他说到遗玉替魏王挨了一刀,再难忍住怒气,一耳光便甩在了卢俊的脸上,一旁侍候的小满也不敢吭声,眼瞅着卢氏又将案几上茶杯抓了起来摔在卢智身上。卢氏这点子行为举止倒是和高阳公主日常有些相像,若她知道那害的自己闺女吃苦的罪魁祸首也是这般几次摔杯砸桌,不知是否还会如此。
卢氏摔完杯子总算暂按了怒火,咬牙切齿地继续问了后来的事情,得知遗玉已无大碍且住在芙蓉园养伤后,先支了小满去后院做饭,方才开始劈头盖脸地训斥两个儿子,最后好赖是在卢智的劝慰下,决定在家等候,魏王那里的条件自然不用说,又有太医看护,比起在家中养伤实是更好的选择。
于是就在遗玉满心以为他娘被她大哥瞒着时,卢氏正寝食难安地在家里等着她养伤回来,就连大兴干果行上门来收山楂,也都是卢智和卢俊专程辞了假回家办的。
遗玉在杏园这一待就是半个月,腰上都快要养出肉来时,卢智总算是来接她回家了,临行并没看见魏王,可却有杏园的大管家亲自送他们上了马车,又一路护送到长安城门口。
等到出了长安城,坐在马车里的遗玉还在想着临别时候差点哭出来的平彤和平卉,心中虽有些不舍但更多的是纳闷,她有那么招人喜欢么。
“给。”
看着卢智递过来的锦盒,遗玉有些疑惑地接过,一边打开一边问道:“什么东西啊?”
还没听见卢智回答,她就已被盒中之物引去全部注意力,盒里竖放着一块两掌大小的紫地椭圆砚台,砚首雕刻有几行小字,内嵌满圆砚堂,砚池位于底端,呈弯月状。
“是王爷所赠的红丝砚。”
遗玉挑眉,伸手去触那砚台,只觉入手光滑细润,冰凉腻肤,凑到车窗处借光细看更吃一惊,这紫地砚堂上竟然流有淡淡红丝,交穿而过,隐约形成一幅美景,有江有树有山有月,好不稀奇。
遗玉一边用手指轻轻划过砚堂上的图景,一边疑惑道,“这紫地红丝砚可是价值不菲,王爷为何送你这么贵重的东西?”
卢智表情一怪,轻咳一声,答道:“不是送我的,是送你的。”
“啊?”手捧砚台的遗玉微怔,刚好瞥到砚首几行小字,凝眸一看,却是吃了一惊,这四行小诗刻的乃是:‘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正是她在高阳生辰宴会上默的那篇《春江花月夜》其中四句,这砚上的字虽小了一些,但确确实实是她的颖体,尽管少了她书写时那几分神韵,可一笔一划也好似临摹她当日在画上所书一般,真真是让她惊奇。
遗玉沉默了好一会儿,压下心中淡淡的莫名情绪,将砚台放入锦盒中收好,不再同卢智谈论这个话题,转而问起他是如何同卢氏交待自己的去向的,寻思着两人串串供,回去也免得被卢氏揭穿。
哪想卢智却坦白地告诉她卢氏早已知情,又将宴后第二日回家发生的事情同遗玉讲了,只是避过了卢氏甩耳光和摔杯子的事情。
遗玉当下脸色僵硬,想到自己在杏园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时候,卢氏却在家中日日操心,难免一阵愧疚。
等他们回到龙泉镇,走进自家院子所在的街巷,远远便看见卢氏站在门后等着,遗玉心头一酸,脚步加快了几分,那头卢氏已经看见她,忙也迎了上来,半个月没见的母女俩一照面,差点都落下泪来。
卢智哭笑不得地看着站在巷中就开始“互诉相思”的娘亲和妹妹,忙上前劝了她们回家再说。
等到夜晚遗玉歇在卢氏的床上时,嗅着她娘身上淡淡的香气,被她轻轻抚摸着脑袋,还在感慨着金窝银窝不如狗窝的理论。
半个月前她离家时,还想着不过是公主请客吃顿饭罢了,哪知那日一去,竟途惹出诸多事来,现下再想想高阳的生辰宴上发生的一切,先是公主莫名其妙地看她不顺眼,而后又抽到她行令签,再作倚画诗,又盲眼猜物,被侍卫抓,最后遇到刺客,摸瞎地替魏王挨了一下,导致魂游一趟,那一夜当真是算得上惊心动魄了。
在杏园静养这段时间,遗玉想了很多,从高阳想到封建皇权,从魏王想到卢智今后要走的官路,从园中衣食住宿想到自家的经济状况,但最多的还是在思考魂游时候黑白无常的话,对于自己身上那点特殊情况,她总算不再是云里雾里,细细品味他们的嘱咐,经过多日的思考,心下总算是有了底。
说来也巧,她自八年前发现自己的“特殊”后,每次都是从指尖挤了血出来,正是歪打正着,现下知道只有十指放出的血才有用,在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为过去自认类似“唐僧”的想法感到可笑。
她牢牢地记住了那句损耗过度便有性命之忧的话,那两人虽没明说这个“度”在哪里,遗玉却已经大概猜到,也就是每日两滴血的量,针口还可自行愈合。还记得小时候有次村里闹旱灾,她一次挤了好多血出来,之后那只手就连痛了几日,现下想来一阵后怕,好在她本不贪心,这八年来从没过了那个“度”,倒也安安稳稳的。
卢氏不知道遗玉正闭着眼睛一边假寐一边想事情,只当她已经睡着,给她掖好被角,也躺了下来,扭头看了一会儿遗玉在黑暗中轮廓模糊的小脸,连日来首次安心地阖上眼睛缓缓入睡。
第八十一章 归家琐事
第二日一早吃过饭,卢氏把小满支回家去,在客厅里同三兄妹开诚布公地谈了一个上午,将十几年前的事情重新摆到了台面上。
卢智从起初的惊讶和担心,再到被遗玉追问他们生父时的犹豫,心思几经变化,还是没能松口。
卢氏见他态度坚决,也不勉强,遗玉在郁闷的同时唯一值得安慰的便是,卢俊同她一样也不知道那位“死鬼”爹爹姓什名谁,两兄妹所知道的故事版本大多一样,只不过一个是从有记性后就开始被卢智灌输的,一个则是前不久才知道真相的。
最后卢智只撇下一句“等时机成熟了再告诉你”,便表现出一副不愿同他们继续商讨此事的模样。卢氏无奈地对遗玉摇摇头,就转身去厨房做饭,卢智大概是怕遗玉再问,便紧跟着她后面也去了后院,留下屋里两兄妹大眼瞪小眼。
遗玉看着坐在对面的卢俊,眯眼问道:“二哥,你就不想好奇咱们那那个爹是谁么?”她实是奇怪,按说刚才自己追问卢智时候,同样不知情的卢俊应该帮腔才对,可他却老老实实地一句话也没插,这同他的性格可是大大不符的。
哪知被她一问,卢俊连忙摇头摆手道:“不,我一点儿都不好奇。”遗玉自然不知,小时候卢俊每次闹着要爹,卢智都是如何“恐吓威胁”他的,甚至在遗玉穿来之后,每隔一阵子,卢智还是会背地里“教育”卢俊,以免在她面前说漏嘴。
“真的?”
“自然是真的,有娘和你还有大哥,那就够了,我管别人做什么。”
遗玉紧紧盯着卢俊的表情,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异常来,只能暗自嘀咕了两句。
“小玉,”卢俊见她脸色古怪,便带上一副小心翼翼的表情,“你是不是真的不生我气啦?”
遗玉知道他还在担心自己因为晚宴的事情生气,咧嘴一笑,“昨个儿不都说了么,我哪个都不气了,你只要记得以后切莫喝酒就是。”
“不喝了,再不喝了!”卢俊脸上满是懊悔,虽然先后被卢智和卢氏教训了,但一想起那晚他醉酒时候自己妹妹差点被人当着他的面害死,就是一阵悚然。
卢俊心思全写在脸上,遗玉想了想,还是温声劝道:“二哥,这次事后,你再同高阳公主见面,可莫要招惹她了,若是她主动找上你,你也不要为了意气之争,就不管不顾的,好吗?”
卢俊使劲点了点头,丝毫不觉得被小他四岁的妹妹说教有什么丢人的,“嗯,大哥和娘亲都与我说过了,我以后见了那臭、见了公主,绝对躲地远远的。她那是没见过我这样的直性子,觉得稀罕才对我过多容忍,可她毕竟是公主,人又娇蛮,说发火就发火,咱们又根本惹不起她,我再不与她较劲了。”
看着卢俊难得的认真劲儿,遗玉扬眉一笑,他有这番觉悟倒是她没想到的,想必是经过卢智的狠狠敲打,脑子才终于不那么呆板了,这次看来真是把他吓怕了,想必以后卢俊就算依然“单纯”,在开口和做事之前也不会不经大脑了。
中午吃完饭小满便回来了,卢氏嘱咐了她好好照顾遗玉后,就带着两兄弟乘马车到龙泉镇附近的小乡镇去看之前挑好的庄子,晚上他们回来,卢氏手上已经多了两份房契和地契,还有几张那庄子随带下人的卖身契,卢氏本想自己找人伢子买,可见到几个可怜的,难免动了恻隐之心,若是她只买了庄子不要那些下人,那卖家便会重新将他们打发了,还不知道以后会卖去哪里。
遗玉问了几句,听卢氏说那些人都是看着老实的,才放下一半心来,之后又忙着感慨自家总算也迈入了“地主”阶级,倒是没多少同情那些卖身为奴的人。
这个时代的背景就是这样,社会阶层分级明显,主仆关系随处可见,也许很多同当初的刘香香一样,是被逼无奈才卖身为奴的,但到底没几个奴人有刘香香那样的经历,可以跨洲越县地逃掉,基本一纸卖身契便拴牢了一个人的一辈子。
其实现实也没那么残酷,只要老老实实地,自然能够吃饱穿暖,有些大户家的奴仆可比寻常农户都过的要滋润。
在遗玉看来,新买的庄子附带的那些下人,能够遇上卢氏这样的主子,也算是他们的运气,只要没有偷j耍滑的,卢家自然不会亏待他们。
当晚两兄弟又在家中睡了一宿,第二日一早就离开了。
遗玉因为肩膀不能轻易动弹,卢氏什么事都不让她做,回家之后便是吃了睡,睡了吃,就连练字也被卢氏严格控制在小半个时辰里,无聊程度直追她住在杏园那后几日。
刘香香知道她的事后,每天都跑来送一次汤水,遗玉起初还吃的新鲜,到了后来却一见着刘香香直觉就想往床上躲,也难怪,再好的东西连着吃上大半个月也会想吐的,何况刘香香只会熬那一道滋补汤。
这天遗玉照常在卢氏的监督下练了几张字,而后就被她强行扯回床上歇着了,大概也知道她无聊,卢氏前几日便托了镇上书店的老板给遗玉稍带了两本杂书,好歹让她在吃吃睡睡外也有了别的事情可做。
遗玉靠在床边看书,卢氏盘腿坐在床尾数钱,床上铺了一块大布,上面白花花地放了些小块碎银,边上是一摞从镇上买来的一两银子三个的素面荷囊。
前不久遗玉还在杏园时候,林中山楂收成,卖了二百余两,照这么算,只要山楂一年三到四熟,扣去本钱,他们家也能有个小千两的收入,确实是他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本来卢氏给遗玉买了些首饰,又给两个儿子置办了庄子,加上给刘香香的五百两,手头已经没有多少银钱,现下得了这卖山楂的银子,才又宽松起来。
这床上的碎银是她昨日特去镇上当铺找人换的,说是明日带着遗玉去庄子时提前给下人们发一次月钱,六七个荷囊里都放了一两银子,另外有两个是装了二两的,遗玉合上书,疑惑道:
“怎么给那么多?”确实是多了,就在这龙泉镇上,一家普通的农户,一年的农收也不过是十几两银子罢了,那些人守着庄子,自有随庄的土地田产养活,那各种产货到了年底交算时候,大概也就百来两银子,可看卢氏这样子,一个月便发下十几两,岂不是一年不赚还倒贴了。
“咱们毕竟是新主,这头个月的银钱发多一些,他们日后做事也会踏实地多,下个月一人发上五钱银子也就够了,两个管事的是一两。”
遗玉穿来便是农户,也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讲究,但卢氏毕竟曾做过大户夫人,见她这般说法,遗玉便不再问,又翻开书看了起来。
第八十二章 庄中下人
就在遗玉痛并快乐的伤员生活进行着的时候,长安城权贵之间却飞速流窜着一条劲暴的消息――向来圣眷浓厚的高阳公主被一道圣旨丢进了实际寺的尼摩塔,皇上专派了御林军在寺内护卫,对外声称是公主要潜心诵佛三个月,以祈唐民福泽。
可就连不少长安城平民都清楚,高阳公主这哪里是去祈福的,分明是被皇上给禁足了。一些好奇心重的权贵们打听后,才知道这事发的原因,还要提到圣旨颁下前几日,在太学院里,高阳怒驳六艺直讲,并当着众学子的面掌掴了书艺方典学的事情。
这方典学虽品级不高,可却在书学院里极受学子爱戴,不知道是谁把这件事捅到了皇上那里,向来标榜尊师重道的皇上自然大怒,又在某些人刻意地煽风点火之下,才下了那道名为祈福实则禁足的旨意。
卢俊听学院里的学生八卦了这件事情后,一连几日都是神清气爽的,反倒是卢智面上平静地很,每每遇见别人议论高阳这件既没护住面子却也丢了里子的事情,都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态度。
已经回到了魏王府的李泰接到探子来报后,只是吩咐让下面的人不用再去追查这件事,对外照常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到让其他几位原以为他同高阳交好的皇子摸不准心思。
再说这日遗玉早起,在小满的帮助下洗漱着装,准备同卢氏一同到才买下的那两处庄子看看,小满给她梳好了头,别夹发饰时候,顺口问了一句:
“啊,小姐那蝶蓝的珠钗哪去了,前几日出门给你梳头就没找见。”
遗玉在杏园时候衣食住宿全由那边人经手,回了家又没出过两次门,因而现下被小满一问,才想起来自己那日参加晚宴后便不见了的珠钗。
“大概是丢在哪里了,换那溜银喜鹊的戴好了。”
“啊?丢了啊!”小满一瞪眼睛,她可是知道那套首饰值得上百两银子的,这么就丢了一件,顿感心疼起来。
遗玉想了想,确定她自打住进杏园就再没见过那珠钗,便知大概是在宴席上遗失的。
“呵呵,心疼啦。”遗玉虽也遗憾,可看见小满那副肉疼的模样,还是轻笑起来。
“小姐!”小满听着遗玉这幅满不在乎的语气,有些生气地嘟嘴道:“我才不心疼呢,又不是花我家银子买的!”
遗玉顺手在她脸上捏了一下,嬉笑道:“对对,你要心疼也是该心疼你李大哥家的,心疼我家的做什么!”
“小、小姐!”被遗玉这样打趣,小满立马红了脸,更惹得遗玉伸手去捏她,小满怕碰到遗玉伤处,也不敢还手,只能一边躲她一边讨饶。
就在遗玉离家这几日,李乐的爹爹李管家已经松了口,并且亲自上了小满舅舅家下了定,小满的舅舅本就不反对她和李乐的事,自然是应下了,两家便商量了到年底时候便给这一对小儿女办喜事。
卢氏进来正看见遗玉在“欺负”小满,忍着笑佯装出生气的模样催了她们两句,遗玉才吐了吐小舌头收回手,小满忙给她戴上首饰。
卢氏买这两处庄子,都是在同一个小镇上,院落比卢家现在住的地方还要大上一些,庄里各有一名管事,带着两三家眷,又有三四个下等奴工,一个庄子上住着七八口人。
布置简单的客厅里,卢氏在主位上坐定后,遗玉才在她左下处也坐了,身后站着身板直挺的小满。
厅里规规矩矩地立了七个人,为首那个年近四十的男人就是这间庄子的管事,名叫陈东来,见到母女俩坐定后,便上前躬了身子,“夫人,小姐。”
卢氏声音里带了些遗玉平日少见的严色,“人都在这了?”
见陈管事点头应声后,才又道:“给你们小姐指指,报报名字,年龄。”
遗玉早在家中得了卢氏嘱咐,也不意外,略一侧身便朝着那群垂头站着的下人看去,这间庄子和刚才他们去看的那间不同,乃是这附近一个老员外售出的,卢氏怕这些人换了他们这农户出身的主子会怠慢,这才有意敲打一番。
陈管事一个个叫上前来让遗玉认了认,剩下的六个人,除了陈东来的妻子和今年刚满十三的独女陈曲,还有一对小夫妻,其他两个则是粗仆。
认过了人后,陈管事在卢氏的许可下打发他妻女去准备茶水,卢氏任他们在厅子里站着,问了陈管事一些庄子上的事情,实则是借他的口讲给遗玉听的。
等他把大小事务交待完,陈曲也捧了托盘来上茶,遗玉打量了她几眼,倒是觉得这个小姑娘长相不赖,眉目清秀的,双颊似乎还隐隐带着酒窝。
卢氏拿起茶盏,掀盖轻吹了一下,抬头看着几人道:“这庄子我买下那天,该说的已经同你们说过了,相信你们也都是有记性的,今日我来,一是为了带你们小姐来看看,二是提前来发了你们的月钱――小满。”
站在遗玉身后的小满听见卢氏的叫唤,遂将随身携带的布袋打开,走上前去,按着卢氏之前的吩咐,每个人给他们发了一个素面荷囊。
两个粗仆脸上都带了笑,遗玉眼尖地看见陈管事轻轻捏了捏荷囊后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
记下他们每人的表情后,遗玉同卢氏对视了一眼。
“多谢夫人。”众人再一躬身。
“陈管事,我那两个儿子之前你也见过,一个整日玩耍的就不提了,另一个正在国子学念书,也不常回家,所以这庄子我日后是不大来的,这里若是有什么事情,你们就到龙泉镇去秉了我便是。”
陈管事连忙应了,卢氏接着交待几句,又拒了留下吃饭,方带着遗玉坐上马车离开了这小镇。
马车上,遗玉上上下下把卢氏打量了一遍,而后在她疑惑的目光下,嬉笑一声道:“啧啧,娘您刚才真是有派头,是不是啊,小满。”
刚才在客厅里站的太直,这会儿正在揉腰的小满听见遗玉的话,忙笑着点头应道:“那是自然,夫人本就面带贵气,真拿起架势来讲话,那可不是派头十足么!”
卢氏此时也不复在庄子里的严肃模样,抿嘴一笑,一人甩给她们一个眼刀子。
一路闲话回到了龙泉镇,走到巷口就看见家门外站着一个人,细看却是脸色有些发白的刘香香,卢氏和遗玉忙快步走了过去。
“香香,怎么了?”
刘香香绷着脸摇摇头,而后示意她们进屋去再说。
第八十三章 惊见故人
一进门,刘香香就快步拉着卢氏的胳膊进了她的卧房,遗玉和小满站在客厅看了看遮得严严实实的门帘后面面相觑。
“走,咱们做午饭去。”干站了一会儿也没听见里屋丝毫天动静,遗玉便拉着小满去了厨房。
等到两人把饭做好,刘香香已经离开了,遗玉掀起帘子进到里屋,看见卢氏绷着脸坐在床边,便走到她身旁坐下。
“娘,出什么事儿了?”
卢氏扭头看了她一会儿,方才满脸愁容道,“你大姐今天上午在镇上见着两个人。”
“谁啊?”遗玉在脑子里扫了一圈自己认识的人,猜不出来。
卢氏咬咬牙,抓住遗玉的小手,“是那王氏母女。”
遗玉猛然瞪大一双俏眼,反握住卢氏的手,失声道:“没认错?”
卢氏僵硬地摇了摇头,“肯定没认错,你大姐是认得王氏的,她上午在锦记食馆门口看见她们母女在乞讨。”
乞讨?遗玉连忙追问道:“娘,你快跟我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卢氏组织了一下语言,“你大姐今早去裁缝铺子,回家时路过锦记食馆看见外面围了好些人,凑过去就见食馆门口跪了两个叫花子正向掌柜的讨要饼吃,那掌柜的嫌她们碍了生意,便叫小二赶人,你大姐先是认出了她们的口音,后来店小二将其中一个叫花子推到,另一个就喊着‘小梅’去扶那倒地的,你大姐仔细打量了她们的长相,认出其中一个老态妇人像极了王氏!你说这一对叫花子的口音、长相、名字都凑到一起了,不是她们母女会是谁!”
卢氏说道最后神情已经隐隐有些激动起来,遗玉又思索了一阵,世上的确没那么多凑巧的事情,那对叫花子八成就是王氏她们。
“玉儿,你大姐是怕了,那王氏是认得她的,知道她卖身为奴的事情,若是她们娘俩在这镇上长期呆下去,说不准哪天就碰上了!”
刘香香是以寡妇的身份出嫁的,她夫婿黄家是这镇上的老姓儿,若是让现在的婆家知道她是改了户籍的奴身,怕是会强行让她下堂!
遗玉虽也担心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但她此刻比起卢氏和刘香香来说要冷静许多,起码不会一听见那两个人的事情就头脑发热,她把眼下的情况简单一想,便安慰卢氏道:“娘,您和大姐把这事情看的太严重了,先不说这龙泉镇这么大,他们又是两个乞讨的,见不见地着面还不一定,真是见着了、认出来了,那又怎么了?她们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啊?”
卢氏愣了一会儿,方才一改刚才的愁容,使劲拍了一下大腿,脸上甚至露出一丝喜色,“可不是这么一回事儿!现在可不比从前,如今咱们在这镇上也是有头脸的,哪能她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卢氏这是深受当年在靠山村被人冤枉那件事的影响,想当初,仅是被王氏母女串了词儿,就让全村人都信了八成,绕是这样,后来也是凭那该死的物证才“落实”了王氏硬加给她的罪名,现下她们在这镇上既有人脉也有银钱,哪里还用怕那两个不知如何落魄到这里来的叫花子。
卢氏想通后便不再锁眉,只是脸上却换了一副迷茫中带点犹豫的表情,“玉儿,你说,当时娘只恨不得她们能死透才好,可是现在真听了她们的信儿,怎么心里反而没什么感觉了?”
“”遗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卢氏这个问题,她自己的心理也有些不清不楚的。
性子直硬的卢氏实际上是个不记仇的人,这是遗玉早就发现的,单看她十二年前那般被自己的丈夫对待,在提起他时脸上也是追忆大过痛恨的,靠山村的那件事,对母女俩的心理的确造成了不小的阴影,但到底是没有身体上的实际伤害,时过三年,他们现下过着衣食无忧的小日子,她就更不可能保持什么仇恨的心理了。
如今听到王氏母女的事情,卢氏心中的怨气本就在幸福滋润的小日子里消磨的为数不多,所以第一反映就是担心她们会给刘香香带来麻烦,而不是想着趁着她们落难去报复。
而遗玉呢,更多的是感到惊讶和疑惑,惊讶竟然能在这么久后又遇见她们,疑惑她们是经历了什么事情才落得现在这种地步。
母女俩坐在一起沉默了一会儿,卢氏脸上的迷茫渐渐散去,伸手拧了拧鼻梁,起身去拉遗玉,“走,吃饭去,小满那丫头怕是在外面等急了。”
遗玉也收了心思,点点头随她一同走了出去。
到了下午刘香香又来了,上午她同卢氏商量后决定先去打探一下那对乞讨母女的事情,这会儿得了些消息,急着要来告诉卢氏。
两个小姑娘又被隔在了帘子外面,小满好奇心本就不强,跟遗玉打了招呼便出去找李乐了,留下遗玉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暗自郁闷。
再说两个“大人”进了屋坐下后,没等刘香香开口说话,卢氏就先把上午遗玉那番理论同她讲了,没想人家刘香香回家吃午饭那会儿就已经想通了,这俩人完全是被突然出现的王氏母女给惊到了,一时脑筋转不过来弯,现下明白过来已没了上午那会儿的惊怕。
龙泉镇是近京的大镇,不说富的流油,那也是丰衣足食,叫花子什么的少见的很,出来这么一对稀罕人物,自然少不了议论的,据刘香香从三姑六婆那里打探来的消息,王氏母女自称是到京城省亲路上遇见劫道的,才一路流落到此地,这番说辞听起来倒像那么回事儿,可刘香香和卢氏却压根就不信。
毕竟是在一个村子住了那么些年的,王氏的家里有几个亲戚她们还不知道?若是有个京城的亲戚,依王氏那性子,恐怕只恨不得传地人尽皆知才好。
“干娘,听说那俩人身上好像都带着不少伤,王氏今年应该还不到四十吧,脸上只多了些纹子,可那头发却是白了大半的,李小梅脸上像是还有着一块疤,你说她们怎么会沦落到这地步?”
卢氏摇摇头,心中暗暗猜过几种可能,都吃不准,“你说就她们两个?没看见那李老实?”
刘香香摇摇头,“没看见,王氏自称是寡妇,你说,她那汉子是不是已经没了?”
两人在这边胡乱猜测,遗玉坐在客厅里翻着书看,就听院外突然传来阵阵敲门声。
第八十四章 可怜吗
遗玉一手阖上书,轻轻捏捏最近已不再麻痒的左肩,出了屋子就见院门正开着一条小逢,刚才小满走后大门并没从里面落拴,这会儿听着敲门声,隐约还能从门缝处看见人影。
“谁啊?”遗玉走过去待要拉开大门时,门却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她后退了一步,看着那慢慢拉大的门缝。
“行行好罢!”陡然响起的呼声和猛地跪在她面前的人影让遗玉惊地又后退了两步,定睛一看,顿时五味陈杂。
“小姐、小姐行行好罢,我们母女进京省亲,半路遇见劫匪,流落到这里”
看着跪在眼前操着一口流利的方言讲述自己可怜遭遇的叫花子,还有她旁边同样跪着的衣衫褴褛的小姑娘,遗玉闭了一下眼睛,心中涌起一股荒唐之感。
三年了,当日种种虽说不是历历在目,可那尖酸妇人地污蔑,那个一脸无辜的小女孩自私地陷害,却是她怎么也忘不了的。
遗玉仿佛又看见了卢氏被逼发狂的样子,在众人鄙夷的眼神中苍白的脸色,面对前来捕人的家丁时微微发抖却依然紧紧护着她的身子,一瞬间,仿佛所有被搁浅的记忆都跑了出来,担忧的、恐惧的、羞辱的、愤怒的
昨日听了王氏母女的消息,她惊讶之余并没有过多的愤懑,可真正亲眼看到这两个人时,心中却再难保持平静。
深吸一口气,缓缓将躁动的情绪抚平,院子里的动静怕是屋里人早就听见了,遗玉侧头朝卢氏卧房的窗子看去,果然从半开的纸窗看见了卢氏和刘香香露出的小半截袖摆。。
遗玉盯了一眼那只食指带着翠玉戒子、紧紧扣在窗框上的手,回过头来,冷冷看着地上跪着还在“陈情”的那对母女,出声打断了她们:“谁让你们进来的?”
两人这才抬起头来,遗玉看见她们似曾相识的面孔,胃里又是一阵翻腾。王氏微脏的脸上增了许多皱纹,嘴角和下巴上有磕碰之后留下的乌青,黑白参半的头发油腻腻地拿布条绑着,李小梅已经长开的脸上依稀能辨出当年的模样,只是左脸颊上却多了一块铜钱大小的红疤,本就普通的长相又生生丑了三分。
“小姐好心肠的小姐发发善心罢,给我们娘俩一口饭吃再舍几个铜钱,我们就走!”
遗玉看着哭喊了半天却不掉一滴眼泪的王氏,心中冷然,好心肠?善心?想当年她们孤儿寡母,半夜被人逼亲掳走,又有谁对她们存过好心肠,发过善心了!
正跪在地上的王氏母女,虽此时都抬了头一脸可怜相地看着遗玉,却根本没认出眼前这个娇俏明媚且衣着打扮不俗的少女,会是她们曾经的同乡,且遗玉讲着一口标准的官话,模样气质哪里都像是这近京城镇土生土长的。
王氏母女今早到了龙泉镇,上午在街上讨要些吃食,下午就想着法子挨家挨户地敲门讨些银钱,这一连走了十几户人家竟凑了百来个钱,母女俩商量后就决定继续上门搞“业务”,多讨些钱再作打算,却不想这么巧竟寻上了卢家。
遗玉强压下将她们踹出去的冲动,调整视线在她们脸上扫了几个来回,若不是怕被她们认出后途惹事端,此刻她真想要对她们俩说一句:你们也有今天!
直到将两人的狼狈模样打量了个够,稍微缓解了心中的郁气,遗玉方才开口道:“你们走吧,这会儿不是吃饭的时候,家里没吃的舍给你们。”
听遗玉这么说,王氏竟顺着接了话:“没吃的也成,小姐舍几个钱给咱们可好?”
同情心遗玉是有的,可是要看给什么人,王氏母女现在这副模样的确可怜,但她却半点也升不起怜悯之心来,怪只怪她们当初做地太过,她既没痛打落水狗的心思,也没有以德报怨那样高尚的情操。
“你们出去!”遗玉声音带了两份厉色,哪知跪在地上的人竟猛地站了起来,王氏扯起还在地上跪着的李小梅,脸上半点也没了刚才的可怜相,两步退出门外,在遗玉有反应之前,狠狠地朝门内啐了一口。
“呸!几个铜钱都舍不得!”说完这话便拉着李小梅转身离开了。
遗玉脸色发黑地看着她喷在地上的唾沫星子,开始后悔起自己刚才太“善良”了。
伸手将大门掩好落拴,进屋就见卢氏和刘香香已经在厅内坐着了,一个脸色发青,一个则满脸气愤。
见遗玉进来,刘香香方抬头看了她一眼,而后道:“你刚才就应该直接把她们撵了出去,听她们说那么多废话干嘛?”
刘香香虽和王氏没仇,但却是知道那妇人的性子的,加上认了卢氏做干娘,自然同仇敌忾起来,对王氏母女就算谈不上恨,可也是厌恶至极的。
遗玉自然不能告诉她,自己是为了解恨才想多看两眼她们的落魄样子,却没想到最后竟然还遭人鄙视了。
卢氏等遗玉在她身边坐下,方才轻捶了一下案几,咬牙道:“她都落到这地步了,还是那死性子,真是让人讨厌地紧!”
方才卢氏和刘香香隔着窗缝都看见了王氏临走前突然的“变脸”,刘香香还罢,卢氏却同遗玉一样,好似吃了一个苍蝇般难受,本来见着仇人低沉的心情更添三分愤怒。
遗玉伸手倒了两杯茶,递给卢氏和刘香香,“好了,都消消火吧,咱们说说以后怎么办――大姐,你要再跟娘说什么,也别避着我了,省的等你走后,娘还再跟我学一遍。”
卢氏斜了遗玉一眼,看着神色有些尴尬的刘香香,无奈道:“你也知道家里的事情这丫头是拿地了一半主意的,今年她都十二了,也是该知道些东西,以后无需避着她。”
刘香香点点头,抿了两口茶,便把刚才在屋里同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