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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遗玉(VIP完结)第182部分阅读

      新唐遗玉(VIP完结) 作者:po18.de

    笆恰!?

    遗玉走到花廊拐角坐下,从侍女递上来的鱼食盘子里捏了一把洒进小湖里,想通之后,一扫先前郁闷。

    守住家里这一个,还用得着管那外面几十几百么。

    正好李泰来洛阳头几日也有些事务要处理,听说高阳约了遗玉出去玩,交待两句,便由她去了。

    第二天,遗玉被丫鬟叫了早起,她起床时,李泰还在床上躺着。

    洗漱罢,更衣,天气渐暖,自扬州一行回来,她就让府里裁缝准备了不少半臂衫换穿。

    一条深色的靛青荷裙束在里面,葱绿的窄袖,外搭一件浅蓝的半臂,梳上乐游髻,随意簪两支点翠,挂一条蓝珊瑚串子,衬她一身雪肌,便是同这春日里的暖阳一般,怡人,又稍带几分明艳,她眉眼一年随一年长开,从初时的俏丽,一点点多添了明媚。

    “坐马车出门么?”

    正摆弄着一只扭了金丝的镯子,遗玉抬起头,对着镜里头映出披散着头发的李泰人影,倩然一笑:

    “骑马呀。”

    李泰在遗玉身后坐下,边上几个伺候梳妆的丫鬟便识相地放下珠珠串串,退出去。

    遗玉被他从身后一臂搂住腰,肩膀一沉,就听他低低的嗓音自耳边响起:

    “坐车去。”

    瞧了一眼窗外清爽的天气,遗玉伸手从肩上拢了他一掬长发,拿梳子理顺,道:

    “今日天气好,不晒晒太阳未免可惜,这次出来不就是游玩么,京里有的人认得我,常出门麻烦,这洛阳城我总能一身轻松地到处走一走,再去坐马车,那我还不如待在家里呢。”

    李泰也瞟了一眼窗外天气,手掌贴在她柔软的小腹上按了按,道:“今日会下雨。”

    遗玉撇嘴,“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昨晚天边那么大一块云彩,咱们在院子里坐那会儿我还指给你看了,你从哪看出来会下雨。”

    “我说下雨,就会下雨。”

    “哈哈,”遗玉轻笑出声,“你又不是雷公。”

    说罢,趁着他不留神,拉开他圈在腰上的手掌,一哧溜从他怀里爬起来,三步并作两步朝门外面走。

    “站着。”

    遗玉听话顿足,扶着门框回头冲他眨眨眼:

    “我吃了早点到前庭去遛马,您再回床上躺会儿,不必惦记着我。也就是骑马会多给人瞧几眼,殿下该不至于这样小气吧。”

    话落,就见李泰微眯了他那双宝石珠子一样的眼睛,真怕搓了他火气,逮着不让她出门,遗玉暗吐了舌头,头也不回地一溜烟儿跑出去。

    哼,昨日那么一大群女人找上门,连句解释都没,活该叫你也不爽快。

    李泰见她跑没了影,犹豫了一下,便没追上去把她拎回来,就想着晚上怎么教训她,好让她明白明白,他到底是不是小气。

    吃罢早点,高阳就上门来接人,今日出去不摆排场,遗玉就带了性格沉稳的一华一人,和高阳并着两个随从,出了门。

    乌云十天半个月也难得被骑上一回,今日不但没耍脾气,十分配合。

    几乎是遗玉捏着缰绳的手指刚刚动弹,就晓得要转要停,要快要慢,这股乖巧劲儿让遗玉御起马来得心应手,竟没有久未出马的生疏,直叫走在她一旁的高阳眼羡十分。

    “这种混血的马种,一百匹也少见能有一匹出彩的,养出这么一匹黑骑来,更不知耗费多少人力,哼,我就知道四哥有门道,同他讨了几回都不理我,却送给你这不懂马的,真叫浪费。”

    虽然两人和好,又口口叫着“四嫂”,但高阳的本性还是没变多大点儿,时而有一两句不照脸的话冒出来,遗玉只当是耳旁风,懒得同她较劲。

    “六玩街”离王府有段距离,高阳带了一个领路的护院骑马走在前头,挑些行人少的大路,穿街走巷,约莫是有两刻钟,才到了地方。

    路上行人渐多,人声也热闹起来,经过一道挂红绸镶彩漆的高大牌坊,听高阳说,前头便是六玩街了。

    虽街上不乏女子穿行,也有骑马而过的年轻女子,但遗玉和高阳两人,论姿论貌,当是胜于常人一截,一个是橘中娇,一个是蓝里俏,既成一道风景,想当然是争引了路人侧目,酒馆茶楼上有的视线清楚的客人,摇着纸扇,转着酒杯,“啧啧”一两声叹响,当夸一句洛阳春好。

    高阳还好,她是经常出来玩儿的,自恃比这群平民百姓身份高贵,一路扬着下巴睥睨过去,遗玉就是有些不习惯这洛阳城里人的热情,也很快便被街边的新鲜事物吸引去目光,不去在意旁人视线。

    “到了,下马,咱们进去。”

    鼻间刚有一股酒香薰来,停在一座两层高,修建气派的紫扶楼前,高阳喊了遗玉下马,将缰绳交给一名看马的侍从,拉了遗玉衣袖,就往门里面走。

    她脚步快,遗玉也只来得及瞄一眼那门头上的招牌,上头横直写着四个大字——“金满楼”。

    一进门,就听见小二一声脆喊:

    “客官里面请,这两位客人看着眼生,是头一回来咱们金满楼吧,要不要小的给您二位介绍一下咱们这儿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

    “不用,本小姐来过。”

    “那怪小的失礼,没认出二位熟客,不知今儿您是来赌玩的,还是来喝酒的?”

    遗玉一听这话,暗暗皱眉,道这里是赌坊不成?但打眼往楼里瞧了,地上铺摆的是整整齐齐的青案绿毯,三五成群的客人坐席间喝酒吃菜,男客文质彬彬,女客衣着干净,也不像是赌坊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啊?

    “自是来玩儿的,带到二楼去,上两份单子,再拉一席招牌酒菜。”高阳随手丢了一小块银子出去,脸上带点儿跃跃欲试的神色。

    那小二稳稳地接住银子,当即捧出一脸笑,就引着她们往楼上走。

    第251章 阎小姐

    (日更+粉红103)

    上了二楼,并未直接通行,先是在门口被客气地拦下,待高阳摘下腰间佩环递过去,那坐在门口桌后的一名青衫客在白日灯下细看了,才起身,笑吟吟地两手递还玉佩,看着高阳重新挂在腰上,让侍从开门请了她们入内。

    二楼别有洞天,非是寻常酒楼的雅间,而是一片开阔的大厅,两面开窗,四周坐人,呈围合之势,并无包间,座次座次之间,用左右两扇屏风和前后两片竹帘隔断,各成一局,外面各立着一名样貌清秀的少年或是少女,从外面看不着里面客人,这样的小号帷幕,足有三四十个。

    这同魁星楼一楼大厅香廊的布置,倒有几分相似,精工细布,摆设雅致。只是大厅中间的空场没有搭台子,摆坐席,相反是仅有一张加长的酒案,旁边少说落有二三十只大小相似的酒坛,一名酒翁在座,两名小童抱壶。

    遗玉同高阳上来时候,这一局刚刚开赌。

    那五旬过上的酒翁敲响酒案上的小铜钟,两名小童抱着酒壶依次去到客座上斟酒,一阵窃窃私语之后,一道道竹帘后头便送出托盘,上面都放了一锭银,看是有五两之多,除此之外,还有一张标有房间记号的硬签,多是墨迹未干,上头写有几样酒名,正是猜测方才所尝,酒翁混调的那两壶酒酿。

    “瞧见没有,这猜中酒名的,就能分得旁人下注的银钱,若是这一轮没一个人猜中,那彩头就累积到下一轮去,直到有人猜中得彩为止。这下注的银钱是一轮比一轮要高,若是没有把握,弃局也可,但若是能够率先赢满十局,就可以向在座任何一间的客人讨要一件随身的物件,至于是破烂还是宝贝,就全看运气了。”

    她们避开其他客人们的视线,从后头绕进一间围屏后坐下,高阳便向遗玉讲解了这里的规矩。

    原来是赌酒,这倒是头一回见,想起方才在门口高阳取玉给人鉴定,遗玉方明白过来:

    “那将才在门口,便是确认你随身带了贵重物件?”

    若不然,来这里的只管穿一身破烂不就好了。看来能入场来玩,还是有点要求的。

    遗玉拿起酒案上摆的一叠硬签,看着上头清楚一个“壹拾柒”号。

    “不笨嘛,敢来这里玩的,图的就是这里酒香,还个刺激,你等着看,待会儿有上百两一局的,有人不敢下赌,那可得凭人嘲笑,哈哈。”

    听外面有人低语,高阳说了一声“进”,两人身后那层竹帘便被掀开。

    “客官,这是今日的酒单,您请过目。”

    两份写满了酒名的单子被递到手里,遗玉扫了一眼,名字多是听说过,可真尝过的,也就那么三五样,她不爱喝酒,今日就当是陪高阳凑个瞎胡热闹吧。

    “咦,竟是添了三样新酒,”高阳嘀咕,指着单子,单点了那三样酒水出来品味道,遗玉见她价也不问,但料定这里东西不会便宜,若不然都让他们这些客人赌去彩头,酒楼里拿什么开销。

    就在遗玉和高阳落座不久,又陆续来了几波客人,不乏女客,其中就有一对模样周正的年轻姊妹花坐在她们对面的“贰拾贰”号间。

    “萍萍,我们还是回去吧,到这里来玩,爹爹和叔父若是知道了,肯定会不高兴,不如我们到城南去踏青,赏赏花草。”

    两人方坐下,当中那位绿衫的小姐便低声去劝那红衫的。

    “婉儿姐,你不懂,能到这里来玩的,多是洛阳城的权贵,这里可不比别处,我带你来见见世面,放心,爹就算知道也不会骂人。”

    “我不想见这个世面。”

    见她一路好话说不通,那红衫小姐来了脾气,冷哼一声,道:

    “那你想做什么,整日闷在家里头,留着脑子,数着日子什么时候能嫁到魏王府里去吗?你是有盼头了,听说魏王泰是长安城有名的美男子,兼修文武,你爹又同魏王府长史杜大人是知交好友,眼看升迁有望,早订了你今年要到魏王府去做侧妃,可我却要取给高家那个不成器的庶子,什么好处都让你占了,叫你陪我出来散心,你还推三阻四,你不愿意,就回家去好了,只是以后,别想我再理你半句。”

    “你、你这又是在乱说什么,我那婚事,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好好好,我陪你就是,求你切莫要再乱说,落进旁人耳中,无端被人嘲笑我们姐妹不知羞。”

    “啐,你们京里的女子,就是胆小。”红衫小姐轻斥了一句,到底是没再提方才的话。

    绿衫小姐松了一口气,却因她方才的话,蹙起了一双柳眉。

    高阳果然谙于酒中之道,赌了半个时辰,竟是赢多输少,眼见着被放在托盘中送进来的钱两从银锭变成盖有朱砂戳子的贵票,遗玉大概数了,刨去她填进去的银两,竟是赢有百两之多。

    于是取笑:“真照这么下去,你还食俸做什么,每天待在这金满楼里,同人赌酒,三个月下来,就能存上万贯家财。”

    高阳先是得意,轻舔了一下唇上酒渍,兴奋道:

    “你不知,这先头几把不过是试试手,待会儿添的酒种多了,才考验本事,酒池里能堆上万贯也未尝没有过,一把赚进,那才叫畅快,哈哈。”

    只有嫌钱少,没有嫌钱多的,不愁吃穿,并不代表不爱财,权钱不分家,一分钱难倒英雄汉,遗玉深知这个道理,因此见高阳对这赌酒如此热衷,并没有劝说,只准备等她玩的大了,再告诫不迟。

    “娆春、光忠、杏花、官郎清,壹拾叁、壹拾柒两家客中”

    “哈哈,又赢了”

    兴许是运气,接下来的赌酒,高阳更是一路顺风顺水,在连赢三局之后,将近正午,竟是率先赢满了十局,门帘上悬挂够十块明晃晃的红字牌,可以索在场任意一位客人随身物件。

    “二位客官好高的酒品,小的先恭贺,这是各座客人的签牌,您请挑选一支。”

    一男一女撩了帘子进来,一个手里捧着满满一盘子签牌,一个拿着纸笔帛册记录。

    高阳红光满面,捡了签,扭头同遗玉道:“我最喜欢双数,今日讨个吉利,就挑这支了。”

    遗玉看了一眼那硬签上标的“贰拾贰”号,见她兴奋过了头,便一盆冷水泼下去:

    “先别高兴早了,没准是挑了件破烂。”

    高阳不满地撅嘴道:“不会,我今日运气好的很,”接着就扭头去问那手捧帛册的男子,“这贰拾贰间里坐几个人?”

    “二位。”

    “唔,那我就挑女客。”

    “客官,那间里两位都是女客。”

    高阳想了想,道:“那你就去取个儿高的那位贴身带的荷囊给我。”

    “好的,您请稍等。”对方记下,拿了签牌,便躬身退出去。

    帘子放下,遗玉便好奇问道:“还能这么个挑拣法子?那你怎么不选玉佩首饰,要荷囊做什么?”

    高阳神秘一笑,“我且问,你贴身的荷囊里装有什么?”

    遗玉迟疑一下,想起来她贴身的荷囊里都有什么物件,暗吸一口凉气,伸手按住腰侧,瞪她一眼:

    “差点被你害了,真要是输掉,让别人挑到我头上,就是我饶你,你四哥也饶不了你,不行,这把完了咱们就走。”

    她荷囊里,最宝贝的不是银钱,不是药粉,而是一枚李泰亲手刻的印章,一开始她不明白这章子有什么用,后来有一次问起李泰,才惊知,就那么一枚小小的玉印,虽本身价值不高,竟是能任意差使魏王府精心培养的几百死士,这要是被人得去了,还了得

    “嘶,让我瞧瞧,你到底装了什么好东西?”高阳闻言,两眼一冒光,就去扒拉遗玉身上。

    “去去,别闹我,还不知道你有这份精明,晓得贴身的荷囊里多装人珍爱之物。”

    “那是,这一招还是我跟人学来的。”

    遗玉推开她,随口问道:“是谁?”

    “是——”

    “不行”

    高阳话没说完,大厅里却忽起了一阵马蚤动,两人寻着声音瞅过去,就见对面不远处的一道竹帘后头,人影晃动,似是正在争执。

    遗玉稍一作想,便有眉目,道是为何,拉了高阳戏谑道:

    “还真是叫你挑了件好东西,人家都不肯给。”

    高阳皱眉,“看来今天是碰上不懂规矩的了。”

    又搁了一会儿,那“贰拾贰”号间弱了动静,随着满厅的议论纷纷,遗玉同高阳身后的帘外有人请见:

    “两位,我们是贰拾贰间的客人,有几句话,想借一步说。”

    听见这温温若若的女声,换是男客,想必会有几分谦让之心,可高阳却不乐意了,冷了脸,酒杯往案上重重一搁——

    “嘭”

    “你们这金满楼还讲不讲规矩,把人领到我这里来,是不想认赌还是怎地?”

    外头说话的立马换成了楼内管事,小心翼翼答道:“客人息怒,非是我们楼里不懂规矩,只是遇上不愿认赌的客人,却是有一条新规矩,能给个余地让双方当面商量,讨个人情,或可拿别的东西对换。”

    高阳冷笑:“对换?那好,就让她们掏一万两银子赎吧。”

    帘外面的人吸了一口凉气,另外一道尖锐的女声气愤道:“一万两,你这不是讹人吗?”

    高阳是什么脾气,若能忍火,那就不是京城里第一蛮横的女主儿,搁着一道帘子便骂道:

    “没钱你们到这儿来玩什么,早早把东西留下,滚回家去”

    遗玉暗叹这帘外的两人倒霉,遇上高阳这吃软不吃硬的,还怎么冲,明明是求人还不肯拉下脸,这不是活该吃呛药么。

    “你、你敢骂人?”一样是那尖锐的女声。

    遗玉抚额,真想劝她们赶紧走人,待久了,别说挨骂,就是挨打也不无可能。

    “萍萍,别这样,”先头那道温和的女声低劝了一句,冲着帘里鞠了一下身,客气道:

    “请二位见谅,被抽中的是我随身带的荷囊,实话说,这里面并无金银,也没什么值钱的物件,只有一样东西,却是我不能丢舍的,万望二位见谅,行个方便,一万两银子,我们的确是拿不出来,可不可以少要一些?”

    遗玉见有懂事的开口,本就不想高阳太过为难人家两个小姑娘,便顺势凑到她耳边轻声哄道:

    “算了吧,这里坐的说不定有熟人,事情闹大,落在别人耳里,又成你高阳仗势欺人,还嫌你名声不够‘响么,就要她一百两银子是那么个意思,放过她们这一回,回去我让你四哥给你寻匹好马当做补偿,嗯?”

    高阳是真想发火,可碍着遗玉在这儿,怕太过强硬,惹她不喜,往后又不搭理她,于是强忍下来,绷着脸道:

    “她们输的,要四嫂你补偿什么,算了算了,就当是我今日倒霉,不过,这东西我不要了,可是她得让我瞧瞧,是什么好玩意儿,这般舍不得。”

    遗玉拍拍她手,转头对外面道:

    “你们也听见了,这东西我们不要了,拿来让我们看一看,你们便走吧。”

    外面似是商量了几句,那文弱的女声为难道:“二位海涵,此乃私物,却是不方便给外人瞧。”

    尖锐的女声紧随其后:“婉儿姐姐同她们多说什么,我看她们就是不安好心,真瞧了东西,指不定就不归还了,走走,咱们不在这里玩了,换别处去,就不信谁还真敢强留我们不成。”

    高阳好不容易被遗玉说下的火气一窜三丈高,也不管这金满楼如何处理,“啪”地一拍桌响,怒道:

    “今们谁敢走开半步,我就卸了你们腿脚来人,给我把她身上的荷囊摘下来”

    此处背光,遗玉转过身,也只瞧见外面一红一绿两道人影,而帘外高阳随行那两名女卫上前一步,三两下就从当中她们身上搜出了随身的荷囊,听得她们几声惊叫,反手掀开帘子,递到高阳面前。

    “你们这是做什么”

    “不要,快给还我”

    “主子请过目。”

    高阳一把抓过那两只绣花荷囊,递给遗玉一个,自己扯开一个。

    “我倒要看看,装的什么好东西不给人瞧。”

    遗玉见她将手里的荷囊倒在桌上,翻翻倒到出来几件细碎,没寻到好玩的,便又要走她手里那个。

    “咦?这是什么?”

    从第二只荷囊里翻出一张小心折叠的帛纸,高阳抖落开,一眼扫过去,不屑道:

    “还以为是什么正经人家,能将一张男子手书随身藏着,喏,你瞧,这不是男子笔迹么?”

    遗玉本不愿陪她瞎闹,也没窥人隐私的打算,想着应付她,也就随便瞟了一眼,哪知这一眼入目,却是让她瞬间变了脸。

    高阳没见她脸色有异,兀自念道:

    “看这里,‘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襟。孤鸿号外野,翔鸟呜北林。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嘁,又是夜不能寐,又是孤鸿照影的,分明就是一张书人寂寞的情信,怪不得不肯给人瞧,怕又是一桩见不得光的私情。”

    遗玉从高阳手中抽出那张就算被小心存放,也显出有些时日的帛纸,垂下眼睑,道:

    “莫胡说,这是竹林七贤阮籍的咏怀诗,诗是好诗是好字。”

    帘外吵闹声渐大,那嗓音尖尖的红衫小姐被高阳的女卫擒住手脚,不断地用腿去踢门帘,不顾边上绿衫女子劝说,恼羞成怒道:

    “快把荷囊还给我们,你们好大的胆子,敢抢东西,知道我们是谁吗?”

    拿身份压人,从来就只有高阳对别人用,哪有被人用的道理,气极反笑,高阳道:

    “掀开帘子,让本宫瞧瞧,这外头站的是哪家高门。”

    “是。”

    帘子一被掀开,窗外的光亮射进来,遗玉依旧低头看着手中那张帛纸,几息之后,听见对面一声低呼,掀了掀眼皮,方才缓缓抬头。

    “高、高阳公主小女阎婉,见过公主殿下,方才多有失礼,还请公主恕罪,萍萍,还不快跪下,这位是高——魏、魏妃。”

    若说这位绿衫小姐,看到高阳是惊愕,再见到一旁静坐的蓝衣美人,那绝对就是惊吓了,目光落在遗玉手中捏的那张帛纸上,一张脸,顿现纸白。

    “公、公主。”

    阎萍稀里糊涂地被阎婉拽着跪下,乍愣之后,便清醒过来,知道眼前一身橘红的美人是那位出名的刁蛮公主,冷汗“唰”地便沿着额头蹿下来。

    “哟,还有认得本宫的,你叫阎婉?那你们是阎家的小姐喽,工部侍郎阎立德是你们什么人?”

    “回公主的话,是小女伯父,”阎萍连忙答话,见阎婉呆着不吭声,偷偷拿肘子碰了碰她,小声提醒,“婉儿姐姐,公主问话呢。”

    阎婉如梦惊醒,匆匆低头遮掩神色仓皇,恭声作答:“回公主的话,正是家父。”

    “那刑部侍郎阎立本,想必是你爹了,”高阳指着阎萍冷笑一声,在她眼里,两个侍郎虽然官阶不低,可她还真就不打算给面子,正琢磨着怎么给她们长个记性,却听遗玉开口:

    “今日之事,非是我们不讲道理,你们既然到此处来寻乐,就要守这楼里的规矩,既然不守规矩,那就别怪旁人对你们不客气,愿赌服输,阎小姐以为呢?”

    她果然是认得,也是,他们是夫妻,又是那样相好的一对,她曾亲眼所见的和睦,怎会认不得他的笔迹。阎婉心中苦涩,温驯道:

    “王妃说的是,是小女无状,请公主殿下同王妃恕罪。”

    遗玉将手里的帛纸折叠,重新塞进荷囊中,语调不愠不火,“既知这个道理,那这只荷囊当成是彩头,我们收下,你可有异议?”

    咬了下嘴唇,阎婉心中百般不舍那张字,却还是点了头,“小女并无异议。”

    将那荷囊收进袖中,遗玉站起身,对高阳道:“我们走吧,不玩了。”

    高阳哪肯轻易饶人,“不行,她们言语顶撞,还冒犯了你我,哪能就这么算了。”

    地上跪的两人心头一紧,正苦于今日惹祸上身,不能善了,就又听遗玉道:

    “你不肯给旁人面子,连我的也不行么。”

    高阳就是再不会看脸色,也晓得遗玉那张不笑的脸是说明她此刻心情不佳,衡量了一下继续发脾气的后果,最终没好气地瞪了地上两人一眼:

    “看在四嫂面子上,今日饶了你们,算你们走运,哼。”

    说罢,一甩手扔阎萍那只荷囊,气冲冲地跟着遗玉下了楼,四周看热闹的,也都将头缩回了帘后。

    待她们走远,阎婉阎萍才在侍女的搀扶下站起身,默默离去。

    楼中管事对这样权权碰撞的情况,大概是司空见惯,冷静地指挥着人手把高阳留下的那些赢来的钱两一分不少地都打包,又并几坛好酒,送到公主府上赔罪。

    说那受了一场惊吓的阎家姐妹坐在马车上,没再想到别处去逛,直接就往家里回。

    “那就是高阳公主啊,啧啧,果然刁蛮又不讲理,”离了金满楼,阎萍胆子又回来,砸吧着嘴道:

    “还有那位魏王妃,听说她娘家落魄了,现在朝连个职官都没有,但你瞧瞧,就凭着攀上了魏王这门亲,人家现在的气派劲儿,都能让高阳公主卖她面子。”

    阎婉脸色还有些虚弱,勉强出声道:

    “别乱说话,魏王妃系出名门,乃是怀国公一支血脉,她还在国子监念书时候,便是名声在外的才女,气度不凡,又多同京中女贵们交好,你也看到,今日非是她出言相护,你我肯定要在高阳公主那里吃亏。”

    阎萍还不知道阎婉被遗玉收去的那只荷囊里到底装有什么宝贝,只当她此刻脸色难看,是因见了魏王正室,眼珠子一转,就道:

    “你同魏王妃以前见过吗,我瞧你一眼就认出她来了,怎么她好像不认识你的样子。”

    “是见过一回,那会儿我还在宫里当差,她进宫去探四殿下,”阎婉眼睛一黯,“他、她们都是一样高贵的人,自是不记得我这种小人物。”

    “婉儿姐,我说句话,你可别不高兴,”阎萍支支吾吾道,“我看这魏王妃是个有手段的女子,你日后嫁到魏王府去,可不一定能有好日子过。”

    阎婉揪紧了膝上裙料,苍白一笑,“又乱说话,那婚事,不是还没有定下么。”

    怕阎萍再多问,她掀了下帘子,看眼车外,转移了话题。

    “咦,下雨了?”

    (感谢鲜橙小鱼的和氏璧,今天早点更新,早点睡觉,哈哈,上章标题错了,应该是二五零,呃,改不了,亲们知道就行。)

    第252章 解酒打诨

    遗玉同高阳骑马离开六玩街不久,晴天乍阴,转眼便降下雨来。

    “呀,快躲躲。”

    高阳叫了一声,他们刚走到外坊街头,前后都是坊墙,不见茶馆店铺,只能慌忙往墙边跑,下了马,借着并不宽敞的屋檐躲雨。

    “真是的,为何出门都不带伞,没用的东西”高阳拍打着肩膀上的水珠,斥责着两名侍从。

    “是是,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好了,”遗玉一手遮着头顶,一手拉着高阳靠墙站好,“早晨还是晴天,谁晓得忽就下起雨来。”

    她仰头看一眼天空中大朵大朵的乌云,又想起早上出门前李泰说会下雨的话,暗骂他一句乌鸦嘴。

    躲了一小会儿,雨势不减,反而愈发汹汹,豆大的雨珠溅在手背和脖颈上,小风那么一吹,便冷的人打哆嗦,却也让她酒劲迟缓了几分。

    “在这里等不是个办法,不如我们快点往回走,先到六玩街上寻个地方躲雨?”遗玉被一华挡在身后,见她上衣已经湿成一片,便提议道。

    高阳抹了下额头,“唉,走走,真是晦气”

    左右都是挨淋,只能出此下策,正当他们准备冒雨上马赶回去时,一辆马车从无人的街角转过来,辘轳在他们面前停下,站在左边的高阳被溅了一裙子的水,正要发怒,那车窗帘子便掀开来,车中人道:

    “怎么在这儿躲雨,快上车吧。”

    “十一叔”高阳欢喜地叫了一声,推开身前奴才,拉着遗玉便往车里钻。

    这车里铺的是软垫毛毯,一进来,暖意便回流,遗玉呵出一口凉气,脑袋隐隐有些发晕,雨水沿着额角流下,手里的手绢早就湿透,她正要凑合擦上两下,眼前便多了一条月白色的素帕,一抬头,便迎上一双温文清隽的眼睛。

    “擦一擦。”穿着一身皓蓝色圆领长衫的李元嘉,比较车里突然多出这几只落汤鸡,尤为显得他干净清爽。

    遗玉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去,低头道了一声谢,又客气地请了安:“见过韩王殿下。”

    “嗯。”

    李元嘉只是应了一声,便去倒茶,趁这工夫,遗玉同高阳商量,吩咐了那两个男子侍从套着马到前头找地方躲一躲,等雨歇了再回去。

    一杯热茶下肚,高阳缓过气儿来,裹着李元嘉的披风,对他道:

    “还好是遇见了你,十一叔,你不知道我今日有多倒霉,先是到六万街上,在金满楼赌了几把,难得赢满十回,能讨个大彩头,谁晓得遇上两个不懂规矩的臭丫头,不但不肯服赌,还出言顶撞我们,要不是四嫂拦着,我非要给她们尝尝苦头不可。”

    “得饶人处且饶人,不是劝过你修身养性,不要动不动就发怒。”

    高阳最烦听人教训,被李元嘉训了两句,便有些不耐烦道:“要我憋着火不发,更是难受。”

    话是点到即止,李元嘉也无意多说高阳,只是作为长辈,不得不提醒一二,见她不爱听,便拎起茶壶给一旁的遗玉添水,见她盖着一条薄毯子,安安静静地坐着不说话,但脸颊上却浮着一层薄薄的酡红,微一皱眉,问道:

    “你也喝酒了?”

    遗玉似是正在走神,高阳便代她道,“到金满楼去能不喝酒吗?”

    李元嘉道:“金满楼的赌酒容易上头,你酒量是好,可她呢?”

    高阳一噎,转头去看遗玉,见她的确是有些醉意,支吾道:“不是吧,四嫂,你酒量有这么浅吗?”

    遗玉察觉到酒劲儿上来,便不敢多同他们说话,生怕酒后无状,乱说胡话,被他们两人问道,不得不开口:

    “我酒量是不好,一上楼就同你说了的。”

    高阳瞪眼道:“我以为你在同我说客气话。”

    遗玉轻哼了一声,没再接话,也听不进她又去同李元嘉说什么,脑子很快便被从那位阎小姐手上收来的手书占满,她就是认错了自己的字,也认不错李泰的字,想到他有可能在什么时候送了人家小姑娘这么一张咏怀诗,被人家贴身收在荷囊里,当成宝贝一样,胃里就止不住地往外冒酸。

    真是可恶,这招蜂引蝶的男人,走到哪里都能被人惦记着,就不能叫她安生一天么

    李元嘉一面听着高阳兴致满满地提起金满楼新添的几样酒种,一面留意着遗玉,见她突然拧了眉,去揉额头,看起来便像是不舒服的模样,就对高阳道:

    “你若是不急,就先送她回府。”

    “急什么,今日的兴致全被搅合了,下这么大雨也玩不成别的,等下我回府睡觉去,先送四嫂吧。”

    车行缓缓,就到了王府门口,李元嘉见遗玉闭着眼睛靠在高阳肩上,就让一华进门去通报,喊人拿打伞来接她进府。

    李泰上午出门了一趟,很快便回来,午膳后,一见下了雨,便寻思着派人去接遗玉,奈何出门前忘了问她们确切去处,就只能在前厅等人回来,眼见雨势不减,正要差人出去找,半身湿透的一华便顶着一把伞同门房一起在厅外面通报,说是遗玉被韩王送回来了。

    见李泰从椅子上坐起来,就往门外走,阿生赶紧撑伞跟上,还不忘扭头询问一华:

    “不是同高阳公主一起,怎么碰上韩王?”

    “在路边躲雨遇上,雨下太大,就送了回来。”

    “王妃挨了淋?”李泰脚步更快,阿生暗暗叫坏,瞪她一眼,训道,“怎么做事的,让主子在路边躲雨?”

    一华不敢顶嘴,打着伞快步跟在他们身后头,到了王府门口,又快一步上前去掀车帘。

    李泰大步走到车边,一眼看见车里正闭眼靠在高阳肩上像是睡着的遗玉,脸皮便绷了绷。

    “怎么回事?”

    李泰就是高阳的克星,什么公主脾气见到他都被冻成一团疙瘩,她生怕遗玉今天淋雨会着凉,被李泰算在她头上,缩了下脖子,吱吱呜呜不敢解释。

    “多喝了几杯,有些醉,”李元嘉从一旁探出身,对李泰点了下头,算是招呼,“拿毯子了吗,你先抱她进去,这种天气醉了酒,再一着凉,最容易沾惹风寒。”

    说着,他见高阳被李泰吓得不敢动,迟疑了一下,正要帮忙去叫醒遗玉扶她下车,一只手便从车外横了过来,让他连衣裳边儿都没沾上,便看着遗玉人从车上被抱下,扭过头,李元嘉被那双碧眼看地动作一停,回过神,李泰已是扯了一旁递来的毛毯把遗玉捂了个严实,抱在怀里,连缕头发丝儿都没露出来。

    转过身,李泰道:“天不好,就不请皇叔进府,改日再宴。”

    李元嘉并未错过刚才那一晃神时,李泰眼里的戒备和敌意,清秀无害的脸上瞬间挂起一抹笑容,道:

    “无需客气,且进去吧,我送高阳回府。”

    他隔着雨幕,目送他们进了王府,直到他们背影消失,他才迟迟收回目光,放下车帘坐了进去,车掉头又跑起来,他倒了杯茶送到嘴边,方才摇头,笑出一声。

    高阳曲起腿,打了个哈欠,奇怪地瞅了他一眼。

    遗玉被李泰直接抱到了后院,进了内室,放在床上,眼皮子松松地闭着,看着是没醒过来的意思。

    丫鬟们忙前忙后地倒热水,拧帕子,平彤平卉手脚利索地给她换下了淋湿的衣裳,盖好被子。

    “都下去。”

    李泰坐在床边,等她们都收拾好,才摆手令其退下,平彤着急去厨房看热汤是否熬好,匆匆撵着几个丫鬟出了屋子,留下他们夫妻两个。

    “为何跑去喝酒,头晕吗?”李泰拨了拨遗玉额头上潮湿的碎发,知道她其实醒着,便出声问道。

    遗玉早从被李泰抱下车子便醒过来,只是不愿意说话,便佯作睡着,被李泰看穿,依旧不睁眼,抓住他温温热热的手掌贴在微凉的脸颊上,蹭了蹭,点点头,带有几分撒娇地撅起嘴,软着嗓音道:

    “只是尝了几口新鲜,没想会这么大酒劲儿,都怪你,多好个晴天,生生被你说的下了雨,害我淋着。”

    掌心处手感极佳,李泰顺势在她滑不溜秋的脸蛋上捏了捏,仔细欣赏她醉时憨态,心中喜欢,但一想她这副难见的模样有被旁人瞧见,便觉得满心不悦。

    他手指一转弯,就捏住她圆润的耳垂轻揉起来,直叫她痒的缩起脖子,睁开一双湿朦朦的眼睛瞅他,也没松手的意思,反而一低头,靠近她,额头抵着额头,鼻尖碰着鼻尖,只在唇间留一丝余地,低声道:

    “说过要你坐马车,不听话。”

    仗着微醺之意,遗玉腾手圈住他脖子,一仰头,在他嘴唇上飞快地亲了一下,在他追吻过来的时候,及时伸手捂住他嘴巴,将他推开一些距离,弯起眼睛,笑好似两对月牙:

    “就算是我没听话,我特意带了礼物回来,当是向你赔罪,你要不要先看一下?”

    李泰挑眉,“是什么?”

    “在我袖革里,你去拿。”

    李泰从她身上起来,遗玉侧翻过身,一条光溜溜的手臂枕着脑侧,一手指挥她从床脚一堆衣裳里找出那只针脚秀气的荷囊,让他取出夹层里没被浸湿半点儿的一张帛纸,在他抖开看时,她才轻眯了眼睛,一改先前娇声细语,淡淡道:

    “您说巧不巧,今日从一位小姐身上赢了一张正经的手书,那纸张看着有几个年头了,竟是同殿下笔迹一模一样,说来也巧,那位小姐,我想想曾在宫里见过一面,还就是在殿下您的琼林殿里,侍候过您起居的——您且实话同我说了吧,这又是哪年哪月您欠下的情债,也叫我有个准备,别回头又像昨个儿一样一大群的找上门来叫嚷,迫的我只能从后门进家。”

    第253章 寻衅

    李泰在那张手书上扫了两眼,认出的确是自己笔迹,但被遗玉质问,却是觉得莫名其妙,他连何时写的这东西都不记得,又怎记得欠了谁情债?

    “你说什么情债?”

    知道李泰被别的女人惦记,遗玉原本不至于这么大的反应,可对方曾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同李泰相处过,她是怎么想怎么不舒服。

    “工部侍郎阎大人家的小姐,殿下可别说不认识。”

    “工部侍郎?”李泰稍一作想,便记起来,那工部的阎大人他还有些印象,但什么阎小姐,他确是不记有这号人物,咦,等等——

    遗玉盯着李泰的脸,是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见他突然皱眉,便趁势问道:

    “殿下可是想起来了?

    李泰思绪一收,回头看见她故作平静却难掩不悦的脸庞,他非是当初不通情理的那个冷清人,有过几回经验,很快便发现她这任性模样其实是在拈酸,内心悦然,面上却无表情道:

    “这确是我早先的笔迹,可不记得何时给了别人,许是被宫里打扫的下人捡去,闲时随笔,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