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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遗玉(VIP完结)第157部分阅读

      新唐遗玉(VIP完结) 作者:po18.de

    刃地退斥了王府一干死士,大书楼二十八条人命,文学馆和魏王府声誉,不过是那人一句话,一个心思,就能颠覆,而李泰如同是游走在悬崖两头系着的绳索,他有路,却也只有两条,走下去,或者是摔下去。

    在阿生看来,遗玉更多的时候,是像一只停歇在李泰肩头的小鸟儿,她或许生的温柔可人,她的停留或许带给了李泰些许的欢乐,但分散了李泰注意力的她,又无疑是危险的,一个不慎,被沿途的风波卷入,她便会带着李泰坠入万丈深渊,阿生嘴上不说,心里却是随着李泰日益的改变,对她抗拒,几次都想要提醒李泰不要陷得太深。

    可当那只小乌儿,有一天突然展开了脆弱的几乎不堪一击的翅膀,为了帮助让她栖息的人保持平衡,顶着悬崖上刺骨的寒风,被吹得摇摇欲坠,却依然抓着他的肩膀不肯离去的时候,等到枉风过去,是有什么理由能拒绝被吹落了珍稀的羽毛的鸟儿,只是站在他肩头休息?

    这大概已不是停留。

    也许有一日,她生长出更坚毅的翅膀来,盘旋在高空中,不只是为他做出一个小小的平衡,也为他指路。

    “主子,依属下之见,王妃被这般陷害,虽能忍为上,但若是就此揭过,怕叫人小觑了我们魏王府,还请主子定夺。”阿生道。

    “派人盯着。”

    “是。”李泰从不做没把握的事,阿生会意他简单一句话里的意思又看了眼地上因夫职挨了李泰两掌的子临,犹豫了一下.道:“主子,子焰护主不力,罚不可免,是否按刑处?”

    各门各府,何处不见私刑,魏王府里的,更不是一般的厉害。

    “咳……护主不力?呵……子焰的主子,只有一人……”

    闻言,阿生直想抚额大骂,这笨蛋东西,他是在救他。

    “不必用刑,将他送回蜀中。”李泰依旧闭着眼睛,不知心中何想。

    阿生一惊,“主子?”

    “不……咳咳,”刚才还十分冷静的人,突然有些激动起来,一连串的剧咳之后,吞下血水和苦水涩声道:“主子,属下不回红庄请、请主子开恩。”

    “红庄,像你这样逃跑的废物有很多,”李泰淡声开口,“本王不需要一个不听话的废物。”

    阿生面色一僵,心中苦笑,随即便默默走到开始惊慌的子焰身边,蹲下拂了他睡|岤,对着李泰一躬身,一手夹了他离开。“唉,”一声叹,就在两人离开后响在屋中,窗边黑影一闪,一袭白衣流发的沈剑堂跃入,“你这么说,可是会伤了阿生的心。”

    见李泰不理会他,沈剑堂也没像往常那样嬉皮笑脸,反而脸上带着忧色道:“小玉她一一需要我什么忙。你只管说。”

    “你可以离京,”李泰这次却没压榨他。

    “我不是,”沈剑堂一屁股在地上坐下,愤声道,“那个什么长孙家的臭丫头,看我今晚潜进去帮小玉出气,她不是寻着断腿吗,那我就把她剩下两条胳膊一条腿也卸了去。”

    “长孙府不是你能轻闯,”摩挲着掌心温润的圆玉,李泰气息中夹杂着不安定的波动逐渐散去,“萧蜓一个月前曾在抚州秦山镇行医。”

    “啊?你、你……我不——唉!”使劲儿抓了抓头皮,沈剑堂郁闷,他是想留下来帮忙,但好不容易得了萧蜓的消息,若他不尽快赶去,这一错过,许是真就再见不着她。

    “喏,这是我送你们的新婚贺礼,你拿给小玉,别说我这个当哥哥的望了她,我走了,有事你便派人寻我,下一次,不要你报酬。”

    放下一只盒子在香案上,沈剑堂走到窗边,一跃离去。

    等到只剩下李泰一人,他那自始至终阖起的双眼,才缓缓睁开,在这摇曳的烛光里,曲暗的仿若一望不见底的深水寒潭。

    “总有一日……”

    遗玉这一觉并没有睡去多久,天还未亮,她便被膝上传来的疼痛惊醒,丝毫没有往日早起时候的迷糊劲儿,一睁眼便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揪紧了身下的被褥才没叫出声来,屋里很静,却没她昏迷前的那股难闻气味,燃着她最喜欢的那种干净的熏香,是李泰的味道。

    想到李泰,她便下意识伸手探了探床边,空荡荡的触感让她心里一空,一想到他昨夜赶去马场寻她,见到她受伤时的紧张样子,即是高兴又是担忧,她又让他担心了。

    扭过头,本意是打算叫丫鬟过来,却在透着纱帐看清屋中景象时,胸口一胀。

    守了一夜,平卉和平霞两个丫头一左一右相互靠在床角睡着香,屏风下的茶案边,烛台半点未熄,李泰侧坐在那里,早早换了一身干净的海蓝色缎袍,乌云黑发挽成竹譬,一手撑着脑侧,一手还压在半卷的竹简上,从她这个角度看去,刚好能瞧见他侧面闭上的眼睛,曲卷的睫毛,挺直的鼻线,晕着一层薄薄的暮光.甚是温暖。

    明明这样的词语是最不适合用在他身上的。

    “呵……嘶——啊,”轻笑一声,腿不小心动了动,一下带到伤口,疼的她毗起了牙齿,这一声出来,却醒动了那人,她眼睛舍不得离开他,就见她那睡美人儿睁了眼睛,转过头来,尚带着一丝倦懒的眸子闪着温暖的碧光,投在她黑涯涯的眼波中,就那么静静地望着她,没有出声。

    谁也不想出声,此时亦不需出声,知心便可。

    (感谢给凝冰清的和氏壁,感谢亲们的粉红票,先发一章,稍晚还有一更)

    第162章 金银丸

    不知相望了多久,一声响亮“咕噜”抗议声,打破这份平静,遗玉尴尬地收回视线,李泰从地毯上坐起来,走到床边将床头那侧纱帐挂起,没有叫醒两个侍女,探了探她额头不再发烫,才倒了杯温水,坐在床头托着她后背喂她喝下。

    “饿了?”

    明知故问,遗玉点了下头,看他叫起了平卉平霞两人去准备膳食,屋里一剩下他两人,李泰刚才那副温柔样子便不见踪影。

    “让你去骑马,你便断了一条腿回来?”

    平躺在枕头上,仰脸看着头顶他不复片刻前温暖的俊脸,知道他这是打算兴师问罪,遗玉却不担心,经过昨夜,她仿佛又成长许多,这便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冲他咧嘴笑开,一手伸过丢环住他精瘦的腰部,拿额头拱了拱他身上光滑的丝绸料子,开心道:

    “谢谢,那匹黑马是送我的吧,我很喜欢。

    “…你几时才能不多管闲事?”

    “对不起啊,”遗玉抬起拱乱的小脑袋,又仰头着他,一双水眸里漾起歉意,“我忘记约好同你去骑马的事,等我好了,咱们再一起丢.你让我骑一骑翻羽试试,行吗?”

    回王爷的话,王妃伤口处理合宜,并未旁染,但因夫血过多,加之伤处在关节位置,动骨连筋之处,即便是此后痊愈,恐也会留下后遗。

    想起昨夜太医诊断,胸口发闷的厉害,李泰再挂不住冷脸,低叹一声,伸出手掌顺着她在他身上顶的毛绒绒的头发,“你想去我便陪你。”

    遗玉眼睛一亮,知道他是不打算秋后算账了,便松开他腰,抬起手掌,“那我们这次说好,你放心.我可不会再忘了。”

    李泰同她轻轻击了一下掌,“昨日之事——“昨日之事巳过,”遗玉鲜少在他说话时打断,又埋头在他腰侧,闷声道,“想必经过你都清楚了,是我笨,上了别人圈套。”

    刚才她还岔开话题,这一下又主动承认错误,倒是堵了李泰刚起的话头,“这次是我冲动了,大意又没有防备,不过吃一堑长一智,我会好好反省的,所以啊,咱们现在不说这个,好吗?”

    面对长孙家昨晚的责难,她知道李泰不会无动于衷,但她不愿去干涉他的作为,正如同她也不想让他插手她的一样,这一次教训太大.一棒子打醒了沉浸在新婚之喜,同大书楼一案被破解后放松警惕的她,也打醒了自以为是她不去惹人,别人就不会来招惹的她。

    “嗯,”李泰应声,果然不再提昨晚,两人在这互不干涉的一条上显然很有默契。

    “腿很疼吗?”看她一个劲儿地住他腰上拱,李泰耳朵这么好,怎会听不见她呼吸不稳,知她是疼的厉害,怕他看见她难受的表情,抚在她发顶的手掌下滑,揉了操她露出的一小截脖颈。

    “当然疼了,”遗玉还不知被发现,在他腰间偷偷吸着凉气,故意玩笑道,“唉,实话同你说,扎下去我就后悔了,那简直是疼死人了,不过还好……”

    “主子,早点备好了,您是想喝甜粥还是咸粥?”

    未出口的话就被端着盘子进来的平彤无意打断,昨晚上就没吃饭,早膳端过来,遗玉很有胃口地喝了两小碗粥,她早早就惦记的夏笋生了,平彤做主摘了些让厨房调成凉菜,李泰没动箸,遗玉却吃了不少。

    饭后,遗玉把李泰请出去,在丫鬟们的帮忙下,解决了一些私人问题。

    又在床上洗漱后,李太医来复个诊,因为先前嘱咐,对遗玉的伤势只说好不说坏,而遗玉也没发现两个丫头偷偷看她的眼神里是又怜又忧的。

    李泰上早朝去,在他走后,遗玉吃过汤药,听说程家父女昨天深夜才离开,赶忙叫平彤派人过去报平安,随后顺着药劲儿睡了个回笼觉。

    一睁眼,李泰便又在床边坐着了,朝服换下,穿着舒适的衣裳,就靠坐在床外侧看书。

    “回来了啊,”李太医开的方子里添有些助眠镇痛的药草,她这一觉睡得好,揉着眼睛,又捂嘴打了个哈欠,软软地说话,懒洋洋地伸手抓住他衣角,眯缝着眼睛看他,不晓得这小样子甚是招人爱。

    李泰将书放到一边,小心不碰到她腿伤,向下半趟,一手撑着耳侧,手指拨弄着她额前的细发,看着她朦朦的眼睛,突然低头靠近,在她眼睑上轻轻一触,舌尖轻刷过她柔软的睫毛,迫她闭了眼睛,一边烙下一个带着湿气的浅吻,感觉她呼吸发烫.才退开。

    两个人做了夫妻也有些一阵子,再亲密的事都有过,可即便这样温和的亲吻,却还是叫她脸红,扯了扯他衣襟,小声道:

    “你昨晚就没有休息吧,若是不饿,就陪我再睡会儿?”

    “嗯。”难得的邀请,却不是时候,李泰拉下床帐,就在她身边躺好,拢了她被子,“睡吧。”

    “嗯。”遗玉本意是让他休息一下,可李泰却怕自己睡着碰到她伤口,这便抱着她闭目养神,虽是不眠,却也比一个人躺着要舒服许多,有他陪着,本来就没睡饱的遗玉,不多会儿就又寻了周公去。

    东郊马场上的事件,还是走漏了风声,消息一传就变,一句话拆成两句话讲,有靠谱的也有不靠谱的,有传是游猎时,魏王妃射伤了长孙三小姐一条腿,便被也赔了一条。

    有传是长孙夕和魏王妃比马时摔伤,两人都伤了腿。最离谱就是说,魏王妃一直嫉妒长孙家三小姐的貌美,然后约了她骑马,害她断腿,事后又自觉羞愧赔了一条。

    这么多版本的流言,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故事里的两名女子,都伤了腿脚。

    可这两家人对此闭口不谈,倒也没人敢自讨没趣上去询问的,但是探病的送礼的打听的,这一阵子却是又多了起来,不论是魏王府还是长孙府,想向两处献殷勤的,大有人在。

    且不说魏王府和长孙家表面的平静之下,暗藏着怎样的汹涌,那些流言传到遗玉耳中,只被她一笑置之,最近来客许多,不光是程小凤和封雅婷,晋潞安那几个小丫头也来探了两回。

    遗玉对她们办那个文社上了心,暗自策划了一番,却没露出半点口风,只等她腿养好一些,都安排妥了,才打断再邀晋潞安她们来聚。

    程夫人来时,还避退人前,拉了遗玉的手,说了不少私房话,一面让她静心养伤,说程小凤的事可以搁一搁,一面又暗示了遗玉,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让人到程府去找她。

    遗玉心里清楚,这已不是卢老爷子留下的人情,而是她的了。

    好在婚里头月不宜多往娘家跑,遗玉就暂时瞒了卢氏,寄去书信吃喝,只讲趣事,在这养伤期间,值得一提的是,魁星楼的楚老板派人送了信来,大意是询问遗玉,可否一次将剩下的碧露丸都交付了。

    那一万两不是白拿的,签了契子,遗玉自然不会违约,可上面说好是一月一交货,她受伤前才送了四月份的过去,这怎么就突然急要了起来?

    回信中,婉转表了她现在身体不适,不宜处药的意思,当天上午送去的信,下午便又回了来,这一下可是直奔了主题——药方。

    也是,依着魁星楼每日客流,怎么会不知道她受伤的事,想象是那碧露丸卖的不错,叫对方起了别的心思,遗玉没急着回信,恰好第二天程小凤同封雅婷来寻她,看出程小凤心情不大好,一问之下,却是好巧不巧地处在那碧露丸上。

    “…你们不知道,气死我了,就那么小一瓶,才十几粒,就花去千两银子,我拦都拦不住,还不知道是不是骗人的呢!”

    原来是到了四月底,魁星楼对女客开放,程小凤就跟着程夫人去凑热闹,当天易卖上是有那碧露丸在,一番叫价,程夫人是眼皮不眨地花了千两买一小瓶,直叫要钱买匹马都被推了十天半个月的程小凤气红了眼。

    “好了,好了,”封雅婷安慰道,“你都说一路了,累不累啊,我不是同你讲了,这东西是真惯用,我虽没见过,可也听人说过,这碧露丸服后是有养颜的奇效,据说比金银丸还见快,京里这么多女子,它魁星楼一个月只买几瓶货,自然是水涨船高。”

    遗玉坐在床上听她们说话,心念直转,难道难怪那魁星楼问她讨药方,这东西是比她想象的还要受人待见,又听见封雅婷话里的新鲜词儿,便去问“什么是金银丸?”

    封雅婷被她问的一愣,又想起她出身,这便善意地解释道,“便是丹方道长所炼的养生仙丸,因有金银色泽,惯被唤做是金银丸。”

    不是遗玉孤陋寡闻,从魏晋时起,服用道家丸散已成了流行,直至今日,也有士族大家供养着道观仙长,索一些养生的丸药。

    可乡野出身的遗玉,前后就待过两门大户,国公府从江南迁来,还没见动静她就离开了,现在待的魏王府,李泰实则是这世道上少有不信神鬼的人,更不会摆弄这个。

    “金银丸……”遗玉心中一凛,可不就是添加了金属物炼制,吃多了会中毒、会死人的玩意儿吗!

    “小玉,你怎么了?”

    “哦,我头一次听说,很是好奇,”遗玉回神,“这金银丸,你们也吃过吗?真的管用么?”

    第163章 把柄

    长孙无忌脚步略沉地走进小院子中,挥退了守在门前的侍女,拨开帷幔走进药香淡淡的内室。

    “爹,”长孙夕正躺在软塌上,把玩着早上李元嘉让人送来的一对鲜脆欲滴的玉狮子,受伤的那条腿端端正正地隔在软垫上,偏头冲他露出乖巧的笑,软声道,“您回来了,快坐下啊,在宫里都站一个早上了。”

    长孙无忌没像住常那样和蔼地应她,而是敷衍地点了下头,走了过来。

    “爹?您怎么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夕儿,”长孙无忌背着左手,在她面前来回踱步,手指相互用力搓捏着,好一会儿,才停下面向她,“你的及笄礼,是不能大办了。”

    长孙夕抚摸狮子的手指一停,疑惑道,“怎么,是那几位夫人请不来呜,不会啊,师父答应要帮我请莫夫人和孔夫人,难道是周国夫人不愿来吗?”

    长孙无忌摇摇头,视线落在她那只受伤的腿上,“你的腿伤未愈,近来还是不要露面为好。”

    长孙夕摇头,心想她爹糊涂,嘴上却温言道,“爹,那天是宋大夫和周大夫误诊。昨天王太医不是还说了吗,我这腿再养个十天半月便能正常走动了.不碍事的。”

    长孙无忌摇头,面色略有冷硬,“魏王府有消息,魏王妃腿伤许会致残。”

    愣了一下,心跳加快,极力掩饰住要到嘴边的笑容,长孙夕强做出担忧状,“怎么会,这消息可是有误,魏王府上的大夫应该很本事的,连她一条腿都保不住吗?”

    “不论真假,你这两个月都不宜露面,”想到那天夜里,火光熊熊中,那年轻的女子挥刀自伤时脸上的决绝,长孙无忌眼皮跳了几跳,尽量用着平静的口吻道:

    “最好也不要随便见客,你腿伤将愈的消息,爹已封了府中人口,等到魏王府那边有了确信,你再露面不迟。”

    两眼微微睁大,长孙夕勉强笑道,“爹您说什么,这怎么行啊,马上就是女儿的及笄礼,难道要草草办了不成?岂不、岂不让人笑话?”见长孙无忌不为所动,心知他说一不二的脾气,她这才有些慌了。

    “是因为她的腿伤不愈?爹,这消息还没个准信呢,您怎么能轻信,若是假的,那——”

    “若是真的,”长孙无忌绷起脸,肃声道,“你的腿,到时也好不了。”

    “您这是什么意思?夕儿、夕儿听不懂?”

    “你只需记得,你的腿若无事,她的也不能有事便可。”换句话说,魏王妃的腿若出了事,他长孙府上三小姐的腿就不能好。

    长孙无忌丢下这句话,不忍见她神情,转身大步离开,走到门外时,听见屋里响起两下沉重的玉器落地声,扭头吩咐了门外的侍女进去照顾,仰头看了看今日格外明媚的阳光,心里却久违地有些阴郁。

    那天在马场,他只想寻一个契机,寻一个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对付魏王府的理由.他甚至不怕遗玉洞察他意图,一再逼迫,只是为了让她躲避,可他相人无数,却没料到,那轻描淡写的一刀,便是破了这局,不管遗玉腿伤是否表面看起来那样严重,被动的一方却成了他们父女。

    一肢抵一肢,这不是句玩笑话,他那晚的逼迫,字字句句,反成他人把柄。

    “岚娘,你是有一双好儿女,可他们不该……”

    “主子,那两个大夫被属下安置在凤翔府中,长孙府应该已收到他们失踪的消息。”

    “继续盯着。”

    “是。”

    李泰回到房里时,遗玉正靠坐在床头,在横搭在床上的小案上书写,案头和床边放了不少书,她一边翻看一边记录,做的投入,就没注意到他进屋,平彤正在帮着研墨,见李泰进来,忙放下东西从床边站了起来。

    “在做什么?”不好好休息,李泰蹙眉,走过去捡了床案上一本书翻看,竟是道学。

    “回来啦,”遗玉扭头冲他打了个招呼,便继续翻书,“先更衣,平彤,去给你主子倒杯温水,先别让他喝凉的。”

    “是。”

    平彤出去,李泰却没听话去换衣裳,一手撑着案头俯下身去看她在纸上写的什么,她字写的比平时潦草,但一条一条记得清楚,不难发现她是摘录有关道家丹药的事宜。

    “这是作何?”

    他靠的近,说话时温热的呼吸洒在遗玉耳后,痒痒的,难免叫她分神,缩了下脖子,却没躲开,抬起笔免得点画了纸张,侧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侧脸,不答反问:“正有事要问你,你有服用金银丸吗?”

    “丹丸?”李泰点头,“是有吃过些。”

    “你吃过?”遗玉一惊,抖了几滴墨在纸上,慌忙道,“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吃的,吃多久了,吃有多少?”

    偏过头,见她眼中显而易见的紧张,李泰略缓了口气,“是梦魇毒发那些时日寻医,有吃过几日,后毒解就没再用。”

    松了口气,心又落回去,遗玉没好气地嗔他一眼,“你吓死我了,以后可不许吃那东西知道吗?”

    她腿伤这些日子,天天躺在床上,什么汤汤水水的补品喝的多又不能动弹,这便养了一圈肉出来,看着圆润不少,平添了几分圆润可爱,生气时鼓起腮帮子,尤为可爱,就好像你不答应她,她便会扁起小嘴哭闹一样。

    又见这小人儿这副娇态,李泰轻点了头,正要伸手去摸摸她头,却见她弯眼一笑,凑上来就在他嘴角亲了一口,软软凉凉的唇瓣贴在皮肤上,他几乎是下一瞬便偏过了头,在她退开之际又快又稳地捕捉了这个吻。

    含着她异常甜软的嘴唇,轻轻吮咬舔舐,濡湿了她的嘴唇后,按住她欲往后退的小脑袋,几下顶开她闭的并不严实的嘴巴,密不透风地吻了上去,灵活的舌头将她口中的甜味卷地一干二净,又缠着她柔软的小舌头含弄了一阵,直到她喉咙里哼哼着抗议起来,细密的睫毛一眨一眨地刷着他的眼下,这才不轻不重地咬了下她一得机会便往后缩的小舌头,可惜地退开。“唔……”遗玉气喘吁吁地捂着湿乎乎的嘴巴,缩着被他咬疼的舌头,瞪他。

    平复着体内的马蚤动,李泰摸摸她头,余光看见案上一碟剩半的酥点,拿了一块放进嘴里,皱眉,虽然同她嘴里的甜味是一个样,却引不起他半点食欲。

    “不许吐,浪费。”

    看着他皱眉勉强咽下那块连她都觉得太甜的点心,知道他讨厌吃甜的遗玉窃笑,便不计较他刚才咬了她一口的事。

    更衣后,在遗玉的指挥下,李泰将不能动弹的她抱到内室窗边的湘妃榻上,一天下来,好歹叫她挪挪窝,他坐在外侧,听她交代了同魁星楼交易药丸的事,识趣地没有告诉她,他老早就知道。“你打算将药方给他们?”李泰问道。

    遗玉惊讶地看他一眼,没想他这么简单就猜透她心思,“不怕你笑话,当初我是觉得能同魁星楼搭上线,也是件好事,可后来思虑后,便觉得简单了,这魁星楼的后台尚不知是什么人,我贸贸然就和他们牵连,实为不智,所以我便想着将这药方给了他们,不必照那契子再给他们送药,也算断了瓜葛。”

    表面上看,是她吃了亏,就见现在碧露丸大卖的势头,已不光是赚几个小钱的问题,从封雅婷那里得知,魁星楼每月正卖的丹药只是她给予的三分之一,显而易见别的是拿来做了人情,傻子才会把这药方给人。

    但让她改主意的,却是因为两幅画,没错,魁星楼售卖李泰和杜若谨所画,有她题字的两幅,她不相信魁星楼会不清楚将这两幅画摆在一起售卖会给她带来什么麻烦,可对方却依然做了,并且让杜若谨得了画,有关他们两个的流言,也渐渐传开。她不愿去想李泰是否知道这件事,他是怎么想。但她却从中得了教训,魁星楼这种两面三刀的势力,不是她能沾的,至少现在不是。

    “也好。”李泰赞同了她的想法,转而又问道那金银丸的事。

    这个朝代,对金属药剂的理解浅薄,她又没研究过道家丹药,遗玉无从解释她从哪里得出丹方毒害的结论,只好道,“我无意听她们说起,便觉得这金银丸有古怪,即便是我那碧露丸的方子,也要一味稀珍的白鹤草才能成药,药效才会显著,这些整日讲学的道士又是凭的什么做出丸药?许是我身为药师敏感了些,总也觉得没看过方子的东西,不能乱吃。”

    尽管她这么解释,李泰还是察觉到她的隐瞒,却不逼迫她讲,一转话题,就将方航要在京中做药材生意的事对她提起。

    “我另在礼部给他安排了差事掩人耳目,生意上他并不出面,七家铺面掌柜的卖身契,我拿了三张与你。”

    换言之,便是遗玉平白得了她姑丈那家五柳药行的四成干股。

    第164章 我叫你装

    转眼,四月过去,五月迎来,遗玉在床上待了半个月,吃的是李太医开的方子,伤处敷的却是自己配制的药膏,她现在本事,李太医也知道几分,就不多开伤药给她,每次诊察,也只切脉,不多作用。

    伤筋动骨也得一百天,她这可是严重许多,半个月,伤口结了一层痂,却脆弱的不堪碰触,干什么都有人伺候,一天到晚除了李泰在身边时,总有一两个人在跟前看护,最难受的是连个澡都泡不成,只能脱了衣裳躺在床上让侍女们给她擦洗。

    好在李泰让人又打了一张洗头用的躺椅给她,同当初在秘宅时的几乎一模一样,躺在上面洗头,也算是她一天之中最享受的一件事。

    李泰这阵子除了上朝外,很少住文学馆去,有什么事都是带回翡翠院处理,遗玉看在眼里,暖在心里,忍不住劝了他两回,见他有听没进,也就作罢,有他在,她也不必因为下人们没人敢抬动她,一天到晚窝在床上长菌。

    下午的时候,两人常是同处一室,却互不干涉,他办他的公事,她就在纸上策划她的东西,除非是她坐的久了,他才会过来将她笔拿走,小桌子抬到一边,叫她这伤残人士干瞪眼又没办法,要么继续瞪他直到晚上睡觉,要么就闭上眼睛休息,兴许过会儿还能被他特赦将小桌子还她。

    当然她也尝试过去干扰他办公,结果是他面无表情地放下笔走过来,托着她脑袋亲上一通,可怕的是有一回她心情好迎了他,等回过神,衣裳已被解到腰下,大白天就差点被剥了干净,晚上擦身时见着两个贴身侍女脸上的精彩,尴尬了好几日,那次以后,她就再不敢招惹他。

    另有一件让她不爽快的事,便是那天在马场上“护驾”的黑衣人,她问过李泰,他却不肯多说半句。

    阿生敲门进来时,遗玉正在推拟镇魂丸的药方制作步骤,指了小凳让他坐,阿告却笑笑立在屏风前,不动弹,等她忙完了手里的事,才去问他:“如何,送去了吗?”

    “您放心,属下是将药方亲手送到那楚楼主的手上。”

    “她可有让你带话?”

    阿生掏出一封信,递给平彤呈过来,遗玉抖开看罢,凝神一阵,就将那张纸窝成一团给平彤,“拿去烧掉。”

    信上写的不多,只是表达了谢意,又暗示遗玉,若有类同碧露丸的药方,魁星楼愿意高价收购。

    “多谢你替我跑这一趟,”遗玉抬头去谢阿生,这件事由阿生来做再合适不过,一来他办事本就利索,二来他是李泰身边人,魁星楼当是会多想上一层。

    听她道谢,阿生却挠着头不好意思地道,“不过是跑个腿,您同我这样客气,倒是让我羞愧了,若再有吩咐,您只管开口就是。”

    遗玉是比别人更清楚阿生有多忙,这回让他跑腿也是一时心起,本意是叫他寻了别人去,当初开口,也没想他会自请了去。

    “我这也没什么事了,你忙去吧,平彤。”

    平彤会意地去妆台边的架子上取了一只药瓶,递到阿生手里,“李管事,这是驱虫的丸药,主子腿脚不便,就指点奴婢姐妹照方子做了,您装进香囊里头,就不用再点蚊香了。”

    “多谢王妃,”阿生接过,又低声谢了平彤,小心翼翼收进怀里,却没离开,而是干站在那里,直到遗玉埋头去写字,余光瞄见他还立着,便疑道“还有事?”

    阿生挪了挪脚尖,突然一屈膝跪下,恭声道,“王妃,属下前些日子多有怠慢,还请您责罪。”

    遗玉被他吓了一跳,赶紧道,“你快起来,我糊涂了,你哪有怠慢我,又何来责罚?”

    “属下自知有过,自愿受罚,您无需替属下开脱,只是还请您罚过之后,不再计较属下过住不敬之罪,”阿生态度是十成的认真,头低低的,一副自责模样。

    遗玉从方才惊讶中绕了回来,把他话前后一品,便觉出原由,两只眼睛亮起来,忍不住扬起嘴角无声笑了,

    “好,那就罚你再帮我做件事好了。”

    阿生一愣,听出她话里少了那层生疏,当即一喜,“有事您便吩咐,属下定当去做,如何算是责罚。

    “我说是罚,便是罚,怎么你不愿?”

    阿生无奈,“属下认罚。”

    遗玉满意地点点头,“这事让别人做我怕也不成,你去帮我查查,那长孙家的三个姐,她生辰可是快到了,及笄礼是办在几日。”

    “回王妃,”阿生面色古怪,直言道,“您若问这个,就无需去查了,属下直接回禀,那长孙夕生辰便是在本月初七,她及笄礼是要错一天,办在初八,但因腿伤,长孙府似乎不准备大办,请柬都没有发出去,想必是打算在自家小举一场,祭过宗祠便罢。”

    消息得来不费吹灰之力,还附赠许多详情,遗玉一边感慨李泰的人就是好用,一边琢磨起这几则消息隐藏的信息,过了好半晌,方才拍着床上的小桌子,大笑了起来。

    “呵,呵呵……”

    平彤不解她为何突然这么高兴,阿生却有几分会意,暗叹她聪慧,继续道,“属下多嘴几句,王妃勿怪。”

    “不怪,你说。”遗玉心情大好,眉眼前舒展开来,舒舒服服地靠在软垫上。

    “京中新起一文社,名曰‘墨莹’,但因当中几位掌事的小姐,前阵子得罪了长乐公主,行事多受排挤,现如今却是连东都会的一些女子聚宴之所,都拒了她们来往,想必时日不多,便会楼倒人散尽。”

    遗玉握着笔杆,上下摩擦了一会儿,“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是。”阿生退了出去,平彤这才不解出声:“主子,李管事这是什么意思,那个墨莹文社又是什么?”

    “他是在提醒我莫误了良机,至于墨莹文社么,会是个好去处,”遗玉道,“平彤,去书房取几张上等的扶兰香帖来。”

    平彤听话去拿了一叠印花的上等帖子,又帮遗玉重新研墨,见她一一落字,吹干拂净之后,递到她手中,“让平卉亲自去跑一趟,不要引人注意。”

    平彤这便拿了东西出去找平卉,走到外面好奇地翻看了一下,还是不大清楚,遗玉邀请这几位小姐夫人明日早上过府喝茶解闷,是个什么意思。

    “王爷,长孙小姐派人送了信来。”管事拿了一张腊封的纸笺,递到李元嘉面前,身为皇上厚待的弟弟,即便多年游外,他在京中府邸也常年有人打理,但管事的人却是跟着他从外地回来的。李元嘉拆开看过,无非是谢他送去的那对玉狮子,又在信中透露了她因腿伤,及笄礼不欲大办的事,一副小女儿家的笔调,失落又带着几分坚强又乐观向上的味道,虽没提几句伤势,却叫人不禁怜惜和担忧。

    “去备两份礼,一份初七送到长孙三小姐处,一份初八送到长孙府上。”

    管家走后,他才将那信笺折好,转身走到书架边上,拉开一道暗格,将这封信,放在当中一擦封色相同的纸张上,手指点了点厚厚的纸面,勾了下嘴角,眼睛里确实一如既往的清明。

    程小凤自遗玉腿伤后,三天两头就住魏王府跑,程夫人也不拦她,反而每回都塞了一大堆药材补品叫她带去。

    昨天得了遗玉请帖,这天早上吃过饭,她又拿了东西住魏王府跑,等着听遗玉给她讲那些个武林上的趣事,走的是王府侧门,丢下两个在车上收拾大包小包的侍女独自进门,侍卫没拦她,迎面却碰上了熟人。

    “小凤?”齐铮一唤,眼里藏不住地意外和欢喜,正要上前说话,却见她面色冷淡地瞥他一眼,绕道躲过他往里头走。

    “诶?”齐铮心急地跟上去,自上回一起喝酒,两人有大半个月都没见,他来王府碰了运气,好不容易撞见,怎么会让她这么走掉。

    “走开,你是谁,作何跟着我。”程小凤见他粘过来,瞪他一眼,冷声道。

    “呵呵,你不是这几天就不认得我吧,”齐铮不介意她冷淡,摸着脸,怪声道,“难道是我这张脸又俊了?”

    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程小凤左右看着无人路过,便环臂停下,“呸”他一口,讥道:“骗子,你还有脸同我说话。”

    齐铮顿时傻眼,“我、我怎么骗子了?”

    “装什么装,不是你约了我相马,当你是个实诚的,那天我顶着大太阳在贵和坊等了你两个时辰,晒脱了一层皮,早知道你是这种言而无信的小人,鬼才理你!”

    “啊?”这下换齐铮瞪了眼,眨了几下眼就想通关节,一拍脑袋道,“怎么,我让人去给你送口信,你没收到?”

    “你还装?”程小凤是抓着一回就当一百回使的典型,齐铮在这她这里,信誉已经是见了底。

    “是真的,”齐铮急忙解释道,“那日之前我睡觉没关窗子,吹了一夜风就病了,怕过了病气给你,就让人去送信,要你莫等的。”

    “是真的?”程小凤眯了眯大眼睛,一脸怀疑道。

    “千真万确。”齐铮就差没举手发个誓了。

    “那你过来。”程小凤住墙边走了几步,冲他勾勾手指,齐铮乖乖跟上,眼见走进花丛深处,这隐蔽的地方让齐铮不好意思地停了步子,小声道,“别再往里了,叫人看见不好。”

    “对,叫人看见不好,”程小凤笑眯眯地转过脸,紧接着便是一拳头挥了过来,将高她一个头的齐大个儿打翻在草地上,一脚踩上去,在他抱头痛呼时,咬牙切齿恨声道:“叫你装,让你装,我叫你装!”

    (小玉和阿生的心结就这么解了,至于撞了枪口的子焰,嗯,后面还有安排。)

    第165章 墨莹文社

    李泰早上出门前,是将遗玉抱到了院西的水榭里坐,撩着青纱伴湖,岸边几行翠竹,水榭里又铺了四五张棕绿色的毡毯,摆着香案茶几,平彤往金足红蛤炉里搓了七钱的薄荷香,未免味道太浓薰了她。

    遗玉邀的几个人里,封雅婷是最早到的,摆一盘棋在褐边,虽腿脚不便,倒也能对弈一盘,棋刚过半,程小凤便寻了过来。

    “啧啧,你这是从哪堵墙翻进来的,掉进花丛里不成?”封雅婷嫌弃地看着裙角邋遢头顶沾叶的程小凤。

    “嘿嘿,”连忙拍拍肩膀膝盖,程小凤在遗玉身侧坐下,接过平卉递上来的花茶大饮两口,转头道,“今天怎么样,还疼吗?”

    摇摇头,遗玉坐直身子摘掉她后领上的树枝,好笑道,“雅婷说的没错,若不是知道我魏王府戒备严实,还真当你是翻墙进来的。”

    被两人打趣,程小凤面上悦色不减,挥了下手示意自己不同她们两个争,道,“你找我让人送个口信就成,怎么昨天还特意派平卉去送了帖子?”

    “我还请了晋小姐,唐小姐,刘小姐,戴夫人,贺夫人。”

    封雅婷从棋盘中抬头,程小凤已不解开口道,“这是作何,要办宴不成?”

    “你瞧我现在模样,办什么宴呢。”遗玉指指自己那条被竹板固定的直愣愣的伤腿,也不卖关子,直言道,“我是听说她们办那个墨莹文社,近来境况不大好,算起来这还是我的过错,若非因我,她们也不会被排挤,所以便想着找她们来谈谈。”

    封雅婷和程小凤都不是墨莹文社的人,但是同这文社里的夫人小姐关系都还算要好,一听就乐了,喜道:“你这是准备给她们出主意,太好了,我早就让安安来问你,可她怕打搅你养伤死活都不肯来,快同我说说,你想出什么好主意了,能叫她们不再受人排挤?”

    “我可没办法让她们不受排挤。”

    “啊?”程小凤迷糊了。

    遗玉但笑不语,转头继续去同若有所思的封雅婷下棋,两人棋艺相当,你来我往,却也杀的痛快,程小凤一头雾水。

    大概又过了一盏茶后,那几名受邀的女子纷纷踏至,虽没有前几回见面拘谨,可坐在那里也不如程小凤这般自在。

    人一齐,棋未定,遗玉就让平云平霞回